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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十九世纪女作家》 第 81 章 八十一,二合一
回到庄园内,时间已经很晚,什么也看不清楚,囫囵休息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山谷被春季的烈日照耀着,山峦散发着嫩绿的颜色,昔日骨瘦嶙峋的树木变得茂密。
庄园内,溪流小湖依旧那样平静,但去年园丁们培育过的花草却都吐蕊盛开,郁金香沐浴在光照下,衬得偌大的庄园都没那么无聊了。
玛格丽特感觉自己好像也没离开这里多久,变化却天翻地覆。
一大早上,玛格丽特甚至都没去点卯,在宿舍里翻箱倒柜,打算先将房舍收拾一通,然后去找一趟女管家,再下山去梅兰妮那里取信。
这小宿舍里,到处都积了一层的灰尘,还有日积月累攒出来的杂物。
玛格丽特打算先搬一部分回姨妈那里,省得几天后拿不下那么多东西。
玛格丽特的床位在靠墙这边,昨夜舅妈的八岁的小女儿贝拉挨着她睡,所以她才会在醒来时感觉到身边有人的呼吸声。
目测这房间不到二十平米,却住了五口人,挤的像宿舍一样,空地上除了炉子就是餐桌,连凳子都没有。
玛格丽特将目光往四处打量,她瞧见了依偎在门边的几双鞋子,有皮鞋,有单布鞋,她的是一双平底皮鞋。
她看见了起翘的木地板,泛黄的墙纸,以及有些漏水的窗角,漆面斑驳脱落的窗框,狭窄单薄的铁床。
这会儿大家都起来了,沉默无声的各自穿衣,玛格丽特不敢表现的太异常,她收回目光,又见露易丝从煤炉边提起一只磨损严重的锡铁水壶,往盆里倒了一半,又拆开一盒香味浓郁的肥皂扔进里面搅动。
水里顿时充满了泡沫,柑橘调香味浓烈。
路易斯扭头对她说道:“小埃,来洗洗脸吧,这块肥皂是我收拾套间时一个女客人临走时送给我的,在商店里至少得要好几角钱。”
路易斯比玛格丽特大两岁,如今十八,正是亭亭玉立的年纪,一头亚麻色长发编了盘在脑后,鼻子小巧,五官精致,显得气质清秀。
年龄差不多,性格也类似,玛格丽特知道原身和表姐的关系很好,她扯出笑意,点了点头。
“我这就来。”利兹酒店的工作餐是一项诱惑人的福利,通常有焦香的面包和番茄罐头炖豆子,一小块黄油,偶尔还能在炖豆子里找到点香肠。
特莉把自己的面包和黄油用帕子打包带回了家,就紧接着开始用炉子里的余火做晚餐。
露易丝今天好像累的厉害,她脱了湿漉漉的鞋子放在炉子边烤干,上床躺下,玛格丽特用剪子的声音吸引了她,露易丝将头探下来。
“小埃,你在缝补什么东西?”
玛格丽特也没瞒着她:“我今天去买了线,打算拿穿不了的旧裤子面料做双手套,里料可以缝在上衣里加厚,这天实在太冷了。”
露易丝惊奇的很,就连舅妈都看了过来,她挑了挑眉头:“玛格丽特,你什么时候学会缝补衣裳了?”
“还不知道能不能成样子呢。”玛格丽特谦虚地说道。
露易丝又躺了回去,她叹了一口气,与玛格丽特吐槽道:
“莫里森太太真是不好对付,今天我在那贵宾套间里将所有的地毯都刷了一遍,她老人家还是不满意,后头干脆叫人从仓库里拿了新的地毯铺上。”
“你说说!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早换了不就好了?可怜我的腰啊~趴在地板上两个小时,都要断了~”
虽然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听见有人提起,但玛格丽特对那两位贵宾依旧漠不关心。
但露易丝依旧在滔滔不绝的说着。
“莫里森太太还说,那两位贵宾的房间开了一整个季度,即使他们平时不住在这里,也要一时不落的全面打扫,她每天都要检查!”
露易丝愠怒的声音渐渐熄灭下来,她嘟嘟囔囔从床头翻出一本二手旧书阅读:“我这辈子最厌恶的就是有钱人……”
“是啊,为什么有钱的不是我。”玛格丽特拿着手套裁片举棋不定,她这料子已经旧了,颜色也褪了,还有点破,又没有别的辅料,怎么做才能让人眼前一亮呢?
想了半天,玛格丽特打算用线在布料上刺几朵小雏菊,一能遮丑,二能亮眼,不过,这是一件费功夫的活儿。
玛格丽特打算先把衬裤的里子缝进她的衬衣里,这样明天早上就冻不着了。
舅妈暗地观察,见玛格丽特缝衣裳做的有模有样,很是吃惊,这孩子平时不声不吭,怎么在缝补上还有点子天赋呢?怎么她以前没发现,要是察觉了,早两年送她去裁缝店做学徒,那前程可就不一样了!
现在都十六了,做学徒年龄又大了些,不过没关系,如果有了点手艺,再过几年找对象成家,也是很有市场的。
特莉舅妈一边懊悔自己耽误了孩子,一边又开心盘算着,今天她涨了工钱,兴致颇高。
她清理了餐桌,在等黄油土豆汤煮好的间隙,拿出今日从会计那里结算的薪水,以及孩子们上交的生活费。
用蘸水笔,在旧报纸的空白处核算一笔笔开销。
回家的路上,她交了煤钱,买了一小袋面粉,一袋特便宜的玉米碴,一条肥肥的培根肉,又问房东结了房钱,算来算去,竟然还余上了一块半,这周的伙食算是稳妥了。
夜深了,可纽约是座不夜城,哪个点都有刚下工的人在街上逛夜市,到了饭点,托马斯也顶着一身的雪回来了。
他冻的鼻子耳朵都红了,在炉子前烤了半天,闻到煎培根煮土豆的味道,馋的直转圈,围着舅妈说道:“我去了火车站,帮忙给人搬箱子,有一位绅士拿了几角钱,让我给他捎口信,我就去了一趟百老汇大街的奥夏剧院。”
舅妈拍了拍他身上的雪,托马斯这个小孩吧,比他姐姐还不爱说话,老实巴交,再生气也只是不耐烦的跺跺脚,但又脑子不灵光,不会偷奸耍滑。
“怎么跑了那么远?以后天黑了不许乱跑,外面不安全!别学那些走街串巷的小混混!”特莉舅妈并没有玛格丽特那么好说话。
“在街头混迹的那些小子都不是好惹的,你小心抢了人家地盘的活儿,被麻袋套了脑袋打一顿。”
特莉舅妈就知道很多这样的事情。
托马斯讪讪地说:“我知道了。”其实他也不太敢明目张胆,街头的规矩十分乱呢。
在玛格丽特缝制完加厚的衬衣和外套之后,她又敲了敲头顶的床板问露易丝:“别睡了,有没有要补的衣裳呀?顺手给你补了。”
露易丝闻言从床上爬起来,在床尾翻翻找找,“你别说,我还真有条衬裙的口袋裂开了……”
特莉将冒着腾腾白色热雾的混着少量培根肉的土豆汤,和她做的面包片端上桌子,她摘下了玛格丽特挂在床头的煤气灯,催促她放下针线:
“先吃晚餐!”
如果表姐都这么好看,那么玛格丽特对自己的容貌也有了几分期许。
托马斯还眯着眼睛蹲在门口穿鞋,他如今十三岁,但也有了一份工作,那便是送报纸,他需要最早出门,最近还开始带着贝拉一起送报纸。
托马斯也很瘦,一副典型的小英国佬长相,嘴唇薄,皮肤白,一脸的麻子,头发睡的像鸡窝一样,他刚刚囫囵吃了几块水煮土豆,即刻就准备出门了。
“多吃一点,托马斯,你今天要去两个街区吧?”特莉姨妈一边给贝拉扎羊角辫,一边扭过头来对着托马斯说道。
托马斯点点头,他有着玛格丽特暂时难以辨别清楚的爱尔兰口音:
“放心吧舅妈,我能完成的。”他还是个孩子,曾经很是调皮,但父母死后很饿了一段时间的肚子,如今也不得不干活养活自己。
等贝拉扎好了辫子,吃了土豆,背上送报用的挎包,托马斯一脸便不情不愿的领着她出了门,一边走一边嘱咐着什么……
玛格丽特尽量降低了存在感,她围着炉子老老实实的啃了一颗略有盐味的土豆,肚子里一绞一绞的饥饿感使她不得不把这东西咽下去。
又是一刻钟后,特莉与露易丝锁了公寓门,玛格丽特跟在她们身后,踩着淹没到脚裸的积雪朝第五大道跋涉。
在原身的记忆中,舅妈,露易丝,她自己,都在第五大道鼎鼎大名的利兹酒店工作。
舅妈是洗衣工,一周赚五块钱。
表姐是清洁工,一周赚四块五。
而她因为年龄小,工作是扫壁炉,每周工作三天,上半天班,不供午饭,所以一天一块钱,一周三块。
而托马斯和贝拉送报纸,二人每天能赚七角钱,这更是报刊店老板压缩了又压缩后的数字。
对于他们这一家子工资微薄的人来说,足足要花费两个人的工资才能付房租和煤钱。
又要花上两个人的工资,才能买够一家子吃的口粮。
原身每个月都要把三块钱的工资交给舅妈两块半,只留下五角来购买必需品。
出了大多都是公寓的三十三街,眼前建筑变得多样起来,人潮也逐渐集中。
玛格丽特抬头看向四周着纽约街角已经开门的临街店铺,顿时有些挪不开眼,放慢了脚步。
布料店,肉店,糖果店,复古腔调装潢精美非常,店铺内挑选商品的客人穿着更加繁琐的有臀垫的鸡屁股绸子长裙,女人戴小礼帽,男人穿笔挺的哔叽面料西装,叼铜柄烟杆。
路上缓慢的有轨电车与叮当作响的铁皮黑漆马车同时运行。
建筑物虽然与后世差别不算特别剧烈,但格外有种历史韵味,在城市雪景中,如同画报一般精致。
不愧是镀金时代。
玛格丽特这时候才感觉到一阵劫后余生的激动,可她伸手摸了摸衬裙里的口袋,只掏出来几个冰凉的硬币,且都是美分,貌似只够买块棕榈糖,一盒火柴,或者一小罐的海盐。
她又瞬间蔫吧下来,老老实实的垂首看路,跟上表姐和舅妈的脚步。
玛格丽特感到苦恼,到了某种程度,她只能将前面的情节全部选择性忽略,不再修改了。
她拿出另外的一令白纸,继续顺着大纲往下写,没完没了的让剧情在脑子里快进,直到结束。
于是乎,在姨妈看来,玛格丽特又像是瞬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写东西,不是写长的就是写短的,除了写作就是吃东西,别说洗脸梳头,她连觉都彻底不睡了,门缝里整夜燃着烛光。
她每天都忧心玛格丽特会不会像隔壁鞋匠家赌博的大儿子一样猝死。
隔那么两个小时就上楼去看一趟,送水送吃的,看看她是睡在桌子上还是床上。
直到某一天,玛格丽特写完了大约一英寸厚的手稿,忽然意识到四月已经来临。
该去伦敦了。
第 82 章 八十二,一更
四月初,又下雨了。
雨势从清晨开始,直到中午,越来越大,山谷间弥漫着浓郁白雾,将翠绿山野的笼罩。
将目光眺望出去,除了顺着屋檐珍珠般坠下的水珠,就只能看清近处的菜畦。
安格莱旅舍的后院不像前院一样铺了石子,在忽如其来的瓢泼阵雨中堆积成了一片浑浊泥泞的小湖,不过菜畦起了垄,淹不到。
玛格丽特站在后门外屋檐下的石槽边慢悠悠地洗漱。
她穿着不知道从哪个柜子里拿出来的宽松发旧的棉布米黄色衬裙,头发松松地扎了一个辫子,没有盘,随意地散落在背后,足足垂到了腰际,乌黑油亮的。
拿着一把羊毛牙刷,边清理牙齿,一边盯着菜畦里的葱和萝卜看,姨妈还种了小番茄,只不过都是青的,阶下的浑浊泥水越来越深了。
玛格丽特好久没有下楼了,她透过这浑浊的泥水,都能看见自己邋遢模样的倒影,与在庄园里简直是一模两样。
次日清晨,屋外开始下起小雨,玛格丽特从亚麻缝成的床单里爬起来,天还没亮。
她要安排今天的任务。
印花的,提花的,刺绣的,以及各种颜色,应有尽有。
玛格丽特不知道这些布料为什么能凑到一起去,难不成这个世界的地理格局与上辈子不一样吗?
“请问这种布料是来自华夏国吗?”剩下半天,她在家门外的空地上做木栅栏,先要砍树,修光后拖到门口,再固定起来。
三天时间,玛格丽特把门前屋后的几片地都圈了起来,一有空,就带乔治去山坡上捡石头回来加固。
三天后,玛格丽特又与乔治一起在屋门口起了几垄菜地,她打算把屋后出苗的菜都分移到前面去,方便浇水。
玛格丽特还专门在院墙一角留了块空地,她打算建一座旱厕。
挖旱厕是一件辛苦活儿,乔治去村子里借来铁锹,姐弟二人也不过分劳动,每天就像蚂蚁搬家,一篮子一篮子的刨土。
坑洞足够大之后,玛格丽特用半山腰的黄黏土攉泥,糊在坑壁,点燃火堆烧硬,然后再一半搭上木匠那里换的木板,上面建木板房,盖上稻草顶。
坑的另一半露天,用木头做盖子,平时一拉开,就可以直接从沉积池里取粪肥。
这一项巨大的工程做完已经一周过去,炎热的夏天来临。
玛格丽特再次穿戴严实,前往蜂房去查看蜂筒的情况。
已经发展壮大到了可以二次分筒的程度了。
玛格丽特花一天时间继续用肉换了木板,自己加工做成蜂筒,把原筒的蜂分成三波,她还在原筒的蜂巢里找到了蜂王。
夏天来临,雨季也伴随而至。
这天夜晚,玛格丽特睡在床上,身边就是伊莎贝拉的床,伊莎贝拉忽然惊醒大叫起来,玛格丽特与乔治起来查看,原来是暴风雨导致屋顶渗水了。
伊莎贝拉倒霉的紧,玛格丽特全屋查看了,只有她床头漏雨,玛格丽特只能与乔治把她的床挪开,摆上罐子接水,伊莎贝拉与玛格丽特挤在一处。
湿润的空气,滴答滴答的雨滴,与伊莎贝拉的抱怨声混在一起,玛格丽特睡的格外踏实。
老板说,在丁戈三里地住的富商妻子罗伯特夫人,最爱用兔子皮做斗篷,每到冬天都要做一件,还偏爱灰白的毛色,也不是夫人本人喜欢,而是她那嫁给了领主的男爵弟弟做第二任夫人的姐姐喜欢。
每年距离圣诞之前,夫人就会给男爵夫人送一车的礼物。
打听完毕,玛格丽特问老板要酒曲。
老板表示没有这个东西,玛格丽特也猜到了,本地酿的是啤酒,要么就是坐船从王国南方来的葡萄酒。
这两种酒都只需要酵母,不需要酒曲。
所以,她拿着24个铜币和自己从家里带来的铜币,先牵着伊莎贝拉去布料商店卖布。
这是玛格丽特上一次去过的店。
依旧是琳琅满目的布料,伊莎贝拉带来的布卖了32个铜币。
伊莎贝拉在挑选缎带,缎带有便宜的,也有贵的,便宜点的,是陈年的料子,有的产绸小国距离王国近,运费能便宜一些。
伊莎贝拉要了一根6铜币的陈年缎带,她觉得能拿回家自己再染一染。
玛格丽特欣然付钱。
随后去粮食店卖了做酒曲要用的精麦粉,还有一大袋酿酒用的麦子,和自家要吃月余的粗麦粉一大袋,老板送了包小鸡吃的麸糠。
大包小包,一共花了四十个铜币。
玛格丽特指着丝绸问道。
“华夏国哪里来的华夏国,我雇主的商船走遍世界各地,也没听说过华夏国,这些绸缎来自大陆的西南方,有好几个国家都能生产。”
店管家自豪地给玛格丽特介绍,玛格丽特却双唇紧闭,什么都没说。
悬着的心总算是死了,她穿越的地方可真够架空的,无论是地理环境,国家风俗,几乎就没有与上辈子一样的。
玛格丽特叹了一口气,振作起来问店管家:“请问您这里收不收毛呢布。”
店管家点头:“收,但这个时节气温高,价格没有冬天好,如果是染了颜色的布,可以给16个铜币一码。”
一码布接近一米长,做一件平民的衣服至少需要两码到三码布左右。
玛利娅一个季度,最多能产六七码布料,算下来就是112个铜币。
问完了布料的价格,玛格丽特才去皮具店,花一个铜币,给乔治买了牛皮筋。
然后就是杂货铺,玛格丽特问店主买了一包能够染出蓝色的植物染料,一小撮蔬菜种子,以及她打算引蜂用的,一小块树叶包的蜂蜡。
她把买来的东西都塞进衬裙的口袋。
买完东西,玛格丽特的肚子饥肠辘辘,她凭借记忆,找到了镇上的小吃摊一条街。
卖葡萄酒,肉干,果脯,面包的摊子居多。
一大块不含糠麸,加了黄油的白面包能卖上两个铜币。
玛格丽特也就看了看,以她的经济水平,还吃不起这种好东西。
打算回家吃饭的玛格丽特刚走出城门,忽然看见一个老叟在卖鸡仔,大约都是破壳二十天的样子,褪去了黄色绒毛,长出羽毛。
她走过去问价。
“公鸡3个铜币,母鸡4个铜币。”
玛格丽特还剩十六个铜币,打算买一公两母。
卖小鸡的老叟给她从篮子里挑了三个活蹦乱跳的小鸡,便宜了一个铜币,让玛格丽特抱着走。
回家时,太阳已经开始往下落,还算是炎热的午后,玛格丽特推开屋门。
伊莎贝拉踹了正在烧水的乔治的屁股一脚:“玛格丽特回来了。”
玛格丽特把买来的东西都给他们,自己抱着小鸡放在屋子角落,她打算用没用完的藤条给小鸡弄个简易的笼子,养在屋子里的一角。
乔治则开心的水都不管了,用牛皮筋去绑弹弓,计划下次跟玛格丽特去山里时能打一些兔子。
伊莎贝拉拿到了染料,转头与妈妈研究起下次要染的花纹。
两个小时后,小鸡仔被安置进了笼子,玛格丽特把没吃完的野菜切碎了放在它们的食碗里。
又去午后的菜地里,挖了几条蚯蚓,再把蔬菜种子撒进去,有萝卜,莴苣,牛皮菜。
阳光透过木制百叶窗,暖融融的照在屋内,小鸡仔们加餐了蚯蚓。
玛格丽特蹲在一旁休息腿脚,安静而认真地看着它们用尖嘴啄吃。
乔治给玛格丽特倒了一碗差点煮糊的粥,问玛格丽特他什么时候能吃上这鸡下的蛋。
玛利娅坐在织机后回答乔治,“要等夏天过去。”
次日,玛格丽特正式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去伦敦。
她随身携带了很多的钱,怕不安全,于是连夜给箱子和贴身衣物缝制了许多夹层,将英镑和汇票分开来放。
从庄园里带回来的旧物,她也不打算用了,只带两套换洗的衣裳,路上用的皮质水袋,鞋也只是脚上穿了一双。
任何的东西,她都打算去了伦敦再置办。
最重要的,是这些纸质的文书和各种写着地址的便条,玛格丽特收拾了一个箱子,甚至还没装满。
当天晚上,表姐妹都回家来吃晚餐,给玛格丽特践行。
第二天邮差马车来的很早,天蒙蒙亮呢,就等在楼下了。
即将去伦敦,玛格丽特一夜也没睡着,倒是起得早。
清晨,姨妈一边送她,一边叮嘱,看着她带行李上了马车,直到车走的看不见才回屋里。
马车上,玛格丽特坐在靠窗的位置,她偏头看着逐渐逝去的景色。
回忆起穿越到这个世界来刚刚睁开眼的那一刻。
也是这样平静无趣的一天,身旁坐着一位老修女,打着瞌睡,呼吸声平缓。
忽然间,玛格丽特心里的那些隐隐约约的不舍,都仿佛被冲散了。
第 83 章 八十三,二更
从纳德维丁到利兹,从早晨到中午,从暴雨的山区到天空阴翳的小城镇,邮差马车上,身边的各色乘客换了一拨又一拨。
玛格丽特始终靠着窗子低头看一本巴掌书,翻来翻去,听着耳畔不同乘客说话的声音。
她戴着一只波奈特草编帽,遮蔽了大半张脸,穿着打扮朴素干净,安静的出奇,就像隐形了一样,没人在乎。
直到终点利兹到了,马车在驿站停下,玛格丽特才拎着行李下车。
或许是因为出行过很多次了,她一点也不害怕迷路或遇到坏人。
利兹的邮差驿站很繁华,周边有许多走长途的马车在停靠揽客,还有许多小摊贩卖各种食物。
菜畦里前些日种下的菜籽已经出落成整齐的青色苗叶。
萝卜长得很快,已经都有了红艳艳的颜色,拳头大小,玛格丽特在屋前迫不及待拔了几颗。
先把萝卜菜切碎了喂给院子里散养的鸡,再把萝卜切好加盐和柠檬腌渍在陶罐里,用湿布封好,隔四五天,再把萝卜取出来。
配上山里溪潭里捞的鲤鱼,用铁锅炖够了一个小时,配着玛格丽特用麦子粉蒸的馒头。这还是米勒家头一次吃馒头,大家都觉得比面包好吃。
又过些时候,牛皮菜长成了,玛格丽特又腌了一缸咸菜。
待到收割麦子的季节,玛格丽特的蜂蜜,也到了收割的时间。
在割蜂蜜前的一周,玛格丽特每天都用晒干的香草烟熏蜂箱,为的是预防昆虫和蜜蜂的天敌。
收蜂糖那天,玛格丽特叫上了伊莎贝拉与乔治,玛格丽特把每个箱子里的蜂蜜都割下三分之二,用纱布包了,挤进陶罐里。
家里的罐子几乎都被用上了,装了满满的四罐子蜜,按照市价,估摸着能换十来个银币。
连续三四日,玛格丽特与乔治都是天一擦亮就出发,用布包着罐子往镇上去,为了避免惹眼,他们把蜜分别卖给几个商店。
第一天,换了四百多个铜币,第二天换了三百九十多个铜币,第三天,又换了接近四百个铜币。
二人与店家把这些换成了好存放的银币,一共十二银币,零六十铜币。
乔治高兴的不成样子,说以后要更用心伺候那些蜂,玛格丽特只感觉松了一口气,她终于带着乔治去了自己一直想去的地方。
香料店。四月二十二日,下午三点半。
距离乔治安娜被绑架后第七天,距离乔治安娜顺利出逃抵达伦敦后第六天。
伦敦西区,达西宅邸。
阳光透过玻璃窗,书房内一室温暖。
达西翻阅着最新的调查报告。虽然有了那具罪犯的尸体,并且已知他利用过牧师的身份出没,但有关其经历仍有大片空白。
「哈伦·托里,三十九岁,尸检所知致死原因——脑溢血死亡。五年前从普鲁士王国来到英国南开普敦。职业,牧师,推荐人:凯瑟琳·德·包尔夫人。」
这一段话,言简意赅地说明罪犯托里的近况。
在往下看,四十一年前托里的母亲从南安普顿嫁到柏林。托里十九岁时失去了双亲,当年他刚刚进入柏林大学就读数学系,不久表现出了对埃及学的浓厚兴趣。
毕业后前往埃及,在开罗生活了十二年,从事相关考古研究。但成果平平,没有任何有价值的论著问世。
三十四岁,托里变卖了柏林住所,回到母亲的家乡英国南安普顿,但其母族已无亲人。
他孑然一身,没有在英国置办产业,开始一场长达五年的游历。过程中,应聘牧师一职,一边旅行一边布道。
没有更多消息了。
无从得知托里是否有过别的化名,他没有固定住所,也没有亲密的朋友,更没有留下任何私人书面笔记。
托里结识过其他牧师都是泛泛之交,那些人表示托里是上帝忠实的信徒。包尔夫人亦是如此认为,而成为托里在英国做牧师的推荐人。
是的,包尔夫人。
达西能够在六天内确定罪犯的身份,因为他在排查谁可能泄露乔治安娜的生日时,十分明智地没有错漏他的姨妈。
包尔夫人在当地教会有着较高的影响力,真是毫无意外她会推荐一位深藏不露的罪犯成为牧师。
别问为什么不意外。那个答案再明显不过,有的话并不能直言,比如他的姨妈包尔夫人与任人唯贤、善解人意、洞若观火等等毫无关联。
有的人坐拥土地财富,却能不知不觉坑一把亲人。差一点点,乔治安娜就要无声无息被谋杀了。可笑的是,对于托里的具体行程,包尔夫人一无所知,当然其他人也同样一问三不知。
达西想着攥紧了报告文件。
有时候愚昧是一种罪过,奈何血缘关系让人无从将其定罪。
‘叩叩——’
敲门声响,管家在门外说到,“达西先生,下午茶时间到了。应您所邀,明顿先生来了。”
“请进。”
达西将文件部分留在桌面,另一些有关姨妈包尔夫人的报告纸被塞入抽屉。
门开了。
管家侧身,请将一人进入书房。
玛格丽特微微颔首,“达西先生,下午好。今天天气不错,伦敦的天空没有了浓雾的徘徊,阳光与春天更配,不是吗?”
“下午好。请坐,明顿先生。”
达西看向妹妹的救命恩人。正是此人让他地毯式搜索尚未铺开就结束,毫发无损地将乔治安娜带回了伦敦。
很难想象如果不曾出现明顿先生,一切将会如何。别指望成立了四十年的苏格兰场,其警务人员的水平似乎从未上升。
达西根本没浪费时间去报案,伦敦也没有令人信服的侦探,只能依靠个人手段去调查。不过,他也无法忽视是谁让妹妹顺理成章地赚了一笔「赔偿款」。
忽然有点头痛。
究竟是被愚昧者牵连更心累,还是与聪明人打交道更心累?
如今的普通人家里,用香料多是本地自产的,外地香料都跟着船运来,一点点都贵的惊人,玛格丽特之前还听乔治说过,富有的康尼骑士家里有一箱胡椒。
那东西是他女儿未来的嫁妆,象是很宝贵和体面样子。
玛格丽特盯上的并不是那些。
“辣椒你是说,那种红色的,味道很刺鼻的吗?有,我这里有。”跑了两家店,终于有一个老板带来了好消息。
玛格丽特与乔治站在被香料环抱的柜台中间,等着老板从抽屉里找辣椒的功夫,她一样样地去看如今的香料。
除了基本的肉桂和椒之外,还有一些来自其他大陆,本地人不知道怎么吃的食物。
例如黄豆。
天呢,看到黄豆的那一剎那,玛格丽特瞬间已经想好点豆腐,酿酱油,黄豆酱,榨豆油所需要哪些工具。
她强忍着笑意,表露出一脸对黄豆不感兴趣的样子,口吻轻描淡写,问道:“这是什么?是鹰嘴豆吗?”
老板取来了几条晒干的红辣椒皮,递给玛格丽特,看了一眼堆在角落没人要的黄色豆类,说道:“这个吗?我煮了吃过,跟鹰嘴豆一个味道,鹰嘴豆四个铜币一捧,这豆子就卖你三个铜币。”
“好吧,那就买来试试,都给我吧。”
“一共是二十个铜币。”
乔治不明白玛格丽特为什么要花这些钱买这点看起来不中用的东西,不过眼下他可不敢像几年前一样随意挖苦玛格丽特。
只不过回家的路上,玛格丽特似乎心情格外好,还问乔治想不想去男爵老爷的府上去做侍从,日后成为骑士,重新恢复米勒家祖上的地位。
乔治做惯了乡野里的泥小子,还是第二次有人提起他的“前程”但哪个男孩子不是从小羡慕穿盔甲骑高马的骑士。
他从小就在父亲对祖辈荣光的怀念中一直对成为贵族有别样的心情。
父亲曾经也常说,再牧一些年的羊,等他长大了,可以给他置办一套盔甲,一套剑,一匹马。
有了这样的装备,就可以去给男爵大人做侍卫,如果能立功,或者赢得决斗,就可以获得封地成为骑士。
到时候,他就能拥有钱财,粮食,奴隶,家人再也不用为了生计劳碌。
随着父亲的死亡,乔治早已决定要留在家里做一个有本事,好好种地耕田,能丰收的农夫。
听玛格丽特说起来,乔治低头看着脚尖快要磨破的牛皮鞋不表态。
玛格丽特让乔治拎着东西,他半天不吭声,她以为是不愿意,没说什么,却听他小声道:“我想成为一名骑士。”
快要离开丁戈时,镇上的教堂外,嬷嬷们开始发放圣体,也就是粗劣的面包,贫困的人会去排队领取。
玛格丽特与乔治去给一开始帮助过他们的姨妈送了几十个铜钱。
姨妈是个中年妇人,没有生育过孩子,丈夫死后就一直皈依国教,她在教堂呆了几十年,几乎认识镇上所有有头有脸的贵族和商人。
有钱有体面的人,每个祈祷日都会来聆听神父诵经,或者向神忏悔罪过,或者捐献一点钱,给教堂的孤儿院。
听说大约几十年前,莫尔兰的国王与教皇国宣战,几次战役过后,莫尔兰境内的宗教军团被消灭殆尽,上一任国王还修改了教义,推举新的大主教,成立国教。
如今的莫尔兰人,信仰都是没那么极端想国教。
玛格丽特与乔治找到姨妈的时候,她正在招呼教堂里的孩子们给干硬黑面包泡上热水。
“是你们!乔治,玛格丽特。”姨妈见到她们很是高兴,又问玛格丽特之前的病好了没有,又问玛利娅的健康状况,又问他们近来的日子怎么样。
缺不缺粮食。
玛格丽特一一作答,告诉姨妈他们最近的生活,又种了蔬菜,又养了鸡和蜜蜂,又在酿酒,过的平淡充实。
姨妈很开心,问他们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
玛格丽特俯到姨妈耳边,将乔治想做骑士的事情告诉了她。
“伯罗萨男爵每个月的中旬会来教堂聆听诵经,若是想做骑士,不如从他的随从做起。”
姨妈笑盈盈地与乔治对视。
乔治也瞬间明白过来:“如果能碰见男爵,能讨他的赞赏就好了。”
辣椒籽挖出来放在室内育苗,玛格丽特把辣椒皮炒干,磨成粉,与本地干香草的粉末混合,再加上几勺盐和蜂蜜。
弄好调料,玛格丽特趁着天没黑,拿上钱去村子里的猎人那里,买了一吊野猪五花猪肉。
这野猪是猎人在山上打的,瘦的很,还有一股肉腥味儿。
玛格丽特先是用香草粉和酸菜汁腌了,又水煮一遍,撇去血沫,腥味才小些,最后她把这些肉抹上制好的甜辣酱汁,切成小块,闷进铁锅里煎。
盖儿一开,满屋都是又甜又辣的肉汁味道。
这里的房间一共有九种型号,大体分为套间和单间。
玛格丽特说要长住,便选择了宽敞的套间。
套间也有很多不同,包括有没有壁炉,盥洗室的数量,楼层和朝向,有没有单独餐室,客厅,有没有书房和起居室,以及朝向和价格都有很大的分别。
玛格丽特选的头疼,住好的心疼钱,住差的心疼自己。
选中等的吧,她又在十二镑一个月一间的套房和十五镑一个月一间的套房之间犹豫不决。
最后,她抬起头,让经理带她上楼先去看看。
第 84 章 八十四,二合一
莱特饭店历史久远,这里启初只是个小饭店,后面经过两代人的扩建,逐渐添加了住宿功能,最后一次重建,是在三十年前。
故而,这里虽然是以伊丽莎白时代哥特古典的风格设计,但又有乔治亚时代建筑物的对称美学。
玛格丽特跟随经理走一道大理石雕刻花纹的扶梯上二楼,首先看见一处廊厅,这里有宽阔的长窗,恭候在此向她问好的侍从穿着整齐的深色燕尾服,紧身裤,长靴和白色假发套,那些滚着金边的衣服让人忽然感觉到了凡尔赛。
她在有钱人家干了那么久的活儿,对这腔调也是见怪不怪,淡定的很。
来到右侧走廊,光线稍微昏暗一点,墙壁上有烛台,地板上照耀着烛光。
剩下的蜂蜜还剩半罐,玛格丽特把果子摘回来削皮切煮,熬成酱之后,又装满了一罐。
乔治这几日上山打猎,猎了不少大小的兔子,他只要皮,兔子肉被玛格丽特用来做菜。
有兔子肉羹,有卤煮兔腿,还有蜜汁烤兔。
在伊莎贝拉厌倦吃兔肉之后,乔治终于凑够了十张兔子皮。
七月中旬的一个清晨,玛格丽特与乔治一人背着果酱罐子,一人背着兔子皮,趁天还没亮,吹着夏夜冷风往镇上走。
姨妈早就传了信儿,男爵会出现在本次祈祷日的教堂里,而乔治只需要在外面侯着,能有东西吸引男爵的注意,就有机会。
所以,玛格丽特给乔治支招,让他去猎一些兔皮,这是证明自己的身手。
到了镇上,天刚亮,玛格丽特把果酱背到了街上,在教堂斜对面的墙根底下叫卖,乔治则带着皮子守在教堂边上。
教堂斜对面,是一户民宅,如今城里的民宅,与上辈子见过的中世纪城镇里那种楼房无异,有木梁,石砖,瓦顶,围成了一个接近筒子楼的建筑。
那里头一层能分割成好几个小房间,每个小房间都能住几口之家。
在民宅楼下摆摊卖东西的多,例如自家酿的啤酒,卖水果的,还有支了几张桌子卖烤肉的。
见玛格丽特是个半大的姑娘,问了又卖的是果酱,摆摊的大婶们见不是竞品,都没说什么,让她在角落里摆上。
卖烤肉的大婶问她:“你这小小年纪,怎么出来卖果酱了?你叫什么名字?”
玛格丽特一一作答,因为有心与她们交好,所以还腆着脸将他们的营生夸了一遍,又把酱盛出来一勺,挨个叫人品尝。
没人不喜欢嘴甜会说话的小姑娘,那几个大婶被哄的开心了,叫玛格丽特把罐子往前搬一些,还帮着玛格丽特吆喝。
卖烤肉的大婶名叫朱莉,就住在身后的民宅中,家里有四五个姑娘,最大的一个,比玛格丽特还年长两岁,如今已经嫁了人。
朱莉大婶卖烤肉,多在早晨,她卖的肉多是鸡肉,顺带着卖面包。
一碗鸡肉一块面包要四五个铜币一碗,受众大多是镇上的商人。
小镇上大小商人上千,不愁没有生意,可他们的口味很叼,总要味道居上,才能有一席之地。
玛格丽特也尝了一点朱莉大婶的烤肉,虽然香味略次,但汁水丰富。
包括她们卖的啤酒,水果,味道都不错。
不一会儿,来吃烤肉的老客户马格船手就注意到了玛格丽特。
马格船手穿着白色纱制男士袍,带着银镶宝的戒指,长靴还是牛皮制的,看起来体面富贵,他有一头引人耳目的黑色卷发。
玛格丽特问了才知道,马格船手并不是本国人,而是海岸另一边的西列泽国人,他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他的老板,是一位拥有五艘大船的商人。
而他这次是跟船押送一艘船来莫尔兰送产自西列泽的葡萄酒,以及名贵香料和一舱冰块。
“先生,这个果酱您可以加些冰水用来冲饮,也可以用来夹白面包。十个铜币一碗,多买多送,您可以尝尝。”
马格先生见这小姑娘伶牙俐齿,觉得有趣,于是就用朱莉婶婶卖的面包蘸了一块尝尝。
野果熬的软烂了,在口中入口即化,先是浓烈的果味铺满舌尖,再是蜂蜜醇厚的清甜,两者结合,比一般的蓝莓酱,柠檬酱都要爽口些。
“这果酱是你家里的妈妈做的吗?真是好手艺。”船手不信玛格丽特能有这手艺。
玛格丽特也没否认,微笑着点点头。
马格船手捻了捻胡子,一问价,整罐才三个银币,他很爽快的就付了钱,告诉玛格丽特,待会儿会有人来取。
玛格丽特手里捏着三个银币,有些讶异。
她在村子里见到的人,拿三个铜币出来买吃的都难,而镇里的有钱人,花三个银币都是小意思。
马格船手临走时还从朱莉婶婶那里打包了五个银币的烤鸡肉,又在旁边卖了一整桶丁戈啤酒,花钱如流水。
但这里的摊贩都习以为常了,并不觉得夸张。
正午,高耸的白教堂内传出唱诗班的吟唱,空灵而悠扬。
世代居住在丁戈,作为海边城镇的领主,他自小就跟父亲一起对抗海上的敌人,几十年后的如今,西泽列与莫尔兰早已休战。
太平盛世下,人过中年的的信仰更加真挚,镇内的其他贵族也都纷纷效仿。
身形发福,穿着有刺绣的湘色丝绸骑装,蓄了一脸洁白的胡子,正与身旁的治安官说话,面容看着倒是慈祥,可眉宇之间却有愁色。
“伯罗萨家族在丁戈已经有两百年的历史了,按理说没有人比我更能胜任建造港口的工作。”
“这次西蒙勋爵亲自到这里主事,谁的话都不听,如今账上出了错,又让我来接手,显然是想伯罗萨家族来出钱平账。”
治安官也知晓男爵最近的烦心事,走出了教堂的拱门,他对男爵笑道:“您看如今的丁戈,多么繁华富庶,整个郡里也找不到第二处,这还不是您这个男爵坐镇的功劳,可见您没有什么是办不好的。”
男爵听了,目光打量出去,刚一露头,就听见有人似乎在喊他。
“男爵大人!男爵大人您好!看看我的皮子吧!”
乔治早就被姨妈派小修女通知了男爵的穿着和长相,他眼尖,见了男爵出来,立马露出一脸谄笑。
“男爵大人!买我的兔子皮吧,都是我自己打的,十二个铜币一张,三十个铜币三张,五十个铜币五张,若是您只买两张,也可以跟身边的先生凑单。”
乔治的嗓子亮,语速又快,说的也清楚,可男爵听了,却奇怪地看过来。
“小伙子,你没学过算术吗?三张皮子铜币应该是……”男爵慈祥地提醒他。
“三十六个铜币。”乔治抢答道,他又笑笑说:“我会算术,知道这样卖会亏一些,但客人得了划算,说不准会把我的皮子全买了去,这样总比卖不出的好。”
“原本十二铜币的皮子十个铜币就能买到,即便是不急需的人也会为了占便宜买回去放着。”
“况且这皮子都是我自己在丛林里打的,品相不均匀,人家得了便宜,也不好再挑剔了。”
男爵听了这毛头小子的一席话,倒有乐呵,“说的是,有便宜人人都爱占,那我把你的皮子全买了,能比别处便宜多少钱?”
乔治答:“二十个铜币”
“倒是机灵的很,又有点手艺在身上,你家住在哪里?姓什么?父母是干什么的”
看出男爵喜欢这个孩子,治安官立马在一旁附和着询问。
上面是普森先生的,他说后天主编从巴黎回来,要一早见她,看看《玛德娜夫人》的稿要不要改,再决定要不要出版。
粉眼的系列故事已经得到了主编的认可,《万花筒》这个新刊物从半个月前就开始出版,玛格丽特现在只需要每周送一两篇稿过去就行。
普森先生作为副主编,说要是这刊物的续订量能超过两万册,他就能做主以“粉眼”两三倍,也就是八九十镑十篇短集的价格,继续找她约稿。
玛格丽特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不是什么问题,她要是沉下心来没日没夜的写,一周就能弄个四五篇出来。
司康饼松软甜腻,吃完了又喝一口红茶压一压,她继续看帕特森爵士送来的便条。
帕特森爵士说大后天上午二月出版社的人要来跟他签合约,说后天下午亲自来莱特饭店拜访她,顺便带她见律师先生。
第 85 章 八十五,二合一
夜晚降临伦敦,晚餐时间是夜晚七点,在大约下午茶时间四个小时之后。
玛格丽特听到声音时,正在整理《玛德娜夫人》的全部稿件,确保顺序没有误差,就从书房出来,到餐桌边坐下。
食单放在小碟里呈上来,冷热主菜主食甜品一共七道,整整齐齐的手写着。
餐前小点有酸橙派,招牌菜是牛舌,芦笋雉鸡,前菜两个冷盘的蔬果熏肉干酪组合,主菜又有两道炖的汤品。
只能说是符合价格预期,能够让人吃饱,不至于食不下咽。
饭店的仆人一道道的上菜,玛格丽特就埋头苦干,也不管那许多的礼仪,自打从海滨回了约克,又一路到伦敦,她已经很久没吃到好点的饭了。
本地产煤,铜,锡。
但这里的铜与锡的矿物需要深挖,煤大多数又堆在表层土壤下,不需要打矿井,露天就能开采,碰到石头就用钢钎和锤子开凿。
虽然效率不高,可安全性也不必担心。
这座煤矿以附近的村子科尼孚命名,科尼孚的矿工全部都是村子里的村民,玛格丽特与乔治抵达了距离科尼孚煤矿一里路外的白桦庄园。
这里是斯蒂文的租宅,他和孀居的姑姑住在这里,他的姑姑每到夏季就会回来避暑,如今深秋,她又带着孩子去王都的宅子里社交消费了。
斯蒂文得知玛格丽特想把煤矿事务交给乔治,十分殷切,说要给乔治当老师。
“这矿场里头的事情,没人比我更熟悉了,乔治你跟着我学,一定能赚的盆满钵满。”
斯蒂文搂着乔治往矿场里边说边走。
玛格丽特走在矿场附近,她手里拿着这座矿以往三年的账目,看产量下降的趋势,这座矿起码还能撑十五年。
煤炭原矿被凿出来,拉到堆场锤碎,弄成粉,活上就地取材的黄泥,放在磨具中,做成蜂窝煤的形状。
再堆在空地里晾干,干了之后就能拉去装船出海了。
离开煤矿后,骤雨不断,连日的如丝细雨伴随海风袭来,小镇上的所有生意都受了影响。
马格用涂了蜂蜡的布把装煤炭的船舱覆盖起来,在更大的风雨来临前,马格打算把这些煤炭运到布尔堡城。
乔治留在斯蒂文那里,玛格丽特则被突如其来的瘟疫打断了原本计划。
一开始是几个船手从别的大陆回来之后上吐下泻,紧接着的短短两天时间,镇上所有人都开始出现类似的症状,两三天之内,人心惶惶,大家都不敢出门,有的员工家里有人生病请假了,玛格丽特就干脆做主闭店。
街上,只有零星几家酒坊还在开业,只不过门客寥寥。海禁未除,海面行驶着骑士团的船只,在海面犹如星星一样闪着营火的光。
气氛严肃而紧张,他们以丁戈港为圆心,四十海里内穿插搜索,登岛绞灭海盗。
男爵府,舞会筹光交错。
镇上大小贵族商人们都挤破了头,在男爵府的舞厅里跳乡村舞蹈,这是庆祝新丁戈港的初步完成。
夜晚的鸢尾街,玛格丽特已经歇下了,迷糊之间,她听见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叫。
黎明,莫莉住在一楼,她起床后先是把煤球点燃了,准备煮水饺给主人家当做早餐。
莫莉个子矮矮的,系着伊莎贝拉新给她买的靛蓝色围裙,她在厨房忙碌,屋子里静悄悄的,大家都没起来。
忽然。
一阵敲门声响起。
莫莉前去开门,惊讶的很:“你怎么回来了?”
是乔治,他个子长高了一些,面色凝重,戴着帽子,双眼的神色遮蔽在帽檐下。
“莫莉,请你叫玛格丽特起来,我有事告诉她。”
莫莉从未见过乔治如此不淡定,她连忙爬上转拐楼梯,叫醒了玛格丽特。
玛格丽特听说是乔治回来了,一边往身上套衣服,一边猜测他会因为什么事情回来,毕竟如今男爵身边可离不开他。
这幢房子全都是伊莎贝拉做主布置的,一楼会客厅有深色木地板,伊莎贝拉买了二手的浅粉米雕天鹅绒沙发,以及浅黄波斯地毯,舒适又柔软。
乔治却一点也坐不住,站在窗子前来回踱步。
“发生什么事了?”
“是男爵。男爵死了。”
“昨晚男爵在舞会的后半程就去书房了,我发现他的嗅盐落在桌上没有拿,就打算送过去。”
乔治并没有碰到男爵,他以为男爵与香缇夫人在一起,就没有找。可到了后半夜,给府里倒便壶的仆人就发现,男爵躺在花园的地板上,没有了气息。
“我不知道凶手是谁,但男爵之子已经封锁了消息,命人在查男爵的死因,他更是遣散了我们这些随从,不允许我们往外说一个字。”
玛格丽特让乔治先吃点水饺,再仔细想想,那天晚上到底看见了什么。
乔治摇了摇头。
空无一人的店铺里,她拿着戈登寄来的信,站在窗后看完了,她的脸色看不出任何波澜。
折叠纸张燃烧在烛台里,火焰舔舐后只剩黑色灰烬,没人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汉姆,你也快回家去吧,千万不要接触病人的排泄物,水也要烧熟了再喝。”
汉姆还在清点最后一批酒水库存,他点点头,看着寂静的房子无奈道:“原本前些日子这怪病还没有这么严重的。”
“没关系,做不了生意,我打算提前扩建,最好能在冬天来临时完工。”
修建房屋需要让伐木工把施工地的树木清出来,以及挖水域,运送木材和石材,预计要三四十个工人一起干活儿。
但好在健康的工人都因为瘟疫而待业,她一透出消息,自然就有人上门来自荐做活儿维持生计。
修房子是一件极其麻烦的事情,先要把建筑区域的树木砍出来,根也挖出来,再整平地势,用人工夯实,垫上石材,再做木梁骨架。
每天玛格丽特都会与莫莉在家里煮好熟水和鸡蛋面包送到工地上给工人食用,请假的人数倒是一直维持在不严重的数字。
根据玛格丽特的观察,这种瘟疫应该是通过黏膜接触传播的,只要不喝生水,不接触病人吃过的饭和排泄物,一般情况下都能平安无事。
倒没听说有死亡的案例。
不过,排屋地基打好的当晚,玛格丽特收到了亚丁传来的口信。
昨夜,香缇酒坊外海上运了十车粮食,看他们的动作,那伙海盗象是要迁徙到哪里。
玛格丽特想起了戈登传来的信,他说王国北边的几个小公国宣布与王国开战。
她给戈登写下回信。
又吩咐汉姆和亚丁,把工地暂停,酒坊也暂时停工。
不日,骑兵团从丁戈的海港边撤下防守,浩浩荡荡的骑马从城中穿过,往北边的本郡边境赶去。
瘟疫与战事爆发,小镇上静的落针可闻,海港平静的令人害怕,雨后黑压压的天空飘出细雪。
寒冷的冬季彻底来临。
鸢尾街,莫莉围着围裙,从驴车上往厨房搬运蔬菜以及杀好的鸡鸭鱼,这是玛丽送来的。
陆路和水路都被士兵封锁了,小贩也不再出摊,玛丽害怕玛格丽特他们吃喝短缺,特地把够吃一个月的食物都送来了。
玛格丽特在后院挖了地窖,萝卜南瓜这种食物存进地窖可以放很久,新鲜蔬菜可以盐腌在罐子里做咸菜,莫莉把宰好的珍珠鸡搬进屋子。
玛格丽特戴了围裙坐在地上,与伊莎贝拉一起给鸡抹盐,架在壁炉边熏烤。
这是姐妹俩第二次做熏肉,她们制了猪五花,咸鱼咸鸡。
临近中午时,玛格丽特把玛丽送来的胡萝卜和洋葱以及苹果和香料塞进一只鲜鸭的肚子里,用针线缝好。
厨房的后门外飘着雪籽,伊莎贝拉在窗边给玛格丽特画像。
她正拎着鸭子,往上浇蜂蜜水,然后挪到窗边晾干,反复几次后,放进烤炉里小火烹饪。
烤到轻度焦黄,拉出来刷上秘制料水,再复考到色泽红润。
趁这个间隙,她在做煎饼的鏊子上摊了卷的饼皮。
中午,雪越下越大,玛格丽特把拉出炉,趁热片开,只留下带肉的鸭骨头。
黄油炒洋葱煮汤,鸭骨头整个塞进去,放白萝卜片儿,闷进厚厚的铸铁锅中,炖到萝卜软烂。
伊莎贝拉与玛利娅今早看见街上有巡逻的士兵在谈论边境线刚爆发的战事,据说诺汉诺萨郡的领主宣布独立,并要向王国宣战。
又是大规模瘟疫,又是战争,寒冬凛冽,好在玛格丽特曾经常年生活在不安定的环境,早已习惯了。
她做了一桌美食,顿时让这个家里紧张的气氛消散了一些,玛利娅担忧住在斯蒂文那里的乔治。
“放心吧妈妈,斯蒂文胆子小,不会让乔治去危险的地方。”
饭后,玛格丽特打算与莫莉和伊莎贝拉把家里收拾一番,气温寒冷,病菌容易存活。
玛格丽特把家里所有的地毯,窗帘,都拆下来用热水烫洗了一遍,又把厨房里的器皿都水煮杀毒,再就是扫天刮地。
莫莉说隔壁的羊毛商人邻居家的仆人抱怨没有新鲜蔬菜吃了,玛格丽特还让她去送一点儿,好歹是邻居,此时不卖好何时卖好
羊毛商人邻居得知后,给玛格丽特送了一只小花猫。
“那羊毛商人说,这瘟疫兴许是从老鼠身上来的,他送给我们一只小猫,说能避鼠。”
这本书一共十几万个单词,手稿十分厚重,普森先生走马观花一目十行的看,也快十一点才看完。
普森先生发出了一点感悟,他抬起头,蹙着眉,摘下镜片,揉了揉眼睛和红润的老脸。
喉咙里像是饥渴好几天后发出的呜咽声。
“噢!玛格丽特!我受不了了!”
他忍不住喊叫出来。
“你就不能让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吗?”
第 86 章 八十六,一更
编辑室里,奋笔疾书的几位编辑员纷纷抬起头,目光寻着副主编的位置看过来,他们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顿时,嘈杂的环境里安静了几秒。
玛格丽特挠了挠后脑勺,她看向副主编,有些疑惑。
“难道这样不好吗?”
普森先生扶好镜片,思索了半晌,一脸严肃道:
“不是不好,而是写的很好,但这样的结局,恐怕过不了主编那一关。”
丁戈的港口已经初具雏形,封建主的力量庞大,港口工人没一个敢偷懒。
伯罗萨男爵带着儿子孙子出行,参加神殿的动工祈祷,乔治穿着一身崭新的靛蓝色棉披肩袍,头戴小帽,跟在其他两个侍从身后。
进入男爵府这些日子,乔治过的格外充实。
先是学规矩,男管家带着学了三日,包括行走坐卧,吃饭的礼仪,穿衣的礼仪,见了贵族们行礼的姿势。
再就是跟着男爵的孙子一起上课,包括骑术,经书,算术。
男爵的孙子调皮捣蛋,但与乔治曾经打交道过的乡野小子比起来,还是不算什么,乔治出身乡野,身上有股野气,总能跟主子混到一起去。
港口的另一头,玛格丽特也走进了热闹的城外集市。
丁戈镇是有石砖城墙围起来的,但在城墙外,靠近老岸口的那一边,有自然形成的集市,集市由五条泥泞的土路交叠产生,比城内集市的规模还要大。
但这里没什么商店,大多都是酒馆,面包店,餐馆,还有客栈,客栈也就是这个时代集吃喝住娱乐为一体的酒店,体量有大有小。
主要服务暂时住在丁戈的商人,船手。
玛格丽特先前问了卖烤肉的朱莉婶婶哪里有房子可以租,还得价格便宜。
朱莉婶婶就推荐了这儿,还提供了帮人家租赁房屋的马行代理人。
顾名思义,马行就是开车马租赁的店,马行的代理人,也就是帮助外人租马的代理人,这种代理人不光能帮着租牲口,还有房屋。
“您好,我叫玛格丽特,是朱莉婶婶介绍来租房屋的。”
玛格丽特对一个蹲在马行门口啃面包的络腮胡大叔自我介绍。
络腮胡大叔低下头,这才看见说话的小姑娘,她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怎么能做的了这种主。
“我叫约翰逊,你家要租房子吗?你的父母怎么没来”络腮胡大叔蹙眉,问道。
“我父亲刚去世,母亲有腿疾,她想租个屋子做吃食的生意,让我来跟您打听。”
约翰逊近些日子生意不景气,叹了口气,也不管是不是小姑娘了,拎着钥匙领玛格丽特上街。
约翰逊干了这么多年,好歹还是专业的,他边走边问:“你想租多大的房子,带不带家具预算多少?准备住几口人”
“月租金不超过五个银币就行,无论什么样的屋子,都请待我瞧瞧再说。”
玛格丽特看上去一点也不怯,约翰逊却发觉自己低看了这一单生意。
一般情况下,筒子楼里的一间卧室,一个月只需要二十五铜币,一层的套间需要一百二十个铜币。
独栋楼房,一整栋的价格在三银币一月左右。
五银币的价格,勉强可以租一间带院子和围墙的花园别墅,只不过,这样的房子很稀缺。
“,建在一片杨树林前,门口就是城外集市的主街,斜对门,是丁戈名气很高的金玫瑰酒馆。”
一人高爬满绿藤的围墙,木拱门上铜锁锈迹斑斑,约翰逊从腰间翻出一把铜钥匙,开锁推门。
这别墅独门独户,前院二三十平米,铺着石砖,主楼有三层高,石砖结构,后院七八十平,铺着无人打理的草坪,种有柳树,还有一口长满了杂草的井,并一间储藏室。
这里的硬装还算精致,主楼门口的圣母雕像花纹优雅,屋门也是胡桃木和黄铜做的,看得出来曾经很漂亮。
“这样好的房子,为什么只租五个银币”玛格丽特第一眼就被这里吸引,但她还是忍耐着欣赏,向代理人挑毛病。
玛格丽特不是个傻子,这样的用心修建房屋,一看就是哪个商人在丁戈用来常居的,即便是租,也该比这贵上许多才正常。
见瞒不住人,约翰逊摇摇头,并没有带着玛格丽特进屋,而是就站在院子里,他似乎很避免进入这间别墅。
约翰逊嘟囔道:“我就知道,怎么可能会瞒得住人。”
他向玛格丽特解释:“这间房屋的主人是商人康纳先生,房子建成的十年里,他相继病死了两个孩子,所以认为这里受到了诅咒,两年前搬走了,把这房子委托我出租。”
“这种地方,即使是三个银币也没人要。小姑娘,我带你看看别的房子吧。”
“等等,三个银币是吗?这房子我租了。”
约翰逊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确认自己没听错。
“没错,约翰逊先生,这里是三个银币,请给我写一份凭据,并把钥匙留下。”
玛格丽特复述了一遍,约翰逊先生反应剎那,霎时堆出笑脸,一扫霉相。
“我就知道,不会有人真的相信什么诅咒,只要你肯租,明日我帮你请教堂的神父来,化解这里的诅咒!请在这里等我……”
约翰逊先生把钥匙塞进玛格丽特的手中,激动的快步走出去拿凭据了。
玛格丽特举着头四周环顾一圈,心里不相信什么诅咒,她拎着钥匙打开屋门,进入了别墅的主楼。
一入户,映入眼帘就是楼梯厅,一楼有四个房间,一间大客厅,一间厨房,一间书房,一间小餐厅。
厨房里有一处地窖。
顺着楼梯厅上二楼,有两个带起居室的套间,另外一间带壁炉的小卧室。
卧室里的桌椅板凳床还算齐全,只不过都旧的吱呀作响。
三楼,有三间带壁炉的卧室,一间杂货间。
楼顶的阁楼里,堆着一些腐朽的家具,腐朽的毛毡地毯。
玛格丽特回到二楼,在两个套间之间来回徘徊,终于她似乎是发觉了导致商人的两个孩子死亡的真相。
二楼的一个套间里,靠窗放置的储物柜子上,摆着一套金属器皿,有高脚的杯子,有储水的罐子,雕刻着精美的玫瑰花纹,似乎是用来喝水的东西,像铁又像银。
玛格丽特认为里头含有重金属汞,住在这个房间里的孩子,若是一直喝重金属超标的水,肯定身体一天比一天差,最后早夭。
才不会是什么受了诅咒。
她伸手把这套器皿抱起来,连同隔壁几个卧室里的金属用具,都收拾收拾,拿到一楼,挨个用门夹坏了,准备让约翰逊拿走。
约翰逊后脚带着凭据交给玛格丽特,见到她收拾了这么一包破损的器具,以为她想砍价。
玛格丽特却摆摆手:“这些东西都有损坏,用不了。我也不跟你砍价,请帮忙换几套陶土做的器皿来。”
“还请您帮忙打听打听,这附近靠谱的木匠,我想打几套桌椅和柜子,我可以付您打听的报酬。”
约翰逊仔细打量这些金属器具,明明损坏的弧度都一样,显然是人为统一破坏的。
他从不怀疑这是玛格丽特弄得,毕竟没人会舍了金属用陶器,而是低低的骂起这条街上游手好闲爱搞破坏的小偷帮派。
“放心,一定帮你打听。”
说罢,约翰逊脸红脖子粗,气愤地带着东西出门去了。
十来步之后,豁然开朗,来到了一处雅致的廊厅,侍者将厅门打开,里面果然人头攒动。
玛格丽特一进去,便看见了坐在沙发边上举着一杯金酒的普森先生,以及旁边抱着书本全神贯注的主编卡昂先生。
除了这些人,旁边还有一群人围坐在一起,听一位先生读书,发表自己见解,讨论政治和艺术,个个都一副古怪又文绉绉的模样。
玛格丽特随意找了一个空位坐下,接了一杯柠檬水,默默观察着这里的一切。
第 87 章 八十七,二更
昏黄的烛火飘摇在金属烛台上,丝绒衬布的沙发软且精致,摆了大约几组,坐着神态各异,衣着干净的男女二十几位作家。
他们都是在枫丹白露出版过作品的,当然也在别的出版社出过书,但与枫丹白露的关系不错,像这样的联谊活动也很积极。
玛格丽特坐在昏暗的角落里,首先观察正在举着一本小书,穿着黑乎乎的礼服,头发胡子一片白的那个老先生。
他站在众人的视线中间,正在抨击某个政客某种行为助长了爱尔兰的恐怖分子。
有许多人对他的话感到认同,也有人等着吃饭。
例如玛格丽特身边,一位穿着紫色绸裙的女士与一位戴着珍珠耳坠和眼睛的女士交头接耳,她们二人细声嘀咕着什么,总之与爱尔兰人无关。
房高大约十几英尺,老作家演说见解的声音十分激昂,空灵的回荡着,然而,厅里除了几组沙发之外,另一头还横着足矣容纳几十人的长桌,偶尔有侍者端着餐具和酒桶摆设,散发出细碎的动静,听起来是要开饭了。
伦敦金融城,熙熙攘攘。
一个多月前,金库大劫案未遂的阴云彻底散去,法国AB银行已经将安全漏洞都填补上。
下午一点,西装革履的商务人士们来来往往出入银行。
人们似乎忘了银行曾经遭遇的危机,也就顺带遗忘了那位化解危机于无形的「M」。
行长阿贝尔却永远忘不了「M」。
那个午后,阳光很好,拯救他的大天使——拥有神奇口袋的明顿先生走入办公室。
「M」从口袋里取出了装有金库外墙的粉末小纸袋,证明犯罪的盗洞很快将被彻底打通。与此同时,取出了一分详细的地下水道围剿劫匪地图。
“下午好!亲爱的明顿先生。”
阿贝尔行长无比热忱地起身欢迎,“您有太久没有来探望我这位老朋友,留我孤单地倾听着金融城的金币翻涌声。”
玛格丽特暗道法国佬就是擅长花言巧语,说什么想念老朋友,银行行长真会想念来通知他金库将被打劫的信使?
“我也想念您,想念那些并肩作战的日子。往日时光,那般惊心动魄却又格外充实,总让我感叹我们的友谊可遇而不求。”
阿贝尔的笑容微微一顿。夜间八点半。
夏夜微醺,吹入半开窗户。
晚餐后喝着加冰的白兰地,多么令人愉悦的八月之夜。
华生不由心生感慨,一百英镑的白兰地就是与众不同,还是第一次尝试。
自从无法拒绝地白拿了那笔来自猝死凶手的「赔偿费」,他一直想要对明顿先生表示感谢。
从本意上来说,他认为能顺利出逃的功劳八成在明顿先生。三人原就不该均分凶手的钱袋,给到他的一百三十七英镑颇为烫手。
四个月以来,一直在等待机会还礼,今天终于借着来作客送一瓶贵价酒。
一百英镑的白兰地可能在富豪眼中不算什么,但也必须承认它的价格很高,相当于伦敦劳工们一整年的薪水。
华生没想到明顿先生居然说开酒就开酒,今天饭后当即邀请他一起品尝这瓶白兰地。
好喝的是酒吗?
也许,是多了金钱迷人的味道。
玛格丽特不甚在意地摇着酒杯。一百英镑而已,它在奢侈酒类里只是无名小卒,喝了更贵的会发现其实都不过如此。
酒精,她并无偏爱。
从不过度饮酒,因为她的大脑思维绝不能受此外物的负面影响。
有意思的是,虽然不知原身的酒量如何,但经过四个月的锻炼身体,基本已经确定灵魂大概率能影响躯体。比如酒量很好,比如搏杀格斗的肌肉记忆,这一切都与上辈子的她越发趋同。
这些都不是饭后谈话的重点。
只听玛格丽特似乎随意聊天地问,“华生先生,如你所言还有一周开学。接下来七天的空闲时光,有没有休闲计划?”
华生暂时独自住在旅店,等开学大一新生能搬入学校宿舍。
他在伦敦没有亲人,却并非没有朋友。为了考学结识了一些人,其中有的已经成为同届校友。
不过,那些人与眼前这位肯定有差别,是生死之交的差别,也是另一种范畴上的差别。
“明顿先生,你不会是想带我一起再去格斗俱乐部吧?”
华生努力面不改色,仿佛前几次被当成沙包被过肩摔的人不是他。
经历被偷袭绑架事件,提高战斗力的事项肯定要提上日程。
因此,华生欣然接受来自明顿先生的邀请,一起去格斗俱乐部休闲一下。
然后他身体力行地确定了一件事,瞧着比他清瘦的明顿先生身手很好。两人对练,总以他被摔到软垫上为结尾。
华生:这真的不科学。
他没有被虐的倾向,在没有锻炼出更好的身手之前,真不想在做陪练了。
“仁慈的上帝,既然是你入学前的最后休闲时间,我怎么请你去格斗俱乐部受累。”
玛格丽特笑道,“当然是其他好地方,对伦敦金融城有兴趣吗?去看看那颗所谓的「大英帝国的由黄金铸成的心脏」。”
“明顿先生,你是想要炒股?”
华生先不去考虑有没有跟进的本金,就说那些每天变来变去的数字,他本人真没有半点把握。
玛格丽特眨眨眼,“不,暂时不考虑炒股。这次,我只想去探索那座黄金城可能隐藏的秘密。就是那种令绝大多数人想要却不敢求,而且还很荒唐离奇的秘密。勇敢的华生先生,你是不是升起了一丝好奇心?”
华生:?这是哪个品种的秘密?
疑惑中,他却已经不由自主点头答应。只怪明顿先生的眼神太真诚,仿佛引导人走向天堂的加百列天使。
额,总有哪里不太对。
华生离开蓓尔美尔街时后知后觉想到一点,如果人去了天堂,是不是意味着他在人间的结局是死了?
请上帝原谅他,如果有的选,他真的不介意让其他银行行长享受如此坚固不破的友谊。
幸而,昨天的预约请见函写得清楚。
明顿先生是为了谈生意而来,询问银行方面有没有购买某种新机器的打算,而不是再来通知某件惊天大案要发生。
阿贝尔丝毫不想再来一遭惊心动魄,迅速转移话题。
“哦,是的,愿友谊长存。明顿先生,您不用与我客气,不妨直说带来了什么新机器?”
这是一个新事物层出不穷的时代。
阿贝尔定期关注专利局的动态,并非有多热爱新技术,而是喜欢新发明可能带来经济利益。
近期尚未收到什么风声,那表示或是新发明价值不高,或是专利申请的速度很快,小道消息还来不及流出。
鉴于来人是拥有神奇口袋的「M」,阿贝尔认为后一种可能性更大。
他的目光落到了地面的大号手提箱上,有点像是装打字机尺寸的箱子。
“它只是一个小玩意。”
玛格丽特将随身携带的大号手提箱打开,将新机器放到了桌上。
乍一看,新机器不算太复杂。
金属外壳、底座有几根链接线,以及长条带状纸(有些类似工资条)穿过了印字滚动轮。
“它需要连接电报通讯线使用。”
玛格丽特指了指连接线,“简单地说,电报信号传来之后,滚轮转动,油墨在纸上留下一串数字与代码。”
这确实是非常简洁的描述。
阿贝尔却有点懵,一下子没有弄懂新机器与他的关系。是的,这是从前没有见过新玩意,但又怎么样呢?
新玩意能让人分分钟赚几百万英镑吗?如果不能,与他就没有多少关系。
正当阿贝尔想委婉表达对这玩意没有购买的想法时,他的目光终于被长条纸带吸引了。
长纸条,每条大约一厘米宽,一共有两条并排放置。
一条印着字母,一条印着数字。比如「RMSC,CBNY,……」,「109,107,……」
大写字母与数字相互对应着。
“上帝啊!“阿贝尔双手捧起了长纸条,此时把几便士就能买到的纸条当成了古董画。
“这不就是昨天两家公司的股票价格。RMSC是Royal Mail Sippingpany (皇家邮政航运公司)的代码,昨天开盘109点;CBNY是纽约城市银行,昨天是107点开盘。”
无需多问了,这是一台股票报价机。
外部没有安装多余的数字与字母按键,说明不用雇人来打字操作,而由器械转动完成了自动打印。
它意味着什么?
阿贝尔深吸一口气,看了眼窗外。
很好,是伦敦少见的晴空万里,不正代表着金融圈有好事发生。
股票,踏入金融城的人都听过这个词。而由于电报的发明,股价信息得以快速传播。
不限于伦敦、欧洲、更是通过三年前铺设的大西洋海底电缆,成功搭建了与北美洲的及时联络。
即便如此,证券交易的时效性并不太高。
因为电报使用莫尔斯编码,在发送与接收信息时需要熟练的报务员。
一组股价讯息的传递操作复杂。
先从A地传到B地,B地的报务员将其翻译出来。随后以打字机打出数据汇编成册,再定时在交易所大厅阅读数据报告。
交易大厅的空间有限,容不下所有想获取股价动态的商人。有人代为记录,而派遣信童将记录纸送去或远或近的办公大楼。
显而易见,商人们听到的股价指数时,距离其发出至少间隔了一两个小时。
那绝不是实时数据。
一切将要被改变了,分分钟及时获知股价波动的新证券交易时代就要来临。
——因为面前的自动股票报价机。
不难想象,金融市场将会上演瞬间万变的悲喜剧。
前一分钟有人因为股价暴涨成为富翁,后一分钟就有人因为股价暴跌而破产惨败。
天堂与地狱,往返两地的时间差只在股票报价机的齿轮转动间。
然而,没有人会拒绝这样的机器,因为实时掌握股价动态太重要了。
“明顿先生,您总是能给我带来巨大的惊喜。”
阿贝尔收回纷乱思绪,笑得像一朵太阳花。“请务必让我先提前预定三台。”
银行都会有投资部门,投资怎么能不关注股价动态。
阿贝尔想起很实际的事,这种机器什么时候才能规模性生产?
“作为朋友,我确保优先安排您的订单。”
玛格丽特说得诚挚,其实是需要一位客户帮她把产品介绍推广出去,又岂会不知阿贝尔行长关心的到货时间。
股票报价机的总产量不会太高。它不是人们生活的日常用品,只是证券交易圈颇有需求的产品。
玛格丽特没打算自己搞生产或售卖,一旦涉足具体运作某个实体生意,可想而知会有多少细碎的事要操心。目前有两个打算,或是把这种专利卖出去,或是以此入股将它交给某家公司。
她,常怀感恩之心。在通过专利申请后,第一时间就给身在德比郡的好心人达西去了信。
因为感谢半年前达西伸出的援手,所以一有好生意就想到他。如果达西有意向涉足这笔生意,或是推荐某位有兴趣的朋友,还请尽快联络。
不过,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今天来找阿贝尔行长,也就是让他向外放出风声,诚招有意向的合作伙伴。
交情是交情,生意是生意。
虽然不一定是价高者得,但多方比对一番是没错的。
玛格丽特想着对阿贝尔行长说,“您一定关心什么时候能拿到现货,那就要看靠谱的合伙人什么时候出现了。”
阿贝尔行长秒懂,“哦!我岂能忍心让好东西被蒙尘。明顿先生,让我们来好好探讨一番,您更欣赏什么样的合伙人。”
忽然,隔壁有个人似乎听出了珀利的声音,敲了门走进她们的包厢,与珀利拥抱了几下,似乎与她很熟悉。
“史密斯夫人,容我介绍……”珀利向伯爵夫人介绍了玛格丽特和伊丽莎白两位女作家。
又向玛格丽特和伊丽莎白介绍道:“这位是史密斯阁下的夫人,也是我的表姨母,不必拘束。”
史密斯夫人头发花白了,十分和蔼可亲,她又喜欢漂亮女孩子,笑道:
“姑娘们,如果不介意,不如去我那边一起看戏吧……”
…
第 88 章 八十八,一更
在玛格丽特平时忽略,但曾经温菲尔德老夫人十分关注的那些报纸版面上,北方大臣史密斯阁下的名讳简直如雷贯耳,他的职务也显而易见。
史密斯夫人的邀请,珀利婉拒了两下,但史密史夫人坚持,并嘟囔道:“你表姨父今晚约了几个后生小子来剧院,我是跟着他们一起来的,听着他们说话脑袋都要听闷了,实在是无趣。”
说着,她生拉硬拽,珀利也只好询问玛格丽特和伊丽莎白想不想换个地方。
史密斯夫人推销道:“我那儿视野更佳,待会儿戏演完了,我叫小诺汉登上来见你们怎么样。”
话已至此,她们二人没人有意见,纷纷点了点头,随史密斯夫人来到了隔壁的厢座。
站姿挺拔的侍从为夫人打开厢门,玛格丽特好奇地跟在最末,随着伊丽莎白进入包厢。
随着女仆肯纳的尖叫声,本·奥利弗被害案的起因经过都被披露出来。
老奥利弗夫人也没能死不承认,因为她同样害怕从烟囱里掉落的猫头鹰尸体。上面的「C」字疤痕血色图案,也让她惊恐哭喊着怪物与亡灵一起来复仇了。
二十七前犯下的抛弃亲子,二十七年后谋杀养子。
这一切都是出自一个母亲之手。或者,她就不配被称作母亲,否则不可能一二再的残忍。
事情说来也不复杂。
老奥利弗家的土地是限定继承,先决条件就是必须有男性继承。偏偏,老奥利弗夫人结婚后接连生了三个孩子,却都是女儿。
女儿,意味着没有直系继承人,意味着要让其他亲戚的男性子嗣来继承家产。
一旦老奥利弗去世,老奥利弗夫人与女儿们的日子就变得非常不确定。
谁也说不好侄子能否诚心供养姑母,是否会每个月只施舍她一些英镑,姑母是否再也没有悠闲安逸的生活。
因此,必须要儿子!时间总是过得快。
不知不觉,座钟指针偏向22:45。
华生下午提前补了觉,现在到蓓尔美尔街换好下地的探查套装,颇为精神抖擞。
等会,由他驾车前往金融城。两人不从死巷的窨井盖下地,而从其侧两条街开外的下水道口深入地下,然后根据线路图所示一探究竟。
哪来的线路图?
玛格丽特上午从市政工程处查了资料,随即画出一目了然的线路图。
分别用红蓝两色墨水标注出计划路线A与B,以及一条金黄色油笔勾勒的逃跑路线,以防地下出现意外事件。
一切准备就绪。
“愿上帝保佑!今夜能顺利找到证据。”
出门前,华生在身前划了一个十字,试图平复激动又难免紧张的心情。
他想起尚未谈及的重要问题,“明顿先生,如果找到了地下存在打劫银行的证据,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吗?”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玛格丽特似乎不假思索地回答,而见华生神色迷惑又补充说明。“简单点就是黑吃黑,你觉得怎么样?”
安静。
古怪的安静,瞬间在房内蔓延。
华生从没想过在报纸新闻预定自己的头版头条,更不谈其劲爆标题是「维多利亚女王治下·伦敦第一家外国银行·大劫案扑朔迷离,究竟谁是真凶?」
愣神不过三秒。
“哈哈……”
华生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道,“明顿先生,你又说冷笑话了。这是想要转移我的紧张情绪,就像你曾经转移乔治安娜小姐的恐惧情绪而提议分了那堆金币。我都懂的,不会误解你的绅士精神。请放心,我会努力不紧张。”
玛格丽特:你确定真的懂?
为什么她偶尔说说心里话,但没几个人当真。
曾经她写过《手把手教你从下水道打劫银行》想要出版,可惜最后被教父给投稿银行安保部高层,为她换取了一笔高价安全咨询费。
对此有什么不满吗?谈不上不满,一大笔钱到手。奈何读者太少了,少到令人有一点点遗憾。真的,她保证只有一点点遗憾。
此刻,玛格丽特终是缓缓微笑,“谢谢,我也觉得这是优秀的冷笑话。之后没什么特别计划,应该能和银行有一笔几千英镑的交易,是我们应得的奖励。”
“很好,这样很好。”
华生偷偷松了一口气。明顿先生哪里都好,只是对幽默感的认知和常人不太相同,总会在不关键的时候让气氛冷不丁地变得有点古怪。也许,习惯就好?
两人似乎达成一致,出门坐上了马车。
前方,是黑暗地下世界。
老奥利弗夫人不认为自己重男轻女,她纯粹是为了确保生活不受破坏。
当时,她的压力很大,非常渴望下一次怀孕能生儿子。于是就暗暗四处求医,终是求得了巫医的帮助,服用秘方药物。
喝了三个月,果然再次怀孕。
一年后,某种程度上得偿所愿了,杰克确实是一个男婴。
“我怀疑,正是那些乱七八糟的求子药让杰克成了畸形儿。”
厄尔森律师在撰写结案文件,“明顿先生,您觉得呢?还有老奥利弗夫人交代的,她没有偷窃别人的孩子,抱养本·奥利弗是他亲生母亲的托付,不是谎言吗?”
根据老奥利弗夫人供述,因为二十八年前急于求子,所以她也拨了一笔钱做慈善,捐赠给孕妇与弃婴。
这一点老奥利弗先生也知情,希望能为全家人都积攒一些好运气。
此过程中,老奥利弗夫人身体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每个月都会去救济所参与活动。她和几位丧夫的单身孕妇保持着良好关系,并且和阿曼达走得最近。
阿曼达从小就身体虚弱,她的丈夫死在了工厂事故中。
由于她与丈夫的长辈们早就亡故了,所以为了养家糊口而不得不在孕期继续做劳工。
这个时代,对于女性并不公正。即便是一样的工作内容,女性的薪资只有男性的三分之二或一半。
能够打破这一陈规的人不然就有极为显赫的背景,或者是有异于常人的本领。
阿曼达并没能成为例外者,她是一位纺织工。随着胎儿长大,各种孕期反应让她没有办法维持长达十小时的体力活。她只能改接私人编织的单子,但薪水无疑少了很多。
老奥利弗夫人的慈善捐赠就是针对阿曼达这类的孕妇。两人渐渐熟悉,聊天内容离不开孩子,而她们的临产时间非常接近。
阿曼达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她在即将临盆前提出了一个请求。
希望老奥利弗夫人能抚养自己的孩子,就把他/她当成仆从即可,而她没有其他可以托付的人。
老奥利弗夫人没有立即同意,先去调查了阿曼达的丈夫与亲族,实情也的确如此。之后,两人定下帮忙抚养孩子一事,阿曼达就被安排到老奥利弗家附近的独栋租屋。
“阿曼达产后大出血,她比老奥利弗夫人提前一天生产。此过程都是女仆肯纳帮忙接生。”
玛格丽特理着时间线,那个过程里没有第四个人存在。女仆肯纳表示老奥利弗夫人最初没有想要偷换孩子,只是打算当做下人抚养那个男婴,但意外出现了。
万万没有想到,老奥利弗夫人终于盼来的儿子是畸形儿。
杰克,活脱脱是一个大头怪物。
老奥利弗夫人当场情绪失控,她拽下了挂着床幔的铁钩,双手挥动中尖利的勾子在婴儿脸颊靠近耳朵处留下一道「C」形伤口。
当时,杰克出了不少血。婴儿的身体很脆弱,差一点点耳朵就被铁钩切掉了。
那种情况下,老奥利弗夫人却只是一个劲地念叨‘怪物、调包婴儿、魔鬼的孩子’。大概过了两分钟,她就决定让肯纳把畸形儿装到布包中,不论死活,立刻扔掉。
主仆两人非常庆幸,老奥利弗先生不在家。其实,老奥利弗夫人的整个分娩过程非常顺利,却是对外谎称一直没生出来肚子疼难产。
一方面以叫医生为名义,支开其他仆从;另一方面,拖延时间让肯纳把阿曼达的孩子抱来。
肯纳并没有多少不忍地照办了,因为她也认为这是怪物。时间紧急没有办法妥善处理,肯纳只能随手把婴儿扔掉了附近的河中,转身就去了阿曼达的租屋。
租屋里,只有刚刚生子的虚弱母亲,以及一个健康的男婴。
当时,带走婴儿的理由很充分。因为阿曼达太虚弱无法照顾婴儿,不如先把孩子接到老奥利弗家中,反正之前说好了要帮忙养的。
三天后,阿曼达死亡,老奥利弗夫人对外宣称是她没能生出孩子是难产死了。
玛格丽特想到操办葬礼的是肯纳,是给阿曼达的衣服里塞了枕头,装作她是难产而亡的样子。阿曼达那样没有亲朋的可怜人,也没谁在乎为她请牧师送葬,更没有人会查验她的尸体。
“由此可见,肯纳也算一个「全才」。杀人抛尸、偷天换日、打探监狱情报,她还有什么不会的。当年,阿曼达是不是被这对主仆欺骗了,恐怕成了一个谜。”
玛格丽特摇摇头,因为罪犯根本没有认为她们当年有错。如果杰克是一个普通正常婴儿,后来又会是什么样的?
谁也说不清,因为没有如果。
没有如果,就有了谋杀与死亡。
本被害当夜,肯纳是静候在隐蔽处,看着本在路口下车。
然后以奉命送小饼干为借口,在靠近时,趁其不备就果断地给他了三刀。
为什么能下重手?
肯纳的回答很简单,因为她知道本不是奥利弗家的人,从一开始就不是她要侍奉的主人。杀了一个鸠占鹊巢的鸠,有什么不忍心?
畸形的杰克没有死在河水里,他居然再度出现了,谁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不如先下手为强,把本杀了嫁祸给彼得,反正现在也不缺一个男性继承人了。至于杰克要怎么处理?最近流行蚕豆蔬菜汤,他指不定哪天就彻底昏过去再也醒不来了。
以上,是此次调包婴儿的前因后果。
还有一点点后续。
老奥利弗先生决心把妻子与女仆送上绞刑架,并且他打算将死去的本葬到其亲生母亲的墓地附近。远离奥利弗这个姓氏,才是对本最好的事。
话到此处,调查报告写好了。
玛格丽特看着厄尔森律师搁下钢笔,这份文件将由他送给乔治教授,至于之后会被转交给谁呢?
本·奥利弗身上仍有谜团,比如他为什么要将英国股市的股票兑现,比如他房间的美国研究书籍报刊。
不过,那些谜团都与本案无关了。
伦敦是一座有秘密的城,本也有他的秘密。
玛格丽特将谜团抛在脑后,直接提出了新的话题。“哦!快到十二点午饭时间了,厄尔森律师不知道您接下来有没有时间呢?”
请客吃饭?
厄尔森律师不是很有胃口,因为过去的九天并不令人愉快。
玛格丽特见状笑道,“忙碌让人充实到忘记小烦恼,不知您是否愿意接下一单专利申请工作?不仅申请英国的,包括其他开辟了证券金融市场的国家。委托人就是我本人。”
厄尔森律师稍有犹豫,但很快就答应了。他的确需要用新的工作来缓释旧案件带来的不适。
“专利申请,我愿意代劳。谢谢您,明顿先生。一份与血腥凶杀无关的委托,它来得太及时了。”
那就一边吃饭一边谈。
是什么专利,当然是股票自动报价机,在现今的科技条件范围内会让股票交易场所的速度加速起飞的机器。
在金融城掀起过一阵风雨的「M」,她又要出现了。
送玛格丽特回了莱特饭店,二人上楼去套间里坐了一会儿,珀利又三催四请,让玛格丽特晚上明天务必去她府上用晚餐。
玛格丽特答应下来,反正现在任务轻松,时间宽裕,总不可能在她家里还能遇到熟人吧?
就这样东拉西扯的聊到了深夜,珀利和伊丽莎白都觉得,玛格丽特虽然年龄小,但性格平和,言谈与她们十分契合,是个发展成密友的好选择,但还是依依不舍地告别,离开了莱特饭店。
没了她们,玛格丽特也意犹未尽,回到房间里独自坐了一会儿,那种心里麻麻的感觉又在安静的环境里冒出来。
她连忙叫来波茨太太,要准备洗漱睡觉。
第 89 章 八十九,二更
一夜过去,伦敦下起瓢泼暴雨,它的来势汹汹,厚重的乌云倾盖,就好像要把这座城市推平淹没进浑浊的泰晤士河里。
玛格丽特凌晨就被雷鸣声吵了起来,她昨晚做梦了,睡的十分不踏实,凌乱着头发爬起来,将窗外的景象一看,顿时有些难以言说的心烦意乱。
她没想到会在那种地方遇到他。
摆放整齐的生活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稍微动一动,便一点点塌了下来。
波茨太太敲门进来,布置着餐桌,告诉她今天的食单。
“不用了,我不饿。”她摆手,捋了捋发梢,拎起晨袍穿上,从波茨太太面前经过,径直走进了书房,将门严严实实的合上了。
爱思十分清楚,她现在肯定已经死了——
在意识清醒的上一刻,她还坐在一辆开往5A景区的中型大巴上,这是公司组织的旅行。
作为服装设计部作品销量最高的设计师,爱思很早就被公司邀请参加这次旅行,她正与营销总监谈笑风生,享受成功人士应有的惬意生活,互相卖弄。
倏忽间,大巴忽然侧翻,顷刻之间滚落湖水中。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爱思还淹没在冰冷的湖水中伸手准备去抓破窗锤自救。
很显然她失败了。
这一刻,幽暗冰冷的房间里不透一丝光线。
爱思能感觉到自己睡在一张狭窄的铁皮床下铺里,屋子里冷的彻骨,她身上只盖着薄薄的棉布被子,身旁,以及铁床的上铺,都有陌生人缓慢的熟睡呼吸声。
整个空间充满了一股淡淡的馊味,混合着头油,面粉,和煤炭燃烧后灰烬的味道。
能想象出这些东西,全因为爱思上辈子使用过的各种味道稀奇的品牌香水。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像电影情节一样,死后魂穿到了某个一陌生人的身体中。
就在刚刚,她抬手摸到了鬓边的一寸卷曲长发,而实际上自己应该是短直发才对。
此刻,爱思动也不敢动,任由属于陌生人的记忆在脑海中不停涌入。
玛格丽特·扎尼隆。
这是她的名字,她出生于十九世纪七十年代的爱尔兰,幼年随父母坐船来到纽约。
她的父母皆是最贫苦的海湾工人,靠挖牡蛎这份辛苦的工作糊口,她还有一名如今十三岁的弟弟托马斯。
而原身今年十六岁。
两年前,她的父母因为出海遇到汹涌的海浪而双双遇难,姐弟二人走投无路,被同在纽约的孀居舅妈收留。
如今玛格丽特刚过完生日不久,在原身的记忆中,她虽然身体羸弱,但却无病无灾。
好端端的,怎么就让她这么一个溺死鬼上身了呢?
爱思想不太通,她挠了挠头,十分生无可恋的躺好,心中祈祷这只是一个梦。
她思索了半天,在脑海里寻遍了玛格丽特这个名字,忽然觉得有点熟悉。
貌似,上辈子她无聊的在网站冲浪时,囫囵吞枣查过一本外国作家写的发生在十九世纪末背景下的爱情小说。
那里面,有一个女配角,确实名叫玛格丽特,也是带着弟弟住在舅妈家,查重率百分之百。
她这是,穿书了?如今是十九世纪末,纽约的繁华已经具有一定规模。
但十层以上的摩天高楼,拔地而起还尚需十年左右,高级百货商场写字楼差不多要等两年才会出现。
作为穿越者,如果她是一名开局就拥有几千美元嫁妆的淑女,那么其实很容易坐上时代的快车,她大可以想办法投资买股以后大名鼎鼎现在还不怎么出名的各类公司,坐拥收益。
但事实是,她生活在真实的社会中,机会很少,竞争很多,她的试错成本也是巨大的。
玛格丽特认识到这一点,有种明明知道买什么号码的彩票能中奖,但却连两块钱都掏不出来的窘迫感。
什么死了去天堂都是骗人的,她明明已经死了,可回了魂还是得做打工仔。
表姐与舅妈走在前头,二人皆穿着棕色棉麻长裙,有衬裙和臀垫,用不着裙撑,上身配紧身短外套,外套有翻领,系黄铜纽扣腰带,与街道上其他低收入女工人的打扮相差无几。
她们正在讨论今日领了薪水要去一直光顾的廉价碳店结账,再赊下一周的煤炭。
表姐露易丝掐着指头算了算价钱,说道:“炭渣倒是便宜的很,每蒲式耳两角九分钱,可就是这东西不经用,烧不了几天。”
玛格丽特跟在后面听,她知道,一蒲式耳大约是二十五千克。
家里的炉子费火,做三顿饭,一天要烧掉七八千克煤炭渣,加上烧水,晚上取暖,这二十五千克煤炭够用两天半,一周要用一块左右。
但每到夜里,炭渣就早早成了灰烬,夜里冻的露易丝和贝拉今早起来打了好几个喷嚏。
特莉舅妈直摇头:“原本只是想用着试试看,没想到这么不经烧,这回我们还是买碳块吧,虽然贵一些。”
“是啊,要是睡觉冻病了就不好了。”露易丝说道。
中等碳块每蒲式耳六角四分钱,因为耐烧,一次可以燃三四个小时,所以够用三天半,但一周下来就接近一块半了。
一块半看着不多,但家里还要买上些别的生活物资,七七八八下来,这钱就不知道从哪省来。
每周都剩不下一分钱,就连买条旧毯子都没法。
舅舅去世前是农场的工人,患有哮喘,为了看病将家里的微薄积蓄,以及能卖二手的衣服家具都换成药片吃了,命还是没留住,特莉这两年也更加一贫如洗。
如今家里又有五口人吃饭。
特莉舅妈在前头算账,唏嘘了一声,便听见身后的玛格丽特加快步伐,踩着雪跟上来。
“舅妈,其实我觉得,我还能再干一份工作。”玛格丽特在舅妈疑惑地目光下说道:
“我现在每周就工作三个半天,剩下还有很多富裕的时间,我可以去送鲜奶,可以去餐馆洗盘子。”
“赚来的钱,就可以拿来买炭使了。”
爱思再次绞尽脑汁的回忆,年代太久远,她想破了天,也只依稀想起那本书的内容。
在书中,贫苦的玛格丽特与舅妈和表姐一样,在一家位于曼岛第五大道核心地段的利兹酒店工作。
但原身有一副好容貌,在酒店工作时见到了许多来自异国的富豪绅士,她自持美貌,想要通过给富豪做情人来改变生活窘境。
可书中匆匆一笔,只说她遇到了一个骗子,害得她沦落风尘,最后为了维持光鲜生活,不得不去剧院出演露骨剧目。
玛格丽特,只是书中最不起眼的环境人物。
她窘迫,贫苦,虚荣,悲惨,不起眼。
只是那本小说中女主角的同事路人甲之一。
爱思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要让她穿到玛格丽特的身上?难不成是为了叫她改变原身这凄惨的命运?
爱思继续生无可恋的躺着,对穿越这件事,她显然还有些接受无能。
作为同样出身贫苦的女生,爱思上辈子父母离异,各自组建新的家庭,对她十分吝啬,就连大学都是她自己贷款读完的。
爱思从山区小镇一路考到超一线城市,后来甚至出了国学设计,又进入时尚品牌,成为了一名服装设计师,顺利混到了百万年薪。
在出车祸之前,她刚给自己贷款买了一套八百万的市中心公寓,就连床垫都没睡热乎。
爱思想到这里,她的心仿佛都冷了。
玛格丽特,爱思。
念起来好像有些相似,难不成这就是命?她,注定要成为玛格丽特?
那好吧,她现在就是玛格丽特了。
瘦弱的身体似乎承受不住这样的痛苦,她的脑子渐渐被困意袭来,陷入深深的睡眠中。
清晨,大约六点一刻左右。
三十三街的晨光被道路上精细的雪白冰霜折射,透入了第四十三幢三楼左侧单间的公寓窗户里。
特莉太太一般都是这个时候醒来,她从架子床上爬起来,披上了一件缝补过袖口的陈旧薄呢短大衣,从二手店买来就有些不合身,这使得她的身躯显得干瘦。
特莉穿上鞋,将稀少的煤块填进炉子,她擦了一根火柴点燃,昨晚的那点碳没管两个小时就烧尽了,屋子里早就没有温度,冷的刺骨。
面粉不多了,碳也需要再买,特莉扶了扶额头,好在今天就要发薪水,彭戈勒经理上周答应过给她涨五角钱的。
最后,是炉子上平底铝锅里水土豆散发出来的碳水味儿“咕嘟咕嘟”地将玛格丽特叫醒了。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就看见上铺表姐露易丝顺着梯子爬下来,她身材匀称,一头亚麻色长发,穿着半旧的棉布衬衫和衬裙,露易丝与双眼空洞的玛格丽特对视。
“玛格丽特,该起床了。”露易丝打了个哈欠,轻声提醒着她。
“好的。”玛格丽特愣了刹那,用有些磕巴的口语答复了她。
玛格丽特迅速掀开被子,从床头找了一件薄薄的衬衫套上,又穿了一件属于她的薄花呢窄袖外套,然后再衬裙外头套上棉布裙子。
好吧,虽然里外穿了三层,但依旧还是很冷。
狭窄的屋子里摆着两张双层铁架床,靠窗那边,上铺睡着玛格丽特的亲弟弟托马斯,下铺睡着舅妈。
直到曼卡丝的前未婚夫复仇般的找上门来,他要控告她犯下了罪过,还在康森面前指控她是如何欺骗了父母,是如何费尽心机的勾搭康森。
曼卡丝感觉自己现在的美好生活受到了重大的威胁,仿佛人生又要陷入只能将就的境地,她不愿意乖乖回家,只能向康森坦白了一切。
那天曼卡丝感觉十分挫败,但她一点也不后悔,她告诉康森,她就是想过上舒服的日子,就是想有一个能拿得出手的情人,让自己看起来魅力十足。
她就是不想委屈自己为了那么一点不多不少的钱,就去嫁给一个哪里她都看不上的人,她不想认命。
即便是要像个物品一样出卖自己的灵魂,她也要标出最昂贵的价格。
忽然,康森面对她这样的坦诚,忽然变得缄默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见识了她的真面目,他好像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被她吸引,好像忽然对她产生了不知名状的爱。
他为自己的心脏跳动而感到陌生,但也彻底明白,他们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第 90 章 九十章,二合一
在故事的中后段,康森选择帮助曼卡丝解决掉了前未婚夫这个麻烦,但他十分冷漠,要求她远离自己的生活。
于是,她拭去了眼泪,带着康森给她的补偿,一笔厚重的嫁资,乘船去了巴黎,准备永远也不回来。
可故事并没有就这么完结,曼卡丝去巴黎后靠着巨额嫁资过着舒适的独身生活。
她开始学习自己喜欢的绘画,收藏艺术品,学习各种语言,每天都精心地布置着自己的生活,结交各界人士,游走在社交场合,成为收人欢迎的交际花。
直到五年后,康森作为驻法大使来到了巴黎,二人再次相遇,平静的海面轰然掀起巨浪。
玛格丽特缓缓地把笔按下来,她面无表情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浓香馥郁的红茶,又往里面加一块糖。
她继续写着:“以后的事,谁说的准,说不定你成为奥斯汀太太,史密斯太太,沃森特太太,丘吉尔太太。”威廉蒂芙尼说的话,
在场不会有人反驳,在七八,十九世纪欧美女子嫁人之后,都是随父姓。就像史密斯太太和安东尼太太,谁也不知道们婚前姓什么。
史密斯太太的女儿露西史密斯!那就是一个小妮子,不足为虑。
茉莉小姐现在信心满满,让她不过于大意,千万不要让那个农场主的女儿捷足先登。
毕竟威廉蒂芙尼先生的家世以及财富,会让不少乡绅太太们动了心意,纷纷想把女儿嫁给他,没有女儿的,还有侄女外甥女的。
玛格丽特先把他们都安排了寝室,每天让厨娘多做一些早餐。
见玛格丽特不接话茬,威廉蒂芙尼马上转移话题;“我觉得安东尼太太家的冷烤火腿不错。”
“我也认为很不错,很受欢迎。”对于美食话题,玛格丽特也感兴趣,尤其是小孩子特别喜欢。
“我认为是大家存在偏见,有些乡村的厨娘的厨艺不比海外大厨差。”
“安东尼太太的厨娘厨艺就不错,尤其是她做的烤羊腿。”
玛格丽特笑着回答,在美食方面话题是不断的。
双方对这次的舞会还是非常满意的。
而索伦在玛格丽特和威廉蒂芙尼进入舞池跳舞,就已经离开了舞会。
“多漂亮的少年。”安东尼太太感慨道,“可惜他不邀请任何淑女跳舞。”
“史密斯太太,我认为这个索伦先生可能看不起我们这些乡村的居民。”就有人反驳。
“没那么严重,亲爱的,索伦先生可能太年轻了,他不太懂得如何邀请淑女跳舞。”安东尼太太想到索伦的慷慨大方赠送美食方,忍不住替他辩解:“索伦先生年纪轻轻,却是个很慷慨的人,或许他现在还无心娶妻成家。”
整个舞会上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威廉蒂芙尼。
至于索伦,他没有邀请任何淑女跳舞,由于他的美貌,使众人原谅了他这一点,大家一致认为他无心娶妻,所以才没有邀请任何淑女跳舞。
茉莉小姐匆匆赶到,正好威廉蒂芙尼与玛格丽特跳完场一舞。
玛格丽特打算休息,威廉蒂芙尼去邀请其他的淑女跳舞。
茉莉小姐看到威廉蒂芙尼先生邀请其他淑女跳舞后,就不再跳舞了,茉莉小姐还以为威廉蒂芙尼会邀请她跳舞。
她看威廉蒂芙尼没有邀请她跳舞的意思,就气冲冲的离开舞会。
茉莉小姐直接去格兰迪庄园找理查德,完全是不请自来,理查德先生完全不知道茉莉贝尔要入住格兰迪庄园,甚至都还没有给她准备好客房。
她转达了一下,自己母亲贝尔夫人的想法。平时都是两个人的早餐,这次是七个人,工作量大,得给厨娘加工资才行,不然得再招一个厨娘。
玛格丽特完全不知道她有这么多的表亲,她唯一知道的表亲就是贝尔夫人。当然贝尔夫人高高在上,压根就不怎么搭理他们,只会有事才想着找她们,比如给麦威爵士找位情妇,这样的人“好事”她就想到了玛格丽特。
就这样玛格丽特扬小姐一下子就多了四个兄弟姐妹,还有茉莉小姐也借住在格兰迪庄园。
格兰迪庄园的寝室很多,完全够这么多远道而来的客人们居住。
玛格丽特让她们茱莉亚和安妮选择自己自己住的寝室。
茱莉亚和安妮两个人要住在一个房间。
格兰迪庄园的寝
室够她们居住,完全可以一人一间。但是看到茱莉亚和安妮两个人杜很坚持,玛格丽特只好同意她们两个人住在一起。
亨利一定要住在有壁炉得房间,詹姆斯现在索伦睡在沙发上,现在都还没有醒过来。
一切都等到明天再说。
茉莉小姐换上寝衣,可是她完全睡不着,她眼里全部都是威廉蒂芙尼先生的高大英俊身影,最重要是威廉蒂芙尼先生在其他地方有庞大的庄园,奥斯特只不过是他暂时落点的地方。威廉蒂芙尼先生现在单身,缺一位太太。
这几天她都要居住在格兰迪庄园参加舞会。
理查德自然同意,毕竟贝尔夫人是他的表亲。
至于贝尔夫人的那两个外甥女,贝尔夫人认为没有必要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她带她们到其他地方去找金龟婿。
如果真的找不到金龟婿,就让她们在奥斯特找农场主嫁了,嫁给一个农场主也算是不错的选择。
贝尔夫人对自己的女儿有更好的的要求,她希望自己的女儿茉莉小姐至少嫁给一个伯爵,最差也要嫁给一个绅士。
贝尔夫人对自己的两个外甥女有自知之明,她两个外甥女无论是样貌还是才艺都比不上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女儿至少舞蹈还那得出手。
贝尔夫人从来都没有用心培养过两个外甥女,自己的女儿还稍微上点心,以前那请过家庭教师。后来贝尔夫人丧夫之后,家庭教师辞职了,贝尔夫人就没有想过再请家庭教师。
贝尔夫人认为淑女没有必要接受教育,只要能嫁入豪门就行了,无论是使用何种手段。
贝尔夫人还对自己的女儿和两个外甥女言传身教。
贝尔夫人收养了自己的两个外甥女,对外甥女并不上心,两个外甥女的待遇跟女仆差不多。
多一个茉莉贝尔也不算多。
格兰迪庄园完全住得下。
理查德也决定收养自己亲戚家的孩子。
理查德的表哥去世了,他很早之前就跟理查德断了联系。
理查德的表哥去世后,他的遗孀打算改嫁,她的新丈夫不愿意让她带两个孩子过来。
她想了想只有把孩子都丢给可以理查德,她才能顺利改嫁。
理查德已经算是她们血缘里最亲近的了,虽然从血缘来说,理查德的奶奶跟表哥的爷爷是兄妹。
如果理查德不收养,也不会有人来指责他。
理查德看到那几个可怜的外甥女们安妮和茱莉亚,他还是打算收养她们,虽然这样的决定会让理查德家的经济更是雪上加霜。
不仅如此,理查德还有一个不整天喝得烂醉如泥的侄子,他是另外一个亲戚的儿子,这外甥叫詹姆斯,他是出了名的混子。
还有一个父母双亡的小外甥亨利,无处可去,只能来到了格兰迪庄园投奔理查德。
原本的格兰迪庄园只有两个主人居住。
现在一下子变成了六个人的庄园。
这下子变得热闹了。
玛格丽特刚跳完舞,一回格兰迪庄园就发现,庄园多出了好几个人。
贝尔夫人也让她的女儿茉莉贝尔也来到了格兰迪庄园做客。
贝尔夫人跑到其他大城市花天酒地去了。
玛格丽特刚到格兰迪庄园的大门就看到乱糟糟的一幕,看着陌生的人群,混乱的马车装满了行李。
乱糟糟的,比菜市场还热闹。
“玛格丽特,我觉得向介绍一下。”理查德把两个十几岁的女孩都招呼过来,“大的叫安妮,小的也叫茱莉亚。”
“你们好。”玛格丽特很客气的跟他们打招呼。
“玛格丽特姐姐,你好。”她们两个人异口同声说,来之前她们就知道可能在格兰迪庄园待很长一段时间,她们之前都是在城市生活,如今她们的母亲改嫁,她们完全被自己母亲抛弃。
“他叫亨利。”理查德又把小男孩叫了过来。
“亨利,你好!”
“玛格丽特姐姐,你好。”亨利父母双亡,他之后只能住在这里。
亨利跟安妮茱莉亚是堂姐弟,他还有一个舅舅再海上做生意,现在已经失去了联络。
他们的父亲是亲兄弟,如今她们的父亲都去世了,只有好心的理查德愿意收养她们。
“这位是贝尔夫人的女儿,茉莉小姐。”
茉莉小姐倨傲的看着玛格丽特,面对理查德她也是非常不耐烦,她认为玛格丽特只是一个村姑而已,穿着也不时髦,完全比不上她们这些城里姑娘。
“喝得烂醉,睡在沙发的就是詹姆斯,他今天又喝醉了。”理查德非常无奈,詹姆斯年纪比玛格丽特还要大。他们现在连一份正式工作都没有,他眼高手低,认识工作会降低他绅士的身份,还被追债,最后只能投奔理查德这个表叔。
“爸爸,他们都要住下吗?要住多久?”
理查德先生打算把收养表亲的孩子跟玛格丽特说,“玛格丽特,也有可能是几年,如果她们的家人愿意把他们结婚回家,估计就几个月。”理查德还得为几个外甥女准备嫁妆,虽然他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
茉莉小姐依旧高傲看不起人,她压根就不理玛格丽特,不跟玛格丽特多说一句话,她认为这些亲戚迟早都得她母亲来接济她们。
茉莉贝尔小姐这次来到奥斯特是有任务的,就是想方设法让威廉蒂芙尼迷上她,向她求婚。
茉莉贝尔小姐认为这个任务并不难,这些乡绅的女儿都比不上她,远的不说,就按玛格丽特来说,行为举止压根算不上淑女。
傍晚,珀利家的宴席摆在餐厅里,她花了一傍晚的功夫,带玛格丽特了解她的家人,邻居,朋友,想让玛格丽特与她们熟悉起来,想带玛格丽特认识于她写作有益处的人。
珀利看着玛格丽特似乎与夏洛蒂聊的很投机,就把她们安排到了邻座。
玛格丽特实在是没那么强悍的演技继续装样子,干脆不说话,埋头苦吃盘中餐,偶尔附和两句夏洛蒂的搭话。
夏洛蒂见状,更加瞧出玛格丽特心里的虚,没那么洒脱。
她轻轻扬眉,心里盘算着,想着什么时候要帮索伦一把,谁让她是个好姐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