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凌云沉思片刻：“那崔颐和可说了何事？”


    “只说周文在姜樾给他画图后与他相撞，便对姜樾绘的图产生好奇，又极为巧合一日之内遇着两次，甚至主动介绍织补衣裳的生意与他，他与妹妹散尽财产购买丝线将衣裳补完却不给工钱甚至给他出了主意检举姜樾。”


    张明贤越想越不对劲，若是对姜樾的画起了兴趣怎么会让人检举姜樾？除非一开始便带有不良目的。


    谢凌云蹙着眉头，用手撑起下巴，手肘支撑在环抱着胸口的咯嘣上，却提出疑惑：“可检举一事是宋大人临时起意与齐大人提议的。”


    二人再次陷入沉默，若检举一事本就是临时起意，那周文如何能提前知晓能向府衙检举，二人就在刑部大牢门口，任由风刮起峨冠博带，百思不得其解。


    “等等，术士，三月中！张兄可还记得，上巳节雪后，术士便放出传言。”谢凌云突然想到谣言最初，其实并不是崔颐和检举。


    张明贤道：“术士也确实可疑，生一道人尚未找到，清风道人已经死了，只余下子虚道人得好生押着，不过得先将周文找到，崔颐和能记得周文模样。”


    二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姜樾，姜樾在菜市台前那一手，倒是让许多人记得了她，谢凌云也不例外。


    谢凌云与张明贤放衙后，敲响了姜樾的房门。


    “姜娘子。”


    “原是谢大人与张大人，快快请进。”


    谢凌云瞧着姜樾左手挂在脖子上，又瞧了眼张明贤，张明贤悄悄附在他耳旁，以只二人能听见的声音悄悄解释：“清风道人那桃木剑做的。”谢凌云这才想起当时在台上，那清风道人一剑下去，桃木剑从中断裂，却不想她胳膊伤的如此重，又不由得担心，姜樾是否还能帮忙画出周文的模样。


    姜樾将二人带到客厅，问明来意，谢凌云将自己所思全盘拖出，并且希望姜樾能出手相助，姜樾却不假思索直接应下，让谢凌云安排时间，自己只负责作图。


    谢凌云得了姜樾的准话，便离去，将张明贤留在姜家，离去前给了张明贤一个不可意会的眼神，微微一笑。


    “阿樾，辛苦了。”张明贤心疼的看着姜樾的胳膊，“伤还未好便要劳烦阿樾。”


    姜樾看着自己胳膊，抬到张明贤面前：“那张大人准备如何犒劳我？请我吃……”


    张明贤以为姜樾让他请客，便拒绝：“你伤未好全，不宜吃些刺激的。”


    张明贤见姜樾冷哼一声，没有接话，以为姜樾因自己拒绝气愤又接着安慰道：“待到你伤好了，请你去吃梁溪最好的酒楼。”


    张明贤认真的模样将姜樾逗笑了，“噗嗤”一声倒叫张明贤摸不清状况，接着姜樾看向门外，缓缓走到门口，低声吟诵，让张明贤与他一同出来。


    “你看‘日月不同光，昼夜各有宜’，你在朝廷为民请愿，我以微薄助你有限。”


    说罢姜樾长叹一声：“我哪里需要你当真犒劳，我想要你罢了。若我没有猜错，那年元宵，我与牛大之事，你就在隔壁。当日夜里你说的是‘你是读书的，但你不姓朱’。”


    “我想不明白，为何当时你愿意，如今却每每顾左右而言他。”


    姜樾伸出手指，戳着张明贤的胸口，张明贤一步步后退，呼吸也逐渐凝重：“阿樾……”


    “当日是我没有察觉，但张大人，你敢说你未曾心动？”


    姜樾一步步上前，张明贤一步步后退，张明贤退无可退，直被逼到到椅子上，大口呼吸着空气，他不敢直视姜樾的眼睛，因为太过坦诚和炽热，他转过头去，却看到角落里的画像，是她与他蹲在井边一同用丝瓜络刷烧烤架时的模样。


    “我……不敢。”张明贤最终深吸一口气，还是承认了，但依旧没有应下，“但我如今，不能与你在一起。”


    清风道人死在刑部，周文不知来处，而姜樾与梁溪并无关联，那则传言三月中便出现了，所有的巧合凑在一起必然不是巧合，而是阴谋。


    姜樾无奈，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张明贤依旧不愿意。


    深吸一口气，背对着张明贤，声音里透着数不尽的疲惫：“你走吧，到时谢大人来找我，我自会前去，照着崔颐和所说，那周文便是陷害我的人之一，我自当全力以赴。”


    张明贤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路奔向家中，将自己锁在屋中，柳戚只见张明贤一到残影便飞奔回屋，回想到与从与姜樾相见，再到近日姜樾所言，顿时羞红了脸，原来那时她就已经知道了。


    她知道那日他在，也知道他说了什么。


    又回想到自己初入朝堂，少年打马游街恣意，不过一年又遭贬谪，升职革职再复官，跌跌宕宕的日子，实在是害怕极了，他不愿意带着她、牵连她。


    将自己关在屋里整宿，任凭柳戚敲门也没有应答，直到次日前往工部时打开了房门，柳戚看到张明贤挂着的厚重的疲惫以及精神萎靡的模样，柳戚揽过张明贤的腕子摸上他的脉搏，生怕他是否有何不适：“你怎么了？”


    “无碍，就是没睡好罢了。”


    柳戚见张明贤不说，只“哦”了一声。心道：你这是没睡好么？分明是没睡！


    张明贤近日除了去工部学习基本情况、完成自己本职工作，再也没有主动向姜樾跟前凑去，甚至回家也会绕过荣樾画房与姜家，他故意躲着她。


    自打上次事情后，姜樾也没有主动往张明贤身前凑，也许她太热烈了，他招架不住，不如两人都缓缓。


    谢凌云派人来告知姜樾，刑部做好了准备，请姜樾前去与崔颐和共同绘制周文的模样。


    这是姜樾第二次踏入刑部的大牢，姜樾不由得问谢凌云：“刑部的犯人，都过得这样舒服么？”


    姜樾印象电视剧里入了刑部便是九死一生，总会被各种对待，可她之前未曾受过什么大的委屈，而此刻的崔颐和亦是如此。


    “倒也不是，宋大人并非酷吏，若非实在无法也不会动刑，而刑部施刑的人都是一把好手，真动上了，那可就不一般了。”


    虽然谢凌云没有言明，姜樾大概能猜得出，接着沉默了下来。


    到了谢凌云准备的地方，四处空空如也，周围被衙役围的极为严实，别说一只老鼠了，怕是连苍蝇也飞不出去。


    姜樾将画纸铺在板子上，又对着崔颐和道：“你并非头一次找我作画，规矩当是懂的，你先描述吧。”


    崔颐和有过与姜樾合作的经验，第一次描述的便很完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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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樾将初稿转向崔颐和，再让崔颐和根据自己印象里的人去瞧哪里不对劲，崔颐和再次说了几处不像的地方，姜樾再次调整。


    谢凌云几乎是全程看着姜樾将画修修改改，足足修改了五次，调整过许多细节，最终与崔颐和定稿。


    谢凌云拿着那张图去找上宋寒声，将姜樾的画摊开放到桌面上。


    “宋大人且看，这是周文。”


    宋寒声睁大了双眼：“你这是哪儿来的？”


    “姜樾画的。”


    “她见过周文？”宋寒声再问。


    “没有，她与崔颐和一同画的。”


    “你确信？”


    “我看着的。”谢凌云认真的点点头。


    宋寒声连道了三声“好”，又拍了拍谢凌云的肩膀：“我正愁着怎么找人呢，还是谢郎中机敏。”


    说罢宋寒声卷起那张画便去找上齐恒之，到了府衙，大大咧咧的坐在齐恒之对面，齐恒之对宋寒声的做法见怪不怪的。


    宋寒声将那张画递给齐恒之：“周文。”


    齐恒之打开画卷，与宋寒声如出一辙的表情，将宋寒声逗笑了。


    “姜樾画的，没想到吧。”


    齐恒之看着画，思绪却飞到了另一处。


    若是府衙的寻人告示能有这般像该多好啊。


    “确实没想到，还好咱俩没对她做什么，否则错失了这般人才倒是可惜。”


    齐恒之由衷感叹。


    齐恒之与宋寒声唏嘘之际，突然有人来报案，说是有凶杀案。


    二人又匆匆带着人马城北出城后的某个小路，小路极为隐蔽，报案的人是附近出来捡拾柴火的农户，突然闻道血腥味察觉大事不妙便直接找上官府。


    只见一人躺在地上，周边泥土都是血腥味，胸口一个窟窿鲜血已经凝固。


    宋寒声将手指探到那人的鼻尖，鼻尖呼出一丝微弱的气息：“还没死，快死了，伤势很重，若不处理没有办法将人带走。”


    宋寒声根据经验判断。


    齐恒之赶忙问身后的人：“可有随行大夫？”


    众人连连摇头，宋寒声却道：“这，普通大夫恐怕不行，得找个医术不错的。”


    “柳戚！他师父是神医，快去找张明贤。”


    齐恒之立马安排人前去找张明贤。


    宋寒声与齐恒之便在附近找了个石头坐下，看着地上躺着的人，着实感觉奇怪，左胸处那样大的一个窟窿，这会儿还能吊着一口气，看地上浸到土里的血迹，事发到如今也该有五六个时辰了。


    而荒郊野外的，一身血腥味又毫无还手能力，居然没有招来猛禽。


    二人探讨了片刻，想不出缘由便没有想了，只等张明贤与柳戚前来。


    张明贤听闻有人受了重伤，放下手中的事情先临时告了个假，便带着柳戚匆忙赶去。


    张明贤骑马带着柳戚，府衙的那衙役一人一骑在前面带路，由于时间赶，张明贤骑得极快，身后的柳戚只觉自己胃都要被颠出来了，一只手抱住张明贤的腰，一只手死死拽着身上挂的药箱，避免颠簸将药箱颠散了。


    到达现场时，柳戚直扶着树干，拍着自己胸口，似乎要将昨夜的饭都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