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7. 未竟之业

作品:《澄水如鉴

    赵缭意识到自己甚至连他的影子都不用看,就知道他是谁了。


    再看周围,凡是可能来人的地方,都隐有人影,便明白他早知道在这里能遇到自己,早已安排好了。


    赵缭是真的不想见到他,但可笑的是,她在这个不该回来的时间点,奔袭千里回来,就是为了他。


    赵缭走到李诫面前,垂首屈膝要跪下,李诫却已经蹲下,一手按住赵缭的膝盖阻止她跪下,一手从怀中掏出帕子,擦去赵缭靴上的污泥。


    擦净后,李诫攥着帕子却没有起身,身子缓缓向前倾去,直到额头触在赵缭的腿面上。


    赵缭垂眸看脚边的人,想说的、想问的,都已不再有意义。


    “殿下,是属下一意孤行北征,让您错失良机,请您恕罪。”


    这自然不是赵缭的心里话,只是此刻,说点什么要比沉默舒服得多。


    李诫过了许久,才声音又紧又哑低声喃喃道:“回来就好……”


    赵缭不知道,李诫闭着双眼,而自己的衣摆上已濡湿一片。


    “我怕你吃败仗,再也回不来,可我也怕你打胜仗。


    宝宜城大捷后,我知道,你要不回来了。”


    “所以,您就眼睁睁看着梁王继位,什么也没做。”赵缭苦笑道。


    “我要是继位了,你还会回来吗?”李诫的声音里包含感情的时候,会出奇地理智。


    当然不会。


    赵缭不答,只是向后退了一步,跪在地上,与李诫面对着面,苦苦问道:


    “可这正是您的夙愿,也是我这十几年存在的意义。”


    李诫笑出声时,比赵缭的声音更苦。“缭缭,我多希望是这样。”


    不见五指的漆黑之中,李诫伸手,抚住赵缭的脸庞,在捕捉到她温度的瞬间,就已经不可自制地泪流满面。


    “可如果没有你,就算做了皇帝,又能怎样?”


    赵缭心里简直笑出声来。就算做了皇帝,又能怎样?


    那她这些年来的痛苦、承受、殚精竭虑,又算什么?


    到头来,她对他而言,不是足智多谋的军师,不是安邦定国的将军,只是一个心爱的女子。


    李诫以为,赵缭不说话是因为被这番话触动到了,已经接着说了下去。


    “缭缭,缭缭,我们不要这些了好不好……我会想办法休了薛凤容和扈氏,我会向李谳求娶你。我们离开盛安,回我们的封地,我们从此只做富贵闲人,白头偕老。


    只要放弃我们的势力和兵权,李谳会让我们走的,从此我们……”


    “殿下!”赵缭一把握住李诫的肩膀,压低声音吼了出来。


    “别说现在是梁王登大宝,我的势力还未被瓦解,就是梁王的儿子、梁王的孙子当了皇帝,我手里一个能用的人都没有,我也一定会把那个位置给您抢过来的!”


    浓雾一样的夜色中,模糊的是赵缭的面容,愈加清晰的,是她的眼睛。


    就好似许多年前,她搏杀的狼群的眼睛。


    赵缭收回手,声音也恢复了平静。


    “殿下明白,我因有未竟之业、不甘之心才回来,那么事业未成、目的不达,我什么都不会放下。


    处心积虑多年,我非要拿下这一局。”


    不论风如潮雨如瀑,青竹犹绿,百折不断。这是李诫爱上赵缭的理由。


    所以,对这样的赵缭,李诫总有一种服用了毒药的感觉。


    痛苦、无力,绝望,可又怎么可能不心甘情愿地,随她共赴这一程,哪怕前面是死路一条。


    哪怕,李诫有太不好的预感,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还有可能抽身的机会。


    “好。”李诫站起身来,紧紧攥住拳头让自己不动摇。


    “多谢殿下,若无他事,属下告退。”赵缭也站起身来,躬身行礼后,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入黑暗。


    赵缭没有立刻回去守灵,而是又进了茶水间。


    这次,赵缭没有进供官员用茶休息的正厅,而是走到庑殿门口,冲里面道:“请烧杯茶。”


    里面宫人正在忙碌,闻声立刻转身行礼,有人捧着一杯茶迎上来道:“奴才们未察将军,劳烦将军亲来水房,请将军恕罪。”


    “无妨。”


    “将军请。”宫人端着茶,随赵缭进了正厅,放在桌上,又告了罪,才退了出去。


    厅中,还有不少官员,赵缭端起茶杯,闲聊一句喝一口茶,很快身子便暖和起来,便放下茶杯告了辞,往守灵的大殿走去。


    这时,赵缭垂在身侧的手上,已经攥着一张纸条。


    除了跪灵之外,众官员还要每隔一个时辰去梓宫灵位前设的几案边焚香、跪奠酒、除冠削发,举哀。


    赵缭径直走到梓宫前,跪在绣垫上,拔簪脱冠放在一旁,长发倾泻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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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瀑。


    这时,所有人都只能看到赵缭长发及腰的背影,只有先帝的棺椁看见赵缭前倾去取银剪的瞬间,是如何展开掌心的纸条,就着夜里唯一的烛火只扫了一眼,就又握入掌心,然后持剪刀剪下一缕青丝,连同纸条一起,送入面前的火盆。


    起身后,赵缭转身接过三支香,三叩首后恭敬地插入香炉时,眼角犹有泪痕,忠君之态无可置疑。


    但其实此时赵缭的心里盘算的,只有方才纸条上的内容。


    这是隋云期从宫外传进来的,有三件事。


    一是原本毫无动作的禁军和金吾卫,在今日对全盛安进行严密布控,加强了对各个城门,及城中重要军事场所的防卫。


    二是扈骢在先帝驾崩之初,就被秘密调回盛安,实际上已经接管了关陇守备军。虽然这两日还没发现关陇守备军离开驻地,但已进入战时状态。


    三是陶若里已经完成丽水军整编,并率军南进三百里,到达赵缭指定的地方待命。但近日军中流言四起,说陶将军率大军南开,是为了入都篡逆夺位,军中一时人心惶惶,生怕自己明儿做了反贼。


    把这三件事在脑海里捋完一遍时,赵缭正迈出正殿。从她这个高度往下看,即便夜色沉沉,也能看到三层高台上密密麻麻跪满的人。


    这些人就像稻田里的庄稼一样,模糊了一切个人特征,但赵缭还是一眼看到了李谊。


    或百无聊赖,或昏昏欲睡,或不堪忍受,或麻木呆滞,没有一个人说话,可就只有李谊的身形,看起来是安静的。


    他自始至终颔首垂眸,像读书一样看着膝前两掌大的地方。


    那日官驿,李谊几乎是挑明了自己的立场,所以他会有所行动,赵缭不意外。


    赵缭只是一时没想明白,调扈骢回来绝对是李谊的主意,而下达这个命令的不会是先帝的命令,只会出于新帝之手。


    可先帝驾崩之后、到李谊回到盛安之前,赵缭没有死角地监视着李谊,确定他绝对没有送任何消息出去。


    那么新帝是怎么知道扈骢能用的呢?


    赵缭也垂着眸,可思绪却如风卷云涌般在皇城上流转。


    直到,一个最坏的可能性出现在赵缭的脑海里,让她在吃惊的同时,已然确信。


    赵缭的目光抬起,穿过人群,落在李谊淡泊持正的背影上。


    李谊,原来你早就站队了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