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否极泰来

作品:《今日宜婚[轻喜剧]

    是夜,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在雨中飞驰。


    车上,宇文岚熙慵懒地拧了拧鼻梁。


    这段时间的长途奔波,让他身心俱疲。


    身边,一个银发鹰眼的老管家悠悠开口:“少爷,要不要去公馆休息?”


    他摇了摇头,看向窗外,街灯不断,在脸上忽明忽暗。


    蓦然间,他叹了口气,声音透着一丝无奈:“王管家,我们还能找到她吗?”


    “船到桥头自然直。”王管家拍了拍他的手,安慰得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勉强。


    很快,汽车在武康路上的一幢黑色大门前停下。


    门牌上写着武康路941号。


    雨水滂泼而下,噼里啪啦打在车窗上。


    王管家看向窗外,忽然惊讶道:“老虎窗怎么亮着?”


    看着老虎窗里那抹暖黄色的灯光,宇文岚熙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想起了什么。


    “不会是进贼了吧?”王管家手一拍,“不行,得报警。”


    说着就要掏手机。


    宇文岚熙抬手拦住了他:“不必,应该是昕怡的朋友。”


    “大小姐的朋友?”王管家犹豫着放下手机,却还是担忧道,“我看要不还是回公馆吧?这么大的雨,我怕这老房子……”


    “开进去。”他满不在乎地掏出手机,摩挲了片刻,又放进了兜里。


    电动大门缓缓打开,露出一片墨绿的草坪。


    主楼前,王管家下车撑开伞,护着宇文岚熙到门口。


    又一辆保姆车开了进来,六七个保镖纷纷下车,小跑到主楼门前。


    王管家清了清喉咙,而后高声喊了一句:“里面有人嘛?”


    可除了哗啦啦的雨和轰隆隆的雷,里面一点回应都没有。


    将耳朵贴近大门,隐约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


    仔细听来,好像是在说“张大胆,你的生辰八字有什么人知道?”


    王管家回头一笑:“应该是在看鬼片。”


    又敲了敲门,可不管是轻轻敲,还是重重敲,都没有人回应。


    宇文岚熙掏出钥匙:“我看还是直接开吧。”


    王管家微笑道:“还是我来吧,万一真是大小姐的朋友,由我来解释可能会好一点。”


    宇文岚熙点了点头,稍稍往后推了几步,用眼神示意保镖们及时跟上。


    保镖们也纷纷点头,个个摩拳擦掌。


    一道闪电在划开黑夜。


    钥匙咔哒一声转响。


    伴随着滚滚雷声,王管家小心翼翼地迈了进去。


    保镖们也随即跟上。


    宇文岚熙走在最后。


    一进门,他瞬间惊住了。


    居然有种陌生感。


    原先灰蒙蒙的客厅,由于换了新灯泡,如今暖黄透亮。


    每处角落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之前丢在仓库里的瓶瓶罐罐也被洗得崭新,放置在客厅的各个角落,每一瓶里都插着粉嫩的百合花。


    中间,一个幕布拉下来,正在播放老港片《鬼打鬼》。


    可看电影的人却不见踪迹。


    百合花水润洁白,似乎刚喷淋不久,此刻被门外的狂风吹得摇摇欲坠。


    宇文岚熙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下花瓣。


    不知为何,尘封已久的记忆在脑海中不断闪回。


    这时,楼上突然传来一阵惊呼。


    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木质踏步咚咚作响,一个保镖匆匆下楼,小跑到跟前向他汇报:“总裁,楼上有个女人。”


    他回过神来,淡淡道:“没吓到她吧。”


    保镖摇摇头:“没有。”


    宇文岚熙紧了一下衣领:“她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保镖低声道,“她趴在地上,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晕过去了。”


    一道惊雷在门外炸响,他神色一凛:“什么?”


    抢步上楼,只见长长的步道上,一个红衣服女生躺在地上正仰面朝天。


    黑色长发,瓜子脸,鼻头小巧,嘴巴却张得老大,脸上是瘆人的惨白。


    王管家则蹲在她身旁,手指按着她的脖颈,神色严峻。


    窗外闪电阵阵,痛苦的回忆不停地钻入脑内,他咬着牙,紧握双拳:“死了吗?”


    “我已经联系医生过来了。”王管家摇了摇头,站起身,“还有气。”


    他终于松了口气,随即安排保镖把那女生抬进卧室。


    王管家心有余悸:“得亏我们今天回来,不然等到第二天,怕是……”


    看了看少爷的脸色,似乎比刚刚地上的女人还白,就没再往下说。


    几名急救医生很快赶到洋房,翻了翻她的眼皮,检查一番。


    “低钾血症,应该是急性的呕吐加腹泻引起的。”一个秃顶的中年医生推了推金丝眼镜,“挂挂水就能好。”


    “那就好。”王管家也松了口气。


    卫生间里,宇文岚熙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怔了片刻。


    随后,叹了口气,取下毛巾擦手。


    刚要转身离开,却无意中发现,地上有一个小小的、红色的东西。


    他弯下腰,拾起。


    放在手心。


    是一个红色的平安符。


    心忽然再次揪起。


    五年了,他本以为再也找不到它。


    没想到,这个夜晚它又重新出现在这座老洋房里。


    他紧紧握住那枚平安符,走出卫生间。


    走廊窗外,暴雨渐止。


    梧桐树影婆娑,在他脸上投下斑驳。


    *


    不知不觉中,陈橙梦回高考之后的那段暑假时光。


    出分数的那一晚,小镇炸开了锅。


    老爸喝得酩酊大醉,高兴得在院子里舞剑。


    出分数的第二天,家门口停满了小轿车。


    教育局长跟在副市长后面进门,一个劲儿地跟她握手合影,电视台记者扛着机器挤在后面。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说:“这可真是鸡窝里飞出金凤凰!”


    出分数的两个月后,在即将开往东澜市的火车前。


    哥哥们帮她把行李安顿好,笑着说:“妹妹,读完建筑记得回来把老家的房子修修。”


    老妈擦着眼泪:“从来没出过远门,现在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读书。”


    老爸只是笑笑,声音有些沙哑:“一定要注意安全。”


    说着给了她一个红包。


    她当时说:“又不是过年,干嘛要给我红包。”


    大哥说:“是老爸给你求的平安符,里面写着你的生辰八字,能保你一生平安。在包包里放好,别弄丢了。”


    广播响起,火车开始鸣笛。


    她深吸一口气,朝他们挥挥手,踏上了火车。


    找到座位后,她打开红包,里面放着一张略带岁月痕迹的百元大钞,一张红色三角形的平安符。


    轻轻凑近闻了闻,还带着庙里的味道。


    身旁传来敲车窗的声音,她抬头看去。


    站台上,二哥在窗外朝她挥手,全家人都在朝她挥手。


    她也挥手回应。


    列车缓缓启动,她紧紧握着那枚平安符,视线渐渐模糊:“我一定会学有所成,衣锦还乡,光宗耀祖的。”


    *


    等她再次睁开眼,入目是一片刺眼的白。


    她疑惑:“我这是死了?”


    转头望向右边。


    窗外梧桐枝桠轻摇,叶片闪烁着翠绿的光泽。


    她疑惑:“我怎么还活着?”


    转头望向左边。


    左边是一支点滴架。


    吊瓶里已经见底,最后一丝药液正顺着透明的管子往下滑。


    按以往的经验,如果输液结束时不及时换瓶或者拔针,一会儿便会被塑料管抽血。


    那时候,只能眼睁睁看得身体里的血顺着塑料管上移。


    但此刻的她浑身像被抽空了力气,连抬手的劲儿都没有。


    “拔......”


    她想说话,却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突然,空气中响起一声清脆的响指。


    紧接着有人匆匆走了上来,帮她拔针,按住针口。


    是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的男子,看模样应该四十来岁,看那秃顶大概是个经验丰富的医生。


    她连忙道谢,因为说不出话,只能张张嘴表示一下。


    “醒了?”


    一个温润的男声从房间另一端传来。


    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


    她想撑起身子看看是谁,却连抬起脖子的力气都没有。


    下一秒,对上一双潋滟如玉的眸子。


    晨光勾勒出男人完美的脸庞。


    乌发如墨,五官精致,剑眉星目,整个人贵气十足。


    定制西装包裹着挺拔的身姿,领口微敞,露出好看的喉结。


    “你就是昕怡的朋友?”


    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疏离。


    陈橙心中猛地一惊:这不是之前踩她手的那个帅哥吗?


    怎么会在这里碰到他?


    不对,难道?


    他冷冷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她想说“不辛苦”,却只能摇摇头。


    他紧了一下袖口,离开了她的视线。


    临出门前,他说:“等你好了之后就离开吧。”


    她点点头,也不知道他看见了没有。


    *


    接下来三天,她被困在病床上。


    虽有专人照料,但心里总觉得憋屈。


    白天发简历,等通知,看剧消遣,再发简历。


    三天后,她咬牙切齿地下床:“我非得找他当面算账不可,居然卖我过期食品。”


    陈橙翻箱倒柜找当时的零食袋和小票,却一无所获。


    照顾她的人见她已经恢复了,便离开了。


    那个不苟言笑的帅哥再没出现。


    偌大的老洋房,又剩她一个人。


    她气不过,直接杀到导员的零食店。


    夏日的阳光炙烤着地面,空气像被煮沸了一样。


    可当她转过街角后,却愣住了。


    那零食店大门紧闭,门上贴着“吉屋招租”四个大字。


    她又打电话给他,结果对方已停机。


    她几乎快气炸,朝大门上狠狠踹了一脚,才转身离开。


    回到老洋房,她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滚蛋。


    可收着收着,突然顿住了,坐了下来:


    我能去哪儿?


    没工作,没住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等等......


    她忽然想到什么:


    凭什么他让我走我就要走?


    这房子明明是昕怡让我住的啊!


    想通这点,她立刻给昕怡打电话。


    “那是我哥,宇文岚熙。”昕怡说,“八百年才回来一次,你放心住下就好。”


    “这样不好吧。”陈橙厚着脸皮向她保证,“我等找到工作一定搬出去。”


    宇文昕怡笑道:“你就听我的,放心住下就是,我跟他说一声。”


    放下电话,陈橙长出一口气。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像在替她打气。


    *


    这八百年过得真快,短短一个月过了三个八百年。


    半个月后,她对宇文岚熙说:


    “等我找到工作就离开。”


    一个月后,她对宇文岚熙说:


    “等我找到工作就离开。”


    宇文岚熙不耐烦地看着她,没有说话,那微蹙眉头下的眸子仿佛在对她说:你脸皮真是有够厚的。


    可她也没有办法,因为没有档案,自己就像个黑户似的屡屡碰壁。


    原来的建筑公司踪迹全无,根本无从找起。


    虽然已经在努力补档案了,但没有那么快。


    只能一边做兼职一边找工作。


    第二天上午,她照常打开邮箱,看看发出去的简历有没有回复。


    在一堆“很抱歉”中,她骤然发现了一封不一样的。


    是昭明集团的回件。


    昭明集团?


    那个市值千亿的昭明集团?


    每年招人都挤破头,近几年更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光笔试就有三轮,然后再面试,再做性格测试分配岗位。


    一周前,她本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想法投了简历。


    本以为自己的简历会石沉大海,没想到这就收到了回件。


    “看过您的简历,您正是我们需要的人才,请务必下午来公司面谈。”


    她揉了揉眼睛,又掐了掐自己:不是在做梦吧?


    笔试都没考,直接让她去面试?


    她打开昭明集团官网核实邮箱,确认无误。


    她赶紧收拾东西,准备下午的面试。


    *


    昭明集团总部就在老洋房附近。


    十分钟的路程,她走得忐忑又期待。


    公司气派豪华,门口一对石头白象伸长了鼻子。


    推开玻璃门,冷气扑面而来。


    她直奔前台。


    前台小姐微笑道:“什么事?”


    她扯了扯嘴角:“我叫陈橙,来应聘的。”


    前台小姐瞬间瞪大眼睛:


    “您就是陈小姐?”


    陈橙尴尬地点头:


    什么情况?


    我是什么很有名的人吗?


    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


    前台小姐慌忙打电话,放下后又立刻换上职业微笑:


    “人事部在9楼,请直接上去。”


    然后朝安保人员挥挥手。


    安保小哥立马小跑过来,伸手指引道:“陈小姐这边请。”


    她心想:你们这边对应聘者还蛮周到的嘛。


    再回头,发现前台小姐在后面朝她鞠躬歉笑。


    安保小哥贴心地帮她按下电梯。


    一开电梯门,只见一个年轻男子站在门口微笑道:“请问您就是陈小姐吗?”


    她尴尬点头:“是的。”


    男子笑道:“我是人事部的小李,请随我来,我们部长正在等你。”


    陈橙脑袋一下子炸了:“什么?人事部部长亲自给我面试?”


    她边走边问:“今天是不是有很多人来面试?”


    小李笑而不语,只说着“这边请”。


    拐了几个弯,小李敲开九楼会议室的门:“周部长,陈小姐来了。”


    陈橙朝里面看去,只见一个胖似弥勒佛的中年男子正坐着桌边,手紧张地摩挲着桌面。


    陈橙微微弯腰:“你好,我是陈橙。”


    他转身一脸笑眯眯道:“陈小姐快请进。”


    陈橙走进会议室,周部长给了小李一个眼神,小李快步离开,将会议室门合上。


    “陈小姐快请坐。”周部长伸手要帮她拉凳子。


    陈橙慌忙道:“你不必客气。”


    心里暗暗赞叹:这就是所谓的“礼贤下士”吧,难怪昭明集团能成为千亿资产的大集团。


    这企业文化,确实了不起。


    陈橙坐稳之后开口道:“周部长,要不我们开始吧。”


    周部长一愣。


    会议室里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片刻后,他开口问:“开始什么?”


    陈橙道:“今天不是面试吗?”


    “面试谁?”


    “面试我啊。”


    “陈小姐开玩笑了。”周部长拍了下桌子,“今天来的目的是告诉你,你被录用了!”


    “什么?!”陈橙几乎从凳子上蹦了起来,“真的吗?”


    周部长露出佛祖般的微笑:“那还能有假?”


    陈橙却陷入沉思,凝视着他的脸问:“为什么?”


    周部长似乎也被问住了,他转过身。


    良久才开口:“我记得陈小姐是培基大学毕业的吧,那是985大学。”


    “没错,可是我之前面试其他公司的时候都没有这么顺利过。”


    周部长又拍了一下桌子:“我们公司和其他公司不一样,他们不选择你是因为他们没眼光。”


    他转过身道:“你就是我们公司需要的人才。”


    陈橙欣喜鞠躬道:“谢谢您的认可。”


    周部长欣慰地点头:“明天就来报道吧,新人。”


    她捏住拳头,回了一个“是”,接着转头出去。


    出门前,她又问:“那我是在哪个部门呢?”


    “总务部。”周部长微笑着说,“总务部是新人的黄埔军校,你要在那边好好锻炼一番,未来是你们的。”


    陈橙再次鞠躬道:“谢谢您!”


    走在回家的路上,她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在这个22岁的夏天,她终于找到了工作。


    太阳明媚得刺眼,树影婆娑,连空气都是甜的。


    可她却不知道,昭明集团顶楼的总裁办,正有一个人在监视着她。


    座机响起,他接起电话,电话那头说:“总裁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


    那人松了口气:“那就好。”


    电话那头疑惑道:“总裁为何亲自要……”


    那人眉头紧锁:“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说罢重重放下电话。


    *


    在成为昭明集团新人的第二天,她便去公司报道。


    在办完各种手续,领到门禁卡之后,已经是下午。


    人事部小李带她简单介绍了一下公司的情况:


    “我们公司业务很广,商业地产、住宅开发、度假区运营,还有高新科技、生命科学、金融投资、体育赛事......”


    她听得有些晕,小心翼翼地问:“那我未来还有机会调岗吗?


    小李微笑道:“试用三个月后才会确定去留。”


    她侥幸道:“也就是说,不一定非得留在总务部吗?”


    小李说:“试用期会决定录不录用,就算勉勉强强合格,也要等有空出来的位置后再调到其他岗位上。”


    陈橙咋舌道:“看来你们公司还蛮严格的嘛。”


    小李微笑道:“现在要称‘我们公司’才是。”


    她点点头连忙称是,又问:“试用期有工资吗?”


    这时,小李带她走进总务部部长的办公室。


    总务部部长办公室,一推门就是扑面而来的冷气。


    办公桌后坐着个发福的中年人,秃顶,厚嘴唇,眼皮耷拉着,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明明冷气十足,但他正在用一条小手帕擦着汗,那模样活像是在给自己头上打蜡。


    小李介绍道:“这位是新来的陈小姐。”


    她恭敬鞠躬:“你好,我叫陈橙。”


    那人连站都懒得站,只是抬眼瞟了一下。


    小李又介绍道:“这位是总务部的夏部长。”


    说这话时,小李特地加重了“总务部”三个字。


    夏部长神色一凛,擦汗道:“来了就赶紧去干活吧。”


    小李微笑点头,退后离开。


    他拿起话筒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办公室里来了个年轻女子。


    那女子年纪跟她差不多大,二十四五岁的样子,一字眉,长发披肩,眉眼间透着股干练。


    她大步流星走进来:“夏部长,您找我?”


    夏部长头也不抬:“新人就交给你了,带她去熟悉一下环境。”


    “是。”


    那女子一边带她参观,一边自我介绍道:“我姓雷,你可以叫我蕾贝卡。你叫什么?”


    她回复道:“我叫陈橙。”


    她惊讶道:“你注册的时候没有填英文名吗?”


    她一愣,什么注册?


    工作证是小李直接交到她手上的。


    说起来,自己的人事档案还在上一家公司里,至今下落不明。


    人事部居然从没提过这事儿,真是有点神奇。


    蕾贝卡笑着说:“那你要取个英文名才行,这里每个人都有英文名。”


    她指了一下一个工位:“那个叫汤姆。”


    然后又指了一个工位:“那个叫杰瑞。”


    “汤姆and杰瑞。”陈橙忍不住笑出声。


    “可别小瞧,这是咱们的企业特色。”蕾贝卡说,“你要抓紧取名,不然都不知道喊你什么。”


    陈橙笑道:“就叫我Orange吧。”


    “也行。”蕾贝卡笑着说,“咱们总务部在古代就相当于内务府。是协助各个部门的核心部门。”


    陈橙笑道:“那夏部长就是大内总管咯。”


    蕾贝卡点点头:“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


    然后带她陆续参观了文印室,茶水间,监控室等等,最后把她带到总务二科。


    偌大的办公室里,大概有八个人在工位上办公,两男六女。


    中间坐着一个精瘦的中年人,戴着厚厚的眼镜,正在电脑前用一根手指敲击键盘。


    蕾贝卡走到他跟前:“张科长,我把新人带来了。”


    总务二科的张科长转过头来,眼镜里反着白光:“你好。”


    陈橙笑道:“我是陈橙,您可以叫我Orange。”


    张科长笑道:“位置已经准备好了,请就坐,有什么事会喊你的。”


    她点点头,蕾贝卡带她往里面走,在一个空位上停下。


    “这就是你的工位,以后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我。”


    陈橙点点头,加了一下微信,又问:“那你在哪个部门?”


    蕾贝卡说:“我是在夏部长隔壁办公,是助理,主要是写写材料什么的。”


    她笑道:“果然到哪里都需要写材料的人啊。”


    *


    这天,她几乎没有接到什么活。


    百无聊赖地扫视一圈,周围人都在忙碌。


    偶尔视线与张科长对撞,他也只是推一下反光的眼镜,朝她点头一笑。


    就这样,新人的第一天过去了。


    之后的一周,也基本上是复印复印材料,帮人泡泡咖啡什么的。


    一周后的某天晚上,八百年才回来一次的人又回来了。


    宇文岚熙坐在沙发上眉头微蹙,那神情仿佛在说:你怎么还赖在这里?


    “没错,我是找到工作了,但那也只是试用,能不能留下来还不好说。”


    陈橙叹了口气,“但是我一定会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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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岚熙转身就走,懒得跟她废话。


    卫生间里,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自己的脸皮真是比城墙还厚。


    但是,她是帮宇文昕怡看家的,昕怡也说可以久住。


    而且,她发过誓,只要找到了工作就一定搬走。


    没有转正,意味着还不算正式入职。


    也就意味着随时可能滚蛋。


    也就意味着还不算真正找到了工作。


    况且,她已经在找房子。


    目前有几个地方看下来还不错,虽然小了点,破了点,但是离公司都不算太远。


    她叹了口气:“我一定要争取转正,明天开始,我要努力,奋斗。”


    *


    次日,昭明集团内地总公司的总裁室内。


    落地玻璃窗外,城市风光一览无余。


    宇文岚熙坐在偌大的红木办公桌前,不声不响地签阅文件。


    分公司的两人绷紧身体,低着头,战战兢兢。


    乌云缓缓移动在上空,天色渐渐阴沉,室内的空气也跟随着愈发凝重。


    空调开得很劲,分公司王总的衬衫贴着后背,额头上的汗珠滚进了眼睛。


    咸辣,酸痛,却不敢擦,只能眯起眼睛。


    啪的一声,日光灯亮起。


    钢笔的墨迹在纸上断流,宇文岚熙眉头微皱。


    他轻轻合上笔帽,抬起头,声音宛如清泉流响:“事情处理的怎么样?”


    王总连忙鞠躬:“托您的福,已经复工了,绝对不会影响交付。”


    汗水随着脸颊滚落在地,在火红的地毯上绽开一朵暗色的花。


    抬起头时,宇文岚熙已站在窗边。


    玻璃窗反射着他俊美华贵的轮廓,脸上的表情不喜不怒。


    他望着远处排山倒海而来的墨色乌云,良久,终于开口:“什么原因?”


    王总一时愣住,但很快领会过来,急忙道:“是防护栏的问题,临时防护栏不够牢固,才出了事。主要还是我们安全措施做的不到位,现在已经按要求全部整改好了,我保证这种情况以后绝对不会再有。”


    窗外的云层中隐隐传来轰隆的雷声,宇文岚熙扬起下巴,眼中闪着寒光。


    一道闪电在窗外划过,仿佛劈在王总的麻筋上,他的双腿止不住地哆嗦起来。


    宇文岚熙转身拿起桌上的钢笔,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


    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的男秘书应声走进来,按下遥控器。


    巨大的幕布随之缓缓落下。


    是一张世界地图。


    宇文岚熙拇指一挑,笔帽应声落地。


    站在王总一旁矮瘦的副总急忙开口:“是施工员,是施工员操作不当,才出事故的。”


    他抬起冷眼:“那你们是怎么处置的?”


    副总轻咳了一声,低头道:“人是施工单位请的,已经撇干净了,绝对不会有隐患。”


    钢笔在桌上重重一击。


    两人的心也跟着一惊,王总终于回过神来,急忙道:“我听承包单位的人说,那个施工员一天打好几份工,其实是在上面晕过去的。”


    他偏过头,似乎来了兴致:“什么原因?”


    副总赶紧补充:“我也听说了,说是那个施工员的老爸得了心脏病,没钱治,才这么拼命的。”


    宇文岚熙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后坐回了椅子上,冷声道:“真的吗?”


    两人低着头,谁也不敢保证信息的真假。


    他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给你们三分钟时间。”


    身前的两人互视了一眼,副总急忙小跑到门外打电话。


    不一会儿,副总又小跑回来,气喘吁吁道:“问清楚了,是真的,现在两个人都在医院里躺着呢。”


    宇文岚熙站起身,走到两人身边。


    王总和副总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他举起手中的笔,柔声道:“你知道这支钢笔多少钱吗?”


    王总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笔身圆润漆黑,质感饱满,笔尖闪烁着寒光,可由于没有笔帽,看不出是什么牌子,只能胡乱猜道:“大概几……几十万吧?”


    他点了点头,终于露出微笑,却带着一丝寒意:“那一只坏掉的笔值钱吗?”


    王总颤声道:“不值,一文不值。”


    宇文岚熙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紧张,我并不是在说你们。”


    王总的头低得不能再低。


    他微笑道:“安排最好的心外科医生,这件事就交给你去执行。”


    “是。”王总点头如捣蒜。


    “至于你嘛……”宇文岚熙看向身旁的副总,“一只坏掉的钢笔也是有价值的。”


    副总连忙称是:“没错没错,修修还是能用的。”


    宇文岚熙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至少可以做个飞镖,不是吗?”


    副总一时愕然,这才明白了世界地图降下来的含义。


    宇文岚熙眼神如电,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抛到哪,你就去哪,能接受吗?”


    副总终于擦了把汗,弯腰鞠了一躬:“我接受,我接受您的安排。”


    “好,很好。”他欣慰地点了点头,随即捏起钢笔,信手一挥。


    嗖的一声,钢笔尖牢牢插入幕布。


    副总心惊肉跳地瞥了一眼。


    宇文岚熙走到窗边,抱着手臂:“你的运气很好。”


    只见那支漆黑的钢笔定在了东南亚。


    副总松了口气,又向他深深鞠了一躬:“我即刻启程出发。”


    此刻,窗外已经黑透,乌云彻底覆盖这个城市的上空,将下午变成了夜晚。


    分公司的两个人走后,男秘书进来汇报:“关于陈橙小姐定岗的事,您看应该如何安排?”


    宇文岚熙眉头微微皱起,淡淡道:“交人事部处理。”


    “明白。”


    对面写字楼亮起的灯火,迷离中宛如一双双眼睛,见证着狂风暴雨的到来。


    *


    下班前,陈橙被喊到人事部周部长的办公室。


    进去之前,她心惊胆颤,盘算着这一个礼拜有没有做错什么。


    可是想来想去,自己这一礼拜,几乎没有做过什么事情。


    她拍着胸口庆幸道:还真是多做多错,少做少错。


    一进门,周部长依然是弥勒佛般的笑容:“恭喜你啊新人!”


    陈橙愣住了:“什么?”


    周部长他站起身,长长的耳垂涨得通红:“你破了我们公司的记录。”


    她尴尬微笑:我这是破了复印文件最清晰记录,还是泡咖啡最好喝记录啊?


    周部长向她伸出手:“你破了我们最短试用期的记录!”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但等她反应时,顿时激动得跳了起来:“真的吗?”


    周部长含笑点头,身后霞光四散。


    “没错,恭喜你,你现在我们公司的正式员工了。”


    *


    搬家了,这次终于要搬家了。


    新房子在闸南新村,老破小,但是周边配套不错,离地铁也近。


    去公司甚至不用转地铁,这是让她最满意的地方。


    工作的话,目前虽然转正了,但还是留在总务部。


    周部长的话犹在耳边:“目前其他部门还没有空缺的岗位,所以辛苦你先在总务部工作一阵子。但是你放心,我会把你调到最合适的岗位上去。”


    这下工作问题解决了,感觉走路又变得轻飘飘的。


    况且,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寄人篱下,看那人的脸色了。


    说起那个人......


    宇文岚熙。


    确实生得一副好相貌,举手投足都带着贵气,就算不高兴,也从不说重话。


    要是换了别人,她大概早就连人带行李被扔进黄浦江喂鱼了。


    搬家公司的师傅已经把大件都搬走。


    她回来收拾最后几样东西,就要彻底告别这里。


    她慢慢踱步,跟老洋房的每个角落道别。


    再见,梧桐树。


    再见,百年老壁炉。


    再见,法式大窗户。


    再见,阴森森的书房。


    再见,三百平的大床。


    再也不见,那个喜欢用眉毛说话的帅哥。


    走出老洋房的大门,一阵狂风席卷而来,卷起地面的沙尘。


    天色渐渐阴沉,似乎是要下雨了,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


    夜里,陈橙来到闸南新村的房子。


    里面相当闷热,她翻找出空调遥控器,对着空调出风口按下。


    遥控器上面的数字一会儿跳3,一会儿跳7,一会儿乱码。


    她叹了口气,打开窗,还好有点风进来,带走了一些闷热。


    昏黄的灯光下,她将行李一件件整理好,破旧的老屋总算有了点人气。


    洗澡时花洒出来的水忽冷忽热。


    吹风机插进插座,“嘭”地一声,蓝色电光闪过,连房间的灯都跟着抖了抖。


    她用老式塑料衣架支起湿漉漉的衣服,叉出窗外。


    看着窗外的城市风景,她心情愉悦。


    远处的霓虹灯在夜色中闪烁,她情不自禁哼起一首建筑相关专业的圣曲:


    “这世界有那么多人,多幸运......”


    出了会儿神,她感觉心里空空的。


    好像少了点什么。


    不对,老爸给的平安符哪去了?


    她努力在行李箱里翻找,但是一无所获。


    把包包里的东西都翻出来,也没有找到。


    她咬了一下指甲:会不会落在老洋房里了。


    以她的脾气,东西丢了是一定要找到才肯罢休的,所以她立刻前往老洋房。


    往回走时,她又开始忐忑:


    万一又碰到宇文岚熙怎么办?


    他会不会嫌自己烦?


    肯定又会用眉毛说:你脸皮还真是有够厚的。


    但是转念一想:如果他在的话更好,我就把钥匙交还给他,然后再跟他说声谢谢不就行了。


    自己又不是非得住在那里,我只是来找东西,顺便把钥匙物归原主罢了。


    想通这点,她有了底气,脚步逐渐轻快起来。


    *


    老洋房在暗夜中矗立,里面黑灯瞎火,梧桐叶在狂风中翻飞,沙沙作响。


    “应该不在家......”


    她轻声自语,捏紧了钥匙。


    钥匙插进锁孔,“咔哒”一声,门开了。


    她摸索着打开玄关的灯,暖黄光线瞬间照亮这座百年老宅。


    客厅里,没找到。


    卧室里,没找到。


    卫生间里,没找到。


    地下室里,没找到。


    她想了想,会不会在书房?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上楼。


    窗外又下起了大雨,梧桐树簌簌作响,枝芽的倒影如鬼魅般投射在走廊的墙壁上。


    走进书房,她一开灯,差点吓得飞起来。


    只见书房里坐着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她,手里端着一个酒杯。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