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死局
作品:《悟南柯》 二人赶到勤政殿时,御书房内已经站了满满当当的人,气氛凝重如铅。
皇帝端坐御案后,翻看着易望林呈上的证据,眉头紧锁,面沉如水;易望林跪伏于下,姿态恭谨,面色沉痛,还有一名军需小吏跪在角落,瑟瑟发抖。
“孔阳公主殿下驾到——”
不等通传完毕,孔阳已疾步闯入。
她焦灼目光先是扫过跪地的易望林,最后落于皇帝身上,急切行礼道:“父皇!儿臣听闻沈裕之之事涉及凤印保契?此事必有蹊跷!请父皇明察!”
皇帝抬眼,语气冰冷道:“昭宁,你来得正好。朕正要派人去宣你。”话毕,他抬手指向角落里抖如筛糠的小吏,“你!抬起头来!将沈裕之如何收买于你、盗卖辽东军需生丝之事,从实招来!若有半句虚言,立斩不赦!”
那军需小吏听言,磕头如捣蒜,声音带着哭腔:“陛……陛下饶命!是……是沈大官人!是他!三日前,他……他家主管沈福找到小的,塞给小的五百两银票……说……说库房里积压的辽东生丝,反正放着也是放着,不如……不如周转一下,事成之后还有重谢。小的,小的鬼迷心窍,就……就趁夜里值守松懈,按他给的路线……偷偷运出去三车,交接的人……就……就是庆云号的沈福……小的、小的有罪!求陛下开恩!求陛下开恩啊!”
皇帝脸色铁青:“物证呢?”
李福瑞快步上前,双手捧上一叠单据:“陛下请看。此乃军需库出库签单、庆云号入库记录。经查,所有关键签名,皆是沈裕之的字迹无疑。”
皇帝一把抓过签单,猛地将签条拍在案上,沉声道:“押的人呢?”
话音未落,两名侍卫便将沈裕之粗暴押入,沈裕之脸上虽显憔悴,但腰背挺直,目光锐利,一进门便死死盯着御座下的易望林。
孔阳脸色微变,看向沈裕之的眼神充满了惊疑。
皇帝问道:“沈裕之,你可知罪?”
沈裕之毫无惧色,直望易望林:“陛下,草民冤枉!那辽东生丝,是易望林……是他以‘疏通积压、为国牟利’之名,主动调拨给草民!所有字迹皆可作伪,但只有保契——”他忽然提高声调,“陛下,纵然物证人证俱在,但公主的保契说不了假呀!若无易大人,草民如何能得到公主的担保?”
皇帝的目光转向易望林,语气森然:“易卿,你先前密奏,说沈裕之是为填补其囤积霉丝亏空,勾结内贼,盗卖军需!此事,你又是如何偶然得知?这保契,又是怎么回事?他可是拿着你作保的公主府契书!”
未等易望林开口,孔阳突然上前:“父皇,保契干系重大,更涉及皇室凤印威严,不妨先让昭宁一辩真伪,若印信为真,再论其他也不迟。”
皇帝强压怒火,颔首道:“好,李福瑞,拿上来!”
李福瑞躬身将保契捧到公主面前,孔阳接过,凝神细看,又凑近细嗅,神色由凝重转而惊愕,最后骤然抬手,直指沈裕之,凤目含煞:“胆大包天之徒,竟敢伪造皇室印信!”
她将保契猛地转向皇帝和众人,厉声道:“诸位请看,此印泥质地稀薄,而我公主府所用印泥,乃是徽墨朱漆,内含金粉,色泽沉郁如血,断然不会呈现此等浮艳轻佻之象!此印所用,不过是市井商贾的‘湖州朱膘’。此等拙劣赝品,竟敢冒充皇室凤印!沈裕之,你好大的狗胆!”
此话一出,如惊雷炸响,满室骤然倒吸冷气。
沈裕之脸色煞白,立即冲向易望林,声音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易先生!易大人!事到如今,您还要装聋作哑吗?!这保契是您亲手交给我的,是您说公主殿下已——”
“住口!”易望林一声怒吼,震得殿内嗡嗡作响,压过了所有声音。他挺直身体,继续痛斥,“本官待你如子侄,信你如心腹!但老夫万万没想到,当初你涕泗横流,苦苦哀求老夫看在昔日情分上,为你引荐公主府门路,求一纸保契以安波斯商人之心!本官念你曾是商界翘楚,也曾为朝廷效力,一时心软,才破例为你转呈契书给公主府管事,老夫何曾……何曾见过盖印?”
易望林声音哽咽,手指颤抖着指向沈裕之,“是你买通了公主府的下人,用私刻伪印欺瞒吧?你处心积虑,设下如此弥天大谎,就是为了利用本官这点旧情,利用公主殿下的仁慈,为你那滔天罪行做掩护!本官……本官真是瞎了眼!竟与你这样的国贼巨蠹相交多年!”说完,他立刻转向皇帝和孔阳,重重叩首,额头触地,“陛下!殿下!臣有眼无珠,竟被此人利用,成了他伪造凤印的帮凶,致使皇室威严蒙尘。臣罪该万死!请陛下、殿下,立斩臣头,以正国法,以儆效尤!”说完,便伏地不起,悲痛欲绝。
沈裕之猛地挣扎起来,目眦欲裂:“易望林!你这老匹夫,好毒的心肠!好狠的手段!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当初是你教我——”
“沈裕之!”孔阳厉声拦下,“人证物证确凿,亲验假印在此,你还有何脸面攀咬忠良?易老当初不吝扶持你沈家,如今你狼心狗肺,竟还敢在御前大放厥词?!”说完,转向皇帝,“父皇,还等什么,快将这逆贼拖下去查办了!”
沈裕之双手高抬,大声哭喊道:“陛下!殿下!还请您擦亮眼睛,勿要听信一面之词啊!”
“来人!”皇帝暴怒起身,一掌拍在御案上。盛怒之下,他根本不会再给沈裕之任何辩解的机会,“将这逆贼沈裕之,剥去衣冠,打入天牢,严加看管!着三司会审,从重从快,查明其所有罪状!抄没沈家所有财产,男丁流放三千里,女眷没入官婢!庆云号即刻查封,一应货物充公!涉案军需官吏,一律严惩不贷!”
还未等话音落下,几名侍卫便如狼似虎般扑了上去,死死捂住尚在嘶吼挣扎的沈裕之,大手一拽,就要将他拖向殿门。
这时,杨柯突然出列,“噗通”一声跪倒,双手高高举起袖中香囊:“陛下!臣斗胆进言,恳请陛下暂息雷霆之怒,听臣一言!”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从沈裕之的身上转向杨柯和她手里的香囊,孔阳紧蹙眉头,易望林伏地的身体也微微一僵。殿内霎时沉寂下来,只剩下沈裕之微弱的呜咽。
皇帝阴冷目光扫向杨柯,不耐道:“你有何话要说?”
杨柯道:“陛下明鉴,臣所举,非为沈裕之脱罪。其罪证确凿,自有国法严惩。臣所言,乃为沈氏满门妇孺,求陛下开一线天恩。”她将香囊举得更高,“此物,乃沈裕之胞妹沈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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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有。当初新政改革之时,京中商贾大多观望抵触,抱团隐匿账册契据,臣奉旨整顿时屡遇阻碍。正是这位素未谋面的澜之姑娘,以此香囊为信,遣心腹告知商会秘藏账册的地点。臣得此信物,立刻着人按图索骥,最终破了困局。此恩此义,虽非救命,但却有破冰之功,臣不敢忘!”
皇帝眼中拂过一丝不耐:“你这话,是何意?”
孔阳道:“父皇,不如先听杨柯把话说完。”
杨柯声音顿了顿,又带上几分恳切和不忍,“陛下,沈裕之罪在不赦,自有应得。但是沈家上下,妇孺何辜?九族株连,男丁流放,女眷没官,恐怕过重。况且陛下素来明察秋毫,沈氏一族牵连甚广,庆云号商行遍布南北,骤然倾覆,牵连者何止千百?再者,法不责众,若尽数严惩,恐伤了陛下仁德之名,更易引发商贾惊惧,市面动荡,有损新政根基!”
杨柯深深叩首,额头触地:“臣斗胆,恳请陛下念及沈澜之曾有功于新政,念及沈氏旁支众多,更念及法不责众之古训,与朝廷稳定之大局,对沈氏九族之罚,格外开恩!”
殿内再次沉寂下来,但肃杀的气氛已经有了一丝缓和。
皇帝眼中的怒火已经平息,转而被深深的疲惫取代,他缓缓扫过殿内诸臣,最终停留在孔阳的易望林的身上。
孔阳神色复杂地看着杨柯高举的香囊,而易望林的脸上则掠过一丝阴霾。
满室悄然无声,只有皇帝手指敲击御案的声响。
过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他才长吐出一口浊气,“罢了。”说着站起身来,“庆云号及沈裕之名下所有产业,悉数查抄充公,涉案军需官吏,严惩不贷,绝不姑息!”话毕,语锋一转,“至于沈氏九族,杨柯所奏,不无道理。念及沈澜之,确曾于新政微末之时,有过寸功,加之牵连过广……”他目光闪向杨柯,“朕便准你所请,法外施恩,沈氏九族之内,除沈裕之一支按律严查外,其余旁支男丁,免于流放,改为籍没家产,禁锢原籍,由地方官严加管束,不得离籍!”
杨柯抬眼望向皇帝,眼中多了亮光,只听他继续宣布:“沈氏所有女眷,免没入官婢。着有司查明,无论嫡庶,一律遣至京郊慈航庵,带发修行,忏悔罪愆,非诏不得出!杨柯,你既为其求情,此事便由你协同有司督办,务求稳妥。”
杨柯心中巨石落地,深深叩首道:“臣领旨!谢陛下隆恩,臣定当尽心竭力,妥善办理。”
皇帝点点头,而后将目光转向耷眼垂首的易望林。
孔阳见状,立刻上前半步,柔声劝道:“父皇,易先生虽有过失,念其一片忠心,且也是被奸贼蒙蔽,且有首发此案之功,还请父皇从轻发落,允其戴罪查案。”
皇帝余怒未消,他深凝了一眼惶恐自责的易望林,沉声道:“易卿!你虽有失察之过,但念你心系国事,首发巨奸,忠心可嘉!此案,就由你戴罪立功,主持彻查!务必将此贼同党,一网打尽!追回赃物,肃清流毒!”
易望林面上沉痛感激,重重叩首:“臣……领旨!谢陛下隆恩!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圣望,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以赎臣失察之罪!”
皇帝疲惫地挥挥手:“都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