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舟，辞舟！”


    何辞舟刚准备躺下午睡，苏婉欢雀的声音就透过一层层墙穿来。


    “女孩子家家的，毛毛躁躁！”苏母跟在后面大骂，但脸上却挂着宠溺的笑颜。


    苏婉转头朝苏母做了个鬼脸，蹦哒着往何辞舟院子里跑。


    “你瞧瞧她，”苏母指着苏婉的背影给苏父看，“没大没小，就你惯的。”


    “是是是，夫人说的是，我反思。”


    “你反思？你听我说话了吗？就知道看你那话本。”苏母没好气地瞪了眼苏父，拽过苏父手中的话本，将扫帚塞到苏父手中，“你干活去，我歇会儿。”


    “好嘞！”话本被夺走了苏父也不恼，开开心心拿着扫帚打扫卫生。


    “怎么了我的小姑奶奶？”


    “什么奶奶奶奶的，都把我喊老了。”苏婉不满地撇撇嘴。


    苏婉来了，这一时半会儿她也是睡不了了，何辞舟索性起床给自己和苏婉道了杯水。


    “今天是什么事？”


    苏婉扭扭捏捏半晌，嘴巴一开一闭，愣是一个字没蹦出来。


    “不说我睡觉去了。”


    “欸欸欸，”苏婉扯住她的衣角，“你又睡！？你今天近午时才醒的，怎么又睡？”


    “睡眠质量好，怎么，羡慕？”何辞舟挑挑眉，又指着苏婉拽着衣角的手，“放放放，待会要扯坏了。”


    “哪有那么容易坏。”苏婉嘟囔着，还是把手上拽着的衣角放开了。


    她起身把何辞舟又按回桌前，何辞舟顺着她的力道坐下，调整了一下合适的坐姿，“快说。”


    苏婉的嘴角抿成直线，犹豫着从衣袖取出一封信推至何辞舟跟前，何辞舟欲伸手去拿却被苏婉紧紧压住。


    “嗯？”何辞舟挑眉。


    “要保密。”苏婉眯着眼威胁道。


    “噗，”何辞舟忍不住笑出声，“什么事让我们的苏大小姐紧张成这样，来，我看看。”


    何辞舟慢慢地从苏婉手下抽走信封打开，“苏小姐——”


    “别读！”


    “不读不读，逗你呢，我才没那么多恶趣味。”


    苏婉幽怨地看着何辞舟，“不，你有。”


    “哦？既如此，那苏小姐右转，请。”何辞舟又把打开的信封合上，作势要请苏婉离开。


    苏婉急了，连忙改口，“善良漂亮的何大菩萨，你大人有大量，帮我看看？”


    “这还差不多。”


    何辞舟坐下认真看起信来。


    .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何辞舟看着信眉头时皱时松，就是不回话。


    “你看完了没？”


    “辞舟？”


    “何辞舟，你逗我玩呢！”


    何辞舟啧了一声，抬眼正襟危坐，“你想要我说什么？”


    苏婉支支吾吾，“就是，就是对……有什么看法吗？”


    “你是想问是否要去赴李佑的约？”


    苏婉涩然，点点头。


    “苏婉，你既问我，”何辞舟伸手点点苏婉的心口，“这里不是已经有了答案了吗？”


    “可是，”苏婉纠结道，“我与他仅见过一回，他今日邀我赴约，我前往会不会不太好？”


    “这有什么的？”何辞舟不太理解，“你若担心，我可以陪你去。”


    “真的吗？太好了！”苏婉起身一把搂住何辞舟，“辞舟最好最好啦！”


    “别蹭，痒。”


    “就蹭就蹭！”


    .


    何辞舟的午觉算是泡汤了。


    自答应苏婉陪她前往后，苏婉整个人兴奋到就差昭告天下李佑邀她赴约，拉着何辞舟在房间把衣服全扒出来挑选。


    “辞舟，这件好不好看？”


    “……好看。”


    “可这件是不是太鲜艳了？要不这件，你看看怎么样？”


    “……也好看。”


    “不行不行，这件太素了，不好配簪子。”


    ……


    何辞舟很后悔自己刚刚为什么要答应苏婉要陪她赴约，现在她真的困得眼睛快睁不开了，但又不好拂了苏婉的兴致，硬是强撑着陪她。


    “辞舟，你快帮我选选吧。”


    “我？”何辞舟震惊，瞧着这花花绿绿看起来分别不是太大的衣服，感觉哪件都挺好，索性随手一指，“这件吧。”


    苏婉的目光顺着何辞舟的手移过去，停留在一件扔在拐角的衣裙上。


    “这件好！”苏婉惊喜地衣裙捡起，“我怎么刚刚就没看见它呢？辞舟你眼光真好。”


    “既不过分鲜艳惹眼，又不过分素雅寡淡，正是我想要的。”


    苏婉举着衣裙在铜镜前比对了一下，又问，“辞舟，我配什么样的头饰啊。”


    “头饰也要挑？”何辞舟惊地从凳子上跳起，看着时间慢慢慢慢地从身边溜过，有些怀疑，“苏婉，你真的能准时赴约吗？”


    事实证明，是可以的。


    经过二人的努力，苏婉终于打扮得漂漂亮亮来到了李佑邀约的酒楼。


    她身着淡藕色襦裙，外罩着一层薄薄的轻纱，头上的素银的发簪，她本就长相甜美，如今这打扮更是衬得她灵动可人。


    ——一进门，李佑眼中闪过的惊艳就是很好的证明。


    这家酒楼算是风鸣镇数一数二的酒楼，看起来不太像李佑能消费的起的，何辞舟试探道，“李公子怎么邀到这？”


    李佑没想到何辞舟也会跟着苏婉前来，脸上是神色一变又变，“请苏姑娘总不能太差，请一顿两顿李某还是请得起的。”


    李佑眼神飘忽，时时注意着何辞舟。何辞舟本准备陪苏婉来让她安心，自己也就当个隐身人，该吃吃该喝喝，但李佑的眼神实在太过——怎么形容呢？反正盯得何辞舟吃得不舒心。


    “李公子莫不是好男风对我一见钟情了？”


    “何公子莫要胡说！”李佑又惊又急，转头对苏婉说，“苏姑娘莫要误会。”


    “误会？”何辞舟冷笑道，“我坐这你眼睛珠子快粘我身上了，你说误会？误会什么？”


    李佑忙解释，“不是这样的！我，我这是好奇——”


    “好奇什么？”苏婉有些警惕地看着李佑。


    他不会看出辞舟是女儿身了吧。苏婉紧张地手直冒汗，寻找东西准备一不对就打晕李佑。


    “我就是好奇何公子和苏姑娘的关系。”


    苏婉松了口气，又感觉奇怪，“辞舟是我朋友啊，我记得我和你说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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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何公子是男子，怎能，怎能——”李佑不知如何表达，又怕苏婉不开心，“苏姑娘不要误会，在下并无其他意思。”


    对哦，虽然辞舟是女孩子，但是在别人眼里辞舟是男孩子，这样看之前的行为确实有些过于亲昵。


    “我是苏婉远方表哥。”何辞舟谎话信口捏来。


    她又感觉不够，接着道，“我已成婚。”


    苏婉：？？？真的假的？


    何辞舟加大力度，“我与内人夫妻和睦，只是与苏婉从小一起长大，有时会略过于亲昵罢了。”


    苏婉：哦，假的，没成婚。


    “如此，是在下唐突了。”李佑连忙起身朝何辞舟行礼道歉，“何公子莫要介怀。”


    何辞舟点头。


    “那我再唐突一句，”李佑接着道，“苏姑娘可有婚配，可曾嫁娶？”


    这回轮到苏婉愣住了，脸肉眼可见地变红，“……未曾。”


    李佑眼中泛光，过了会又神色黯淡，“我欲求娶姑娘，可家境贫寒，实在配不上姑娘——”


    “我不介意的！”


    李佑愣了，转瞬笑着摇摇头，“苏姑娘相貌极佳，家势也是不错，心仪姑娘者甚多。李某过些时日便要赶考，若是有朝一日考取功名，若到那时姑娘未曾嫁娶，李某定备厚礼求取姑娘。”


    “本赶考在即，不欲与姑娘相见，可是情难自禁，故而邀约。”


    君子坦荡荡，不卑不亢，一字一句铿锵有力，不似作假。


    “李公子，”何辞舟突然开口，“沧海桑田，世事难料，或许今日你的确对苏婉情深义重，可明日呢？一月后，乃至一年，两年甚至多年呢？谁说得准。”


    “李公子，话说得太满了。”


    苏婉扯扯何辞舟的衣袖，轻轻摇摇头，可她仿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阵心慌后让她总感觉一切都在朝一个既定的方向进行——而那个方向是她不想看到的。


    何辞舟闭上眼深呼一口气，“既要走，今日又何必邀约，又何必说这一番话。”话毕，甩袖离开。


    苏婉见何辞舟突然离席，有些不知所措，慌忙向李佑道歉，追何辞舟去了。


    “辞舟，辞舟！”


    苏婉一把拽住何辞舟的手，“你到底怎么了！”


    何辞舟低头不语，半晌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苏婉，离开这好不好？”


    “你在说什么啊，”苏婉脸色不自然，牵强地笑着问，“我自小在风鸣镇长大，为何要走。”


    旁边的来来往往，何辞舟感觉世界都变得虚假，每个人的一言一行仿若按照程序运转。


    “祭神，”何辞舟突然发问，“再过几个月便是祭神日了吧。”


    “你怎么知道的！”苏婉踉跄地退后一步，惊讶过后面露哀戚之色。


    “……你不该知道的，”滚烫的泪水从她脸上留下，瘦弱的身躯似被巨石压着，让她难以喘气，“你本可以平平安安离开这的。”


    “是我害了你。”


    “我不该救你。”


    “我不该留你。”


    “我自私自利。”


    “我有罪。”


    “辞舟，对不起。”


    “……我真的真的，没想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