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家和游家都有些惊讶。


    穆母一拍手：“哎呀，你看我这记性，光记得小柠正在全国各地开画展，就以为小檬也毕业离开学校了。小檬跟小凉是一个学校的吧？只不过一个读研，一个今年正好大四毕业。”


    游母还在想游檬的感情问题，回过神来只说了一句：“真巧。”


    游父好面子，不愿意在外面谈论游家的私事，更别提现在还有穆家和段凉母子在场。如果对方的恋爱对象是圈子里的人，他倒是乐见其成；可如果是门不当户不对的对象，那最好尽快分手。


    考虑到游檬十多年的孤儿院生活，以及平日里堪称寒酸的衣食住行，显然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这么一想更觉得游柠省心，追求者都是一等一的家世才貌。


    想到这里，游父隐晦地朝游檬投去谴责的眼神。


    穆母邀请段凉母子坐下。


    “我们正说小檬的事呢。”穆母笑容和蔼，继续刚才的话题问说，“小凉，你跟小檬一个学校，看起来关系还不错的样子，知道他最近恋爱的事吗？”


    闻言，段凉神情严肃看向游檬。


    游檬眼神朝他点了点头。


    下一秒，仿佛得到了赦令，段凉阳光俊朗的脸上就露出了如沐春风的笑容。


    “正好知道。”


    “舅妈，学长谈恋爱对象就是我。”


    “我暗恋学长整整三年，追了特别久才追上的。”


    .


    午餐匆匆结束。


    游檬、段凉被长辈叫走。


    离开之前，穆母嘱咐穆博鸣招待好游柠，对方淡淡点了点头。


    从刚才开始，穆博鸣就一直缄默不言，偶尔目光落在段凉身上，不知在想些什么。游柠更在状态外，视线几乎没有离开过段凉，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悄无声息攥紧拳头，但众人心思都放在段凉和游檬的恋情上，没有注意他的异常。


    穆父和游父去了二楼书房。


    三位母亲则领着游檬和段凉，去了二楼的一间起居室。


    游檬不擅长面对长辈，尤其是他还没有做好见段凉家长的准备。在他过去人生中，唯一的长辈是孤儿院的院长，可还没等到他成年，院长就因病离世了。


    在此之前，他不知道段凉跟穆家还有关系。


    看段凉刚刚的反应，他似乎也是才知道游檬是游家的孩子。


    “妈。”段凉自然坐到游檬身侧，握住他的手率先开口，笑说，“我之前给你看过学长的照片。”


    “嗯，看过的。”段母笑容慈爱，“真人瞧着更俊了。”


    游檬耳根涨红，腼腆道：“谢谢阿姨。”


    段母笑得越发和蔼：“谢什么，阿姨是实话实说，你都不知道小凉平时跟我提起你，每次夸你都要夸出花来了。”


    段凉得意地捏了捏游檬的手指。


    游母和穆母面面相觑，一时之间，她们竟然找不到说话的时机。


    游母隐隐觉得心里有点闷。


    段凉笑容灿烂：“游阿姨，之前不知道您是学长的妈妈，不然我来穆家之前肯定要多带一份礼物。但是现在我和学长……算过了明路了吧？”


    游母：“这……”


    游父还什么都没说，她也不好直接开口说同意，毕竟他们家可不是普通家庭，联姻需要慎重。想到这里，她向穆母投去求救的眼神，却见对方摇了摇头。


    说起来，穆母其实对游檬的恋情并不在意。


    毕竟就算是游父和游母，也只在游檬刚刚回游家的时候，关注过他一段时间。


    穆母看着游檬出生、被拐、寻回，一方面觉得他可怜，一方面又跟游父游母一样，觉得他过去十多年的困苦生活是他抹不掉的烙印，会让他不可避免沾上穷酸、眼界低、小心眼的病灶。


    而游柠不经意透露的信息，更是证明游檬一直在嫉妒自己的养兄。


    因此，她最开始想着，如果游檬真的在和不三不四的人恋爱，还不如当着众人的面，帮他改改在孤儿院染上的坏毛病，所以才会追问段凉知不知道游檬恋爱的事。


    但恋爱对象是段凉，就又另当别论了。


    作为段凉的舅妈，穆母还是会觉得游檬配不上段凉，远不如从小养在游家的游柠。不过仔细想想，自己儿子喜欢游柠，这么看来段凉作为外家的孩子，恋爱对象不如穆博鸣的体面也是合理的。


    看现在的样子，段凉母子两个都很满意游檬。


    所以，她就干脆不插手了。


    又过了一会儿，游父和穆父推门走进来，笑着说：“刚刚跟老穆还说笑呢，咱们两家还是有缘分，这不又成亲家了。”


    对游家来说，游檬的恋爱对象足够体面。


    这足以成为游父同意的理由。


    ————


    随着春节结束，游檬和段凉交往的事情在京市传开了。


    段凉是穆老爷子外孙，又常年不在京市居住，京市认识他的人其实并不多。但这一年来，游檬类似私生子一样的身份已经传开，所以两人的恋爱还是成了圈里人的谈资。


    这些暂时没有影响到返校的游檬。


    游檬仍旧跟段凉在校外同居，段母节后就离开了，走之前跟他们一起吃了饭。


    同居的时光轻松愉悦。


    段凉保了本校的研，大四下半学期已经结课，只需要跟随导师完成毕业论文。所以相较游檬而言，他要闲得多，把大部分时间都用在黏游檬上了。


    以至于游檬怀疑自己养了一个居家机器人，家务、按摩服务、接送服务一应俱全。


    开学一个月后，游檬才回了一趟游家。


    游父单独把他叫到书房，问：“跟段凉的感情进展怎么样？”


    游檬回答：“很好。”


    游父点了点头：“那就行，下次可以把他带回来吃饭。”


    游檬没有直接答应，而是说：“看他时间，他最近在忙毕业论文的事。”


    游父没有说话。


    当天晚上，游檬起床去厨房找水喝的时候，看到游父跟游母正在客厅说话。两人话里提到了他和段凉的名字，所以他停下了脚步，没有惊动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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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萍，你知道游檬和段凉近况妈？”


    “这……小柠最近要在本事发展，打算开个画廊，我这个月在陪着他选址呢。”


    游父沉默了一会儿，说：“偶尔还是关心一下游檬，别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像上次一样让别人先发现他谈恋爱，还在外人面前捅出来，丢——”


    他似乎忍了忍，没说完接下来想的话。


    游母拍拍他的手臂：“你也别怪小檬，他这个年纪才认回游家，有缺点是没办法的事呀。不过好在段凉背景还是不错，这么看小檬虽然不如小柠省心，但眼光还是不差的。而且……”


    “而且什么？说话别吞吞吐吐的。”


    “哎，老公你都不知道，去年那会儿我就知道小檬喜欢男人了。”


    话一旦开了口子，接下来就跟泄洪似的——


    “因为小柠跟我说，小檬总是朝博鸣和任家的小子献殷勤，花钱给人家买礼物。但那两个你也知道，他们是圈子里拔尖的年轻人，都喜欢小柠的，所以他们一度特别烦小檬这么倒贴似的……哎，我还让小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外人，免得让别人听了说闲话，小柠也乖，没往外说。”


    游父沉默不语，但脸色不太好。


    游母继续说：“我在想小檬刚回游家，过去过得好像也不太好，心里是不是有落差，其实是嫉妒小柠不是游家的孩子，还可以从小过的这么好的。所以我觉得亏欠小柠呢，万一小檬是专门挑小柠的追求者献殷勤，说出去多难听啊。”


    “穆博鸣和任培言？”游父轻哼一声，“再加上一个成功攀上的段凉，都是圈子里难得年轻有为多金才俊的，他的眼光确实不错，知道该往谁身上凑，也就这点能比得上小柠了。”


    “……”


    游檬没有再继续听。


    一瞬间，有泪意涌上眼角，他用了很大力气才忍住。


    其实游檬一直知道，在游父和游母心里，他比不上亲自养育了十多年的游柠，也理解对于许多人来说，养恩远大于生恩。血缘比不过时间，感情的深浅同样如此，没有相处的时光做托举，两个人很难立刻就亲近起来，所以他做好了与游家慢慢相处的准备。


    毕竟人不会总活在过去，他们往后还有几十年的光阴可交心，自己模糊的记忆里面，父母爱护的场景应当也不是出于童年孤独的幻想。


    可现在游檬不确定了。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在游父和游母眼里，自己竟然是这样的形象。


    拜金，善妒。


    寡廉鲜耻，趋炎附势。


    他以为就算隔了十多年的亲情淡薄，但远不至于到两看相厌的地步，既然他在他们心里那么不堪，又何必要花费心里把他找回游家呢？


    游檬坐在阳台的飘窗上，双眼放空，远眺漆黑的、无月无星的夜空，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这时，手机响起信息提示音。


    游檬拿起手机，按亮屏幕，看到刚刚父母提到过的，说要互不相认的任培言，忽然发来一条消息——


    “段凉有什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