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心悦

作品:《除了我全员手握剧本

    柚绮无言以对,那时自身难保,强逼红芙跟自己走是不明智的,谁也不能保证哪条路的尽头不是死局,她不敢拿别人的命去赌。


    “不管你信不信,我尽力了。”她起身拍拍衣裙,没有硬接对方的怒火,“她的丈夫是怎么死的?也是那些人干的?”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莒妾稍稍冷静下来,她本不该这么容易发火的:“……不是,是你死那天,他去山上砍柴,被发疯的傩鬼咬死的。”


    “……”完全没想到的回答,蝴蝶效应般的发展,“……害死红芙的人呢?”


    “都被我杀了。”闲聊一样的语气,理所应当。


    她这一生不曾受到法律的保护,也就绝不会遵循法律的束缚。


    柚绮以前也想过带莒妾离开那个吃人的地方,但依旧被拒绝,每个人都在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如今的局面无论好坏都是所有人共同造就的。


    想结束这一切,还得搞清楚另一件事:“我上次问你关于那个面具人的事,你是真不了解还是和他们一起在骗我?我听说这事应该只有文状才不知道。”


    “面具人?你问的是钱业还是赵祭?”莒妾之前的反应不完全是装的,她确实没听明白话中所指的到底是谁,再加上约定好的套路,干脆装傻充愣。


    “……”答案已经给出来了,柚绮差点没控制住表情,还以为要斗智斗勇,结果想好的说辞一句也没用上,“……赵祭,他哪来的面具?”


    “自然是加入永生门后成了钱业的继承者,不然李景鸿凭什么留他?”莒妾突然反应过来,“不对,他还没告诉你?你不是已经想起以前的事了吗,他还瞒着干什么?”


    鬼知道!!!


    怕她反悔,柚绮赶紧追问:“等等,那穿越时空又是怎么回事?还有为什么会有两个他同时出现的情况?也是用了道具?”


    “……”她有些不愿意说了,赵祭没透露的情况下擅自坦白,搞不好又得像上次一样带一身伤回去,“……不知道,你去问他吧,都说了人家怎么会知道那么多。”


    她又恢复了笑吟吟的样子。


    正巧院门被人推开,蒋书杏刚进来还没开口,莒妾便拉下脸作势要离开,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


    柚绮不解道:“你跑什么?怕她吗?”


    “我对一身死气的人不感兴趣。”只丢下这么一句便没了影。


    她的本音很好听,和当初的红芙一样,但这些年为了不暴露,只得装作嗓子熏坏了,平时都是压着嗓音在说话,乍一换回来割裂感极强。


    “……”蒋书杏懒得理她,将柚绮拉到自己房间关上门,“赵祭还没回来,你今日问的事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再想想,有些事不知道可能会好过很多。”


    “我觉得当个白痴更难过。”她不认为自己的心理素质有那么差。


    “……你不想知道你死的那天发生了什么吗?”试图打消她的念头。


    “想,你可以一起说。”又不冲突。


    “……”蒋书杏扶额,她到底是为什么会觉得这个柚绮比以前的好糊弄啊,“……那天我也跟他们在一起,看见异象不敢靠近,怕拖累你,但赵祭盯着天上的东西突然开始哭,拔腿就往山上跑,张旭怕他出事,只得跟着上山……你死后李景鸿看见我们——”


    “等等,他们没有晕过去吗?”柚绮一直以为0821保护的只有己方阵营的人,但似乎是一视同仁,“除了实验品晕厥,活人都醒着?”


    “没错,当时只有白光比较刺眼,但没感觉到冲击力之类的。”她续道,“李景鸿被打断了仪式差点发疯,还是钱业稳住了情况,让他们回村子住,张旭不同意,但那个时候也没办法,最后的让步是他可以走,不过赵祭要留下,为了不让你白牺牲,他们答应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是,那些人看轻幼子,自以为给赵祭洗了脑,他这些年也听话,用你留下的异种替换了药效,李景鸿和钱业不知道原理,但对结果很满意,便任命他为永生门新一任首领。”蒋书杏思索道,“文状之所以能靠那药活这么久,全凭你留下的异种。”


    那异种本是她留下来给张旭做研究的,没想到阴差阳错还是便宜了永生门,赵祭切了一半做成黑球储存,方便利用。


    “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他也做?”柚绮想起在祠堂下看见的场景,浑身发冷。


    “不,他没参与,只是在无法阻止的情况下让病人不会活得那么痛苦。”蒋书杏摸着窗格上菱形的光晕,垂眸道,“曾有被装在药罐里的七旬老人求他帮自己解脱,那样面目全非的挣扎和涕泪横流的哀求,我在旁边看着,心想还不如立马就死了的好。”


    莫名凄凉。


    “他答应了吗?”


    “他沉默了很久,让我先出去,十分钟后才出来,他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两天后,我听说那个老人不耐药力,去世了……走的时候,不知在跟谁说谢谢。”她闭上眼,轻声道,“你死后他本就寡言少语,难有笑颜,在此之后性子越发孤僻古怪,再无人能亲近了。”


    “……你之前为什么跟我说自己第一次见赵祭时他在打猎?骗我的?”


    “不,他在村子住下后我有好几年没见过他,五年前去竹屋的时候才碰巧在林子里偶遇,凶杀现场般的噩梦,我至今难忘,那是我起疑了都没敢相认的场景。”


    蒋书杏回身轻抚上柚绮脖子上的划伤,多愁善感的忧虑神色是后者从没在她身上见过的。


    “柚绮,他病了,只有你能治,单独面对我们的时候,他眼里永远都是一潭死水,不似活物,救救他,就当是看在多年的情分上。”


    “……”柚绮抓住那只手,压下心中躁动认真道,“你还没告诉我跟他长得一样的那个面具人是怎么回事。”


    她被骗怕了,无法再意气用事,一时的冲动只会换来终身的悔恨。


    她在这上面吃了太多的苦头。


    蒋书杏抽出手,神色晦暗地低下头,碎发挡住上半张脸,看不清表情。


    “……有时候我很敬佩你的冷静,有时候又震惊于由血肉铸造的人类竟会如此薄情,他爱你,注定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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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我?因为我是他阿姐?柚绮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张旭才是他的亲人——”


    咚咚。


    有人敲门。


    “蒋书杏?柚绮跟你在一起吗?”赵祭的声音,他回来了。


    蒋书杏看看面前的人,欲言又止,长叹口气,转身开门:“嗯,她在我这儿。”


    门一打开,她便借口自己想出去看看绕过来人往外走,把接下来的时间留给闹别扭的两人。


    柚绮挽留无果,当即要追出去,赵祭理亏没话语权,不敢拦她,但蒋书杏仿佛知道他们的打算,越走越快,最后几乎跑起来了,关院门的声音震天响。


    “……”跑得比受惊的兔子还快,她又不是来要债的,“啧。”


    此行一共五人,失踪一人,出去两人,现在偌大的院落只剩下他们,那些事柚绮能问莒妾,也能问蒋书杏,唯独不愿意问赵祭。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嘴里有几句实话,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在下一次的欺骗中全身而退,比起其他人的利用,亲近之人的谎言更让人难以接受。


    她不开口,赵祭也不主动搭话,两人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相继沉默。


    柚绮脑子疯狂转动,想起恢复记忆前的那句“心悦”,一开始没在意,想着应该是用来刺激自己的话术,可刚刚又有人告诉她这人“爱你”。


    她也不是傻的,有些事再荒诞也是事实。


    “……赵祭。”她还是想问问。


    被点名的人像才回神,隔了几息后机械地抬眼看来:“……嗯……怎么了?”


    “你说你心悦我,是开玩笑的吧?”她还是很笃定。


    心悦和喜欢是两码事,后者能是很多种情愫,可单纯如白纸,也可交杂各种欲望,但前者,往往只剩后一个选择。


    她和这个“弟弟”之间,怎么想都不可能有那种东西。


    “……”因为这句话心不在焉了一整个上午,现在却又被当事人以最轻松的语气提出来,赵祭感觉有股电流在脑子里乱窜,逼得他头昏眼花,直冒冷汗。


    “赵祭?”


    “……”他闷嗯,情不自禁地走过去,轻轻地用指背抚了抚少女灵动似秋水的眉眼,如同对待世界上对脆弱的易碎品,“……我也希望……这是一个玩笑。”


    他的人生不过堪堪二十载,曾也分不清爱情与亲情,前十年她是阿姐,而后十年间思念与怨恨交缠,掏空了所有。


    再见到她时最强烈的情绪不是激动,不是憎恨,亦不是欣喜,而是害怕。


    怕是黄粱一梦,怕是到头一场空。


    而真正确认自己的心思是在把她买回来后,那几天他几乎整宿整宿地睡不着,后来村子迁徙,斗兽事发,酒楼浴血,在一次又一次的反复得失中,他发现自己好像是喜欢她的,不是对阿姐的依赖,而是对这个人的执念。


    就像即使换了一具残缺的躯壳,那颗心脏却还是会因她而悸动,计划了数年在时空悖论中自尽的决心也会为她而动摇。


    死了,就遇不到她了。


    他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