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奕现在是藏云宗的掌门，他去调查仙门的的掌门行踪，实属越界。音音不想说，这件事就必定有能不能和他说的理由，现在这样私下调查，非常不尊重她的个人意愿。


    这天，宗门内的事情处理完，终于空闲了下来。


    见着林穹音提起了刀剑准备去练习，季兰亭喊住了她。


    “音音，能陪我下棋吗？我自己一个人打棋谱也没什么意思。”季兰亭摆出来一套云子，邀请道。


    “好啊，不过我棋风不好，还望阿泽多担待。”


    屋外的红梅被季兰亭使了些手段，延长了花期，头一茬的花开罢了，剩下的花骨朵照样挤挤挨挨的盛放。


    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①


    两人就像是普通富贵人家的小夫妻，在家里猫冬，忙里偷闲，外面所有的事都进不了这个小院子。


    只可惜，这‘小火炉’里，煮的是茶，不是酒。


    林穹音只爱桑落酒，没有酒瘾。只要没有桑落，其他的酒，她一直都是喝起来可以，不喝也无所谓。


    季兰亭没有偏好，煮茶纯粹是因为桂花蜜不多了，舍不得喝了。


    闻着茶香，林穹音才发觉已经许久没有闻到过这个味道了，“怎么这次不是桂花蜜了。”


    “终于喝腻了？”林穹音打趣道。


    听到林穹音这么说，季兰亭把视线从棋局中脱离开来，眉眼上挑的看着她，眼神多有嗔怪，“音音，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当时只给我做了两罐，我现在在想，怎样让剩下的这些撑到明年桂花开的时候。”


    “啪嗒。”


    林穹音落下一子，“是我的错，现在知道你喜欢，明年一定多做一些，桂花一开就给你做，做一年的量，行了吧。”


    “也……不用一年的量。”季兰亭这话说的有吞吐，“不过，多多益善总是好的。”


    “行，给你多多益善。”


    林穹音不是棋风不好，只是单纯的水平不行，还有各种后知后觉。


    “哎？”林穹音看着季兰亭走完一步棋，终于看出来了自己之前几步留下来的漏洞。


    季兰亭看见她迷惑的表情弯起了眉眼，“要改吗？音音还有悔棋的机会。”


    林穹音安静的检查她自己布局上的漏洞，摇了摇头，“不了，落子无悔，若是我一直棋艺不精，你让我悔棋再多次，这盘棋最后的输赢也不会改变，不如就这样，将缺点暴露，算是给自己一个警醒。”


    “若是有补救的机会，为什么不用呢？”


    袅袅茶香包围了两人，季兰亭将煮茶的铜壶从小火炉上撤下来，对于林穹音的理论他有些不理解。


    补救之后，结局总不会像之前那样惨烈。


    “亡羊补牢，为时已晚。”这一次林穹音落子更加的深思熟虑，以前没有人同她下棋，这种有来有往的对弈让她十分新鲜。


    “能做的，只有养新的羊。”


    她说着自己的理论，也不忘肯定一下季兰亭，“不过也对，缺胳膊少腿的小羊羔救一救，应该也还有养的价值吧”


    “其实，小羊羔更值得吃。”季兰亭吃掉了林穹音被包围住的黑子。


    ……


    最后这盘棋，林穹音垂死挣扎，依旧非常镇静，从神情上根本看不出来败相，仍然改变不了成为输家的结局，不过是因为季兰亭的放水，死的没有那么难看。


    林穹音瞧着残局半晌，开始收拾棋盘上的棋子，“再来一局吧，我好像有点感觉了，下一局可能会赢。”


    “好。”季兰亭上手帮忙收拾，“不过，进赌场的人都爱说音音这句话。”


    “是吗，我没去过，等有机会去试一试。”


    明明可以直接换一盘，两人偏偏在这里一颗一颗捡棋子，两双手在棋盘上你戳一下，我戳你一下，挤挤挨挨。


    “玉琢劝了我几句，我怎么想也没有头绪。”


    这次是林穹音先手，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布局怎么能赢，听见季兰亭说话，便随口一问，“劝你什么了？”


    “劝我不要再惹你生气了，不然喝再多的药也没有用，我仔细的想了一下，最近好像没有惹你生气过。”


    “越想越冤，音音，你一定要在玉医师面前替我美言几句啊。”这几句话季兰亭说的黏黏糊糊。


    林穹音被他逗笑了，她微微抬眼，发现季兰亭没有在看棋局，而是眼也不眨的看着她，那样的长相摆出了一副无辜委屈的样子，十分的赏心悦目。


    “哪里需要我替你美言几句，玉琢又不是那位老医师，他对着你可是恭恭敬敬，就怕说错一句话。”


    “是我自己的问题，不关你的事。”林穹音敛起了笑意，手里掂量着几颗棋子。


    季兰亭摆正了轻微往前凑的身子，端正的坐着。


    “怎么不继续下了。”林穹音给自己续了一杯茶，“继续，我还想着赢呢。”


    “好。”


    “我在等一个消息，一个可能皆大欢喜，也可能一无所有的消息，我不知道结局会是什么，万分忐忑，心里难能安宁”


    林穹音堵住了季兰亭棋盘上的气口，杀了一片白子。


    “是程奕的事吗？”


    “是。我没有找到他。他曾说的有大师兄的消息，但是他没有说，那人黑衣斗笠，曾有人在我们结亲那天见过他。”


    “你确定是黑衣斗笠的打扮吗？”


    “嗯，消息上是这么说的，事后有人觉得古怪报上来的。”这些天，程奕书房的那些消息在林穹音的脑子里过了个遍，记得很清楚，“大师兄长得很好看，站在那里和普通人差距就跟有结界一样，被人注意到很正常。”


    “他遮遮掩掩的动作在那些去凑热闹的人里，肯定很扎眼，所以才会被人觉得奇怪。”


    “你这样说，那天我大概也见过他。隐在人群之中，直勾勾的盯着当时的府邸门口，我察觉到这股视线，回身发现了这个人，长相出挑，但是没有魔气也没有灵气，我也以为是个过路人，见他没有生事，多加防范，便没有多管。”


    “兰森与他一样都是管着宗门的生意，与他曾有过几次接触，而我与程奕相熟，但是没有见过寒风落，不能确定那个人是不是。”


    林穹音挥一挥衣袖，灵气聚集成寒风落的形象。


    寒风落咧着嘴，露着两个不明显的虎牙，对着他们爽朗的笑着，艳阳灿灿，差点把猫在屋里躲冬的二人灼伤。


    这是林穹音记忆中最熟悉的寒风落的样子。


    “是这个人吗？”林穹音问道，只是紧盯棋子，没有看那影像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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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脸是一样的，就是气质，季兰亭没有一口认下来。


    他见到的那人并没有这般的阳光开朗，看气质，季兰亭明白了林穹音的性格是怎么培养出来的，有程奕和寒风落做师兄，靳鸿飞做师父。


    林穹音很难‘长歪’。


    而黑衣斗笠那人，看起来沉闷阴郁，如同丧家之犬。


    “是。”


    灵气消散化成片羽，寒风落的影像随之破碎。


    一子落定，林穹音没有接话，季兰亭只当她不想话题继续，陪她专心棋局。


    “你说他没有魔气也没有灵气？”林穹音问。


    “是，若是他的境界比我高，我可能会看不出他的修为如何，但是修仙之人的灵气，他也是没有的，若不是他的视线不加遮掩，淹没在人群之中，我根本发现不了他。”


    “师兄走之前是化神中期，怎么可能没有灵气。”林穹音低下头，声音几不可闻。


    “还记得我后背上那道沾染着魔气的伤吗？”


    “凶手一闪而过，也是那副打扮。”


    林穹音低声笑了起来，“二师兄走之前对此行没有多少把握，所以把掌门令留了下来，我现在只能感受到藏云宗的现任掌门还活着。”


    “我在等程奕把这块掌门令拿回去，太重了。”


    季兰亭毫不留情的找林穹音布局的突破口，“黑衣斗笠不一定都是寒风落，兰森视察季家商铺赶路的时候也常做这副打扮，我曾与他同行，他的理由是，黑色耐脏，斗笠能挡风挡雨挡脸也方便省些灵力。”


    “或许吧，希望如此。”


    后面的几局，两人算是有来有往，有输有赢，没有再谈那些事情。


    “不下了，累了。”林穹音把棋子丢回到棋子盒里，“这半局留到下次吧。”


    季兰亭把摆好的棋局收了起来。


    窗外又开始下雪了，室内一片寂静，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茶叶尖在茶水中起伏的声音。


    “快要到除夕了，是不是应该写对联了。藏云宗都是大长老写的，季家这方面有什么讲究吗？”


    “季家是除夕的前七天，由宗主和主母写好了，分给各个院子。”


    “那还是全部都你来写吧，我的字没有你的好看，我给你研墨，打下手。”林穹音仿佛忘记了方才的那场压抑的对话，此时眼神亮亮的看着他。


    “音音怎么能悄悄躲懒呢？”


    “有季宗主在前面顶着，我这个小女子躲躲懒又能如何。”


    “不如何，只是想让你陪着就好。”季兰亭牵起了林穹音放在桌子上的手，指尖冰凉没有温度，季兰亭将其握进了自己的掌心暖着。


    “只陪着就好？”


    “就好。”


    “那我不讨厌。”


    “春联的红纸也要新的，管事早就准备好了，不过还需要裁剪，还望音音帮忙。”


    “这有什么难的，鸣鸿几刀就能解决的事，明心解决不了吗？”林穹音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几下。


    “我觉得明心不太可以，鸣鸿或者宸游都可以。”季兰亭摇摇头。


    “要是明心知道你这样说，会很伤心吧。”林穹音作出哭泣的表情，结果自己绷不住先笑了出来。


    季兰亭看着她开心的样子，也变得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