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某个生病难受了好几天的同学，在沈医生悉心的关怀下，含着那根草莓味的棒棒糖，做了一整晚甜蜜的梦，第二天直接睡过头。


    叶寻叼着面包冲进出租车，翻看沈陌半小时前给他发的信息。


    沈陌：书包里层口袋，是今天早上的量。


    叶寻打开药盒，只有一粒。


    吃完午饭回到教室，一杯温水两粒药已经放他桌上。


    到了晚上，又变回药盒和信息提醒。


    叶寻贪婪享受着这种被人放在心尖上惦记着的美好，这次模拟考超常发挥，稳居年级第一，冲进全市前三，被班主任激昂夸赞了半个小时。


    反观那个每天按时往他包里塞药，每次都以一分之差排在他后面一位的人。


    就……


    “你存心想气死我是不是。”


    赵坚上一秒还对着他温和带笑的脸煞地一黑，怒气十足转向沈陌，“60分的作文你给我说撂就撂了，啊？沈陌同学。”


    “沈仙人。”


    “沈祖宗。”


    这话一出，全班一片哗然。


    那齐齐扭过来的几十颗脑袋，每一个都诧异瞟沈陌一眼，而后趋于某种天然的克制，扭过头小声私语。


    叶寻余光朝旁边看去，就见沈陌勾头看着手机，长指飞快敲着屏幕，像是在跟人发信息。从他专注的程度来看，绝对没听到赵坚刚说了什么，更不可能看到那张暴雨欲来的脸。


    “沈陌。”赵坚怒喝。


    足足过了五秒，沈陌昂起头，“……嗯？”


    赵坚脸一白，有种千金重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


    市级优秀教师，城南一中最受学生欢迎的辛劳园丁。


    那股已经飙升到嗓子眼的怒火如果不发出来，岂不有损她优秀教育工作者的威严。


    赵坚推了推眼镜，视线往旁边一挪，叶寻猛地撞上那道逮不着狼抓狼崽子泄恨的目光。


    死了。


    叶寻奏起哀乐的同时，就见赵坚半笑不笑凝住他，抱起手，“叶寻，你来评价下你同桌这种行为。”


    叶寻不是个容易紧张的人。


    不论是作为优秀学生代表站在主席台上讲话，还是在众目睽睽下被老师夸赞。他都能做到心如止水，面不改色。


    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对着沈陌，或是跟沈陌有关的事。


    譬如现在。


    他就无法抑制的紧张。


    “你俩不关系挺好的嘛。”


    赵坚说，“你来分析看看，到底有什么事，能比考试还重要。”


    叶寻简直要窒息。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沈陌提前交卷是去给他买药。


    但这事要是说出来，别说班主任，估计全班都得疯。


    叶寻垂下眼，干脆像旁边那位看齐，装死算了。


    这时，装死那位突然挪开椅子站起来，单手插着裤兜，冷冰冰朝讲台瞥一眼，说，“那天有点不舒服，提前交卷了。”


    “哦，身体原因啊。”


    赵坚体恤点点头，出奇的淡定让叶寻直觉这位姐憋着什么大招要放。


    “所以名次什么的对你来说无所谓呗。”


    赵坚双手撑着讲台，把大波浪的卷发往肩后一甩，“第一名和第九名对你来说也就换个同桌的差别而已。”


    沈陌揣在裤兜的手一动，猛地抬起了头。


    赵坚伸手拍了下前排一个男生的脑袋，“来，邵承，给沈陌同学宣读一下咱班的排座规则。”


    邵承是纪律委员，人长得端正，脾气又好，和班上很多同学都玩得挺不错。


    邵承正在做卷子，突然被点名，愣了一下，放笔站起来。


    “成绩相邻的人坐一桌。”


    “没错。”赵坚一笑，目光越过沈陌往叶寻身上一落，最后看着邵承，“我记得，你跟叶寻同桌了挺长时间吧。”


    “两个学期。”邵承说。


    “成绩呢？”


    “进步了十个名次。”


    赵坚笑得更欣慰了，“分享一下你的进步秘诀。”


    邵承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捏紧桌沿，沉默半晌后，低声开口。


    他说，“叶寻是个特别好的同桌。”


    “他脑子反应特别快。很多我要花上好几天才能弄明白的知识点，他听一遍就会了。他的解题思路比很多老师都要好，学习技巧也不藏着掖着。每次我请教他问题，他都会耐心给我讲。”


    邵承抬起头，突然就鼓足勇气扫过周围同学，铿锵有力拔高嗓门，“所以不论成绩还是人品，叶寻都是名副其实的年级第一。”


    全班“哦”了一声，啪啪鼓掌。


    赵坚目视前方，“所以大家想跟叶寻同桌吗？”


    “想。”一群女生齐声答道。


    “想得美。”


    赵坚愉快扫过某处，看着那一张张犯花痴的脸，“这次邵承考了全班第二，按规矩，他和叶寻一桌。”


    几个女生瘪起嘴，怏怏嚎叫。


    叶寻心里没来由一落，拇指摩擦着指关节，抿紧了唇。


    “我把作文补上。”


    纷乱的交谈声中，沈陌突然开口，望向讲台。


    他说，“我把作文补上，就是年级第二。”


    “年级第二才应该跟年级第一坐一起。”


    交谈声戛然止住。


    几个女生惊望过来，马上又看向讲台，好奇坚哥会不会对帅哥网开一面。


    赵坚挑了下眉，不冷不热迎上沈陌视线，“你说补就补啊。”


    “你问问阅卷老师答不答应。”


    跟着把问题抛出去，“你问问班上同学答不答应。”


    全班默不作声。


    “我请大家喝奶茶。”沈陌说，“多少杯都行。”


    几个女生扭过了头。


    片刻后，一个戴眼镜胖胖的女生举起手，“我要两杯黑糖波波牛乳，一杯加冰一杯不加冰谢谢。”


    “我要一杯茉莉奶白，谢谢。”又一个女生举起手。


    “我要杨汁甘露。”


    “我要冰柠檬茶。”


    “我要……”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点单大队。


    沈陌掏出手机，“我把链接发群里，大家想喝什么随便点，点完我来下单。”


    就这样，后半节自习变成了闹哄的点单现场。


    奶茶店因为某些商品售罄给沈陌打来电话。沈陌举着手机游走在各个过道，逐一跟那些点到售罄的同学确认更换的饮品。


    这让叶寻想起沈陌刚转来他们班的时候，和谁都不说话。每天就一个人孤零零坐在教室，塞着耳机安静看书。


    别的同学都是成群结队去小卖部买水，呼朋唤友去食堂抢饭。下雨了有人帮忙送伞，生病了有人搀去医务室。


    只有沈陌，永远都是一个人。


    不是大家不接纳他。


    而是他拒绝了所有人。


    “你的奶茶，选好了吗？”


    沈陌很快搞定所有人，回来直接把手机给他。


    叶寻手伸了一下，又缩回来。


    对他而言，手机是比衣服还私人的物品。别人怎么样他不知道，反正他是不能容忍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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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随便碰他手机。


    除非，对方是他最亲密的人。


    譬如，男朋友。


    沈陌怎么随随便便就把手机给他了。


    叶寻盯着手机屏，看着屏幕因为超时猛地一暗，自动锁屏。


    糗了。


    叶寻昂起头，巴巴望着沈陌。沈陌看着他多半是有点傻的表情，忍不住一笑，拇指在屏幕上点几下，递给他，“锁屏关了，你慢慢选。”


    说完，抽出夹课本里的卷子，握笔坐下来。


    叶寻伸头一看。


    哦，在补作文。


    叶寻经常摔手机，导致他捧过沈陌手机后格外小心翼翼，滑屏的动作都有点僵硬。好在他喝奶茶的口味专一，不用怎么选，点进去下单就行。


    叶寻来回翻看菜单，找半天没找着他常喝的那款栀子花茶。


    购物车的小红点显示了个“56”。


    叶寻点进去，想确认是不是被人点完了，屏幕上方跳出个微信消息弹窗。


    叶寻想都没想就点进去。


    他习惯先看微信。


    老朱：你和睿睿到底怎么了？


    老朱：那晚在KTV就发觉你俩不对劲。


    老朱：睿睿喝醉了。


    老朱：现在搁我这儿哭，你赶紧来哄哄。


    老朱？


    叶寻一脸懵。


    他微信好友里有叫老朱这个人？


    什么时候加的，忘改备注了？


    叶寻切回主屏幕，想看下通讯录。


    消息列表的名字一眼望过去全陌生，“叶寻”俩字出现在置顶的位置……


    叶寻脑子“轰”地一炸，整个傻了。


    他拿的是沈陌手机。


    他看了沈陌的微信！！！


    关窗口、锁屏、手机翻面放桌上，拿出卷子假装在用功，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叶寻捂住眉心，救命。


    看人微信就算了，偏偏还看了那么隐私的。


    信息内容很好理解，联系一下上下文就知道了。


    “睿睿”应该就是那晚跟沈陌告白的男生。被拒绝后，难过地跑去找了他们的共同好友“老朱”。


    睿睿现在喝醉了。


    等着沈陌去哄他……


    “选好了？”


    沈陌的声音冷不防钻进耳朵，叶寻握笔的手一抖，看向趴他卷子上的手机。


    看人信息就是挺不要脸，被骂也是他活该。


    “我刚……不小心看了你微信。”叶寻飞快瞟了眼沈陌的脸，喉咙发干，“……不、不好意思。”


    沈陌没说话，也没急着拿回手机。


    不过看他神色微顿的样子，应该是在想他看到了什么。


    “是老朱。”


    叶寻主动招供，“只看到他发的。”


    沈陌哦了声，继续写字。片刻后，说，“没事儿。”


    “……有、有事儿。”


    叶寻闭了闭眼才让自己挤出个声儿，“他让你，去哄睿……”


    下课铃在这时候尖声响起。


    沈陌不知道是被吓到还是怎么，脸色变得有点难看。


    他果然看了不该看的。


    叶寻又说了句抱歉，把手机还给沈陌，借口去接水，抓着杯子溜了。


    按下出水键，叶寻忍不住朝位子上看去。


    他看到沈陌拿起手机放到耳边，出教室打电话去了。


    果然。


    一听到睿睿喝了酒伤心难过，沈陌就没办法像那晚那么冷漠了。


    他心里，其实是有睿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