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 奸贼
作品:《铁娘子她怎么登基称帝了》 洪家禄翻过昌山,抵达湘潭歇马店,便为市集内外密密麻麻的兵马所惊。
王应龙哈哈大笑,很是得意。
“贼社是自作孽,不可活!彼等在乡里推行甚么农联,逼着乡绅减去半数甚至更多的田租,长沙各地士绅俱大力捐银,方才于两月便募得这两千五百人!”
洪家禄脸色几度变化,似笑似哭,忽地悲恸泣泪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他当即便要跪下,王应龙惊诧之下,连忙扶住,“王将军,我家公子已被抓去两月,不知被贼人折磨成甚么样子。
“老爷夫人日日以泪洗面,奴婢恨不能一头撞死。那日贼人嫌奴婢年老无用放奴婢走,奴婢没护住公子,早该去死。
“王将军,奴婢只求你救出我家公子。你要奴婢做甚么?便是要了奴婢的命,奴婢也愿意!”
王应龙大为感动,“老人家不必如此,我本就为匡扶正义、剿灭贼社而来!你放心,我定会救回洪公子!”
“好!好!”洪家禄抹着眼泪说道,“王将军,如山法师年后便一直往永丰附近送人,我等帮着遮掩,贼社尚未发现。
“湘乡士绅近来选了许多忠心族丁,两边算起来也接近两千五百人。此外,各家一共筹了万两纹银,只为犒劳诸位勇士。”
“好!好啊!”王应龙欢喜不已,“五千人!永丰堡我必破之,永丰社贼,我必尽杀之!”
洪家禄道,“王将军,我家老爷说,为防夜长梦多,请王将军尽快拔营,今日先与如山法师八都中沙合营,诸绅已备好酒菜。”
王应龙稍作思考,有些疑惑,“为何不明日齐发永丰?我部先走,如山法师后发,应能同时赶到。此时若入湘乡,恐惊动贼社。”
洪家禄道,“王将军放心,八都山多,贼人却不足十人,皆为我等监视。只要王将军发兵,我等立即便能制住。
“至于八都百姓,我等威逼利诱,也不敢告密,便是去告密,我等把守道路关口,不会让他们走脱。
“中沙至永丰四十里,王将军当日便能抵达永丰,还能从容构建营寨。若从歇马店走,足有六十里,且需爬山……”
洪家禄留下几句话没有点明,但王应龙如何不知他的意思——
无论是王应龙手下的乡勇,抑或湘乡士绅的族丁、如山借来的山贼,俱非正经官兵,却又人数众多,一日行六十里,确实有些为难了。
洪家禄继续劝道,“王将军,如今那女贼首便在永丰堡中。自中沙出发,贼社反应不及,能将她堵在堡内。”
王应龙面色一冷,沉声道,“好!今日拔营,先到中沙!”
洪家禄的黑脸顿时展开,本就佝偻的腰又往下了一点,恭敬作揖道“奴婢先替湘乡绅民,多谢王将军大恩!”
王应龙一面在心里感慨这洪家禄当真是个忠仆义仆,一面将他扶起,“老人家,不必客气,都是我该做的!”
几番客套后,王应龙叫人安顿好洪家禄,便去安排拔营之事。
歇马店距中沙二十里,却要翻过昌山,的确不能耽搁。
巳正,王部整队完毕,两千余人排成里余的长队,浩浩荡荡,没入墨绿色的山林之中。
申正,王部抵达中沙。
在此之前,尚在行军时王部便遭遇了如山部的斥候,这让王应龙更为放心。
如山、洪业嘉弟弟洪名嘉以及龙孔蒸兄长龙孔然在军营前亲自迎接王应龙。
王应龙快步上前,如山等人也笑脸相迎。
两方互相见礼后,如山请王部入营。
鳝塘水畔,营帐林立,旌旗飘扬,王应龙只觉得胸膛一股豪气冲撞,恍然间像是看到了永丰堡被破,那徒有虚名的女贼首跪在自己面前求饶的场景。
他面上笑容更盛,只依稀听见如山法师说道,“王施主,待弟兄们都安顿好,便能开饭了。明日有场大战,今日应当吃好喝好。”
他点着头,被如山引去一座宅院。
此宅本是民房,被他们征用,其内已摆下美酒佳肴。
他猛地清醒过来,“法师,明日行军,或将与贼社作战,岂能饮酒!”
如山笑道,“施主放心,一人只准饮一碗。当然,施主可以饮两碗。”
他心中觉得不妥,但酒菜已经摆出来,收回去反倒会伤了士气。
喝上一两碗,消一消弟兄们近日操练、赶路的疲倦和怨气,倒是利大于弊。
他叫来亲信,反复叮嘱,让他通知手下弟兄,只准喝一碗,若有喝酒误事者,定军法处置。
亲信退下,如山请他坐上主位,洪名嘉、龙孔然以及双方大头目尽皆入座。
此桌除如山与龙孔然不饮酒外,其他人都喝酒。
这酒一喝起来,许多事便难以控制。
王应龙心想喝两三碗即可,但这个手下说大家酒量大,多喝两碗也无甚区别,他勉为其难同意。
待五六碗酒下肚,众人便喝上了头,那个手下又说喝酒不尽兴,还不如不喝。
其他人起哄说王将军可是酒量不佳?
他被驾着,又不得不继续喝下去。
所幸如山及时阻下,才没让他真喝醉过去。
宴席结束,如山扶他去厢房休息,离帐前温声说道,“王将军这一路辛苦了,且好好歇息一晚。其余弟兄贫僧都让人看着,最多喝了三碗,不碍事。”
王应龙心下一松,颇为感激地说道,“如山法师,此前我对你多有偏见。如今才知,你是个办事稳妥的人,是我性子急躁。
“而……而且,你还救了我一命!你放心,若能攻下永丰堡,我定向陈太尊、游道台为你请功,尽力为你求得一个守备!”
如山面色一动,却又轻声叹道,“可惜,晚了……”
王应龙“啊”了一声,“法师,你说甚么‘晚了’?”
如山笑道,“王施主,贫僧说天色已晚。你放心休息,营寨有贫僧与龙施主看顾,绝不会出问题。”
王应龙傻笑几声,说出几个“好”字,便沉沉睡去。
如山等了一阵,听见王应龙打起鼾,便起身走出厢房。
夜色如墨,月亮躲在云朵后面,吝啬得不肯赐下一丝光亮。
如山沉着脸走出宅院,正好撞上龙孔然。
龙孔然不喜实为山贼的如山,但如今湘乡士绅被贼社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自己亲弟弟更是被贼社囚禁,他不得不给如山好脸色。
“天色已晚,法师怎不去歇息?”龙孔然笑问道。
如山行了礼,也笑道,“龙施主,这行军打仗,是要命的事,容不得一点松懈。今日饮酒,贫僧怕有些人上头,偷着喝酒,或是赌钱,想着巡查一番。”
龙孔然道,“法师思虑周全,不如同去?”
如山道,“如此更好。有些人只听龙先生的话。”
这是自然,他们士绅家的族丁,不少是读过书的,哪里会看得起一帮山贼,连彼此营寨都隔开了一些距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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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孔然感到些许尴尬,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换了话题。
两人去巡营,果真发现有人偷喝酒或是赌钱取乐,如山和龙孔然训斥了不少人,军营才像个样子。
巡营完毕,龙孔然提议回去休息,如山却说营寨外也需人守着。他心里有疑惑,但如山一直是个谨慎的人,便也没有多想,自己回了宅院。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被一个族弟喊醒。
族弟惊慌失措,“兄长,社贼来了!社贼来了!”
他万分震惊,立即从床上起身,“社贼怎会来?你说清楚!”
族弟声音有些发颤,“我不晓得。我只晓得,在外哨探回来报称,说是社贼已翻过鳝塘垇,正沿鳝塘水北上。
“如山……如山法师正在集结人员布防,他让我来叫醒兄长你,还有王将军。”
他松一口气,“快,快去叫醒王应龙!”
族弟仓皇退下,他穿上衣服起身去了外边,只见营寨南北一片混乱,山贼拿着刀矛,一队队地穿行于乡勇族丁的营寨中,逼着丁勇从营帐出来。
他心下着急,拦下一队山贼问如山在何处,那队山贼看着他笑,指了指营寨外的河边,“法师在河边处理敌人。”
他大惊,难道社贼前锋这就打来了?
他赶紧往河边跑,一路上嘈杂得很,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山贼。
河边亮着一片火把,他快步走去,却忽地意识到不对劲——河边根本不像打过仗的样子。
“让让!”
后面有人呵斥一声,他又惊又怒转头看去,只见一队山贼赶着刚睡醒的丁勇往河边去,勇壮懵懵懂懂,手中没有任何武器。
他怔住。
“杀!杀啊!山贼附贼了!”
营寨传来一声暴怒的叫喊声,紧接着便是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火焰爬上一顶营寨,并迅速蔓延开去,火势大涨。
鲜血溅了他一脸,腥味让他止不住地干呕。
面前懵了的丁勇被山贼肆意屠杀,他倒退几步,眼中满是惊骇。
如山领着数人上前,念了声佛号,摇头叹息,“可惜,徒增杀业。”
龙孔然猛地转身,双目欲裂,“如山,你!”
如山笑道,“龙施主,不若随贫僧去劝诸丁勇放下武器,何必白白丧命于此?”
龙孔然冲上去欲要拿下如山,如山身形灵巧地躲开,龙孔然便撞入了山贼之中,被人拿下。
如山叫人押着龙孔然随他往营寨去,一路上龙孔然谩骂不止,将平生从未说过的脏话和恶毒之语全部倾泻而去。
只是,如山却像是没听见似的,全无反应。
营寨的混乱已告一段落。
如山在酒水里加了一点点药,虽不至于叫人昏迷,但会让人昏沉欲睡,是以不少人刚被叫醒时脑子不清醒,被如山带去河边绑了。
即便有人反应过来,手无寸铁的他们也不可能敌过早有准备的山贼。
所以一众乡勇族丁,要么被俘,要么被杀,只有极少数人幸运地逃了出去。
如山回了营寨,王应龙愤怒不已,险些从两山贼手中挣脱。
“如山奸贼!你早就投了贼!上次吴学被抓,是不是也是你!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呐!”
如山笑道,“王施主,你莫忘了,贫僧本就是贼。何况,即便没有贫僧,你们也是……死路一条。”
王应龙骇然,“奸贼,你……你甚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