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蘅京(3)
作品:《琴言烬蝶》 阙音没有说话,忽而,撇过脸,与他对视,瞳孔犹如一颗精心打磨的珠子,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脸色不如平常少女那般光泽有血色,细细看下来,眼眶下略微青黑,尽显沧桑,辛誉眼睫轻轻颤了颤,道:“仙师,我饿了。”
阙音极快地抓住他的薄袖,在手中缠了一圈,飞身下了屋檐。
他稳稳站定,阙音即刻把手收回。
他一边伸手抚平衣袖上的褶子,一边半抬眼看她,试探性问:“仙师可要用膳?我阿姐的手艺,极好。”
阙音没有出声。
既没答应,也不拒绝。
有多久没有尝过人间的吃食了,她记不清了,唯一记忆深刻,还是救下白觉后不久,白觉为她煮的生辰面。
她没有味觉,自然也就不期望任何食物。
时光好像回到三百多年前,风国没亡,她和他都没死,她捧着还热乎的海棠酥塞给雪地跪着的少年,那是她第二次见到他。
少年满身是雪,僵着身子,被风霜席卷的脸,穿透人心的倔强。
海棠酥在他手中,他没有动,亦不看她一眼。
阙音蜷了手指,有些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好,我尝尝。”
她又道:“我已经辟谷多年,今日,便打破这个惯例。”
辛誉的神色从稍许惊讶转成了然。
她在解释。
他朝第二道院门远远看去,门被关着,暂时无人来扰。
“仙师请进。”他伸出手,示意她先行。
辛誉大步跟来,打开饭桌上的食盒,他动作轻柔且快,修长手指将一碟又一碟吃食拿出放好,似忙碌的店小二,敛着愉快之情,要客人尽情享受。
碗筷都摆好后,他勾唇望着她,“仙师坐呀,不用客气。”
阙音自他对面坐下,他这才跟着坐下。
桌上有粥有点心,有些阙音不曾见过,她犹豫间,辛誉已经夹了一块点心放到她碗里,笑眯眯道:“这是豆沙包。”
阙音看他一眼,从他期盼的眼神里,夹起白团团的包子,微张嘴,咬了一小口。
她嚼得慢,细细品尝,口感很软,却无味。
吞咽至腹中,她拿出帕子擦擦嘴角,道:“确实很好吃。”
辛誉抿唇,“仙师喜欢吃甜的?”
阙音微微点头。
“若是喜欢,不妨多吃些。”
“不必,我尝尝鲜即可。”
她没再说话,也没再动筷,就默默地看着对面的少年吃。
辛誉也没再劝她,大快朵颐一番。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两日,阙音尝了栗子粥,辛誉问:“仙师喜欢这样的味道吗?”
阙音思考了会,回道:“尚可。”
辛誉眼眸中闪着笑意,语气却带了一丝不解,“仙师果然钟情甜食,但在曲若怜的回忆中,你给我的糕点,竟是无味的。”
阙音摩挲着食指,那糕点是她用神力变幻而出,味道自然是不同的。
她从凳子上起身,走到门槛边,清幽的嗓音缓缓道:“是时候见她了。”
辛誉停住手中送到嘴边的勺子,嘴角扯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好。”
*
阙音与守在院外的仆人沟通一二,便在院中亭子等着钟离雪姝她们过来。
辛誉坐在亭中石凳上,他穿着浅蓝色衣裳,外套一件厚披风,将自己裹得密不透风,唯露一张白皙的脸,长长的睫毛低垂,让人看不清眼里的情绪。
阙音倚靠在朱红圆柱上,闭着眼睛,似在浅眠。
一声从远处而来的“仙师”打破寂静,阙音睁开眼。
辛朝一身明绿色衣裙走在前方,她的身后,正是辛夫人和钟离雪姝。
钟离雪姝仍旧穿着红裙,裙摆绣着金丝花纹,不是前几日的那个纹样。
阙音走下台阶,朝辛夫人,辛朝拱手施礼。
钟离雪姝微微笑着,“这位便是荒歧的仙师吧,真是年轻有为。”
阙音抬眸看她,也施了一礼,“过奖。”
钟离雪姝也回她一礼。
辛夫人朝阙音走过来,目光也从亭子收回,轻声问道:“阿音,誉儿如何了?”
“师弟这几日没有发病,只是……他一时接受不了自己忘了你们。”
听到此话,辛夫人愁色满面。
阙音转身,快步走到辛誉身旁,牵着他的衣袖站起来,慢慢下了台阶,向三人走近。
辛誉神情恍惚,躲在阙音背后,偷偷地抬眼看她们。
阙音对身后的人平淡道:“师弟,她们来看你了。”
辛朝蹦了一步到他身旁,睁着圆圆透着笑意的眼睛,脆声道:“弟弟,我是阿姐,娘正在看你呢。”
辛誉目光移到辛夫人和钟离雪姝身上,又快速地看了一眼辛朝,懦懦地喊道:“阿姐。”
辛朝喜笑颜开,又听他喊了一声,“娘。”
辛夫人喉咙微动,似想要说话,最终还是没开口,点点泪光凝聚在眼眶。
钟离雪姝突然出声:“阿音仙师,虽然你救了三公子,可你毕竟修行尚浅,一直这样下去,恐怕他的病情会愈加严重。”
阙音默然,众仙门中,荒歧声望不高,救人治病的名声还是来自多年前的青封长老,但长老云游四海,早已不在荒歧,弟子们都以为他老人家在闭关。
这些年,她很少待在宗门,也从不暴露自己是荒歧弟子,更不用说其他仙门认识她了。
钟离雪姝怀疑她的能力,也是理所当然。
辛夫人对钟离雪姝的话思考片刻,也露出了怀疑之色,阙音将她们的神情收在眼里,不动声色。
钟离雪姝向前一步,赤红宝石项链在雪白的锁骨上晃动,她眉梢微挑,视线落在辛誉脸上,道:“我是钟离雪姝,阿音道友应该听说过吧,我来医治三公子,可好?”
阙音感受到背后的少年呼吸微颤,抓着她衣裳的手也蓦地一紧。
她待开口,身后的人却突然站出来,对着钟离雪姝灿烂笑道,“姐姐,你好漂亮。”
钟离雪姝瞳孔猛然一缩,神情瞬息万变,转而抿嘴淡笑。
辛誉直愣愣看着钟离雪姝,誓要将这张脸记得清清楚楚。
没有人知道他曾听见过钟离雪姝的声音,就在被抓的前两个月,那时,他受了风寒,打算提前告诉娘他的学习进度,好早些休息。
没曾想在转角处撞见一年轻女子和娘在谈话,她背对着他,看不到面貌,但她的声音嵌着英气,听过便难以忘记。
他无意打扰,收了脚步往回走。
钟离雪姝这身红衣,也着实刺痛他的眼,地洞中,也是这样的一抹红色,裙摆绣着金色花纹。
钟离雪姝没有说话,丝毫不避讳他的眼光,如此对视片刻,他也没有从她眼中看出点什么来。
手臂被人挽住,他退后两步,怔怔望着辛夫人。
“誉儿,让这位漂亮姐姐医治你好吗?”辛夫人期待道。
辛誉抿唇,将手轻轻抽回。
他看向阿音的背影,站到她身后,很是乖巧地说:“可是,我已经有师姐了。”
辛夫人不好再说什么,无奈站在原地。
一直不出声的辛朝看向辛夫人,“娘,不可操之过急,阿音仙师毕竟陪伴弟弟那么久……”
钟离雪姝打断辛朝,“也好,反正我暂时不会走,若是阿音仙师哪天需要帮忙,我不就派上用场了。”语罢,她微转过脸,看向辛夫人。
辛夫人也看了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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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色没有什么变化,但阙音看出来,辛夫人方才和钟离雪姝,似心有灵犀,二人对过眼神。
阙音猛然看向躲在身后的辛誉,见他神色冷漠,看来,他也看到了。
刹那间,辛誉扶额喘息道:“我……头好晕……”
阙音扶住他,往屋中走。
身后三人忙跟随,内室中,辛誉被搀扶着躺上床,阙音没有为他盖被子,因为他额间出了细细一层薄汗。
阙音转过身,望了三人一眼,郑重道:“夫人,我医术虽浅,但我最熟悉师弟的病情,还请你给我时间,相信我,相信荒歧。”
辛夫人叹了口气,“不打紧,仙师言重了。”
三人看着阙音放下床幔,皆转了身要离去时,里面传来略重的顿步声,转眼一瞧,阿音的衣袖,被一只戴着红发带的手抓住。
不是辛誉又是谁。
他那般抓着,紧紧不放手,似是在害怕留他一人在此。
阙音只好不再继续往前,对她们施了一礼。
门没有被关,屋中只余她和辛誉。
她自床沿坐下,辛誉也松开手。
隔着淡青色床幔,她听见里面传来脱衣的声音,少年嗓音闷闷的,“好热。”
阙音呆了片刻,冷声道:“谢谢。”
“仙师客气了。”
辛誉盯着上方床幔,她在谢他方才的举动,让她们以为,他是信任她的,也只信任她,如此,钟离雪姝就算怀疑她,也无计可施。
“仙师,荒歧那么多孤儿,你的亲人可否还在人世?”
阙音看向床幔,缓缓道:“他们在很远的地方,每年除夕,我会回去和他们团聚。
辛誉“嗯”了一声,彻底不说话了。
阙音坐在桌上,木然撑着手臂。
神力可让她以凡人之身行走于世间,但也仅限于触感,其他的,和鬼魂之身没有区别。
哪怕她法力比宗门弟子高,也没有到不需要休息的境界。
为了不让人怀疑,为了更好办事,她踏入仙门,做一个修道者。
院中鸟叫声清脆,日光打在窗棂上,一片岁月静好,待到鸟叫声渐渐消失,阙音起身。
“辛誉,来人了。”阙音走至微开的窗边,瞥见仆人在带路。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子。
“是大哥。”略带喜悦的声音自阙音耳后响起。
阙音偏过头,辛誉不知何时来到她身旁,随意披着外衫,静静看着来人。
他神色由喜转郁,阙音心里疑惑间,辛澈已跨步进入房门。
他身姿欣长,着一袭墨色长衫,脚步沉稳,面上冷酷,开口却是温润之声,“誉儿,你可还记得我是谁?”
辛誉摇了摇头,“不记得。”
辛澈又看了阙音,笑道:“仙师会谅解我这个做哥哥的吧,路途遥远,我收到父亲来信便着急赶回来看誉儿。”
阙音颔首,没说话。
辛誉还在想着什么,被辛澈拉着走到门外,站定,辛誉没抬头,有些抗拒地收回自己的手臂。
辛澈开口道:“誉儿,这位是甘小姐,你的未婚妻。”
辛誉眸光一闪,装作惊讶道:“未、未婚妻?”
辛澈对站在台阶下的甘连辰略显歉意道:“甘小姐,弟弟尚在恢复中,我想很快他就能想起来一切。”
甘连辰身着雪白收腰丝裙,眉眼温柔,纤腰绰约,明晃晃一个闺阁淑女。
“我明白。”
温温柔柔的嗓音,直戳人心底深处,大抵对着这样一张脸,想发脾气都发不出。
辛誉回过头,见阿音面无表情地盯着桌上茶杯,置若罔闻。
他闭了眼,心底冷笑。
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