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何处无烦恼!

作品:《大唐锦绣

    三人从‘华采坊’出来时,天色已然擦黑,街边灯火鳞次节比,仿佛星星落入人间。柳之韵晚间还有一场课要授,沈知微亲自送她与徐长卿出坊门。


    刚行过‘锦绣斋’门口,徐长卿忽而驻足,眼角一挑,扇骨“啪”地一敲掌心,含笑道:“咦?这不是崔若安的那匹小宝马么?”


    沈知微脚步顿了顿,顺他目光望去,果见紫月正自在啃着槐树下的青草,那修整得极好的鬃尾悠闲得一甩一甩,一身乌色在月下泛着点紫,难怪它名唤‘紫月’,原来是这么回事。


    沈知微眉心微跳,心里暗道不好。若是长乐长公主和徐长卿都能一眼就认出来,那旁人也定能看出端倪。这马似乎名声很大,张扬得很,崔怀瑾这么个低调的人,怎会有如此高调的小马?


    徐长卿却不放过她那一瞬间的沉默,轻笑两声,似笑非笑:“沈娘子这铺子果真不同凡响,啥宝贝都有。”


    说罢,也不顾沈知微的反应,大摇大摆穿过垂花门,走进小院,俯身拍了拍紫月脖颈,“小祖宗,有段日子不见你又长精神了。”


    紫月甫一察觉他靠近,便警觉起来,甩头便是一口热气喷上来,直叫徐长卿往后跳了一步,半边脸湿漉漉的,折扇也被喷出褶儿来。


    “啧!”徐长卿一面苦笑着抹脸,一面摇头,“马似其主,果真不好招惹!”


    沈知微终忍不住笑出声:“那您还不快躲远些,省得它下回连扇子也一并咬走。”


    一旁柳之韵看徐长卿那滑稽模样,也忍不住嗤笑出声,却伸手递出一方素净帕子给他擦脸。


    徐长卿接过帕子,顺手一摇扇,摆出副仙风道骨模样:“沈娘子,这等马儿,你可得好好调教——要不将来,可别反客为主了。”


    沈知微不接这话,只转身从铺子里取出一个盒子来,笑意盈盈地递给他:“这是‘锦童斋’新近最热门的‘大唐魔法学院’玩偶,少卿大人还请拿回去哄孩子一乐。”


    徐长卿本来还在为脸上马气嘟囔,一听这话来了精神,接过细细看了眼,眼神竟带了几分真切喜意:“她要是知道今天我给她带了这个回去,得乐的多吃一碗饭。”


    一旁柳之韵望了望天色,道:“时候不早了,再不回梨园,恐误了给娘子们上课的时辰。”


    “别急,我送你回去。”徐长卿拦住抬脚欲走的柳之韵,转身又对沈知微一礼,“你那新稿抓紧点时间,待寺卿大人离京,咱们便择机面见圣人。”


    沈知微颔首应下,目送二人离去,目光却又落在那匹仍自在吃草的紫月身上,眉心再次轻蹙。


    崔怀瑾,你倒底是什么个意思?


    徐长卿与柳之韵的身影转出巷口,沈知微待要转身,却忽地一顿,眼角余光瞥见‘华采坊’二楼一扇窗微启,一缕素纱低垂,似有暗影立于其后窥望。


    她心下一凛,随即垂眸不动声色,径直又折返回‘华采坊’。


    店中侍从本要相迎,却被她抬手止住。她径直拾阶而上,绕过内厅一扇屏风,庞三娘已等在茶案前。


    “熙熙,今次麻烦你了。”庞三娘一边替她斟茶,一边开口。


    “我倒是觉得,徐大人看着风流,实则心思细腻。只是…”沈知微低头接过茶盏,斟酌着词语:“只是,恐怕他心中另有所属。”


    “是柳大家吧?”庞三娘挑挑眉,不置可否地道:“我站在楼上,看得分明——那眼神,那笑意,哪里像是寻常交情。”


    见沈知微神色微凝,她拍拍她的手背,语气柔和下来:“你莫要蹙眉,毋需担忧我,这种事儿稀松平常。”


    见沈知微还是心事重重,庞三娘认真对她说,“我还要多谢你,给了我这样个机会,能提前做到心中有数。”


    沈知微轻轻颔首:“这些日子,我观柳大家有才华、性孤高,并非有意入内宅为妾之人。若将来三娘你真与徐大人…”沈知微说到此处手在虚空一划,语义未尽,双方却知其意,“若柳大家这般情况,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是,她不涉内宅,不扰我日常,坏处是徐长卿很难会厌弃她,毕竟得不到的才是那白月光。”庞三娘语调淡淡,好似在分析别人的事情。


    沈知微沉默不语,这话她接不了,这事情若是在她身上,只怕如鲠在喉。但庞三娘情绪平静得近乎冷静,仿佛早已看透。


    转瞬,她却又转了话题:“对了,你之前和我说过需要三个心灵手巧的绣娘跟你学那‘立体剪裁打版’。这儿有三个人,我观察过段时间,手稳、眼准、有分寸,是能培养的料子。”


    沈知微闻言,立刻收起悲春伤秋,眼神一亮,回归了利落从容的模样。


    庞三娘看沈知微一说到生意那瞬间发亮的眼神,“哈哈”乐了,又道:“我不光把人给你,连身契也一并送你。她们从此听你指使,‘华采坊‘不会再插手。你如今一人操持设计与打版,终归是太费劲了。若要做大,自己的班底得先立起来,商业秘密也得握在自己手中。”


    沈知微却摇头:“人我借,身契不必。三娘,容我自夸一句,我的竞争力,不在打版而在设计。那套立体打版法子,如今司衣房里不少人已学去,迟早会流传开。但设计——”说到此,她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唇角微扬,“抄得了稿子,学不走脑子。”


    庞三娘凝视她一瞬,忽而笑了:“你可真是这长安城里最有霸气的娘子。”


    沈知微坦然一笑。


    议完正事儿,庞三娘要回府,沈知微则回‘锦绣斋’。


    两人并肩而行,路过‘锦绣斋’的院落,暮色已然落下,院中青石铺就的小径上散落着柔和的灯影。紫月静静站在那里,马鬃在微风中轻轻荡漾。庞三娘驻足片刻,目光在紫月身上流转,眼神中闪过一丝隐秘的感慨,道:“熙熙,有句话,或许听着有些‘何不食肉糜’。像我这等出身世家的女子,看似锦衣玉食,其实命运从不掌握在手中。那些所谓的资源、光环,只不过是旁人替我设下的舞台,我们不过是被裹挟着的偶人,说不得一个‘不’字。”


    她转过头来,缓缓望着沈知微,语气真挚:“我知你也艰难,稍有差池,便是深渊。但你能自立门户、亲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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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路,这份自由……是我真心羡慕的。”


    沈知微听着,心中复杂万分。她心想:可世间庶民女子,又怎能轻易挣脱那层沉重的枷锁?行差踏错何止是深渊,看看周遭百姓,终日为斗米而活。别说选择的机会,就是活着本身都是难题。可面对庞三娘言辞中的真情流露,她也不由自主地涌起了一种深切的理解。


    庞三娘见沈知微欲言又止,笑着替她整了整披帛,道:“好了,我不过发发牢骚,你莫上心。我知这天下,人人都有不易之处。就譬如你,寄人篱下的苦楚,我又何尝能感同身受。”


    她一贯不是个多愁善感之人,说到这里也不再多言,挥了挥手,让沈知微赶紧回去安置,自己转身踏上马车,消失在沉沉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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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的风带着初夏的暖意。今日宣阳坊许宅张灯结彩,红绸高挂,香案罗列,帷幔随风而舞,只因礼部主事许谦之女许


    灵初今朝行插簪礼,对方正是春闱新科进士、唐州常氏之子,现任户部主事的常文渊。


    常氏虽不列五姓七望,然在士林间颇有清誉。常文渊少有俊名,才气卓然,品行端方;许灵初则出自礼部之家,容姿雅淑,性情温婉。此次插簪礼,即是礼成成人之仪,亦寓意良缘将至,于许谦所处的官宦阶层中,已属一桩颇为体面的喜事,宾客云集,风光不减。


    插簪礼的吉时定在午时三刻。沈知微穿着一袭裁制得体的天水蓝衣裙,立于侧席,看礼官捧着缠红绸的玉簪穿过庭院。许灵初今日着了墨绿广袖襦裙,跪在青□□上时,裙裾铺开如荷叶初绽。


    沈知微观礼之际心思却不全在礼仪上。满堂宾客的喝彩声中,她望着常文渊将那一支代表 “许婚”的玉簪插入许灵初发间,和许灵初微垂脸庞上的红晕,忽而灵光一闪——


    "若是将小娘子此刻的神态做成玩偶..."她无意识地在掌心描画,仿佛已看见"佳偶天成"系列娃娃着青绯色婚服的模样,"眼尾描金,指尖染丹,再配上可拆卸的盖头……若推广得当,兴许能在婚礼市场打开一片伴手礼的天地?"


    礼成后,宾客纷纷上前祝贺。


    "沈娘子这笑意,莫不是又得了什么妙想?"有夫人过来敬酒,打断了她的思绪。沈知微举杯时,余光瞥见常文渊正替许灵初拂去肩头落花。


    与诸人寒暄几句,沈知微悄然离席,心中满是对新产品的构思。


    回到‘锦绣斋’,她一路思索着婚礼玩偶的设计细节,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各种图案和配色方案。


    推开店门,迎面而来的是熟悉的香气和温暖的灯光。沈知微正要往楼上走,巧儿却匆忙迎了上来对她耳语一句,沈知微点点头,示意“无妨”,让巧儿退了下去。


    三楼的窗前,崔怀瑾正倚在沈知微平日写字的湘妃竹榻上,手中把玩着一个未上色的绢人胚子。夜风掀起他的广袖,轻抚过腰下的隐囊。他玩性大发,用朱砂笔在绢人眉心点下嫣红,神情专注,嘴角却微扬。


    沈知微脚步一顿,手扶栏杆,心中默默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