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她本无心

作品:《万人嫌师妹她突然无敌

    翌日,李逢意站在天枢院门外,差点没认出这个眼神呆滞,散发“生人勿近熟人更是滚远五百里”幽怨气场的人。


    发冠下还有两缕头发未扎,抹额戴成反面,鞋子左脚黑色右脚黄,这还是那个仪态整洁端方的大师兄墨怀仁吗?!


    李逢意眼如铜铃,眉似毛毛虫九曲回环,怀疑自己脸盲认错了人。


    然而一开口便是那熟悉的半死不活味道:“师妹,你只用对我说要去何处便好,一个时辰后我再过来,现在我要回宗帮师父处理堆积的二百八十个公文,然后买三斤新鲜葡萄送到岐修尊上处,再帮青衔尊上整理书房......”


    哇,这都不起义?换她直接篡位当掌门了好吧!


    等下次以魔尊身份见到墨怀仁,定要招揽他来魔域看看,什么叫做待遇优厚的正规道宗。


    “师兄,不如我帮你去给青衔尊上整理书房,这样你轻松,我也算完成处罚?”


    墨怀仁眼中燃起一丝光芒,瞬间又暗淡下去:“理论上是可以,但青衔尊上是因为书房事关宗门要务才让我去,你方入门几月,怕他不一定应允......”


    “没事”她老成持重地拍拍对方,狡黠的桃花眼满含志在必得的踌躇,“剩下的交给我,师兄你也不容易。”


    第一次有人愿意为他分忧,他疲惫的脸庞终于有了笑意:“小师妹,你也太善解人意了。”


    赤松峰的杂草长得足有半个人那么高,其间铺设石板小路,路面形似蛛网,蜿蜒绵亘,数百座嶙峋怪石横七竖八躺在周围。


    只有斜挂崖璧的曲松,走势与黛色远山峰缘趋同,枝干盘虬错落,上扬似流云出岫,下探呈龙爪反握,嫩绿针芽组成万千鸟雀尾羽,勉强像个仙门标识。


    感应到有人接近,怪石沿着四通八达的小路飞速移动,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卦阵旗腾空竖起,光芒在阵顶正中央映射出太极黑白图案。


    墨怀仁伸手准备拦住李逢意:“小心,这是青衔尊上设置的阵法,看似只是普通八卦阵,可经他改良,足以困死元婴后期修士。”


    他回过头,身后只余松风相迎。


    师妹不知何时,已经走进阵中,站在阵眼中央左看右瞧。


    遭了,这个阵法他能用青衔尊上注入腰牌的灵力开启,但仅限自身,其余人仍旧会被困住。若是小师妹遇害,他怕是要愧疚终身。


    “可恶,你待在原地别动,我去找青衔尊上!”墨怀仁厉声告诫李逢意,用腰牌开阵后直奔青衔尊上所住的长遗宫。


    这个师兄,一惊一乍干什么?


    李逢意捡起石头,随意丢向“坎”道旗帜,四面八方刹那冒出千钧重的水流,汇成水牢将她淹没在阵中。


    她提前憋着口气,立马凫水到对应土元素的“坤”字旗旁以灵力推动。


    意料中的土层没有出现,水势反倒更大,在阵内汇成逐渐加高的水柱,将她推到阵眼顶端。


    不是相克的属性,难道是相泄?土壤能拔干吸收水分,是以土克木,而相泄是指被所诞生的事物反过来作用,水生木,则木泄水。


    雷鸣风起万物生,木在八卦大体对应震、巽二卦。


    她双手并用,驱动震巽旗帜,两枚阵旗居然靠拢融合,绽放出大量树木藤条,将水牢层层包裹,最后汲取殆尽。


    危机解除,但阵法依旧存在。对待这种被改良过的阵法只有两种方法:用蛮力打出去、猜对方心思。


    她如今已经进阶到元婴中期,方才听墨怀仁所言,阵法似乎比她灵力高。


    好你个青衔尊上,气煞她也。


    李逢意蹲在阵中思考,忽听阵外隐隐有人叫她的名字。阵内人看不到阵外,阵外却对内一览无余。


    “是你吗,顾道友——”陆羲川熟悉的声音渐近。


    遭了。“别过来!”她用力做出外推手势。


    “我来了”陆羲川挂着笑脸言出脚随,旋即出现在阵中,“你招手叫我有何事?”


    “......”


    不生气不生气,他只是一个阳光开朗大道友,他能懂什么呢?


    “咚!”


    陆羲川抱着脑袋“嘶”得像水蛇:“顾道友,你打我干什么?”


    “嗯......这是我表示亲近的方式。”


    “那我也......”


    陆羲川举起手,似乎好奇地想尝尝敲人额头的滋味,却忽然愣住,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


    他熟练地褪下外衫,递给被淋湿的李逢意。


    二人在阵中唠起家常,据陆羲川陈述,这厮在北域的夜晚不慎被妖兽打晕丢到角落,来救援开启传送的人并未发现,又重新回来找了他半宿,青衔尊上看他太不成器,便也罚他来自己峰上打杂。


    李逢意拍膝而起:“岂有此理,你是晕过去又不是故意不走,怎的还做惩罚!这个青衔尊上果然是个大混蛋!”


    陆羲川打了个喷嚏。


    他轻咳一声,眼底笑意敛去许多:“你,一直都很讨厌青衔尊上?”


    讨厌?她向来待人待事随心随性,大多时候,若是欺惹到她便揍回去,看到对方得到报应便抛之脑后;若是对她好便加倍投桃报李,见对方笑她也开心。


    故而在她的世界里,主打有借有还不亏欠,任何事都转眼即逝。


    现在细想,大恨尽灭,大爱尽逝,剩下的还未有什么人,能值得她记挂良久。


    她摇摇头:“倒也不值得,妄遗他人爱恨,必受宥困淹留,无心生大道。”


    微风穿堂走巷跋涉到山巅,凉透季夏一身暑气。细碎发丝遮住李逢意侧脸,看不清其中神色。


    她侧身眺望无雨无晴的天幕,偶尔雁群排云略过,勾勒点点痕迹,很快又被云雾抹去。


    白色的事物总是无情的,一如云雾或苍茫大雪。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1]


    陆羲川好像此刻才开始了解这个人。


    身为尊上该夸她道心坚韧,身为长辈该赞她后生可畏,身为并肩而立的陆羲川却觉心口一刺:“那你为何来这里帮他整理书案?”


    “帮师兄忙咯。”李逢意撒谎有理有据,丝毫不慌。


    墨、怀、仁?


    此刻禀报尊上后,飞跑到掌门几案处理完第二百零八份公文的墨怀仁也打了个喷嚏,并感觉他鞋变紧了些许。


    他转头望着和岐修尊上对弈正入迷的掌门,感觉掌门的脸在勾引他的拳头,罪过,罪过。


    陆羲川的到来对李逢意更碍手碍脚,她四下探查阵旗,溜过来溜过去,这个美丽废物就在一旁托腮看着,嘴角永远保持不达眼底的三分微笑。


    青衔尊上在这里出了个无字谜题。不杀人,只困人,若要将八个道旗组合试过,则排列无穷无尽,如果将范围缩小到固有的六十四卦中,便要尝试破阵六十四回。


    她自己倒是无所谓,但在她不能暴露身份的情况下,身边这个人会在阳间体验十八层地狱名厨烹饪大法,即刻又下到阴间再来一遍。


    对方似乎看出了她的顾虑,苦笑带着几分肯定:“若是你有想法,大可去做。”


    “罢了罢了,我说好要保护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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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阵法变幻无穷,我不能让你冒险。”


    “被你保护的条件是什么?”


    “嗯......对我胃口的好人就行。”


    原来如此,他倒是狭隘了,顾澈此人就像行走江湖的游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事了拂衣去[2],只留一个背影。


    没有人会让她真正喜欢或是讨厌,因为“不值得”。


    说到底,他也只是好奇这个人,如今弄清她是个性使然,倒也免去过多弯弯绕绕,以后当个寻常子弟相处即可。


    起伏不定的情绪得到释然,陆羲川便也恢复到从前的心境。


    因此当李逢意转头再望向他时,感觉他笑意中多了几分虚假。


    李逢意仅仅闪过一瞬疑惑,理智便将它压了下去:“我与青衔尊上接触不多,完全理解不了他会如何设置关窍,但是,我对他的气质有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


    “死意。”


    陆羲川呼吸一滞。


    “他看起来对一切事物关心度不高,但又并非‘淡泊’,更多的是‘淡漠’,好像救人是任务,活着也是任务,纯粹得有些过头。”


    “他像是活在过去的人”李逢意没注意到陆羲川逐渐阴郁的脸色,自顾自分析下去,“只穿绿色衣衫、只用基本阵法就是很好的例证,是以我认为,他的阵眼会设置的,一定是他最熟悉、存留最显眼的东西。”


    “别说了”陆羲川嗓子开始沙哑。


    “相信我,我方才看到你的衣服才想到这个事,其实谜底,就是‘明夷’”二字。”


    她说对了。


    这个卦象,是他师尊从六十四卦中挑出最好听的名字,他当时便提醒过这个卦象并非好卦,可他师尊对此十分无所谓。


    明夷——“日落地下,光明殒伤”。


    许多年后,他才知道什么叫做一语成谶。


    李逢意看陆羲川不语,便直接不管他,按照“下离上坤”的组合注入灵力。


    所有阵旗顷刻化为乌有,巨大光亮扫过这片土地,睁眼后,山石不再,出现蒙尘日久,石阶泛黄爬出苔藓的八卦形状练功台,它似乎已被废弃多时。


    “你......”


    “走。”陆羲川一扫往日儒雅温和,冰冷的语气不容置喙。


    “呃,可我还没打扫啊。”她还没去书房找东西。


    陆羲川抬起头,额头青筋暴起,双眸布满红血丝,眼角亦泛红干涩。难以抑制的悲怆、愤恨、苦痛让他浑身颤抖,面容变得扭曲:“青衔尊上说,你以后不用来这里。”


    “那你衣服......”


    “扔掉吧。”


    劳模墨怀仁刚好在此时回来监工,他本欲接走二人,但陆羲川不愿,径直走进长遗宫,他只得先送李逢意回天枢院。


    李逢意问墨怀仁:“师兄,陆道友今日怪怪的,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墨怀仁摇头:“我今日都没见过他,不清楚。”


    霞光辉映万里长川,把天枢院下的无定河照得似条锦缎。鱼鳞般的银光逐渐消失,力敌万钧的奔流带走血色残阳,天宇迎来蓝黑色寂夜。


    李逢意跟着花彤儿去食肆,一路上花彤儿都欲言又止。


    “说吧”她揉揉花彤儿的脸,“你到底有什么事?”


    花彤儿严肃地问她:“你是不是喜欢青衔尊上啊?”


    李逢意心想这哪儿跟哪儿,果断摇摇头。


    “那就好”花彤儿舒了一口气,凑近她耳语。


    “我听说,青衔尊上曾经弑师杀友,屠戮了半个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