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回去，你们可以休整一下再回。”季兰亭说完，传送符纸就被启用。


    等季兰森反应过来，估计季兰亭都已经到临安了。


    此时的临安季氏与往日相比多了些年味，北部的动乱并没有波及到这里，只是年前来拜访的人要比往年少了许多，迎来送往间也多了不少的萧条意味。


    季兰亭回来以后根本没有管这些天落下的宗务，直奔自己的院子。


    只有看一眼他才安心。


    推开院门，一切都没有变，就连枝头的红梅，都因为他的灵力支撑没有掉一瓣花瓣，时间凝固在这个小院之中，所有的喧嚣都被关在了院外。


    他感受到林穹音就在主屋待着，稍稍的松了口气，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主屋的门现在紧闭。


    季兰亭整理了一下衣冠，放轻了脚步向屋内走去。


    林穹音端坐在堂前的椅子上，眼皮合上盖住了眼珠，两手交叉安置在膝上，皮肤苍白透明，整个人平静的安详，仿佛即将羽化登仙。


    屋门打开放进来了许多灰尘，在阳光下飘曳着，整间屋子好像一间墓室，而季兰亭就是突然进入的闯入者，破坏了墓室的大门，还揭开了主人的棺盖。


    他想要去试探林穹音的鼻息，想要知道这人是否还活在世间。


    可是林穹音胸前微弱的起伏，又让他清醒的知道她还活着。


    许是阳光刺眼，林穹音稍稍抬起了睫毛又落下。


    光影犹如一道狰狞的伤疤，将她的脸分割成明暗两半


    季兰亭小心翼翼的走近了她，轻轻蹲在她的面前，拿起她放在腿上的双手，贴上了自己的脸颊，感受到温热的温度，留恋的蹭了蹭。


    林穹音终于睁开眼睛，垂眸看向眼前的人。


    她的黑眸空茫，再无往日的灵动，就连季兰亭最不想看见的强颜欢笑都没有，喜怒哀乐皆无。


    不知道这几日发生了什么，耗尽了她所有的情绪。


    “音音，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林穹音听见这句话的时候，能够清楚地感受到掌心中的人微微的颤抖。


    该悲伤的是她，季兰亭在悲伤什么呢？


    眼眶干涩中带着隐痛，已经流不出眼泪，可是在感受到季兰亭在替她悲伤的时候，她的眼睛还是会发烫的。


    林穹音的视线细细描摹着季兰亭瞳孔花纹，她许久都没有说过话了，嘴唇微张，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我现在是藏云宗的掌门。”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鼻尖上耸，眉心也在颤抖，语气确实十分的平静，就这样话音落下。


    中州一大宗门的掌门之位轻轻巧巧的变迁，仅仅半年，三任掌门来来去去，去去来来。


    一旁桌上的掌门令接受了它的新主人，灵光一现飞到了林穹音的怀中。


    它看起来急不可耐，似是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季兰亭一开始不敢置信，手上顺着林穹音的手攥向了手腕，感受着她的脉搏。


    虚弱紊乱，毫无章法，若是个普通人，这种脉象恐怕是不久于世的征兆。


    季兰亭暗暗的将林穹音检查了一遍，发现她的体内灵力亏空，身上除了有逆转咒术的痕迹，还有强行破除幻境的后遗症。


    现实与虚幻交织，恐怕这时的林穹音，还分不清现在自己究竟所处的是幻境内还是幻境外。


    季兰亭将人拥入环中，与她额头相抵，将灵力源源不断的传入到林穹音的体内。


    四目相对，痛苦与悲伤交织，林穹音没有动作，被动的接受季兰亭传来的灵力。


    林穹音很清醒，因为那个幻境已经被她给毁了。


    幻境和现实，她还是选择了现实。


    “小姐，小姐——”


    林穹音斜倚在假山的后面。


    我在这里是准备干什么来着？


    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好一会儿以后才想起来，自己是不想听夫子那些“之乎者也”的话，才偷偷躲起来的。


    “小姐，你怎么躲到这里来了，老爷正在找你呢。”


    小丫鬟跑的气喘吁吁。


    “我知道了，真不知道那些东西有什么好听的。”林穹音的手指在扣着假山上的缝隙，将指甲缝隙里的灰往外面弹了两下。


    她躲得偏僻，走过了九转曲折的回廊才来到了主院。


    整个宅子里的下人不多，一路上没碰见多少人。


    “爹，你找我做什么？”


    林穹音进了主院就看见她爹专注的瞅着他的那一盆宝贝兰草，揪去了一根黄叶，在她踏进来的时候扭头看向了她。


    看见了他的正脸，不知为何，林穹音的眼泪就顺着脸颊滑落。


    “哎呦呦——，怎么就哭了呢。”


    林穹音这才回过神，发现眼泪已经滴落在青石地砖上，砸出了小小的水花。


    为什么哭，她也不知道。


    若是她还清醒，一定会认出来，这张脸和靳鸿飞的脸一模一样。


    “不想学就不想学，怎么还哭成这个样子哟——”难为这个做爹的手足无措的看着自家姑娘惨兮兮的抹眼泪，低声下气的哄着。


    林穹音的直觉告诉她，她的爹爹不会用这种语气说话，该用什么语气呢？总归不会说这种‘不想学就不学’的话。


    “学那个有什么用？”


    林穹音这话说的嗔怪，话里话外还有对眼前这人的依赖。


    “你大哥回来了，这不是想叫你还有你二哥一起吃个饭吗？”


    “大哥回来了！？”


    寒风落和程奕都是这家的养子，靳鸿飞并没有要求这两人改姓，收养他们是因为他与夫人多年无子，想要两个孩儿承欢膝下。


    没想到后来夫人孕有一女，生下女儿没几年就去世了，靳鸿飞就做主让女儿随夫人姓。


    这两个儿子就辅佐自己的女儿接手家业。


    这些年兄妹三人将家里的产业发扬光大，寒风落跑商队，程奕管铺子，林穹音掌家，一切都井井有条。


    谁见了不得说一句他靳鸿飞有福气。


    就是这小女儿不爱读书。


    也不是不爱读书，反正就是不爱那些酸腐言论，小时候是阴奉阳违，现在直接是到了课业时间直接逃开。


    不念就不念吧。


    靳鸿飞想开了，又不需要她去考个状元，能识字打算盘。


    够用就行了。


    靳鸿飞问她是想在家里吃还是出去订个酒楼的包间。


    林穹音想都没想，“还是家里吧，外面的那些厨子也不怎么样，好歹家里的这个是大哥专门请来的。”


    “好~~爹都依你，按照你的口味来。”


    “什么叫都按照我的口味来，这个厨子不是大哥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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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孝敬你的吗？我只是顺带的。”


    “你大哥最疼你我又不是不知道，少在我这里得了便宜还卖乖。”


    靳鸿飞说完就给了林穹音一个脑瓜崩，“想吃什么，自己去跟厨房说，省的在这里跟我阴阳怪气的。”


    “知道了，你们想吃的我也给点上。”


    林穹音摇头晃脑的跑出去了。


    “都记下了吗？”


    林穹音对着厨房的管事点着菜，后厨鸡鸣狗叫的，都在准备着这一次的饭菜。


    “还是小姐你想的周到。”


    管事是个白白胖胖的中年人，典型的大厨形象，可是林穹音还是觉得很奇怪。


    总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该是个厨娘才对。


    “你在我们家做工多久了？”


    突然从厨房里飞出来一直歪脖子鸡，鸡脖子用刀剌了一半，半死不活的哀叫着，鸡血随着它的扑腾到处撒。


    管事挡了挡，鸡血没有溅到林穹音的身上。


    他一把逮住了鸡翅膀扔了回去，厉声道，“都在这干什么，让小姐在这看了笑话。”


    随即转过来对着林穹音又是一张笑脸，“以前跟着师傅在府上做学徒，后来师傅年纪大了，我正好出师，就接下了师傅的活计，如今已有三十多年了。”


    “行，我知道了。”


    林穹音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园子修的很大，林穹音住的地方距离这里不远，她没有逛园子的心情。


    看着头顶的红枫，她不只没有欣赏的心思，还有不算强烈的恶心和头疼，淡淡的腥气若隐若现，可能还是方才粘上了鸡血。


    回到房间先洗漱换了一身衣服，准备准备去找寒风落。


    许久不见大哥了，十分想念。


    恍如隔世。


    ？？？


    为什么是恍如隔世，为什么自己会用这个词来形容。


    明明两个月前见过，寒风落经常回来。


    明明程奕大部分时间都在家，这个词更不应该用在他的身上。


    明明四口人经常在一起吃饭，这一次爹为什么这么重视，这么……


    “在这里想什么呢？瞅你站在这里半天了。”


    恍如隔世的声音。


    林穹音猛地转过了头，寒风落吊儿郎当的往这边走过来，顺便手贱的提溜了一下她的发带。


    “没什么，就是感觉我们好像太久没见了。”


    寒风落笑容未变，“原来是想大哥了，那我以后多在家里待一待，不过到那个时候，你就该嫌弃我烦了。”


    真应该让爹来听听什么才是真正的阴阳怪气，“是啊，就烦你。”


    林穹音努努嘴，“这一次回来准备待到什么时候？”


    “过完年吧，商队那边没什么事，在家陪你们过年。”


    “小半年啊，这一次确实久，已经开始烦了怎么办~”林穹音说完偷摸的斜眼看寒风落的反应。


    “小没良心，在家陪你玩还不乐意了，我可是听说今日某人不想听学还哭鼻子了。”


    寒风落一点没有被林穹音的话伤害到，还反手一小刀，破了林穹音的防。


    “什么什么，不是我！怎么可能是我呢！？”


    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家里这些红枫是什么时候移过来的，我看着不太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