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落在她话音落下的时候，狠狠地皱了下眉头，他走在林穹音的侧后方一步，林穹音并没有察觉到他神情的变化。


    “你不是最喜欢红枫的颜色吗？这可是爹特地挪过来的。”寒风落顺着她的话聊了下去，“可能那个时候你还小不记得了。”


    “是吗？那可能是我记性不太好，忘记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看见这些树就是不舒服。”


    寒风落眸光闪烁，“你可能是肚子饿了，等到开饭就好了。”


    “或许吧。”


    这顿饭吃的慢慢悠悠，家里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更何况这次的目的也只是家里人一起聚一聚。


    寒风落说起自己的跑商途中遇见过的奇人异事，说的眉飞色舞还不忘给靳鸿飞的酒杯斟满。


    “不过，苗疆那边比较排外，我没有进去，听说那边的虫蛊巫术很厉害，想见识见识。”


    “还见识见识呢，等到见识到自己身上就老实了。”程奕不噎寒风落一句总感觉少了点趣味。


    要林穹音说，寒风落在家的时候，她确实不无聊，就他这个嘴皮子，可比那些说书的厉害，现实发生的事永远比话本子上写的要精彩。


    她也想跟着家里的商队出去看一看。


    整日守着一亩三分地，没意思。


    程奕在一旁看见了她的小表情，知道她心里在盘算什么。


    “你现在暂时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了。”程奕泼了她一句凉水，“你那三脚猫功夫练得不到家，怎么放心把你放出去。”


    程奕平等的对待家里的每一个人，林穹音觉得大部分时间里，程奕才是家里所有人的爹。


    “怎么才算练到家。”林穹音的饭吃的不知味，一块肉在她的筷子底下死不瞑目。


    桌子底下有一条小狗急吼吼的围着她的腿打转。


    是一条黑白相见的小狗，头顶的黑毛平等的中分，毛半长不短犬牙豁了一个，这是它与别的野狗打架留下的荣耀。


    这是一只叫‘百岁’的小狗。


    林穹音把这块肉给了它。


    百岁这才安静下来，吧唧吧唧的享用。


    “最起码……最起码要打得过你大哥吧。”靳鸿飞琢磨了一下。


    “好，那到时候您老人家可不能反悔。”


    “不反悔，不反悔，你爹我又不是那些想让姑娘待在绣楼里，整日不出门的老顽固，有能力有机会，出去看一看总是没有坏处的。”


    林穹音一愣，似曾相识的话。


    曾经靳鸿飞说过吗？


    哪里都很正常，哪里都是记忆中的样子，爹和大哥二哥都在，小狗也在，一家人和和气气，不愁吃穿。


    可是哪哪都不对劲，不对劲在哪里，林穹音说不出来。


    怎么还是有一股腥味，家里挖的那个荷塘堵了？


    林穹音没有回自己的房间，绕道去了那个荷塘。


    入秋了，竟然还有荷花，粉色的荷尖，林穹音都能够看清花瓣上的纹路，好似人的血管经脉，所有的养分通过这些血管供给了荷尖的颜色，无比妖异。


    荷香闷得人喘不动气。


    她低头看向水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看不清里面有没有鱼，不过可以确定，腥味不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嗯？


    还没来得及细看。


    “穹音。”


    是程奕。


    怎么今天老是被人逮着后背了，先是寒风落，现在是程奕。


    “二哥，我饭后在这边消消食，一起啊。”


    程奕颔首应下她的邀约，两人并排走着。


    “二哥，怎么这个时候荷花还开着。”


    “荷花不就是这个时候开的，怎么这么大的人了连这些时令植物都分不清了。”


    “我知道啊，荷花不是夏天的吗，现在都快深秋了……”


    林穹音话音落下。


    程奕有一瞬间的发木，仿佛被操控的木偶失去了灵魂，呼吸间恢复了神智，“可能是天气的原因吧，一直没有降温，荷花可能以为自己还在夏天吧。”


    林穹音感受到入夜以后有些刺骨的小寒风，彻底沉默了。


    没有必要再问下去了。


    “二哥，我们回去吧。”


    就像一条鱼在岸上鼓着腮，天上的飞鸟浸在了水里，林穹音一直到睡前都有这种窒息的别扭干感。


    不是衣领或者被子卡住了脖。


    翻来覆去在床上烙饼。


    不是她的错觉，入夜后，腥味更浓了。


    还有今天在荷塘边看见的，水下有一轮月亮，明明今晚乌云遮顶，没有明月。


    那不是水中倒影。


    等她想要仔细看的时候就被程奕叫住了，再回过头，月亮已经不在那里了。


    程奕今晚的反应也很奇怪。


    就像他说的，荷花开不开不是常识吗？至于这样生硬的改口吗？


    子时到，还没来得急理清思绪，林穹音就眼睛一闭睡得昏沉。


    掌心湿漉漉的，眼睛还没有睁开，就听见百岁哼哼唧唧的叫唤。


    “百岁，不要闹。”


    林穹音下意识说出了这句话，之后猛地睁开了双眼。


    百岁以前也睡在她的床边吗？


    昨天夜里怎么没有百岁进她房间的印象，还是原本百岁吃完饭以后就躲到她的房间睡着了？


    林穹音把自己的头发抓成了鸡窝。


    怎么从昨天寒风落回来以后到处都是问题。


    她恍惚想起来以前看的志怪故事，难道她在不知不觉的的时候进入了某个画中世界。


    故事情节忘得差不多了。


    头发都没有梳就在书架上翻找。


    “我怎么想着那些书都在这一摞里的，怎么找不到。”


    林穹音负气的坐在椅子上，瞧着翻乱的书籍又觉得自己好笑，异想天开也不能离谱到这个地步。


    她敲了两下桌子，发出了“咚咚”两声，用的力气不小，指节被木头震得发红。


    怎么可能是假的。


    不习惯有侍女在旁，林穹音自己梳好了头，没有带发簪，发带干净利落的绑好。


    说好要打败寒风落的，怎么可以懈怠。


    一身的大汗淋漓。


    府上的人口确实少，地方又大，大部分时间，林穹音总觉得这里只住了自己一个人。


    原本以为活动一下，出出汗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这两天，她有太多的疑问没有答案，没有人给她解答，所有人仿佛都认为这些问题是理所当然，反而提出问题的林穹音成了异类。


    她只能靠挥刀发泄情绪。


    力道恶狠狠的。


    啧！刀也不趁手。


    “怎么，就这么想打败我啊。”


    林穹音早就听见了寒风落的脚步声，但是没有回头，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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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挥刀。


    “当然了，打败了你就能出去玩，谁不想。”


    “就这么想出去？我们一家人都在一起不好吗？”


    “好是好，但是大哥，你不觉得以我的才华，憋在家里有点浪费了吗？”


    寒风落认真的看着林穹音卖力挥刀的样子，轻轻地笑了起来，“是有点，仗剑走天涯才不枉此生。”


    直到力竭，林穹音才停下了动作。


    “大哥，能不能帮我找一把刀，这一把总感觉太轻了，不趁手。”林穹音将手里的刀掂量了两下。


    “刀把也要比这个长一些的。”


    “好，给你找。”寒风落接过了她手中的刀，试了一下重量，“是不是还要好看的？”


    “对，知我者寒风落也。”林穹音不讲究的用袖子抹了两把汗。


    “这不是之乎者也用的很熟练嘛。”


    “嘿嘿嘿，用归用，听归听，那老师说的话我不爱听，什么女子就该家人，管好内宅，孝敬公婆，照顾好夫君孩子，妻职母守，做个贤内助。”


    “这不是点我呢？！打小我学的就不是这些东西，爹连入赘的程序都想好了，后来又说随我意，反正这辈子都不可能当个贤内助。”


    寒风落听完林穹音的抱怨之后，脸色变得十分的难看，“那个老头子真是这么说的？”


    林穹音故作委屈的点点头。


    “什么东西！这年头女子当家不算少见了，怎么还有这种酸腐言论，你和爹说过这些吗？”


    寒风落看起来要气炸了。


    “没有，对着爹说老师的坏话，不太有礼。”林穹音缩了缩脖子。


    寒风落一把揪住她的领子，把她的脖子抻直了，“害怕什么，我去说，不失礼了吧。”


    寒风落说做就做，起身就准备去找靳鸿飞告状。


    走到半路折了回来，“其他的老师没什么问题吧，教你琴艺的老师呢？”


    “哎呀，前些日子出师了，老师教的很尽心啊。”


    “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听到你的曲子，我正好给你寻了一把好琵琶，等我拿来给你试一试。”


    “好啊。”


    琵琶吗？为什么她会下意识的认为寒风落说的是古琴呢？


    琵琶在她小的时候就学了个大概，老师就举家搬迁离开了这个地方，之后没有再请其他的老师，林穹音都是自己练习的。


    因为说到底，她最爱的还是洞箫。


    古琴，从未学过。


    林穹音要郁闷炸了，难道她成了个有臆想症的疯子。


    府上没多少消遣的地方，林穹音想要出府玩，就被告知靳鸿飞病了，她一下子就没有了出府的心思。


    府医说靳鸿飞只是偶感风寒，没有大碍，林穹音还是安安分分的守在他的身边。


    每日的汤药都会由小厮送来，不知为何今日到现在都没有影子。


    林穹音再次来到了厨房，非常不巧，这次的厨房也是在杀鸡。


    是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


    同样被开了一半的脖子，到处扑腾着，红色的鸡冠歪歪的耷拉在头上，鸡毛和鸡血乱溅。


    它的叫声嘶哑，声音慢慢变得没有力气，掉在了林穹音不远的地方。


    温热的，腥气的。


    林穹音有一瞬的眩晕，抬手往额头一模。


    手指摸下来一滴粘稠的艳红。


    这是一滴鸡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