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荒歧(2)

作品:《琴言烬蝶

    白觉哑然失笑,几个大步消失在星辰的视线里。


    星辰伸出手心,无聊地看着掌纹。


    心思?蓄意接近算不算?


    这少女看着和他差不多大,却有一身好本事,是一把复仇的利刃。


    屋内的阙音捧起双手,将脸埋在手心,沉静许久。


    是她过于紧张了。


    她坐了一会,直到心中波澜不再,起身出了房门。


    少年身子半倚栏杆,双手抱胸,轻闭眼,似在浅睡。


    阙音朝他走过去,低声道:“抱歉,我不太习惯别人靠近我……方才是我激动了。”


    星辰不语,阙音以为他生气了,不知所措,故而就要走,星辰回应道:“你这人,怎么老是道歉。”


    阙音神色一顿,陷入沉默。


    星辰白皙的脸粲然一笑,身子站直,“仙师,你还记得,会答应我一个心愿吗?”


    “记得。”阙音很干脆。


    什么心愿,她都会答应。


    三个月,少年脱胎换骨,不像初见那天,昏黄的衣,苍白的脸。


    阙音很少照镜子,她偶然从镜中看见自己的脸,无端被惊住。


    那是一种死气沉沉的白,深入骨血里的白,毫无生气。


    阙音感受到他的视线,也抬起头,和他相视,星辰语气平静,一个字一个字道:“我的心愿是,复仇。”


    复仇。


    阙音这会才从他眼里看出强烈的恨意。


    从看见火焰胎记时,她脑中便闪过一个画面——漆黑不见五指的地牢,铁链囚住少年四肢,他头发凌乱,衣裳破碎,污血遍布,角落里,堆着枯骨无数。


    阙音问道:“你要复仇的人,是谁?”


    星辰双眉紧蹙,面露痛苦,压低声音,“仙门泽生,钟离雪姝。”


    钟离雪姝,泽生掌门钟离乐的女儿,也是唯一继承人。


    泽生比荒歧早建一百多年,可以说,在众仙门还未建立时,泽生已经在人间赫赫有名,并且,最厉害的术法从不外传。


    “你真的会助我复仇么?若是你此刻将我交给她……”星辰转过脸去,笑着,“你就是泽生的恩人。”


    “星辰,”阙音喊他名字,问:“你叫星辰吗?在你眼里,我竟是这种人?或者说,在你心里,荒歧也是如此。”


    星辰没有回答,眸色挣扎。


    阙音望着地上的石头,声音悠远,“荒歧最初是一座荒山,山下爆发瘟疫,长老不顾自身安危,将许多人救下,那些没了爹娘的孤儿,从此在荒歧有了家。”


    “正因为如此,我才拜入荒歧。”


    “我助你复仇,”她认真的,重复一遍方才的话,接着道:“并不是平白无故帮你,泽生的秘密,也是我要探查的。”


    “辛誉。”星辰突然开口。


    “我真名叫辛誉,辛太傅的第三子。”


    阙音想起白觉之前对她说:“师父,京都太傅府的三公子辛誉失踪,一年过去了都没有找着,我去找,黄金百两呢!”


    原来如此,被关在泽生,又怎会找得到。


    阙音问:“泽生为何抓你?”


    微风吹过廊下细竹,辛誉抬手抚竹,闭了闭眼,身形单薄。


    他似在努力回忆,声音涩然,“三年前,我与阿姐出门闲逛,我们被人群挤散……”


    “阿姐喜欢吃栗子,我买了去找她,发现几个黑衣人跟着她,我只好将栗子打在他们身上,好让他们目光从阿姐身上移开来追我,我对他们说,要抓便抓我,不要动我阿姐。”


    “他们找不到人,我想阿姐应该是躲起来了,只要她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


    辛誉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在泽生如何度过三年,又如何逃出来。


    阙音也没有问,她的心里,难以平静。


    三年前,甚至十几年前,那时,她并不知他已经转世,她只是等着,日复一日地等。


    神主曾告诫她,身为鬼司,不可与凡人有任何瓜葛。


    她不甘心,至少,让她知道他的存在,也好暗中护他一世平安。


    彼时,她和其他殿的鬼司斗了几天几夜,被神主惩罚,关在鬼域半月,出来时,神主告知了她关于他的转世。


    一个十六七的少年,无忧镇,脖颈后有一处火焰胎记。


    她错过了十几年,若她能早点找到他,他也不会受这些苦了,他身上的恶鬼气息浓重,她第一次见到他时便看了出来。


    游荡在人间的许多魂魄无缘无故消失,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她并非没有怀疑过泽生,泽生整个门派外都布置了结界,一般人进不去,就算她能进也会惊动。


    辛誉看向她,“抓的人不止我一个,他们都死了,只有我,撑着一口气,活了下来。”


    他折下一片竹叶,垂下目光,“三年,我没见到钟离雪姝,但我认得她的声音,她与我母亲关系颇好。”


    阙音问道:“既如此,你有什么计策?”


    “暂时没有……不过,钟离雪姝此人心思重,我必须装作神志不清,才能不让她怀疑,一旦我恢复身份,她必然出现。”辛誉嘴唇绷成一条直线,倏地一笑,“还请仙师帮忙。”


    阙音终于认真看他的脸,眉不深,却是恰到好处,五官不算特别精致,但已是上乘,眼角有些轻佻,又秀丽。


    有那么一瞬,她恍惚看见了前世的那张脸,闭眼,睁眼再看,又没了熟悉的影子。


    她语态诚恳,“我以师姐的名义为你养伤,实则暗中探查,如何?”


    “……”


    “还是说你想做我徒弟?”阙音淡淡一笑。


    好像无论哪种选择,都是她占了便宜。


    辛誉顿了半晌,开口道:“师姐。”


    阙音道:“辛誉,我送你回家。”


    辛誉心一颤,低头不语。


    阙音随便收拾了下衣物,跟白觉道别,白觉面上疑惑,但终究是没开口。


    阙音嘱咐道:“白觉,需要你时,你再来。”


    白觉身姿板正,神情也板正,木讷回道:“师父,你放心,我会努力挣钱养宗门的!”


    星辰在一旁莞尔一笑,白觉见到,盯着星辰,反嘱咐阙音,“师父,你在京都一定要小心啊。”


    阙音颔首。


    *


    三人一同前行至京都,自夜里分路而行。


    当今天下虽然太平,但百姓们都知道政权早已一分为二,东边由蘅国帝王统治,西边由蘅国各诸侯统治,二者几乎互不干涉。


    蘅京繁华入眼,阙音却是早已看腻。


    辛誉没有换衣服,仍旧穿着荒歧弟子的白色衣裳,衣料轻盈,走路时飘起浅浅涟漪,半束的发用一根青藤挽着,表情淡淡,真有那么几分仙风道骨。


    辛誉突然停住脚步,抬头看辛府牌匾。


    他回家了。


    终于回家了。


    与爹娘、哥哥、阿姐说笑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他不过是做了一场荒唐的梦,梦醒了,他是辛府三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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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


    他双眸没有任何情绪,阙音先一步走上台阶。


    她毫无犹豫敲响大门,一声、两声、三声,门开了。


    开门的人是个满头白发的老人,他双眸炯炯有神,打量着阙音。


    阙音不待他开口,说道:“我来自仙门荒歧,带师弟辛誉回家,麻烦通报一声。”


    老人听到“辛誉”二字,眼睛睁大,挤出身子往阙音身旁看,只见白衣少年抬步走了上来。


    “三、三公子!”老人不敢置信。


    辛誉抿唇,痴痴地望着他。


    老人喜极而泣,忙回头跑远,边跑边喊,苍老的声音在府中回荡,“老爷!夫人!三公子回来了!三公子回来了!”


    这时,阙音退后半步。


    辛誉回头笑道:“师姐,你退后作甚,你可是我的恩人。”


    阙音回道:“便于观察。”


    是也不是,她不大喜欢看分别已久再度重逢的场面。


    辛誉还想说什么,一双温暖的手握住了他。


    “我儿,你回来了。”深蓝色华衣裹身的妇人眼含泪水,上上下下摸着辛誉,问:“这几年你都去哪儿了?”


    辛誉张了张嘴,看着母亲身后的二人,生涩喊道:“爹,阿姐。”


    辛老爷缓慢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一身黄衣的姐姐端庄明丽,面容忧伤,眼中含泪,她捏着手帕似乎想上前跟辛誉说话,脚步微动,又收回去。


    辛誉继而扶额生涩道:“娘,我头疼,可不可以进去再说。”


    “好好好,”她转眼看到阙音,“你是?”


    阙音走上前,恭敬回道:“夫人,我来自仙门荒歧,此次陪师弟回家,为他疗伤一事却不能断。”


    辛夫人怔愣片刻,眼泪落下,“仙师请进。”


    阙音没有客气,颔首大步跨进门槛。


    辛誉被众人簇拥着走到一间屋里,他想站着,却被辛夫人按着坐下,只好作罢。


    辛夫人又对阙音温柔道:“敢问仙师怎么称呼?仙师请坐。”


    阙音退后,神情严肃,“夫人唤我阿音就好。”


    “阿阿音,我儿他哪里受伤了?”


    阙音想了片刻,解释道:“师弟被心怀不轨之徒关了三年,神智受损,记忆不全,幸亏得我门救下,才恢复不少。”


    姐姐纯净不含杂质的声音伤心道:“就是那夜追我们的黑衣人。”


    辛夫人听着,眼眶再次湿润,握住辛誉一只手,“好在回来了,以后,不会让你受苦了。”


    又道:“仙师,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你们,若是能治好誉儿,定当重谢,仙师不嫌弃,就在府中住下罢,如此也好治疗。”


    此话正合了阙音心意,她眼睫微动,点点头,表示答应。


    阙音瞧着屋里屋外的仆人丫鬟,道:“夫人,阿音有一事相求。”


    辛夫人和姐姐同时开口询问,“何事?”


    阙音道:“既是养伤,需得清静,师弟此后的出行由我决定,若来看望师弟,也要先与我通报一声,照顾师弟的下人,也需听我吩咐安排,不可随意进出。”


    阙音语气温和,却不容置喙。


    辛夫人未答,辛老爷却是抢先道:“就依仙师所言,仙师有任何要求,尽管提出来。”


    话音刚落,微弱呻吟打破寂静,众人慌张看去,辛誉双手抱头,眉间尽是痛苦神色,他咬住下嘴唇,嘴角抽搐。


    他像是忍耐许久,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