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草木胜花时16

作品:《摆渡春秋

    那道黑影自府邸溜出来,直奔郊外,在一竹舍与人交头。


    持盈殿金椅之上的人将一封阅记于心的密信搁于烛火之上,纸遇火即燃,在建阳帝脸前跃起一层浮光,孟英适时将以铜盆接过。不多时,那张密信在铜盆中烧成灰烬,一缕黑烟散去,孟英又命人将这些处理了,随后再将殿内窗子打开,殿后栽种花草香卷入殿内,替了烟气。


    建阳帝在看过那封信之后面色沉郁,随又问道:“规礼司可查问出什么了?”


    “那个叫明月的小宫女受了刑,却也不曾改口,”孟英跟了建阳帝三十余年,自认是他肚子里的一条蛔虫,只要建阳帝开口,他便知道所问为何,且会挑出会合适的话道来,“明月自小在宫里当差,她还有个哥哥,已经成家了,不过与她不同姓,细查方知是因当年她家中变故双亲俱亡,兄长被她姨母家收养。”


    “巧的是前不久她兄长一家举家南迁。”


    孟英所答的每一个字皆有学问,看似中规中举,实则内涵建阳帝尽数掌握。


    举家迁徙往往仅有两个原因,一来遇战,二来躲灾。


    京师繁花平安,哪来战事,自然是第二种,躲灾,避人祸。


    话毕,孟英小心觑着建阳帝脸色。建阳帝面色从容无波,一双深渊似的眸子永远让人看不出情绪。


    执掌天下数十载,帝王之心犹如汪洋。


    不过孟英仍然默契一问:“圣上,可还要往下查?”


    “这还有什么好查的。”建阳帝笑意不达眼底,“他们这是拿朕当三岁孩童。将那明月处理了,此事到她为止。”


    “那四殿下那边......”


    “这点儿委屈,他且暂时受着吧。”


    这点儿他受着,那点儿他也受着,无论愿意与否,皆是樊龄誉的命,他无从左右。


    时过一夜,樊龄誉再醒来时,婢女已将衣衫备好,府外车马也已经准备妥当,樊龄誉收拾一番之后直奔水定清苑。


    这座府苑依山而建,为皇室子弟游玩之所,内有山水造景,装潢富丽堂皇。


    往年这种大节小宴樊龄誉皆有借口不参加,可今年皇后特意指派,他不好意思扫兴,只能前来。


    实则谁人不知,夏时宴承接春夏,从前是为黎民祝祷祈福,经过多少年的演变,更多的是在这坐皇家宫苑中以正名而行私事。


    借亲攀附,或是结交人脉。


    对此樊龄誉一来不感兴趣,来不擅与人交往,更不愿与人多谈人情。


    旁人总觉着他冷漠,实则他是不愿让人以私情谋公事,天性使然,注定他无法像允王那样左右逢缘。


    京师今年的夏来的猛烈,仅隔一夜春气褪尽,炎气上升,多数已然换了薄衫。


    仪式于水定清苑正殿举行,焚香祷告,漱斋行礼,再请几个道长与女冠唱诗,众人侧立静观,最后由樊龄誉在苏太妃之后上香即是。


    樊龄誉目不斜视,但是陶茵余光却觉得在他出现在众人眼前之后,近乎一半以上女眷的目光皆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两个人搭配着将香柱插于正中香鼎之上,随着一声钟鸣,才算礼成。


    这是夏时宴,除此之外还有秋明宴、封冬宴,皆是换汤不换药。


    礼散之后,苏太妃便带着她的姐妹跑到闲处赏花品茗去了,水定清苑景致一绝,更是百花齐放的时节,惹得人目不暇接。


    待太妃离殿后,樊龄誉才避开人群走到至静处。


    一来他不喜欢往人多的地方凑,二来知道只有在静处陶茵才能开口说话。


    果真,才拐至一处回廊,便听陶茵调侃道:“你有没有发现,刚才你上香的的时候,姑娘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你身上!”


    不愿意听她说这些,樊龄誉只无趣地道:“没留意。”


    “你没留意我可都看着了,你长得跟爱豆似的,要是我的话,我也乐意多看两眼。”


    又是他听不懂的词,长眉稍提,“什么豆?”


    陶茵忍不住拿他逗趣,“长得好看的豆儿,长成你这样就是豆儿。”


    “皮囊罢了,众生之相无差。”他从不是在意容貌的人,旁人言说也只当是寻常,从未觉得自己外表有什么过人之处。话虽如此,可陶茵在夸他容貌佼好,他的唇角微微勾起,藏不住的欢愉。


    筝音遥遥传来,樊龄誉下意识抬眼看过去,见浅湖之隔的对岸众太妃小聚的水榭当中,正有人抚筝一曲。


    那女子着一身林松绿织纱轻月衣,颜色稳重又清透,头面微垂,脊背单薄挺直,长袖垂于两侧,抚筝之间白指婉转优雅,筝曲清透,一如山涧流水,又似春风送暖。


    陶茵也学过古筝,少时觉着好玩便去弹了几天,可没长性便放弃了,家里的阁楼现在还摆着那架古筝吃灰。


    “真好听。”不算内行的人也听得出那姑娘功力深厚,“她那身衣裳也好看。”


    那女子肤白,配上林松绿更衬得她莹白发光。


    果然,女孩子总是更容易注意到穿衣打扮。


    “长得也好看。”隔着浅湖,距离不过五十米,陶茵将那女子侧颜看得一清二楚。


    听出她由衷的羡慕之意,樊龄誉眸色黯然,好似陶茵出不来是他的错一样。


    怕她伤神,樊龄誉又提道:“听说这里的厨子手艺很好,做的点心尤其特别,要不要去尝尝?”


    “好啊。”没什么比吃更快乐的事了,更何况现在有他兜底,肉都不长自己身上,别提多快乐了。


    樊龄誉打算带着她去远离水榭的静庐坐坐,竟没想绕过湖边时看到一群锦鲤,陶茵又央着他停下步子来喂鱼。


    命人取来鱼食,樊龄誉只管在岸边站着,鱼食大把由陶茵洒下去。


    数十条锦鲤不无论大小肥瘦皆扎堆抢食。


    “你家湖里怎么不养几条鱼?”


    樊龄誉的府里除了布施的那些野生麻雀人几乎没旁的活物,他对活物很是淡漠,不讨厌也不喜欢。


    更别提猫狗之流,苍蝇蚊子在他府邸都见不着。


    “你喜欢?”他不答反问。


    “这东西养着多好玩啊,图个吉利呗。”陶茵也不养猫狗,但是家里有只大鱼缸,里面花里胡哨都是鱼。


    “好,回去我就命他们弄些放在湖里。”


    在她面前,樊龄誉十分好说话。


    “又开始了.......”不远处候着的杨京心想,“又开始自言自语了。”


    隔着茵茵柳枝,有一窈窕身影徐徐前来,素手掀了遮目的枝条娇声一唤:“四殿下。”


    应声回头,却见一女子不知何时站到了近侧,朝樊龄誉微微一福身。


    陶茵一眼便认出她便是方才在水榭中抚筝的女子,这会儿距离相近,竟是比方才看起来还明艳。


    此刻才反应过来,湖对岸的筝曲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面对着女子的灼灼目光,他也没什么应,只是轻轻点头,连话也懒得说一句便又回过身来接着喂鱼。


    身后女子面色滑过一丝尴尬,下意识杨京对视,杨京匆匆别过目光只作未见。


    她这又绕到樊龄誉身侧没话找话道:“方才那一曲,四殿下可听见了?”


    “听见了。”


    “请教四殿下,照比先前宫宴所献可有所进步?”


    “我不太通晓音律,听不太出来。”


    之前杜嫚唯请他喝酒,他说不胜酒力,这回这漂亮姑娘问她筝曲,他又不通音律......连陶茵都听得出来这姑娘是在向他示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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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他不接招,姑娘又走得更近了些,自石上的食盆中也抓了一把鱼食洒在湖中,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之前太后的寿宴,我尚在病中不便出席,可是也听说了一些传言。”


    “四殿下是不是因为婚事,才躲着我,不愿与我讲话?”


    当日事关樊龄誉的婚事绕不开两个女的,一个是陈淑妃的亲戚杜嫚唯,另一个是中书令的长女姓许,陶茵一下明了,想必这就是那位许大小姐。


    樊龄誉的确有避嫌的想法,先前皇后有意将许氏女指给他,但他都借口推脱过去了,也不愿旁人将他与许氏女联系到一起,更不会说漂亮话敷衍,干脆默不作声。


    见他默认,许小姐的面上更挂不住,眼圈微湿,见四下无人,干脆硬着头皮攥紧了拳咬牙道:“四殿下不是不知道我的心思,何必这般待我。”


    “我不知道哪里做的不够好,入不得四殿下的眼。”


    话中哽咽,我见犹怜。


    陶茵提眉,一线吃瓜。


    “许小姐言重,这里人多眼杂,小姐还是先回去吧。”许小姐这般直白让他咋舌,一时不知该如何招架,且最怕的就是女人哭,若是许小姐在他眼前流泪,让旁人看了怕是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四殿下从来不肯多看我一眼,可是因为心里有了旁人?”


    这许小姐也是个倔强性子,似不掏问出些什么总是执拗着不肯放弃。


    刹时似有一根银针扎进樊龄誉的心里,这段时日心头蒙着的那片浓雾被这根银针戳破。


    云开雾散,明月入怀。


    旁人?


    旁人。


    这个旁人是......


    被说中的人再一次不知道该如何敷衍,来不及作答的迟疑间便再一次被许小姐认为是答案。


    全然没有留意过许小姐的伤情,反而专注于自身的欢喜。


    似一把解不开的九连环,又似将他长久以来困顿于盘中的棋局,皆源她这一问送他破茧而出。


    见他未否认,许小姐的泪珠子瞬间落下,颤着声音问道:“是......杜小姐?”


    “许小姐别乱猜了,不是她。”这会儿在许小姐的眼中,樊龄誉竟是笑着回话。


    她觉着今日是自取其辱无疑,踉跄后退间却忽略了自己的处境,小腿撞上一侧石桩,重心不稳整个人朝后仰去。


    好在陶茵反应飞速,在她将倒入身后湖中之前抬起手臂扯住她的衣袖,稍一借力将人拉了回来,竟没想那人旋即动了心思,身子前倾夸张的打开双臂朝樊龄誉扑身而来。


    陶茵下意识的想要扶她一把,谁知樊龄誉朝外侧身,将那根不受他控的右臂撤得远远的,没让陶茵将人接住。


    许小姐也不算扑了个空,恰好被神走位到此的杨京擎住手臂才不至于摔倒。


    方才因惊吓而起的呼声引来旁人侧目,却是看着那许小姐狼狈的歪在内侍杨京的身侧,而樊龄誉离得老远,负手而观。


    他紧紧的在背后抓着右手的腕子,不让她乱动。


    许小姐的婢女见势不妙,自柳树后跑出来接过自家小姐。


    “你家小姐身子不大好,回去请个郎中好好瞧瞧。”樊龄誉竟也难得阴阳起人来。


    话落扭头便走,再不肯多给一个眼神。


    “她是不是之前席上皇后说的那个许小姐?”樊龄誉大步流星,陶茵边走边问。


    “你不是早猜到了。”


    “长得真好看。”回味着方才的漂亮脸蛋,她由衷赞叹,“她是不是喜欢你?”


    樊龄誉没作声,只管脚下步履生风。


    她翻遍脑子也想不起历史上樊龄誉的皇后姓什么,好像姓张,又好像姓李......细品又好像姓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