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蘅京(2)
作品:《琴言烬蝶》 辛誉目光对上阙音,她的眼神似乎在告诉他——尽管去做。
片刻,他重重点头,朝门外看了眼,随即双手抱头,连连喊叫,声音嘶哑,“不要抓我阿姐……不要抓我阿姐……”
阙音做出施法动作,假意治疗。
辛朝听见屋中动静,神情一惊,匆匆转过身欲进去看情况,然而迈出的那只脚顿在门槛外。
辛誉回家时她没有哭,此时听着凄惨的喊叫声,眼泪簌簌。
她颤抖着声对里面问道:“仙师,怎会如此?”
未等阙音说话,她已经忍不住进了屋,跑到辛誉面前,紧张地看着他,“阿姐在这里。”
听到辛朝声音的辛誉微抬头,他脸庞被凌乱头发遮住,只露出懵懂眼神,似在确认。
他试探问:“你……你是谁?”
辛朝眼睛里闪过讶然,“你不认得阿姐了?”
阙音转过脸看向辛朝,沉声道:“师弟并非头回发作,他经常,会忘了一些人和事。”
连至亲之人都可忘,钟离雪姝这个人也不会记得,如此,不管钟离雪姝有何目的都是身在明处,她和辛誉便可在暗处。
辛朝拿出手帕,贴着脸颊擦掉泪水,低声道:“都怪我,怪我。”
“还请小姐静待,我自会前来告知的。”
辛朝勉强般弯了嘴唇,露出笑容,“我明白,今日是我冲动了,还请仙师谅解。”
语罢,辛朝没再继续逗留,快步离开,将门合上。
辛朝转过身,下了台阶,往院外走,经过仍低头等待的仆人时停住,吩咐:“你留在院外守着,随时听候仙师的差遣。”
“是。”
待脚步声远去,辛誉的喊叫声也渐渐微弱,他坐着,一把扯过被子,将身体裹住,纤长的睫毛轻轻垂着,脸色平静,心中却在发苦。
阿姐。
阿姐比他大三岁,自他一出生,就天天缠着他,哄着他。在爹娘管教下,她成为蘅京数一数二的才女,待长到十六岁,阿姐出落得楚楚动人,端庄贵气。
虽然平时言行举止十分安静内敛,但他知道阿姐其实很活泼好动,会时不时带他出府玩耍,有时,还是他求着她带他出去。
他多次梦见那个夜晚,阿姐和他走散,跟随的仆从也不见人影。阿姐那夜,穿着淡粉锦裙,身后和屋顶的黑衣人,仿佛下一刻就会将她抓住,扣住喉咙,再不能出声。
绝望、惶恐、失措、心酸、不甘,犹如会动的藤蔓,紧紧攀住他,裹住他,即将窒息。
“辛誉。”
一声突如其来的呼唤,打破他的心绪。
他视线落在少女脸庞,她神色淡淡,眸中无悲无喜,仿佛不是尘世中人。
“我去探探情况,你记得用膳。”她蓦然说道。
辛誉微怔,问道:“仙师不吃吗?”
阙音摇头。
阙音吩咐仆人提了几桶热水到辛誉屋里,又提了热水进自己屋,匆匆沐浴后,换掉脏的衣物,一袭白衣站在廊下,长发如瀑,冷肃超然。
她暼向辛誉紧闭的门,伸出掌心,猝然出现一团火焰,摇摇欲坠。
淡淡烟雾缭绕,少女白衣变紫衣,身影凭空消失。
一瞬,阙音到了花厅屋檐,对面檐下,身着赤红衣裙的钟离雪姝分外醒目。
泽生衣服统一颜色为水绿,看来钟离雪姝下山并不想让他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辛夫人站在辛朝和钟离雪姝中间,眉头紧锁,全然一副担忧的神情,辛朝则沉默不语。
阙音确定,辛朝已经告诉辛夫人方才的事情了。
三人皆不说话,阙音眸色微变。
钟离雪姝,竟然真的在悄悄打量辛朝,然而辛朝微低着头,似在思考,全然没有注意到对方的目光。
当年,钟离雪姝真正要抓的人是辛朝,阴差阳错,将辛誉抓了去。
钟离雪姝将视线收回,移到辛夫人脸上,道:“夫人不必太过担心,昨日收到您的消息,今日我便来了,我一定治好三公子……三年光阴,三公子能坚持到现在,实属不易,也必将有后福。”
她声音和本人相貌格外相符,嵌着几分英气爽朗。
辛夫人脸色变得温和,看向钟离雪姝的双眸里尽是欣慰和笑意。
辛朝垂下眼睫,没有说话。
辛夫人握住钟离雪姝的手,温柔道:“那你便在府中住一段时日罢,有你帮忙,我很放心。”
钟离雪姝盯着辛夫人的手,嘴角微微上扬,那目光又浅浅地、快速地,瞥了一眼辛朝。
阙音垂着的双手交握,于屋檐上来回走了几圈,直到三人自花厅离去,才停住脚步。
她蓦然蹲下,暗紫色衣裙在青瓦砖上铺开,发尾也在瓦砖上打了一圈,双手缓缓环膝,忽然间看起来瘦小又孤寂。
她沉沉看着自己灰白的手,杂乱无序的金色裂纹自手指开始延伸至手腕,仿佛一碰,就要彻底粉碎。
饶是她很难感受到疼痛,如今也不得不承受这些许痛感了。
原来这便是惩罚。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阙音坐了很久,直到夜幕降临。她并不担心找不到人,只要她见过的人,不管这个人在哪里,她都能寻到。
阙音回到辛誉的院子清越居,她没有变回凡人之身,仍旧站在屋檐上,正对面檐下便是内室。
现下六月,天气闷热,圆牖内,辛誉穿着青色薄衫坐在书桌后,侧脸轮廓分明。
他没有握笔,亦没有捧书,只是看着书上的字,一阵风吹来,无情打乱书页,他也没有伸手阻止。
半晌,阙音趴在檐上,静静地看着他,神情温和带笑,似哪家小姐偷偷翻墙来见心上人。
好似,她不曾死去。
少年露出倦色,揉了揉眼睛,抬头望天,微风拂过,他眨眨眼,良久,低头,翻过一页,继续看。
辛誉眼睫微动,垂在左腿旁的手握成拳。
从她站上屋檐那一刻,他便感受到了浓烈的鬼魂气息。
他假装不经意抬头,看她的样貌。
他尽力控制自己的面部神情,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五指紧握,不敢松开。
她说她叫阿音,她来自荒歧。
一个仙门弟子,竟是……鬼魂。
怪不得,他第一眼看见她,就觉得熟悉。
某种意义上,他和她是同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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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也疑惑一个普通修道者,如何能年纪轻轻修为如此深厚,可以进入厉鬼的回忆中,可以为他抚平体内恶鬼,如今都有了解释。
究竟强大到什么境界,竟然可以变成人,行走于世间。
廊上挂着琉璃灯,昏黄光晕中,那个少女,穿着不知哪朝样式的暗紫色衣裙,古朴繁复,衣袖边缘绣着银丝纹路。
额间坠着一个银制凤凰,栩栩如生。眼珠如雾,眼神沧桑空洞,尖下巴,无血色的唇,犹如一颗失去亮光的夜明珠,躺在积满灰尘的匣子里。
和凡人之身的样貌相差无几,只是肤色和眼睛变了。
就是这样的一张脸,对着他浅笑。
他低了头,不敢再看,亦不想看。
这个少女,如此帮他,必定有什么目的。
但,不管是何目的,他都要利用她达成自己的目的。
辛誉合上书,关窗,一一灭掉烛火,摸索着上了床榻。
阙音翻过身子,仰躺着,望着天上月。
今夜,她只想做阙音。
太阳升起时,她回到屋中,变回荒歧弟子。仆人按时送来一些物品放在屋外,便匆匆离去,她开门,右侧前方的门同时被打开,屋中伸出一双白皙如玉的手,将水盆端走。
洗漱后,阙音穿过回廊,走进辛誉屋中。
辛誉并未束发,如瀑的发披在身后,坐在矮榻上。
他看见她,朝她淡淡一笑。
阙音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问:“你想何时见到她?”
辛誉想了一会,“再等几日。”
“你可否感到无聊?”
辛誉眨着眼望她,双眸露出笑意,“有仙师在,怎会无聊。”
阙音朝他走近,说道:“这么待着身体会吃不消,带你吹吹风。”
未等辛誉反应过来,阙音已经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往外走。
眨眼间,辛誉感觉身体变得轻盈百倍,待他站定,发现自己上了屋檐。
阙音松开他,往旁边走一步,丝毫不费劲地坐下。
辛誉心头出现一股奇妙的情绪,却也没说什么,听话地坐下。
此时的太阳还不大热烈,微风拂过脸庞,穿过衣衫,丝丝缕缕凉意裹袭,确实舒服。
这是他初次坐在檐上吹风。
身旁的少女不说话,也不看他。
轻薄的白色发带和发丝缠绕,打在她脸庞,风灌进她衣袖,坐姿飘逸,看着像不会沾染丝毫情感。辛誉看不清她的神情,却能感到悲伤和孤寂。
如此矛盾。
倏地,她清冷的嗓音出声问道:“你打算杀了她吗?”
她语气平静,似乎只是在问他要如何做,他说杀,她便会真的杀了她。
辛誉身体紧绷,这个问题他没有仔细想过。
被关的那些日子,他每天都想杀了她,在他最快意的年纪,迎来致命一击,他常常没了活下去的意志。
但此刻,他不知道答案。
杀了她,也回不到从前了。
他迫切想做的,是让众人看清她的真面目,以及,他要弄清楚,她和娘之间的关系。
辛誉轻声回道:“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