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意料之外

作品:《梨落折高栀

    *


    “唐卿。”


    向来带着病气的圣上,今日竟突然容光焕发了许多。他正正坐在龙椅之上,似笑非笑地俯视着来者。


    唐栀迈过门槛那刻,圣上就开始直勾勾地盯着他,莫名的压迫感随他的目光阵阵袭来。


    “微臣在。”唐栀低头,欠身行礼道。


    这些天唐栀进宫的次数实在太多,于是圣上大发慈悲,暂先免了他的跪拜礼。


    “今日有个好消息,可想知道?”


    唐栀猛然抬起头。


    以圣上这般姿态,这大概不是一个好消息。不过,他只是轻轻挑了挑眉毛,除次之外,并没表现出丝毫异样。


    圣上轻笑一声:“朕放白贯道出来了。”


    唐栀垂眸,不知该如何作答。


    “朕知道你与白贯道情深意重,不必掩藏。”


    唐栀:?我和他有什么情深意重的?谁会和自己的领导情深意重啊……


    “如今,朕业已调查清楚,那擒拿他的人,的确是受了贿的。爱卿他,受了冤屈,朕给他找了处修养的好地方,你若是想探望,便去南郊的青翠苑。


    “眼下正值春天,正是踏青出游的好季节。唐卿,你若得了闲,大可同亲人好友们一同前去。”


    说罢,圣上嘴角高高扬起,歪头,与身旁的福公公交换了个眼神。福公公笑着,几不可闻地点了点头。


    唐栀自是看不懂其中深意,心里却已隐隐有了几丝不安。他恭敬地行了个礼,低头答道:


    “微臣多谢陛下挂怀。”


    ……


    微风轻拂,阳光,正是一年春好处。


    “娘子,你夫君回来了——”唐栀走下马车,兴高采烈地走进唐府,“王三,夫人呢。”


    他一想到等会就要与自己的梨姐姐好好聊上几个时辰就乐不可支,不掩面上笑意半分。


    而门口的王三垂着脑袋,支支吾吾的:


    “夫人她、她,呃……公子你自己进去瞧瞧吧。”


    “?好。”


    唐栀走进院内一看,只见一群下人们聚在此处,交头接耳,不知在说些什么新鲜八卦。


    一看到他走进,那人便停止了私语,纷纷散开,只余面上菜色。


    他的眉头不禁因困惑蹙起。他边往里走,边张望四周——


    那平日负责打水的高叔,浇花的张妈,喜欢在树下打盹的小齐……


    这院中每个人,竟都面如菜色。


    唐璨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抱着手,拍拍唐栀的肩:


    “你这次,做的可真是不地道啊。”


    “你说什么……我做什么了?”唐栀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怎么府里的氛围这么奇怪……”


    “你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唐璨挑眉,满脸写着不信任。


    “好歹来个人直接告诉我吧……”唐栀无奈扶额。


    唐璨扭头:


    “呐,人来了。”


    唐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陌生的身影出现在他视线里。


    是个女子。


    一袭婚服,一脸红妆。双目有神,身姿婀娜,唇薄如纸,嫣红的唇珠上粘了一枚珍珠。


    “妾身阮贞离,见过夫君。”她小步走上前,声音娇嗲,正正在他眼前行了个妾礼,


    “夫君若是不知如何称呼,可唤妾身乳名阿离。”


    说完,她用她水汪汪的大眼晴偷偷瞥了眼唐栀,又娇-羞地别开了脸。


    他们居然真的没有骗我……这唐公子,还真是好相貌……


    唐栀怔住了,身上宛如被密密麻麻的蛆虫包裹。


    他满脸诧异,心如乱麻,声音干涩而颤-抖:“你是……”


    那女子娇笑道:“妾身,是圣上赐给夫君的。”


    唐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又是圣上,又是试探……


    我明明已经任他折腾、随他差遣,他想牢牢掌控我,想试我的忠心,为何要将手伸到这么远?!


    他究竟要试到何时何地?!!


    他背过身,用右手紧紧抓住在他身旁看戏的唐璨,像是在拼命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唐璨,我夫人呢?”


    “带着东西走了。”唐璨把他的手推开,“你的小老婆一到,她就着急忙慌地就出门去了。”


    “去哪了?”他的声音急切而担忧。


    那被忽略的阮贞离带着哭腔:“可是妾身哪里做错了……”


    闻声,唐栀只冷冷瞥她一眼:“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二人虽是初见,他却像恨她恨到了极点。


    那阮贞离鼻头一酸,眼眶红了,低下头,不敢再发出丝毫声响。


    这是唐璨第一次见唐栀如此失控的模样。他不再像方才那般逗他,直言道:


    “不知道,可能去梨花阁了吧。”


    唐栀眼眶通红,转身大步离去。


    阮贞离小步跟上:“夫君,让妾身陪你……”


    “滚开。”


    阮贞离被吓了一跳,停下脚步,看着唐栀加快离去的背影,呜呜地哭了起来。


    唐璨向来不是怜香惜玉之人,可出于好奇,还是忍不住向前问道:“你是哪来的?”


    那女子停止了哭泣,眨巴眨巴眼睛:


    “妾身是乡下来的,前些天,被京里的大人带到京里,教我读书、教我礼仪,还叫我-日后好好服侍唐公子……”说着,她的眼泪又哗哗落下。


    泪水把她脸上的妆都冲花了,唐璨这才看清她的模样——


    这女子的眉眼,竟与林梨的如此相似。


    ……


    唐栀快马加鞭地赶到了梨花阁。


    他翻身下马,喊道:“菲姨,娘子她可在这?”


    菲姨正在柜台前泡着茶,听到唐栀的声音,懒懒抬起了眼睛:


    “你找哪个娘子?新的,还是旧的?”


    唐栀慌了神:“菲姨,此事完全不在我意料之中,你是了解我的,我心里哪里还装得下别人……”


    “砰”。


    菲姨重重将茶壶砸在桌上:“是吗?可那小娘子说的可是,因为你没有子嗣,求圣上赐个美妾呢。呵,男人。”


    “我没有……”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


    无凭无据,如何能辩?


    二人一时陷入了沉默。


    菲姨刚才是在气头上,如今消了些气,便忍不住愧疚地瞥了唐栀两眼。


    其实,她也不知道前因后果,只是见林梨那副匆匆到来又匆匆离开的急切模样,心中不由得起了几分担忧,与帮不上什么忙的无奈。一瞧见那“罪魁祸首”,便情不自禁地生起气来。


    她瞧见唐栀的眼眶通红,那无以言说的冤屈尽藏在那一对桃花眼中了。


    “菲姨,娘子她……在这里吗?”


    说完,他不由得攥紧了腰间玉佩。那个刻着梨花与栀子花的白玉玉佩。


    他多想见她一面啊。


    想再同她挤在那张躺椅上,她的背紧紧贴着他的胸膛,发间散着淡淡的香。夜风轻摇,树影婆娑,头顶是漫天星子,碎银般洒落,而月亮低垂,温柔得像是要俯身倾听他们的絮语。


    他们本该有许多话要说的——


    那些藏在心底多年的话,那些欲言又止的瞬间,那些在唇齿间徘徊了千百遍却终究咽下的心事。明明约好了的,等今日下朝,要好好说一场,把过往的遗憾、未来的期许,都一一摊开在月光下晾晒。


    可谁能想到,命运竟如此捉弄,连这样简单的愿望,也企图夺走。


    菲姨再次把脸别了过去:“不在。”


    “菲姨,我知道此事是我不对,我想亲自和娘子解释……”


    菲姨抱起手,叹了口气:“真的不在。”


    唐栀不语,委屈巴巴地盯着菲姨,活像路边淋了雨迟迟找不到回家路的白松犬。


    菲姨被盯得脊背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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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没骗你。真的,不在这儿。”


    “那你知道她在哪吗?”


    ……


    南郊,南麻村。


    林梨一身白衣,头上一枝梨花簪,面无表情地跪坐在岑千知的对面。


    “唐府,我怕是不能久留了。”


    “此话怎讲?”岑千知抿了口米酒,这也是南麻村的特产,“其实比起喝茶,我更喜欢喝酒,你呢?”


    林梨低头看了眼杯中的茶,清澈的茶水映出她似水的双眸。那女子,也有这样的眼睛。


    她用她那纤细而有力的右手举起茶杯,缓缓放回了茶台上:


    “今日换换口味,喝点酒。”


    岑千知扬起嘴角,为她斟上一杯酒:“你继续说。”


    “圣上需要唐栀,却并不信任他。他想抓到唐栀的把柄,好彻底拿捏他。”


    “嗯,不错的发现。”


    “而唐栀的弱点,”林梨将杯中米酒一饮而尽,“是我。”


    “哦?你对自己的定位还蛮清晰的嘛。”岑千知边说,边给林梨的杯中添上酒。


    “圣上直接往唐府塞人,无非是在警告唐栀:他所不欲,他所不求,只要天子乐意,皆无选择;反之,他所欲,他所求,只要天子不满,皆不可得。圣上想知道,在唐栀眼里,究竟是他重要,还是我重要。


    “若他通过这场考验,便可得圣上重用;若是没通过,那么从此只需要挟我,就可让他安心做枚忠心的棋子……此招,实在高明。”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林梨沉默了半晌,举杯,饮尽,似有千般愁绪隐于眉间。


    “你……”


    就在岑千知开口追问的瞬间,她总算将那二字从齿间挤出:


    “和离。”


    ……


    南郊,青翠苑。


    此地如其名,一走进苑内,便见满目青翠。往苑中走,是一座又一座的假山,矮矮胖胖的,山上青苔蔓生,山脚上种着各式各样的绿植,长得肆意洒脱。其中有些是京城独有的名贵植株,就连从小跟着沈夫人观赏花木的唐栀都叫不出名字来。


    此苑本是长公主,也就是当今圣上姐姐的花园,只不过多年前长公主在江南失踪,从此这花园便荒废了。不过圣上偶尔也会派人来拾掇一番,因而苑中虽略显凌乱,却并不破败。


    唐栀此次贸然前来,属于是病急乱投医。唐府每个人都说找不着林梨,他又不想呆在唐府对着那圣上的眼线,只好来找找这老白狐狸,问问他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他沿着弯曲的小径一直往前走,最终,停在了一块假山的石头后。


    从这望去,离这不远处的亭中,有一个墨色的修长身影,对面坐着一个白衣女子,蒙着厚厚的面纱,看不清模样。


    “你来了。”亭中传来白贯道的声音。经狱中一劫,他曾经干净爽朗的声音,竟变得沙哑了。


    唐栀心想:此次拜访本就贸然,还是不打扰别人会面了,就先在这里等着吧。


    那女子淡淡答道:“白大人,久违。”


    这个声音,怎么那么熟悉……


    “你可想好了?”


    那女子点头:“嗯。”


    这点头的幅度,怎么也那么熟悉……?


    唐栀看到那女子簪子上随风微微摆动的的流苏,在光下散发着微弱的银光——


    这是他送林梨的簪子。


    莫非此人是……


    不对,这肯定是巧合。


    娘子怎么会自己来找白贯道呢?她连白贯道受伤入狱的事情都不知道,更别提白贯道如今住在青翠苑的事了……


    唐栀又用力揉了揉眼睛,眯起眼睛,仔细观察起那女子的一举一动。


    “要我帮你什么?”


    那女子从袖中拿出一块墨玉玉牌,鬓角的发丝随风纷飞。她将玉牌放到桌上,字字清晰地说道:


    “帮我,保住他。”


    ……


    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