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鸣翠坊(十)
作品:《折扇留青》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鸣翠坊内,楼上楼下皆坐满了人。
随着一阵热热闹闹的敲锣打鼓声,一年一度的群花宴便正式开始了。
只见一个个美女脸上刷着厚厚的粉白色腻子,影影绰绰地便上来了。
上来之后,每个人都有一炷香的时间表现自己。
这一炷香内,每个人可谓是各显神通,争奇斗艳。
有的唱着时下兴起的小曲,有的遮住半张脸反弹琵琶,有的则身穿轻纱,香肩半露。
香肩半露的那位姑娘属实夸张,见台上的看客兴致缺缺,索性柳眉横竖,把整件外衣都脱了下来,只留一件真丝肚兜。
众人一看,眼睛都直了,纷纷往她身上砸花。
群花宴的规矩,谁获得的花多,谁就能夺魁。
一朵花一两银子,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这些看客中,也分成两派。一些是守旧派,一些是维新派。
守旧派,顾名思义,守的就是绿腰这三届花魁之主。
他们见这不知道哪来的女子竟然用这么粗鄙的手段夺人眼球,不觉唏嘘——鸣翠坊,要亡!
只听一个矮胖的男子不满道:“怎么净是些庸脂俗粉,我的绿腰宝贝呢?”
他望眼欲穿,只见鸣翠坊大门突然打开,缓缓进来的不是绿腰,而是一个身穿六品官服,头戴乌纱帽的男子,后面,整整齐齐跟着一队衙差。
“来人,搜!”
“是。”
张知一声令下,那一队衙差便分散开来,迅速地把鸣翠坊的各个角落搜了一番。
台上的女子慌乱地穿好衣服,四周的人也纷纷探头。
今天究竟是唱的哪一出?
谁人不知道,鸣翠坊和京城衙门一直穿的是同一条裤子,怎么在这大选的时刻,自家人倒带人砸场子了。
“张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刘妈妈从楼上走下来,尖细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怒气。
“得罪了。今日接到永安侯世子妃报案,说是她的钱袋丢了。”
张知带人来鸣翠坊,压力很大。
他惹不起柳松涛,但更惹不起永安侯府。
思来想去,他决定两不沾。
既然只是钱袋丢了,那他就给她一个钱袋。后面再发生什么事情,就与他无关了。
“永安侯世子妃的钱袋丢了,你跑来鸣翠坊干什么!”
刘妈妈两条粗粗的眉毛拧在一起,像根麻花一样。
她现在听到永安侯府或者世子妃几个字,心下就莫名烦躁。自从那世子妃来了一趟鸣翠坊后,她就事事不顺,前日还被那位大人因为荔裳的事情训斥一番。
“因为世子妃说,是鸣翠坊的人偷走了她的钱袋。”
“荒谬!”
刘妈妈话音刚落,就看到一个衙差绑着一个男子走了出来。
那男子身材极为高大,身穿浅蓝色短衫,脸上有一道淡淡的刀疤,看着就不好惹。
“禀告大人,在此人身上找到了一个女子的钱袋。”
说罢,把那钱袋呈了上去。
张知拿着钱袋虚虚看了一眼,也不管是不是,露出了一副可以交差的表情:“把他带走。”
好似一场闹剧,张知带着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临走之前还留下一句:“各位继续,张某多有叨扰。”
众人也只以为只是一场简单的盗窃事件,又在大声嚷嚷让其他姑娘赶紧上场,只有刘妈妈知道大事不妙。
她火急火燎地推开了绿腰的房间:“大人,大事不妙,林七被人抓走了!”
柳松涛从绿腰的身上下来,不紧不慢地套一件外衫:“慌什么?”
“他可知道我们太多的事了!”
“那张知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柳松涛扔了一件衣裳给绿腰,“区区一个永安侯世子妃,他应付得来。”
京城衙门,张知端坐在正中间,上方挂着牌匾,刻着“明镜高悬”四个大字。
张大人惊堂木一拍:“大胆小贼,你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盗人财物,根据大宁律法,罚你杖责二十。”
沈清梧坐在一旁,把张知这套“雷声大雨点小”的做法看在眼里。
只是杖责二十,便想全身而退,真是异想天开。
沈清梧突然走近那男子面前,问道:“你看我这张脸,眼熟吗?”
那男子摇了摇头。
沈清梧又问道:“惊蛰那日,你在哪里?”
“世子妃,您若有什么问题可以教给在下来问,外人提问有违大宁律,到时候即便此人说了什么,也不可作为呈堂证供。”
张知,昭明三年的进士,熟读大宁律。只是因为沉迷美色,一直升不上去。
“好,那张大人不妨问问,惊蛰那日,这位大哥人在哪里,做了什么事情?”
“林七,你把惊蛰那日在哪里,做了什么一一道来。”
“回禀大人,惊蛰那日,我一直在京城内送货。”
“你可有证据?”
“有的,那日我去了李氏绸缎庄给姑娘们拿衣服,那绸缎庄老板可以作证。”
“哦?这可真是件怪事,惊蛰那日我就在李氏绸缎庄,可从未见过你。”
顾淮之这时插了一句话。
“这……”那位叫林七的男子突然不说话了。
张知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林七,你可想好了再说。”
“哦,想起来了,那日我有事,去了一趟金陵。”
“你去金陵做什么?”
“金陵美人多,刘妈妈让我们去物色一些新的女子。”
那林七突然回答得坦坦荡荡,倒是让沈清梧有点措手不及。
“物色新女子?此话如何说起?”张知问道。
“鸣翠坊需要进一些新货,便让我们去金陵买一些。”
说罢,那男子眉头一挑,“大人你也懂的,干我们这行,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我们也不会逼良为娼,来我们这的女子,都是给了他们家里足够的钱。”
沈清梧听他们这一唱一和,突然眉头紧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他们看似在是说鸣翠坊的不好,实则避重就轻,把话题引到了对鸣翠坊有利的一面。
沈清梧望向顾淮之,发现他也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
她此时已在心中了然,看来她之前的想法没错,鸣翠坊之所以如此猖獗,是京城内部势力盘根错节的结果。它看似只是一个青楼,实际上背后是张知、是柳松涛、是与柳松涛相熟的鸿胪寺卿,甚至是永安侯府。他们或许会因为利益、政敌有所冲突,但却不会为了一些毫不相干的女子,撕破脸面,打破彼此维持着的和平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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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些愧疚地看了眼荔裳,似乎在说,对不起。
荔裳看不懂她的意思,只是纳闷为什么明明那些人绑架了他,打了她,虐待了她,却什么事情都没有。
最后,张知把那林七按照大宁律,打了三十大板。
然后恭恭敬敬地把钱袋送到沈清梧的面前:“世子妃,这是您的钱袋,请您小心看好,莫要再丢了。”
沈清梧冷笑一声,她没有接过那钱袋。
她觉得这些人,连带着顾淮之,都很恶心。
她憎恶自己,憎恶自己的可怜、胆小、懦弱。
她拉着荔裳,闷闷地往前走。
途径过鸣翠坊时,那里依旧一片热闹,只听到众人高喊“绿腰”的名字。
她本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但是突然一个喝得烂醉的男人朝她们走来。
那男人身穿黑色华服,那张脸没有血色,瘦削,像是冰凿的一样。
男人意识不清,正好挡住了她们的路。
沈清梧忍不住道:“麻烦您,让让——”
抬眼的瞬间,却发现男人身上穿的那衣服上的纹饰,恰好与她那新做的衣服一模一样。
而她也敏锐地发现荔裳已经在她身边颤颤巍巍地缩成了一团:“小姐……是这个人……出现过那个地方。”
沈清梧眯起眼睛:“你确定?”
“对。因为他压在了我的身上……所以我能确定,他身上的味道……”
沈清梧听到这话,脑子嗡地炸开。
她一把抓住荔裳的手臂,撩开她的袖子,之前她没有注意到那个地方,如今一看,那颗守宫砂,果然是没有了。
沈清梧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她突然想起来,那日她女扮男装去鸣翠坊,那些小厮说的话——“不过是那些大人们玩剩下的……”
她这才意识到是什么意思。
她一直以为荔裳所说的欺负、虐待,只是鸣翠坊那些人对她的鞭打。
毕竟,她才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
她完全没有想到,荔裳居然已经被这些变态破了身子。
沈清梧凄然一笑,沈父一直告诉她不要莽撞,她其实知道自己的性子,她不是莽撞,她只是想要一个公平。
她觉得宗族长辈偏袒二叔,她不服气,于是她分文不要,脱离沈家。
可是后来她后悔了,她被绑架了,又被迫当了这假世子妃。
她知道这些皇室贵族不好惹,于是她小心谨慎,可命运偏要与她开玩笑,让她又遇到了荔裳。
她对于鸣翠坊的那些烂事,已经一忍再忍,可如今,她实在无法再忍。
去他的小心谨慎!
她要这些人血、债、血、偿。
沈清梧沉着脸,缓缓拔出那柄一直藏在身上的刻刀。
她知道那人已然烂醉,脚步虚浮,神志不清。只要她趁人不备,把刀往他脖子上一划,他就再也睁不开眼。
她一步步靠近,目光如刃,指尖发颤却不曾退后。
可就在她距离那男人不到两步的瞬间,一个熟悉的身影猛地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来不及反应,便已被压进了墙角。
“别冲动。”
顾淮之的声音低沉,近得几乎贴着她的耳骨。他一只手扣住她持刀的手腕,另一只手撑在她头侧,挡住她所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