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换张大床
作品:《梨落折高栀》 百晓犹然记那个与白贯道初逢的夜晚。
山郊的破庙里,他一袭黑衣,与黑夜融为一体;而他的脸庞白皙,五官深邃,哪怕庙里只有微弱的烛光,他的英俊也清晰可见。
百晓看到他的第一眼,便觉:这是她活这么久,见过最好看的男人。
“姑娘,你可好些?”
百晓窝在破庙的角落中,将身体蜷缩在一块,结结巴巴地回答他的问题:“没,没有。”
“姑娘,你放心,你叔叔犯下的强抢民女、贩卖人口之罪,已成板上钉钉。可他如今逃离在外,衙门的人还未能将他抓获,白某担心他会向你寻仇,就先委屈姑娘暂且在这歇息,待那畜生捉拿归案我们再接你回京,这几日都会有专人来给你送吃食。
“此处偏僻,既无人烟,也无野兽出没,你大可安心待在这,定然不会有坏人再靠近你一分。”
说罢,他将手上提着的吃食放在离百晓三米远的台子上,像是生怕再惊动他。
百晓还是不说话。无奈,白贯道只好转身离去。
“我怕。”
白贯道猛然回头看她——
她在抽泣。
“可以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吗……我怕。”
此刻,身为小县令的白贯道看着她,像是遥遥看见当年从西北流亡至京城时的自己——
五岁的他,一身粗麻衣,草鞋也因漫长的迁徙之徒被磨破了。上一秒,爹爹明明牵着他的手;下一秒,却被汹涌的人群冲散了。
他逆着人流寻找爹爹的身影,一路寻到了队伍的末端。他看见队伍末端,还有许多像他这般无家可归,又与家人离散的人们,他们懊悔、哭泣、嘶吼,用力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不止是在悲嚎,更是在痛诉世间对他们这般顽强挣扎的人的残酷不公。
他坐在一个已经荒废的酒肆的旗帜之下,等着爹来寻他。这一等,就是五六个时辰。
此时,天已彻底黑了,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蔽,四处没有一丝光亮——
当年村口的嬷嬷说:
“西北的夏夜能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仿佛将人扯进了黑暗的深渊;在里边呆久了,黑暗的神明,会将你吞噬。”
小白贯道这才知道,原来老嬷嬷所说,竟然真的不是编出来哄骗他们这些个小毛孩早点回家的瞎话。
他开始想念他的村落,想念他的父亲,想念村落中勤劳智慧的村民们,想念同他一块在山丘打猎玩耍的玩伴们……
西北的风声呼啸,他似乎还能听到不远处野狼的叫声。
他不敢动,只能无助地将头埋在自己膝盖之中,低声喃喃道:
“爹……不要留我一个人,我怕……”
他已然忘了这夜他是在怎样的恐惧下度过的。
可最终,他还是等到了太阳出来,曙光浮现。他被由此路过的好心人收养,从此,总算不用再流离颠沛。
但对爹爹、对西北、对他的山丘上的村落与流亡之路的记忆依旧挥之不散。
后来,真如老嬷嬷所说,黑暗的神明,逐渐将他吞噬——
黑夜,果真成了他的噩梦。
他走上前去,轻拍了下百晓的脑袋:
“别怕,我陪着你。”
……
“是你。”
闻言,白贯道诧异地瞪大了双眼。
“我知道你经受过人间疾苦,心中有天下大义,你似乎对任何人都那么温柔——
“可这不影响我喜欢你,我心悦你,我想今后都有你在身边。
“这世间,只有我最知道,你通晓人心,你把弄权势,而你的真实身份扑朔迷离——”
百晓的泪水从通红的眼眶中溢出,
“对,我最看不清的,就是你。”
*
经历了昨夜一事后,唐栀出门上班后,林梨不知怎的,竟突然开始收拾出个新房间,购置上新被褥,似乎是打算今后要与唐栀分开睡了。
唐府内的“闲杂人等”林敦钰率先发现此事,他大惊小怪地怪叫道: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姐夫欺负你了!”
林梨笑着,温声回道:
“没有。只是两个人睡一张床太挤了。”
林敦钰这个靠不住的大嘴巴很快就将此事立马告诉了刚下班的唐栀。
而唐栀本来还因今日上班没有见到白贯道而兴高彩烈,一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歇不住了,下一秒就找到在书房里看书的林梨。可他一望见她专注读书的模样,就不忍心打扰她了。于是他又撤离书房,连忙吩咐下人赶快去换张更大的床来。
而林梨此刻正在尽可能装作很专注地背诵《清心经》。实际上,她自唐栀走近书房的那刻起,便听见了他的脚步声。
不久后,林梨听见外边哐啷作响的声音,忍不住走出了房门。一出房门,便见几位工人搬着木质部件往自己卧房的方向走。
她问已经在院中围观了许久的菲姨这是发生了什么事,菲姨磕着瓜子,饶有兴趣地说道:
“好像是唐公子要换什么新家具?”
“可唐府的家具不是才换过不久吗——”
说完,她瞥见不远处林敦钰边吹着口哨,边心虚离去的模样,顿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林梨咬牙切齿地低声喃喃道:
这只林敦钰……
不知所以的菲姨继续答道:
“可能是你相公他对生活品质比较高要求吧?”
菲姨迟迟等不到回复,扭头一看——只一眨眼的时间,方才还在她身旁的林梨,竟已经消失不见了。
“哎哟,这小梨儿,来无影去无踪啊。”
……
林梨走到房门口时,见唐栀正吩咐着工人们有序开展床榻的拆除和建造工作,气顿时不打一处来。
她有些恼了,隔着几米远,就大声喊道:
“唐栀,你在做什么?”
而唐栀见到林梨到来,喜出望外,高兴地同她挥挥手:
“我在给姐姐换一张更大的床呀!姐姐不是说,两个人睡一张床有些太挤了嘛!”
林梨脸上没有丝毫笑意:“林敦钰和你说的?”
唐栀见她似乎有些不满,又不敢直接出卖林敦钰,只能手足无措地挠挠头:
“啊,不、不是,我猜的。”
“骗人。”
闻言,唐栀方才还灿烂的笑容顿时失了颜色,眉毛如同小狗耳朵般委屈地耷拉下来,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为什么不先问过我?”
“我……”
“你以为我会喜欢吗?”
此刻,她的眼神冰冷,宛如无以融化的山巅积雪。
她不等唐栀回答: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有些了解我,就可以随意揣度我的想法与喜好了?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了。
“还有,我不与你睡,只是我不想与你睡,没有其他原因。”
说罢,她拂袖离去。
只留唐栀愣在原地,满面憔悴,一地黄花。
……
唐栀备受打击,垂头丧气,但更怕姐姐不高兴,于是又屁颠屁颠跑去厨房认真熬制了一壶桃胶红糖水。
他敲敲林梨新卧室的门:
“娘子,我给你煮了桃胶红糖水,你可以原谅我嘛。”
无人回应。
“姐姐,我知道是我骗了你,还自作主张,让你生气了……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了!”说罢,他也觉得这些话丝毫没有可信度,便连忙补充道,“我给你写保证书!若是再犯,任姐姐处置!”
还是无人回应。
他轻叹了口气:
“姐姐,我知道你不想理我。那我把桃胶红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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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放在门口,等我走了,你记得出来拿。”
唐栀将糖水放下,无比缓慢地走开。他在心里默默期待着:只要自己走得够慢,就能等到林梨出来。
可就算他走得比乌龟还慢,而且下一步就要走出这个院子了,林梨还是迟迟不出房。
无奈之下,唐栀伤心离去——
离去的同时,还不忘一步三回头。
他回到新换的大床上,一边想着林梨对他的断崖式冷落,一边呜呜地掉着眼泪。
姐姐她,是不是不要我了……呜呜呜……
在这偌大的床榻上,他单薄的身影显得格外孤独。
……
林梨刚在菲姨的卧房与菲姨谈完话,一走回自己院里,便见一壶不知道什么东西放在门前。
点儿弯腰拿起:“居然还是温的耶。”
林梨好奇地问道:“点儿,你瞧瞧这是什么?”
点儿小心地打开盖子,认真闻了下:
“哇,是桃胶红糖水!”
“……哪来的?”
“不知道呀。”答完,点儿灵机一动,
“是不是刚刚你不在的时候,唐公子负糖水请罪来了?”
林梨:……
她知道自己今日突然失了控,对他甩了些小孩脾气;但自己也说不清原因,更不知要如何同唐栀解释……
而且,只要自己一瞥见他的身影,便觉心乱如麻,难以平静——
她心想,干脆冷处理(从心)算了。
这糖水,姑且当作是唐栀给自己的谅解声明吧。
林梨轻叹了口气:“那我们拿进去喝吧。”
进了屋内,林梨与点儿一起在桌上喝唐栀精心熬制的桃胶糖水——
这糖水不会甜得发腻,大抵是因为里边还加了些红枣之类,在不知不觉间,这壶糖水就快被二人喝到见底。
点儿边舀着糖水,边好奇问道:
“对了,小姐,你同菲姨聊的可是真的?你们当真要在京里开铺子?”
林梨将嘴里的桃胶咽了下去,点点头:
“来了京后,实在是安生过了头,都有些无聊了。当初在唐府还有帐算,现在府里人多了,就请了更专业的账房先生,我这位‘前管账的’,就彻底闲下来了。
“还有,当年梅大人赏赐的银两没花多少,既然有本金,单纯放着不用,也多少觉得有些浪费。”
点儿听后,似懂非懂地摇摇脑袋。林梨沉默片刻后,又接着补充道:
“况且,我总不能一辈子靠着别人来养活自己吧。”
点儿虽然有些不解,但也鼓掌以表支持:
“嗯!小姐英明!
“可唐公子那边……该怎么说呢?”
毕竟有夫之妇单独开铺子,在大昌可是件不大受人待见的事。妻子连带丈夫都会被街坊指指点点——说妻子不着家、相公没本事。
林梨用手整理了下鬓角发丝,随即温声答道: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所以刚才已经同菲姨商量好了,我们决定——
“不说。”
此刻,脸上敷着黄瓜片的菲姨,本来正在想着要开个什么铺子的问题,却突然打了个喷嚏,脸上的黄瓜片在这场黄瓜汁液的吸附力与喷嚏的冲击力的战役中遗憾落败,该飞的飞,该掉的掉。
菲姨极为不爽地将它们捡起,然后一块撇到了花盆中以作养料。
她看着面前这盆长势极为喜人的报春花,白紫色的花瓣小巧可爱,倒是比京中花肆里养的都要好看许多……
对了,花肆!
这花,甚至还是小梨儿养好了后送给我的呢!
呀!我们可以开花肆呀!
菲姨兴奋地起身,想立马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林梨,全然不顾脸上残存的几片黄瓜——
小梨儿,你可千万别那么早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