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鸣翠坊(十一)

作品:《折扇留青

    “让开。”


    沈清梧冷冷地望着眼前人,好似在看一条狗。


    男人闻言没有让开,反而又往前一步,修长的手指扣住她的手腕。


    她来不及反应,便被困在顾淮之用手臂圈成的两掌之间。


    “让开!”沈清梧咬牙,手腕猛地挣动,想要推开他的胸膛。


    可男人沉得像根钉子,任她如何推都纹丝不动。


    沈清梧眼尾泛红,像只被逼到角落的小兽。


    男人却只是垂眸看她,眼神一寸寸掠过她的脸,落在她眼里那丝恨意上:“我说了……别冲动。”


    轻声细语,却压得她心头发麻。


    他站得太近了,近到她能清楚地看清他睫毛的弧度,近到她能听到他平稳的心跳,近到她看到他脸上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好似在嘲讽,现在这样是在干什么。


    是啊……她到底在干什么?


    杀了那个人?然后呢?


    沈清梧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一呼一吸间将自己那点自以为是的“破釜沉舟”收了回去。


    她看着顾淮之,嘴角轻颤,想要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来。


    这时,那醉鬼却不合时宜地凑了上来。


    天色昏暗,他在不远处看着两人交缠的身影,以为是小两口在打闹,嘴角咧开:“怎么在外面就这么着急?不如和我一起……”


    他脚步虚浮,晃晃悠悠,过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男子的脸,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是你?”


    顾淮之早就知道此人是谁,敛了下眉眼,将沈清梧挡在身后,不冷不淡道:“好久不见,宁王殿下。”


    沈清梧听到这个称呼,心中一紧——


    自从沈家成为皇商后,沈父就一直关注皇室的动态。她曾听沈父聊起过,当今圣上有七个儿子,其中宁王李原是最小的儿子,也是已逝的宠妃蒋贵妃的遗腹子。圣上宠爱蒋贵妃,那王氏之所以如今这么受宠,不过是因为有三分像蒋贵妃。子凭母贵,李原从小便备受皇帝宠爱。


    只是宠爱过盛,便难免记恨。有一次他幼时落水遇难,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但自此以后心智便异于常人,经常干出一些令人无法理解之事。因此,他虽然是皇帝的儿子,但也只是一个闲散王爷,没有要职在身。但因为长相酷似蒋贵妃,即便做出再大逆不道的事情,当今圣上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教训几顿就是了。这便导致他更加乖张暴戾,对待府上的宫女太监动辄打骂,听说经常有人能从宁王府上的后院看到里面的人捏着鼻子运臭竹席出去。


    沈清梧的手倏地攥紧衣袖,不禁有些后怕,若是刚刚把他杀了,即便是永安侯世子妃这个头衔怕是也保不住她了。


    虽是暮春,但夜晚的风仍然有些凉。


    宁王似乎是被风吹醒了一点,他的视线掠过顾淮之,直勾勾地望向他身后的女人。


    沈清梧心有余悸地望向顾淮之,却发现眼前男人眼中竟然有一丝平日见不到的慌乱。


    顾淮之其实并没有想到今日会见到李原。


    因为,宁王府与永安侯府的关系并不算太好。


    虽然说起来,两家都是皇室血脉。顾淮之比宁王长两岁,按理说应该喊他一声“堂弟”。


    在顾淮之还在当人的时候,他曾对这个堂弟非常照顾。


    因为李原幼时的那次落水,或多或少与他有点关系。


    那日他执意要带李原去放风筝。


    他俩的风筝越放越高,一下子断了,风筝飘啊飘,就飘到了水边。李原想要伸手去够,却突然脚底踩到河岸边的青苔落了水。


    那日倒春寒,李原被救上来后冻得嘴唇发白,回来就大病一场,高烧数日才醒。顾淮之看到大病初愈脑子却被烧得不清醒疯疯癫癫的堂弟,心中十分愧疚,于是便每日来他府上看他,顺手给他带点他平日里看的小人书,给他带他最喜欢的吃的槐花酥醪,还把自己刚刚捉到的狸花猫送给他。


    他以为这样就可以弥补他。


    但后来他发现他这个堂弟其实是个天生的疯子。


    他那日照例去探望李原,两人玩耍一阵后,便从他府上离开。


    刚走出大门发现他那把玉竹扇子没有拿,便折返回去。


    远远地,他看到李原披着一件黑色斗篷站在萧瑟寒风中,双手捧着那只叫悠悠的狸花猫。


    或许是因为新环境,悠悠的毛格外凌乱,声音也叫得凄厉。


    他本想上去告诉他,外面风大,不要站在外面,还有狸花猫不是这么抱的。


    但下一秒,却看到那人纤细瘦弱的一双手突然死死地掐住小猫的脖子。


    小猫的声音越凄惨,他眼神里那股光就越亮。


    小猫的声音越凄惨,他整个人也越来越精神,越来越开心……


    顾淮之一把上前,从他手中抢过了那只小猫:“李原,你疯了!”


    “疯了?”十四五岁的少年,本就瘦弱,大病之后一张脸更是惨白。


    他眉眼低垂,眼神中那股光亮瞬间黯然:“堂兄,那些宫女太监都怕我,他们都暗地里说我疯了,现在……连你也说我疯了?”


    顾淮之听他这么说,突然皱起眉头。


    他这几日就觉得哪里奇怪,这偌大的宁王府上,怎么不见一个下人?


    突然,一股浓郁的香味猝不及防地进入他的鼻腔。


    顾淮之猛咳一声。


    他知道李原有熏香的习惯,每次来他府上都有淡淡的檀香味,只是今日这檀香味有点浓。


    浓到他有点头晕。


    但这香味又有些古怪,他循着味道,向里面的房间走了几步。


    越来越浓,越来越浓。


    浓到开始发臭。


    他停在一个柜子前面,双手颤抖着打开柜门。


    里面,光着身体的太监宫女的尸体,层层叠叠地堆在一起,犹如小山一般朝他脸上倒了下来。


    顾淮之每次想起此事,胸口都会翻江倒海般地作呕。


    后来,他偷偷将此事上报给圣上。


    而那圣明的君王只是摆摆衣袖,像是想起了他那早亡的宠妃,语气里充满了怜惜:“那孩子娘走得早,命苦,算了吧。”


    然后又柔声道:“这件事你去处理干净,记住,不要再让第三个人知道。”


    顾淮之跪在地上,握紧拳头,久久没有起身。


    直到圣上宣他可以离去,他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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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叹一声——那些死去的人,谁的命不苦?


    他以宁王府一下人得了瘟疫传染给其他人为由,将那几十个人安葬。下葬的时候,尸体已经腐烂有段时间,面目不堪,他心中不忍,又给那些人家属一笔银两,才踏离了宁王府的大门。


    自此以后,他再也没有和李原有过来往。


    只是几年后,又从他人口中听到了宁王殿下的名字。


    说是宁王殿下身子弱,却好风月之事。


    鸣翠坊,便是他最喜欢去的一个地方。


    可是,久而久之,他就腻了这个地方。


    他觉得鸣翠坊的女子,全是一些被人玩过的下贱东西。


    他要新的,没用过的。


    于是,在鸣翠坊之外,还有一个地方,那里专门收集未被破了身子的女子,给以宁王为首的这群人享用。


    越是好看的女子,他虐待起来便越是爽快。


    那地方,就在李氏绸缎庄内。


    这几乎成为了全京城都知道的秘密。


    柳松涛知道、绿腰知道、刘妈妈知道,张知知道,就连他那不愿参与纷争的母亲也知道。


    只有他背后这个不知道从哪来的顶着世子妃头衔招摇撞骗的女子不知道,竟然一腔热血地想要与之抗衡。


    顾淮之心道自己前几日兴许是疯了,竟也陪着她闹了几次鸣翠坊,全是无用功而已。


    他摇了摇头,不想再让她卷入其中。


    他抬眸,看着眼前这个身穿单薄衣服的男子——已经不再是那个十四五岁的瘦弱少年了。


    顾淮之朗声道:“宁王殿下,还是多穿些,夜晚风大,当心着凉。”


    李原听到这话,眼眸沉得像一潭深渊。


    自那日后,他这堂哥,再也没有这样和他说过话。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李原望向被他紧紧护在身后的女子,心下了然,冷声道:“顾淮之,你放心。”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珍惜之物。


    说罢,便转身走了。


    沈清梧看到宁王的身影已经走远,而她的手腕仍被顾淮之紧紧扣着,忍不住张口问道:“世子,可以松手了吗?”


    “哦……”顾淮之这才反应过来,松开了手,“抱歉,多有冒犯。”


    顾淮之刚一松手,沈清梧便从他的手臂之中钻了出来,两个人的距离瞬间变远了。


    沈清梧有些吃痛地揉了揉手腕。


    “抱歉,弄疼你了。”顾淮之眉头轻挑,看到女子手腕上被他紧紧握住后勒出来的红色印记,“只是没有想到,娘子也有这么失控的时候。”


    沈清梧看着又恢复往日那副油腔滑调惺惺作态的样子,突然有些厌倦这样日日演戏的日子。


    她垂手而立,来到顾淮之身侧:“世子,你我之间心知肚明,何必如此逢场作戏。”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真的。”


    沈清梧说完这句话,心中突然畅快了许多。


    顾淮之听罢,却只是一笑:“你这个人,性子实在是,太着急了。”


    沈清梧不明所以地望着他,却只听到他说:“这里人多眼杂,不便多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