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如坐针毡

作品:《今日宜婚[轻喜剧]

    目光相接那一刻,不知为何,陈橙的心中忽然产生一丝不适。


    明明只是个看起来有些精明的老太太,但总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烦躁,厌恶,莫名的抓狂。


    她努力抑制着涌上喉头的情绪,咬紧了牙关。


    宇文玲花随即收回视线,昂头朝大厅里走去。


    宇文岚熙声音温柔:“走吧。”


    她回过神来,哑然失笑:“嗯。”


    跟随着他的步伐下了楼,宇文昕怡快步走上前,抓着她的手:“嫂子,吃饭去。”


    陈橙小声说:“我还是习惯你喊我橙子。”


    宇文昕怡却不依不饶:“不行,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嫂子,你不知道啊嫂子,你是我哥第一个……”


    宇文岚熙前行的脚步忽然顿住:“昕怡,不要多话。”


    宇文昕怡朝她吐了吐舌头。


    陈橙捋了下刘海,朝她尴尬一笑。


    说实在话,她现在还没能完全适应。


    毕竟是在别人家做客,多少有些拘谨。


    但主要还是刚刚宇文玲花的眼神,那种骨子里的轻蔑,总让人心里不太舒服。


    到达餐厅,陈橙抬起头。


    九盏水晶灯一字排开,散射着迷离梦幻的光芒。


    长长的餐桌中间,一瓶瓶鲜花次第排开。


    这里共十四个座位。


    她扫视了一番。


    已经来了七八个人。


    而且无一例外,全部是女人。


    最长不过三十岁的样子,年轻的则和自己差不多大。


    都带着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她。


    陈橙逐一点头示意。


    宇文昕怡笑着介绍:“这些都是我的姐姐。”


    她不禁咋舌:“你有这么多姐姐啊?”


    “九个。”昕怡笑着弯起食指,“我有九个姐姐。”


    她又仔细看了一圈,没有看到宇文玲花的身影,忍不住好奇道:“那你奶奶不吃饭吗?”


    佣人上前替她们拉开座位,宇文昕怡落座后微笑道:“我奶奶这几年信佛,吃斋。”


    难怪穿着素袍呢。


    陈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每个座位前,放着锅盖般大小的雪白瓷盘,以及一个晶莹的高脚杯,边上的刀叉寒光闪烁,光可鉴人。


    宇文岚熙坐在一边,与管家低语了几句。


    管家轻轻点头,随即快步离开。


    不一会儿后,用餐开始了。


    先是蔬菜沙拉摆上了桌,七八个佣人们逐一切分,放置在每个人面前的瓷盘上。


    陈橙道了声谢,叉起一块生菜。


    刚要放入口中,对桌忽然有个女声响起。


    她一愣。


    在花瓶的遮挡下,看不见对面说话者的面貌。


    宇文岚熙随之用粤语回了几句。


    反正听不懂,就专心吃饭吧。


    她随手叉起一块苦苣。


    刚要放入口中,又有另一个女声响起。


    在花瓶的遮挡下,依旧看不见对面说话者的面貌。


    宇文岚熙简单回了几句。


    陈橙顿时松了口气。


    今天还没怎么好好吃饭,肚子早就饿得扁扁的。


    反正不用自己回答。


    况且自己说的话对面也未必听得懂。


    就心安理得地放开吃吧。


    于是一个劲地将蔬菜往嘴里塞。


    正吃得起劲时,几个佣人忽然上前,将所有的花瓶收走。


    不好!


    这下,全餐桌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集中在自己身上。


    有好奇的,有疑惑的,有憋笑的。


    陈橙立刻停止了咀嚼。


    “哎。”宇文岚熙的声音在右侧响起。


    她转过头:“干嘛?”


    他点了点自己的嘴。


    她急忙摆手:“我不会说广东话。”


    他手撑着桌面,眼中尽是无奈,随后站起身。


    见他朝自己走近,她仰着头:“你要干嘛?”


    他弯下腰。


    璀璨的灯火下,他的脸庞是如此的俊美,看似漫不经心的表情,却温柔如水。


    宇文岚熙捏起餐巾,在她嘴角轻轻擦拭了一下。


    宇文昕怡打趣道:“哥哥好偏心,我都不曾有过这待遇。”


    她脸上瞬间泛起一阵燥热,急忙抢过餐巾:“我自己来。”


    无意中,与他的手轻轻触碰。


    温热,坚硬,指节分明。


    刹那之间,她心一慌,连忙抽手。


    动作之猛,直接将边上的高脚杯打得翻落餐桌。


    她惊呼一声,左手在空中一抓。


    幸好,抓住了。


    她将酒杯轻轻放在桌上后,松了口气:


    “好险!”


    再看宇文岚熙,已经回到了座位。


    而面前的七八位姐姐,纷纷抿着嘴憋笑。


    陈橙尴尬一笑,重新拿起刀叉。


    这一顿饭,吃得她如坐针毡。


    饭后,姐姐们各回各家。


    陈橙惊讶道:“她们不住这边吗?”


    宇文昕怡微笑道:“今天刚好是每周的家庭聚餐,她们都住在别的地方。”


    她点了点下巴:“奇怪,怎么今天一个长辈都见不到,你妈妈呢?”


    宇文昕怡挽着她的胳膊:“我妈妈去韩国了,明天才回来。”


    陈橙看了看两人,不禁咋舌:“你们长得这么好看,妈妈肯定特别漂亮。”


    宇文昕怡笑得眼睛眯眯:“我妈妈特别爱美。”


    再看宇文岚熙,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


    陈橙刚要继续说,却被他无情打断:“跟我去禅房。”


    “去干嘛?”


    他整了整衣领,脸上风轻云淡:“董事长要见你。”


    想起宇文玲花刚刚的眼神,她不免有些烦闷,可没办法,人在屋檐下,只能轻声说了句:“哦。”


    总是要见面的。


    反正又不会吃了我。


    她深吸一口气,跟着他的步伐往禅房走。


    宇文昕怡也跟在身边:“我们明天去迪士尼好不好?”


    她眉开眼笑:“好呀好呀!”


    宇文岚熙忽然顿住:“昕怡,有什么事晚点再聊,我和你嫂子有正事要做。”


    “不就是见奶奶吗?我不能去吗?”


    他侧过头,眼神不怒自威。


    宇文昕怡只能无奈地松开手。


    陈橙朝她做了个鬼脸,她也随即吐了下舌头。


    路上,陈橙忍不住开口:“你刚刚干嘛要那样?”


    “怎样?”


    “干嘛要帮我擦嘴,这样显得我很呆。”


    “难道不是吗?”他嘴角微微勾起。


    她杏眼圆睁:“这简直是把我架在火上烤。”


    “你这么邋遢,也会影响我的形象。”


    她哑然失笑,小声抗辩:“我以为躲在花瓶后面没人看见嘛。”


    他轻笑一声:“你不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吗?”


    她哑口无言。


    很快,宇文岚熙便带着她来到一扇门前。


    佣人朝他们微微躬身。


    门内隐隐传来木鱼的声响。


    应该就是禅房了。


    他推开门,陈橙深吸一口气,迈了进去。


    禅房大概约莫40平方,没有开灯,只有一处佛龛透着红光。


    佛龛前,一个银发老妇人正在虔诚诵经。


    淡淡的檀香在鼻尖盘桓着。


    宇文岚熙轻咳了一声。


    木鱼随即顿住。


    红烛摇曳着清冷的火焰,将她的影子拉得如鬼魅般狭长。


    宇文玲花跪坐在蒲团上,背对着两人。


    良久,她终于开口,声音好似冬月的寒冰:“就是她吧?”


    宇文岚熙低下头:“是的。”


    “很好。”宇文玲花放下木鱼,“那就后天上午办仪式吧。”


    他目视着地板,双手自然下垂:“是。”


    陈橙抚着胳膊,黑黢黢的环境和压抑的氛围让人免不了心里打鼓。


    宇文玲花又开口道:“你的名字是?”


    她清了清嗓子:“陈橙。”


    “陈小姐,感谢你能出手相助。”


    她将头偏向一边:“哪里的话。”


    “不过是举手之劳”这样的话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宇文玲花双手合十,仰头朝向佛龛:“陈小姐,还有件事要麻烦你。”


    她一愣:“什么事?”


    “你跟他的婚事,请务必对外人保密。”


    她脱口而问:“为什么?”


    “你们的合婚,说到底是别无他法的选择。”宇文玲花叹了一声,“希望你能理解。”


    陈橙扯了扯嘴角:“我不理解。”


    密闭的禅房里,烛火像是被风吹动,火舌颤颤。


    宇文玲花蓦然看向烛光,良久,幽幽道:“岚熙与三吴集团的千金已有婚约。”


    “原来是这样啊。”陈橙噗嗤笑了一声,“那你放心,我会保密的,绝对不会打搅你们的好事。”


    “这样最好,那接下来的一年,岚熙就拜托你了。”


    她耸了耸肩:“哪里的话。”


    宇文玲花不再开口,重新拿起木鱼敲了起来。


    走出禅房,陈橙顿觉松了口气。


    看着宇文岚熙淡然的模样,她打趣道:“你未婚妻知道这个事吗?”


    他不置可否,自顾自地往前走。


    “跟你说话真是费劲。”她撇了撇嘴,又连忙跟上,“刚刚你奶奶说的那个仪式是什么?”


    “是董事长。”他看了眼手表,漫不经心地说,“就是简单的拜天地。”


    “怎么拜?是要办酒席吗?”


    “不,是去祠堂里,祭拜祖先。”


    “那明天我跟昕怡出去玩一天。”


    “知道了。”说着,就朝门厅的方向走去。


    只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门口。


    陈橙好奇道:“这么晚了,去哪里?”


    宇文岚熙转头,柔声道:“我去公司,你好好休息。”


    她微微一愣:“那你今天还回来吗?”


    “当然,但可能会比较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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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勤奋。”她扯了扯嘴角,朝他挥挥手。


    望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陈橙一时有点晃神。


    自己似乎已经慢慢进入了角色。


    但仔细一想,又感觉不对。


    总裁都这么努力在工作,我怎么能不努力。


    等回公司后,一定也要做出自己的一番事业来。


    可是总务部……


    这时,王管家迎面而来,微笑着说:“陈小姐,我先带你去大小姐的房间。”


    她回过神来,微笑道:“那走吧。”


    *


    次日早上,陈橙从梦中醒来。


    睁开眼,是陌生的天花板。


    不知是不是床太软的缘故,睡得过分甜美了。


    她习惯性地拿起床头的手机一看:八点十八。


    好数字。


    微风吹动窗帘,传来海鸥的啼鸣。


    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她从床上坐起,拍了拍脸颊,不禁感慨:带薪休假的感觉真好。


    窗外,烈烈夏日洒在蔚蓝的太平洋上,偶尔有巨型游轮驶过,带起白色的浪花。


    天空中一朵遮挡也没有。


    不行,毕竟是夏天,室外太热了。


    迪士尼还是等下次再来吧。


    这一天,陈橙与宇文昕怡,以及八个保镖结伴同游。


    在维多利亚港附近的海边,她模仿李嘉诚的姿势拍了照。


    在星光大道上的纪念牌碑前,与李小龙合了影。


    太平山顶也去了,艺术馆也去了,丽晶宾馆也去了。


    一天下来,她在车上意犹未尽:“港岛真是太大了。”


    宇文昕怡挽着她的胳膊:“下次再来,咱们先去吃饭吧。”


    “去哪里?”


    “哥哥预订了一家米其林餐厅。”


    “对哦,今天都没看到他人。”陈橙好奇道,“他去吗?”


    宇文昕怡摇了摇头:“他没说,只说自己有事,让我们自己吃。”


    她咋舌道:“我还没体验过米其林呢,只知道有个轮胎的牌子叫米其林。”


    宇文昕怡掩嘴一笑。


    车又开了半小时左右,开到某山脚下的一片幽谧之中。


    远处,一座木质结构的建筑渐渐清晰,屋内透出暖黄色的灯光。


    进门后,仿佛踏入了一部八九十年代的老电影。


    墙面古朴,有些地方已经风化。


    木地板拖得一尘不染,踩在上面吱呀作响。


    店员齐声高呼,把陈橙吓一跳。


    这才发现,原来是一家日料店。


    在某个年轻店员的带领下,两人沿着长长的步道往包厢走。


    两边是栅格状的木质推拉门,里面时不时传出推杯就盏的哄闹声。


    陈橙笑道:“今天要不要喝一杯?”


    宇文昕怡扬了扬眉毛:“喝就喝。”


    “你以前不是不能喝吗?”


    “那是以前,我现在酒量大得不得了。”


    “吹牛,再大能大得给我?”


    “那今晚就比比?”


    陈橙坏笑道:“那来点白的?”


    宇文昕怡连忙摇手:“算了,还是米酒吧。”


    两人正说笑着,蓦然间,前方的拐角处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准确来说,是两个。


    陈橙猛地一愣。


    宇文岚熙穿着一身藏青色定制西装,剑眉斜飞入鬓,神情一如既往的忧郁,在这里看见她似乎也并不意外,不紧不慢地朝这边走来。


    而走在他旁边的,是一个穿着白色洋装的陌生女子,年纪大概跟她差不多。


    一头中等长度的黑色卷发,面容姣好,五官精致,皮肤仿佛瓷娃娃般雪白。


    细小的耳钉,玉润的珍珠项链,晶莹粉嫩的薄唇。


    轻轻抬起头,一双小鹿般纯真的眼睛与她短短相接。


    哪里都在闪闪发光。


    如果世上有童话,眼前的这位一定是白雪公主的不二人选。


    她不禁哑然失笑,一时不知道是该打招呼,还是装隐形人。


    宇文昕怡迎了上去:“哥哥,你也来了?”


    宇文岚熙看着陈橙,随口道:“有点公事。”


    他身后的“白雪公主”脑袋一点点低下去,发丝顺势滑落,面上的神色被阴影掩住。


    陈橙勉强挤出笑容:“好巧啊,这里味道怎么样?”


    他却像是似乎没听见,朝她伸手介绍起身旁的女子:“这位是三吴集团的千金,吴黛霖小姐。”


    陈橙瞳孔骤缩:这就是与他有婚约的三吴集团的千金?


    那今天岂不是“李鬼碰上李逵”?


    不知道是不是受环境的影响,她急忙朝“白雪公主”鞠躬:“你好你好。”


    吴黛霖微微点头,又看向宇文岚熙:“这位就是……”


    陈橙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难道……”


    他稍稍挺直脊背,乌发轻晃,随后偏过头,目光如潺潺溪流:“没错,她就是我的妻子,陈橙。”


    不知从哪个包厢中传来一声脆响,似乎是酒杯打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