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心脏最近的中年人正欲追逐黎昭，突然喉咙发痒，忍不住咳嗽几声，一块滑溜溜的东西从他口中喷出，摔在地上，溅起粘腻的血。


    她愣怔几秒，才后知后觉那是她的内脏碎片。


    怎么回事？


    疑问尚且没有发出，中年人的面颊泛起一阵难以遏制的瘙痒，她伸手抓挠，抠下一大块血淋淋的肉，周围已经化脓发黑，仿佛腐烂多时。


    “我……”中年人张开嘴巴，试图发出声音，喉咙却肿胀得一个字也吐不出。


    痛苦像一把刀，凌迟她的血肉，让她浑身的肉块一点点腐烂脱落，像深秋枝头枯萎的落叶，伴随着粘腻而恐怖的啪嗒声，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死去。


    治愈系异能者终于想起要帮忙，他抬起手，正要发动自己的异能，为受伤的队友治疗，自己的指尖就突然断了一截，半根手指落地，他眼睁睁地看着脓血流淌手掌，蜿蜒向下，手臂上已浮起发红的斑点。


    “不对，那盒子的里的心脏！它也有毒！”


    一个目光敏锐的年轻人意识到这点，咆哮着拼命跃起逃离，但心中的恐惧让她浑身颤栗，追杀黎昭时退化的求生本能，在此刻突然活跃尖啸。


    毒腺，心脏，两种毒素混合，究竟会制造出怎样恐怖的事情？


    年轻人不敢想，她抛弃脑海中所有的杂乱念头，展开昆虫般轻薄闪亮的翅膀，拼尽全力向黎昭飞去，追逐那个像是猎物，又像是故作猎物的猎人的背影。


    只有追逐她，年轻人才会短暂忘记自己曾经呆在毒腺与心脏的毒素笼罩范围，她的鼻子吸入无味的毒气，皮肤接触到无形的毒雾，她似乎已经没有剩下多少时间，但要把这些仅剩的时光，全部用以追杀黎昭。


    杀死黎昭，这是她余下生命中唯一驱使行动的力量。


    年轻人死死盯着前方跳跃奔跑的黎昭的背影，发狂般咆哮嘶吼：“不准逃——！！！”


    “——傻子才不跑呢。”黎昭嘀咕，跑得更快。


    她要在极短的时间内脱离毒素蔓延的范围，否则她和敌人同归于尽，有什么意思？


    黎昭脚下的土地寸寸皲裂，她每踏一步，巨大的力量就强迫地面留下深陷四裂的坑洞，她再借助这反冲之力，极速飞驰狂飙，快如一辆高速行驶的列车，裹挟庞大的力量冲击，前方阻挡的一切都会被她无情地碾碎。


    年轻人呼吸间带上血液的腥锈味道，手脚已经有血肉不断掉落剥离，她像是一块完整的拼图，一片片拼图掉落，让她的身体破碎不堪，凹凸不平。


    身后的队友已经死得无声无息，年轻人知道，也许活下来的就只有机动性极强的自己了……


    她已经感染了毒素，必定会死，但死前，年轻人也要拉黎昭陪葬！


    沾满毒素的年轻人，像是一只沾满花粉的蜜蜂，只要用身体挨蹭什么，甚至呼吸触碰什么，都会将花粉黏在对方的身上，年轻人知道，正面对抗时，她不是黎昭的对手，但黎昭跑得这么急，想必也恐惧自己中毒，既然如此，就让黎昭中毒！


    “呼哧、呼哧……”年轻人咳嗽不断，血块与血沫不停喷吐，透明的翅膀蔓延开血色的斑驳纹路。


    黎昭意识到在这样空旷的地方，对追逐自己的敌人更有利，她毫不迟疑地扭头，扑进岛屿正中枝叶繁茂的树林。


    虽然先前黎昭在这个地方被暗示大脑，但她不会因此产生阴影——她反杀了一堆人，恐惧个屁！


    她从不恐惧。


    黎昭在林间穿梭，敌人在身后追寻，那恶心的腥甜气味像一把追魂索命的钩子，要勾住黎昭的命。


    年轻人突然降落下来，身体撞开枝叶，一条条剧毒的血肉被凄惨刮去，触碰过的树叶都干枯蜷曲，枝条失去活力，变得脆干无比，最后毒素蔓延到整个树木，那棵树便不幸死去。


    黎昭飞身一扑，避开年轻人抓向她的手。


    年轻人强忍着浑身的痛苦，试图站起追逐，却发现自己腿部血肉脱落，露出森森白骨，骨头茬子里泛起青黑色，已经起不来了……她试着煽动翅膀，又意识到翅膀也被腐烂，只剩下一点细微的破碎翅片，有气无力地摇摆。


    “别想跑……”


    年轻人咬紧缺失牙齿的牙关，指甲划开腹部皮肉，挑拣出一块尚且完好的血淋淋内脏，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吸气，吹拂这块内脏，血肉便生出了透明如昆虫般的翅膀，如同拥有自主意识般扑腾着翅膀，朝黎昭的方向飞追而去。


    “咳咳……咳咳咳！”年轻人做完一切，终于瘫软在地，血液从她的口鼻溢出，毒素侵蚀大脑，她的意识渐趋模糊。


    她终于，终于荣幸至极、幸福无比地为「密祈会」与「神」，献出了自己的一切……


    ……咦？


    奇怪……为什么她要为「密祈会」和劳什子「神」献出一切？


    她不是从来不信任何东西，极端自私自利的人吗？


    年轻人在死亡之前的最后一秒，迷茫地睁大眼睛，难以理解她行动的原因，更不清楚她为什么要这样拼命，这样竭尽全力。


    她带着困惑的表情，化作一滩淋漓的血肉。


    *


    “还追？还追？！”


    黎昭难以置信地大叫。


    她听见后面没有声响，以为敌人已经活活熬死，没想到刚扭头看了一眼，一个血红的东西就嗖地扑向她的面门，黎昭一缩脖子避过去，那东西飞过一段距离，再次扭头朝她扑来。


    这回黎昭看清楚了，那玩意没有头，是一块肝，一块长着翅膀的肝！


    ……黎昭偶尔感慨，这个世界上的异能真是千奇百怪呢。


    一块肝不可怕，可怕的是肝泛着恶心的青黑色，那是毒素的颜色，如果真被扑到脸上，触碰肌肤，黎昭就会中毒，两个A级毒素瘟疫异能者的混合毒有多厉害，她一点都不想知道，更不想再次读档！


    事已至此，只能继续跑路了。


    黎昭一边躲闪会飞的毒肝，一边骂骂咧咧地跑路，她意识到这块肝比它的主人速度更快，机动性更灵活，像只烦人的苍蝇，绕着她嗡嗡乱转。


    正在黎昭琢磨着要不要毒打这块肝，然后倒霉地重新读档时，她看见一个人，站在树林中向自己招手。


    “黎昭，这里！快来，我带你走！”


    异能为【任意门】的韩临，躲藏在远处树叶遮掩下，焦急地挥舞手臂。


    这一刻，黎昭脑海中闪过许多阴谋论……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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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韩临是否是「密祈会」的一员，故意在这里等着她？韩临是否想挟恩图报？又或者利益交换？


    黎昭的身体非常诚实地扑向韩临，满满当当地抱住他。


    两人的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长翅膀的肝“一头”撞在黎昭原先站立的位置，因为惯性，重重砸在后方的树木上，啪的一声，血肉四溅，薄薄的小翅膀煽动几下，重新扑闪着飞起来，滴答剧毒的血，无头苍蝇般盘旋……


    黎昭感到自己脑海中负责平衡的部位短暂适龄了几秒，韩临与她不断闪现在各个地方……阴翳浓厚的灌木、一片平坦的草地、凹凸不平的岩石、长满苔藓的海岸、普普通通的楼房……最后，黎昭晕头转向地抬起脸，发现他们来到了一间布置类似于黎昭目前居所的屋子。


    装饰温馨的屋子富有生活气息，陈设是工作区能购买到的普通货——呃，现在应该买不到了，因为黎昭跑路的时候撞碎了工作区的天花板，那群异能者也不是吃素的，应该摧毁了不少设施——比较值得注意的地方在于，屋子有一面空出来的墙壁，上面贴满了剪裁好的报纸信息。


    黎昭粗略扫视一眼，恍惚间仿佛又经历了一遍自己穿越后的一切。


    《江家富少惨死墓地，监察者已介入调查》


    《不知名的幽灵：杀死江家富少的罪魁祸首毫无背景信息？！》


    《追凶十日无结果，江家家主出一千万信用点悬赏杀人者》


    《临城、昌平城、和安城多番出现杀人事件，死者皆为罪大恶极的凶手？》


    《连环杀人者确定与杀死江家富少者为同一人，官方代号独行者》


    《独行者进入越国，并在多个东南亚国度活动，杀死多位富商、官员，据悉，所有被害人都与□□相关！》


    《越国警方无从下手，与华国联合追凶》


    《南韩、樱岛地区出现独行者痕迹，正义杀人狂如何保持自我？》


    《细数独行者杀死的罪恶之人详细资料一览》


    《独行者于欧亚地区行凶，众目睽睽之下杀死保险公司CEO》


    《网民自发推崇独行者，为其创建粉丝后援会与慈善基金会，所有钱财皆被用于慈善事业》


    《独行者成为多国悬赏罪犯，赏金高达200,000,000信用点，举报揭发也有奖励》


    《独行者自首：正义救星还是罪恶疯子？》


    上方的新闻被剪裁出来细心地贴好，错落有致的图片中有黎昭杀死的人的惨状，也有偶尔拍到的黎昭的背影，但最醒目的还是她唯一一张自首时出现的正面照片，嘴角微扬，眼神澄澈，注视着镜头露出快活的笑容。


    ……黎昭心情微妙，扬起眉毛，看向韩临。


    “哇哦——”她笑嘻嘻地眨眼，“没想到你是我的超级粉丝欸！需要来个握手拥抱签名合照一条龙服务吗？”


    韩临手足无措，竭力保持冷静的面容在黎昭的询问下破裂，他脱口而出：“需要！”


    话音刚落，韩临的脸一点点变红，晕红蔓延耳垂脖颈，最后连他颈子下露出的一点胸脯都红通通的了。


    即使如此，他也红着脸坚持地说：


    “需要……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