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登记，裴述带着林温年往里走。


    这一片几乎全是高楼，每栋楼的侧面和大门上方贴着编号。


    裴述在6栋，离门口近，没走太久。


    小区内部设施建设肉眼可见的完善。


    小型公园，停车场，指示牌以及通向各处的柏油路。


    路灯已经亮起，路边的树、草看得清清楚楚。


    两人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


    林温年初来乍到，不了解南华市的好房子具体南林路哪一片。


    看到这些，心里多多少少有了衡量。


    没想到住在这里的人也会出租房子。


    行李箱滚轮滑过地面发出轻微的响声。


    在寂静的夜里有种说不出微妙感。


    林温年走神走得厉害，裴述什么时候停下都不知道。


    裴述叫他没反应，于是腾出手轻轻拍了拍他肩膀。


    林温年回神，看向裴述。


    “路线记住了么？”裴述侧过头问。


    大概是灯光模糊视线，一向冷淡的裴医生此刻目光温沉，看着有些温柔。


    林温年顿了两秒，大致在脑子里回忆。


    这条路基本是直走过来，没有太多弯弯绕绕，他正准备点头，裴述开口道：“明天早上带你再走一次。”


    听到明天早上，林温年下意识联想到上班。


    总公司和医院在同一条路上。


    只不过医院离得远。


    林温年不想在小事上占用裴述时间，笑着拒绝：“不用，太麻烦你，我记住了。”


    裴述没有说话，摁下电梯按钮。


    气氛忽然有些沉默。


    林温年不明所以，直到电梯门缓缓打开，他听到音量很低的三个字。


    “不麻烦。”


    只在一瞬间，很快消失在空荡的走廊。


    林温年起初搞不懂为什么裴述会同意别人随便修改房子装修。


    直到打开门灯亮起，目光所及之处全是深色调，在黑夜里更显沉重压抑。


    林温年目光无可避免地扫了一圈。


    客厅很空，几张黑色皮质沙发围着一个玻璃矮几，电视柜正前方铺着黑色毛毯，延续到沙发边。


    光是看着，就有点喘不过气。


    裴述换好鞋，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新拖鞋，放在林温年正对的位置。


    林温年握着行李箱推杆，迟迟没有进来。


    裴述回头看了一眼。


    “不喜欢？”


    林温年不太适应这种环境，不过没说出口。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风格。


    况且他只是租客，没有太多提要求的权利。


    林温年换好鞋进去。


    他的房间在次卧。


    说是次卧，空间却很大。


    放下一张双人床，旁边还有书桌，小阳台、卫生间以及嵌在墙壁里的大书架。


    林温年伸手抹了一下书架第一层。


    上面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灰尘。


    裴述放下纸箱，上衣前面有些皱。


    他今天没有穿工作服。


    天色渐冷，里面换成黑色薄毛衣。


    全身上下，只有手腕间戴着一块银色机械表，皮质表带在顶灯下泛着冷感的光。


    其余没有过多装饰。


    他在一边安静看着林温年查看房间整体情况。


    次卧的色调没有客厅那么压抑和冷，窗帘很新，厚实的布料外加了一块薄纱。


    窗户半开，薄纱随着吹进来的夜风飘动。


    墙壁上挂着两幅油彩画，颜色丰富，和外面完全是两个极端。


    林温年的注意力主要还是在嵌在墙壁里的大书架上，行李箱里有几本三七花老师的书，似乎可以摆在上面。


    裴述见他看得差不多，开口问：“明天几点上班？”


    林温年被问得一愣：“七点。”


    “熟悉周边的路么?”


    林温年看过地图，记录大概:“差不多。”


    “嗯，不清楚可以问我。”出去前，裴述又说：“早点休息。”


    裴述回到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


    方才林温年的每一个动作还在脑子里回荡。


    他少有地感觉到紧张这种情绪，手指微微蜷缩着。


    为了迎合画家的喜好，裴述特地花钱请了设计师，短短半天敲定修改方案，而后请工人加班加点装修。


    才有了现在的模样。


    林温年没有评价，但从他面部表情以及行为举止来看，应该是满意的。


    裴述还没往深处想，身后的房门咔哒一声。


    林温年换上厚实的外套，一副打算出去的模样。


    裴述：“要出门？”


    林温年“嗯”了声：“来的太着急，没买被子和生活用品。”


    “等等。”裴述说完，和林温年对上视线，停顿了。


    他直直站着，下颚曲线清瘦，沉默片刻后他略冷淡的嗓音响起：“没事，早点回来。”


    林温年还以为怎么了，笑了下：“好，需要帮你带点什么吗？”


    “不用。”裴述说。


    等到走廊落进来的最后一点光消失，门完全合上，整间房子陷入安静之中。


    裴述指尖发凉。


    他似乎有些克制不住，往卧室的方向看去，漆黑的眸子定在某个地方，随即松了力度，五指微微曲着，垂在腿边。


    林温年走到大门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下。


    是裴述。


    问他需不需要他带路。


    林温年看了眼右上角的时间。


    五十九分跳转到九点。


    林温年以前对医生有些了解，深知空余时间很宝贵。


    小区所处地理位置非常优越，坐电梯下楼期间去高德搜了路线，显示出去右转两百米内有大型商场。


    他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拒绝的话还没发出去，身后落下一道影子，阴影将他罩住。


    林温年回头，路灯散下的光拢在脸上，五官照的清晰。


    细微的表情似乎也变得明显。


    林温年没想到裴述居然下来了，察觉到他目光快要移到手机屏幕上，默默按下锁屏键。他唇角浮现清浅的笑意：“你怎么来了？”


    裴述平静回道：“忽然记起有东西没买。”


    原来带路是这个意思，林温年说：“下次可以给我发消息，我帮你买。”


    “嗯。”裴述说：“打算去哪？”


    林温年把提前搜索出来的商场名称给他看。


    裴述扫了一眼：“它九点关门。”


    关这么早……


    林温年低头重新搜索其他的店铺，加载页面还没跳转出来，被一只横过来的手覆盖住屏幕。


    这只手很好看，骨节分明，手指细长，薄薄的皮肤下面映出淡淡的青筋。


    裴述松松盖了下便收了回去：“我带你去。”


    怕表现得太过热情，吓到林温年，裴述又补了句：“顺路。”


    “好啊。”林温年纠结的情绪消失：“谢谢。”


    “附近商场关门时间在晚上九点，早上八点开门，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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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会变。”车上，裴述直视前方，给林温年讲述周围店铺情况：“如果想自己做饭，商场正前方的巷子尽头有菜市场。”


    裴述又说：“厨房餐具可以用，不用提前打招呼。如果想添其他东西，记得把账单发我一份，钱我出一半。”


    林温年听明白又不算太明白。


    他买东西关裴述什么事。


    为什么要他A钱。


    不过林温年没问。


    家里厨房是半包结构。


    林温年进门的时候扫了眼，餐具一应俱全。


    他能想到的基本上都有。


    应该不会添置其他东西。


    当然这些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根本不会做饭……


    南林路的夜晚，客流量只增不减。


    第二个红绿灯还堵了几分钟。


    等红灯期间，林温年转头看向窗外，恰好看到车窗正对的地方，异常热闹。


    让这条街更加不像晚上。


    林温年好奇但没问，只将头微微偏向那边。


    裴述余光注意到，说：“上世纪的巷子，政府规划的旅游景点。”


    林温年本来只是看看，耳边冷不防响起低沉沉的声音，下意识转过头看向声源。


    在昏暗的灯光下，和裴述短暂对上视线。


    裴述的视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落在他那边。


    原来独自完成的事，先下身边却多了人的微妙感又强了点。


    远处的红色跳转成绿色。


    裴述启动车子。


    那片热闹逐渐远去。


    隔着玻璃也很听到的声音随之消失。


    裴述不像方才那样中规中矩，抬起手揉了揉眉心。


    商场在很远的地方。


    车程二十分钟。


    地图上的位置相比其他偏僻许多。


    大概是地理位置不太行，关门时间延长了一个小时。


    林温年速度很快。


    裴述拿完一样家里并不缺的东西，打算在前台等他。


    没几分钟，林温年推着购物车出现在视线里。


    整套的被子和床垫几乎占满整个购物车。


    裴述目光在上面停留几秒，最终垂下眼。


    回到家洗完澡，林温年把被子和床垫铺好。


    洗漱之前，他先把买回的东西整理出来，抱着一堆东西拉开卫生间洗手台柜门，看到里面的东西愣住了。


    洗衣液沐浴露牙膏牙刷等等。


    一应俱全。


    卧室门被敲响的时候，裴述刚从浴室出来，单手拿着毛巾擦湿漉漉的头发，深色居家服隐隐约约勾勒出身型。


    门被拉开。


    林温年怀里抱着一堆没拆封的洗漱用品：“你东西落在次卧了。”


    裴述视线落在上面停了片刻，伸手接过。


    把东西交出去，林温年回到卧室。


    床已经铺好，看起来软绵绵的。


    其实最开始他为了节约时间，没有去搜哪个牌子的被子质量好，随便拿了整套的。


    后来在前台结账时听见裴述说这个牌子棉絮少很硬，说完又提另个牌子，林温年折回去换了一次。


    林温年坐在床边，手掌轻轻抚过床单，再度打量这间次卧。


    远离乌烟瘴气的两人宿舍，不由得放松下来，目光落在洁白墙壁，那幅充满色彩碰撞的油画上逐渐放空。


    模糊的人影出现在繁杂的记忆中。


    最终化成一九年某天湿润朦胧的雾气，从指尖散开。


    怎么也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