32.N-戒烟1

作品:《蓝调时刻[破镜重圆]

    一年前,方岑有一部电影入围柏林电影节,遗憾没有拿到名次,但趁此机会在柏林休憩了一周。


    这期间,他去过一场拍卖会。


    “不知道你是否还有印象,四年前,你读大一,和同学拍的那部电影。”方岑说:“后来这部电影在国外电影节上拿过几个新人奖,前两天我还和导演吃过饭,可惜他已经转行。电影里你饰演的角色是位学生,有一幕是主角画家路过你们校园,为你画了一副肖像。我去的那场拍卖会主题正是电影幕后,有经典电影的底片、上世纪的拍摄机器,最重要的是在那之中,我看到了你的那副肖像。”


    说是肖像也不完全正确,画的主体是卞皎无错,不过更重要的是他身后的校园。


    方岑继续说:“那部电影其实算是我入圈的契机。你的那副画我记得很清楚,背后的湖面接着天空,一片蔚蓝,你就坐在最中央的位置,左眼上那颗痣很漂亮。”


    卞皎记得拍摄那部片子时正是初春。那时冬寒还未完全消逝,时常刮起刺脸的冷风,拍到作画这一段时,导演让他在校园湖面前连着坐了三天,一共拍了十个小时,总算找到最想要的一幕。好在后来片场改到靠南的海市,他才免于在后续拍摄中继续受难。


    回忆旧事费神,何况这番旧事的关键词唯有折磨二字,卞皎此刻已经很疲惫,语气算不上好:“方岑,你想表达什么?”


    “我想表达,也许他买下了你的那副画。”


    卞皎握了下手机。


    “不可能。”


    即使对方没有说明那个他是谁,他也还是当即就否认。


    方岑就问:“怎么不可能?我当时也动过心思要买,不过语言不通,后来去问时他们告知我已经被人买走,当时得到的消息是买家是个华人。他那时就坐在我斜前方的位置,中途离席过一次,现在想来,应该就是他了。你不是说他恨你么?我想并不是这样,你们之间,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卞皎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眼摆在不远处床头的薄荷香薰。


    “……不可能,真的。”收回目光,他起身说:“我与他昨天对话过。”


    “对话过?”方岑立刻问:“怎么样,他难道还恨你?”


    “不恨了。”


    “那为什么不可能?”


    卞皎在床头柜前停下脚步,没有回答。


    他拿起点火器点燃香薰,一声脆响,如豆的火光瞬间燃烧在碧绿容器之中,恍惚间好像多年前夜里的那抹烟点,倒映在他的眼眸。


    良久后,他轻轻说:“因为不恨了,所以不可能。”


    因为他们之间连恨都没有了。


    所以,不可能。


    这天晚上,卞皎翻出方岑所说的那部电影。


    看见自己的脸孔出现在画面中的感觉很不一样,三年过去,他还是不能适应。


    他记得这部电影在海市拍摄了半个月,期间负责剧本的学长常叫大家围在一起征求修改意见,那时他还不是很懂其中许多台词的意思,只知道后来上映时,许多的画面连同句子都被影评人拿出来欣赏。


    那位学长讲话很慢,带着说不出的口音,念稿时有些像电影旁白。卞皎那天早上没有进食,坐在桌旁时,胃难受到发晕。


    意识模糊之间,他依稀记得其中有一句台词是讲羁绊——


    “人与人的羁绊真正消失的时刻,不是告别,也不是疼痛,仅仅是提起对方时语气平淡,就像提起一餐寻常的早饭。”


    -


    一周逗留时间期满。


    裴子骞从阳市回到首都,接着立刻飞英国。


    登机、飞行、转机、飞行,接近十五个小时的里程,一路无言,没要叫酒,直接闭眼睡着,好像很多年没有睡过这样的好觉。


    落地伦敦,他没有通知在邻市的助理。过边检,取出行李,过海关,独自走出希斯罗机场,期间抬眼看了一次天,闷白灰色,直到站在最门口停步几秒,然后习惯性抬手去摸里兜——


    却摸了个空。


    这时他才意识到,从阳市登机前一天起到此刻,整整两天时间,他没有去买烟。


    甚至连吸烟都忘记。


    蜷缩手指,他忽然又松开手轻轻呼气,接着笑了一下。


    这算什么。


    就这样戒烟么?


    他从十五岁开始吸烟,迄今已经快九年,中途不是没有想过戒掉,只是没有一次成功。


    其实吸烟这件事,一开始的感觉并不好受,烟是成瘾物,家人学校社会三令五申禁止,第一口的烟雾吸进肺里时也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甚至有些呛喉,但后来不知为什么,就是无法戒掉。


    十五岁时,裴子骞念初三最后一学期,成绩优越,可以升入排名第一的阳中,但家里伯母似乎并不满意,明里暗里说过好几次要他去沿海,和那里的亲戚一起打工挣钱。


    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好受,裴子骞很早就学会一言不发地忍受。


    他从未对伯母的意见发出反驳,私下里却报名了老师推荐的一项省级物理比赛,如果比赛赢得成绩,他就能以全额奖学金升读阳中。去省城参加比赛的那几天,他本想好理由,准备对大伯说自己在学校进行补课,周末不会回家,然而周五时候乘车赶了一下午路,在宾馆安顿好时已经凌晨,打开手机,却空空荡荡,没有一条未接电话或者短信。


    关掉屏幕,他一觉睡到天亮,不再准备和任何人告知去向。


    第二天连绵小雨,天气阴沉。裴子骞是独立出门参赛,没有老师带队。


    出门时他本来想去坐地铁,但光是弄清方向就花费了他很多时间,只能重新爬上地面招手打了一辆车。期间因为赶时间跑步太快,他摔了一跤,坐上车时才发现自己大腿后侧全是泥渍,但又没有带纸巾,前方司机的目光一下又一下传来,他只能低头,尝试用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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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袖口擦拭座椅布料上的泥点,然后和对方道歉。


    对方就说:“小朋友,你家长没有嘱咐出门带伞吗?”


    裴子骞埋头擦着污渍,像是没有听见。


    比赛所在的学校是省城最好的私立初中,操场区有裴子骞所在的学校一整个校园那么大。他到达地点,却被通知比赛时间推迟十五分钟,大家先报到。


    报完到总算松了口气,但心底还是紧张,于是他问到厕所。


    厕所在走廊最深处,他走进时闻到一股浓烈的刺鼻烟味,咳了声嗽,里面男生立时一齐转头看向他,大概三四位,胸口处都贴着报到的姓名。他与他们对视几秒,忽然其中一位朝他走来,然后,散了他一根烟。


    裴子骞人生中第一次被散烟,就是在这样一个半茫然的状态下。


    直到对方给他一只塑料打火机,他略显笨拙地点燃,却又天然地知道在这时要同时吸气,第一口烟进入他的鼻喉之间,他才突然感到一秒放空。


    也许抽烟就是为了能够合理叹气。


    后来裴子骞有想过,是不是只要能够戒烟,人生就可以无气可叹。


    也许因果倒置,但他真的尝试过无数次,每一次过后却都起到相反效果,变成更加猛烈地吸烟。总之他从未像当下一刻这样不渴望让尼古丁填满肺部,以至于直到伸手摸空的那一瞬才意识到,好像他的人生从阳市起飞的前一天起,就真的变得无气可叹了。


    上车,报出目的地,助理的电话打来。


    先是关问他飞行是否顺利,接着进入正题:“Chan,你在一周前派我出售的那副藏品,今日有人要交易。”


    “嗯,”他说,“卖吧。”


    “我再与你确认一遍价格……”


    “不用。脱手就够。”


    “那好,对方与英国相隔六个时区,现在还是凌晨,三个小时后我再联系后续事宜。”


    他说好,接着挂掉电话。望向窗外街景,乌蒙的云层隔绝紫外线,远处有几只白鸽飞过,他收回视线盯着手指许久,突然叫停车。


    下车后他在路边随意走进一家店面,结账走出,取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没有点燃。过了大概有接近半分钟,他忽然看了眼黑色烟盒上可怖的抢救画面,鼻息间出了声笑,又将烟放回,接着重新伸手招了一辆车。


    这次一路直达目的地。


    与约定时间迟到五分钟,但咨询室中心理咨询师依旧保持永远不变的微笑,伸手请他落座沙发。


    他径直走过,拉开相反的旋转座椅坐下。咨询师就也起身要改变座位,他却告知对方不必。


    “我们今天的谈话不会长,”他说,“我来,是为了有始有终。”


    讲完这句,他停顿一刻,像是在思考应该从哪里开始,最终摩挲了一瞬手指,他抬眼——


    “大概一年前,我在柏林买过一副画。这一件事,我是否有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