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生生世世的诺言

作品:《虎妖不许她再避红尘

    作为齐文朔的贴身暗卫,即便是做见血的事,楚黎也从未戴过面罩,先前如此,此刻观星台上亦是如此。


    从他偷偷瞥见舒世明急匆匆收拾行装的背影,到拧断他的脖子,楚黎只用了半柱香不到的时间。


    楚黎俯身合住了他的双眸,而后是松脱的下巴。


    来不及收拾残局,楚黎只好草草扣出了舒世明手中的家书后——砰一声合上了门。


    他希望梓潼宫的灯还亮着。


    在宫里的长大的孩子间,总是流传着这么一首歌谣——


    “阙台高,高入云,台下说话台上飘!”


    “风儿笑,声儿消,台上仙人听不着!”


    在今日前,众人还以为这不过是夸大了些的传说而已——直到他们看见,台上有一将军模样之人神色哀恸,半跪玉阶之上,仰颈向天,似是质问天地不公。


    而他的怀中,抱着一沉沉睡去的女子。


    白煜醒了,也只有他醒了。


    所幸那支穿颈而过的箭幸运的偏离了些,虽是让人血淋淋地负了伤,却未曾到达致命的程度。


    在他猛然睁眼的刹那,他看清了迟鲤教给他的最后一件事。


    于是白煜学着迟鲤的办法,又含着血吻了数次,可怀中人依旧面色苍白,如一只唤不醒的瓷娃娃。


    嘶吼过后,白煜顿觉喉间有如火烧般的痛,他大口喘着气,将自己与迟鲤的额头紧相贴。


    他托在她脑后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终究是慌了神。


    夜色如翻墨般倾倒在这皇城下,城中骤然亮起的家家灯火犹如倒挂的星辰,宣誓着这场宫变昭然若揭的结局。


    金阙台下,兵戈相接之声如海浪般起起落落,战马嘶鸣,擂鼓呐喊——


    直到万籁俱寂,血色的金阙台下,众人让开了一条道。


    齐文华拾级而上,不紧不慢。他向台上的二人伸出手,没有等到任何回应。


    可齐文华也不恼,转而越过他二人,拾起那巨钟下的遗诏,抖了抖灰。


    “既然没有什么牵挂了,就留下来吧。”


    齐文华向白煜伸出手:


    “你是个不可多得的良才,不论是人是妖,我都要。”


    白煜将迟鲤稳稳靠在怀中,徐徐抬头,好像想起了什么:


    “迟鲤说过,帝王家最是无情。”


    在白煜眼前,齐文华背着光,看不出一丝情绪。


    “你是天生的皇帝。”


    白煜以剑撑地,将迟鲤打横抱起:


    “我与她有约定,在宫墙内,不会去听别人的心声。”


    “可你身上的气息过于刺鼻,更不用说你心中所想。”


    “自一开始,这天下就都是你的棋局,所以你才能如此冷静的就接受了先帝的死,接受了迟鲤的二次回宫,接受了北蛮公分天下的邀请——而我们知道的太多,所以结局就这么几条。”


    白煜走下玉阶,与齐文华擦肩而过。


    齐文华如同夜枭般微转过头,可在看到迟鲤苍白如纸的面色时,还是不忍地伸出了手。


    “不要碰她。”


    齐文华从来没有见过这般让自己胆寒的眼神,也多亏这眼神,让他忽然记起白煜自始至终都是妖的现实。


    齐文华站在原地未动,身后的风伴着白煜的声音回荡耳边:


    “从此以后,晟国之事与我们再无半点关联,也希望陛下就此将我们忘记,尘事已尽,恩怨已了,后会无期——”


    以及一声近乎消散的呢喃:


    “迟鲤,我们回家。”


    今夜金阙台上的一切终会如细沙般消散,隐入尘烟,不留一丝余温。


    或许多年之后,会有赴宴的人问起这渗入玉阶上的两道极长的血痕的来历——这是他们唯一的,也是最后的一道痕迹。


    自那日起,一切渐渐回归正轨,不得不说,先帝自一开始的决定便是对的,齐文华一直都是君王最合适的人选。


    有人说伪帝齐文朔的皇后与他那暗卫因愧对天下而双双剃发入了庙,而只有他二人知道,自己在城西的小武馆开得风生水起。


    庙堂之外,百花村后山那条烟雾迷障的险路也被一丝不苟地封住;城门口的公告栏下被官府下令撕了个干净,独独贴了一黑袍道士的画像,每当孩童路过,总会有那么一两个被画中人阴鸷的眼神吓得连连跑开。


    而庙堂之中,齐文华以兵马土地酬谢北蛮之恩,自此,边境一片相安,甚至因贸易往来频繁,一度开设了逢三六九便开张的官营市集,好不热闹。


    只是翠光轩和百兽园被铲了个干净,众人不敢多言,只听说那池锦鲤被挪到了护国寺中,专派了人好好饲育,甚是悉心。


    如此不觉间,凛冬已至。


    秋冥山中,白煜盘腿坐于窗棂之下。


    他捏起墨锭轻轻晃了晃,才将它自冻实的砚台上脱离开来。


    笔山上搁着长长短短的各式毛笔,白煜随手挑了一支,随即落于纸上。


    这墨迹极为秀气,若不是捏着他的那双手有了些许的茧,实在是会让人觉得这是个老学究的书斋墨宝。


    吱呀——


    身后的木门打断了屋内的空寂,张真人抖了抖雪,搓着手拥在了火炉前:


    “哈……今年冷的快,雪也下的早。”


    看着白煜笔下未停,张真人侧过身瞅了瞅榻上那人:


    “白煜,今天如何了?”


    提到她,白煜才转过头来,搁了笔走向那榻上熟睡的人,细细折了折被角。


    他坐在榻边,一丝笑意在不经意间泛起:


    “比昨日多说了三五个字,好在食欲不错……方才我煨了汤,她挑着吃了两口枣便睡下了。”


    张真人点了点头,又凝起眉关切地向白煜嘱咐道:


    “天凉了,你也要多注意些,该添衣添衣,该吃饭吃饭,毕竟——”


    “师父,我自有分寸。”


    白煜嗯了一声,而后便握紧了那只不安分露出被角的手,久久不愿松开。


    毕竟耗尽将近五百年的修为仅能换她这须臾一世的寿命,自然要好好珍惜。


    看着白煜平和自若的模样,张真人不由得松了口气,忽然又想起那个月圆之夜——


    那一晚,白煜抱着浑身是血的迟鲤冲入清道观,张真人忙煮了得离水才将将稳得住迟鲤气息。也就是那一晚,白煜将自己与迟鲤关在了灵官殿中,直到数日后再开殿门时,白煜才哑着嗓子告诉他,他用了自己近五百年的修为,换得了迟鲤重塑肉身。


    只是从此以后,仅差一年便可化仙的修为便灰飞烟灭,自此就以凡人之身存在了,不过这样一来,两人的阳寿倒也平衡了。


    看着迟鲤日渐清醒的模样,张真人索性为他二人在山脚下另辟了间小道场,提名为“万福堂”。


    起初白煜还觉得不妥,毕竟迟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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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未曾亲口应允让他做自己的夫君,共枕一榻未免唐突,不过张真人倒是一直开导着他,说她现在神志不全地叫她阿兄更是不妥,还不如明了些,毕竟她全然记起的那一天总会到来。


    张真人吸了口气,撑着腰站起,环顾着望了望这颇为温馨的万福堂:


    “这万福堂果真与我山顶上的清道观不同,快年末了,来的香客多了不少吧。”


    白煜应声,却仍是看着迟鲤,一下下梳顺着她的长发,依旧不曾回头:


    “不知是谁传言出去,说我们这里请的神像颇灵……这些日子不仅符写不完了,连加持的科仪也要紧着时间做了。”


    张真人又拿起了门口挂着的蓑衣斗笠,朝白煜摇了摇:


    “行,看你们这小日子过得不错,我也不多插手了,有事上山找我便好。”


    说罢,万福堂的木门便被轻轻合上,张真人则如同真仙一般,随之隐匿在了如乱柳纷飞般的白雪之中。


    屋内,炭火劈啪作响,正当白煜转身关窗之时,身后响起了小小的声音:


    “夫君,窗开大点,我想看看。”


    许是忽然间她开口说了这么多话,白煜顿时喜上眉梢,顾不得旁的,忙上前将那窗全然大开,又转过身与她同坐榻上,一齐看那飞雪飘摇。


    在迟鲤抱稳了双鱼纹的汤婆子后,白煜便将她扶在榻边,好隔着被子让她舒服地靠在自己怀中。


    “娘子怎么今天想看雪了?”


    “夫君,照理说,我也不是孩子了,怎么看到这雪,总觉得是第一次见到一样?”


    迟鲤望着那雪出神,眼睫眨得极慢。


    白煜知道,越是离得近的记忆,迟鲤就越是记不清,而她这些日子所唯一知道的,就只是这万福堂的方寸之间的神像,以及她软语温言的夫君。


    不出一会儿,迟鲤忽然觉得这被裹得像粽子一样的姿势太热了些,便尽力在被角抽出双手,覆在了白煜拢着自己的那双手上。


    “嘶,怎么这么冰!”


    见这双手将要溜走,迟鲤就更加攥紧了它——她转过头去,扑闪的眼睫下,温热的鼻息随之扑在了白煜唇边。


    一个心照不宣的吻缠绵于此,良久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迟鲤靠在他肩头,望向那雪,莫名觉得有些空洞洞的心绪浮现心头:


    “我有的时候总觉得,这一切好像幸福得太不现实了……”


    她扳起白煜的食指:


    “第一呀,我的夫君有本事,就算是把法堂开在了山中,也照样香火不断。”


    她又捏了捏白煜的中指:


    “第二,我们还很年轻,还有很多年可以在一起,等我病好了,把该想的都想起来了,我们就一起去破冰钓鱼,然后把鱼都送给山上的师父吃……”


    最后,她张开五指,二人十指相扣:


    “最后……”


    “最后什么?”


    白煜垂眸,眼底尽是爱意。


    “最后生死相依,永不分离。”


    众人皆知,今年这一场雪来得甚是神奇,起初还以为是妖异之相,后来才渐渐明了——


    原来飞在时节之外的雪,并不一定是有冤未报,有事未了;也可能是在这世间的一个隐蔽之处,有一对眷侣立下了生生世世的诺言,才唤得了这千年难遇的惊鸿一片。


    (正文完)


    (后附很多感谢)(也不是很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