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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重生之康熙荣妃》 第91章 新的格局
“臣妾给皇贵妃娘娘请安——”身着妃品级宫装的佟氏站在队伍的最前列,领着后面的一长串队伍向上位行礼。
“卑妾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六名香色嫔品级宫装的女子分列两排,规规矩矩地跟着队首的佟妃向上座一身明黄宫装的女子行礼请安。
“奴婢给皇贵妃娘娘请安——”排在妃嫔之后的是一群各色宫装的贵人、常在和答应,纷纷跪地行抚鬓礼,更远一些的正殿外面一群庶妃则跪地行叩首大礼,莺声燕语整齐划一,场面倒也壮观非常。
宜敏身着明黄凤袍,轻松地端坐于钟粹宫高高的主位之上,俯视着下方越发壮观的妃嫔队伍,待所有人都行礼完毕之后,带着精致甲套的纤手才轻轻一摆,温声道:“免礼起身吧!赐坐——”那温和的语气配合着慵懒的神情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韵味,仿若陈年的醇酒让人熏熏欲醉,一些大着胆子偷瞄上位的新晋嫔御们心中不禁叹为观止,按理说这皇贵妃的年纪也不小了吧,怎么这皮肤看起来还像豆蔻年华的少女一般水嫩?那笔墨难描的精致容貌,那无人能及的华贵气质,一身的风华堪称绝代,难怪能够进宫十年依然圣宠不衰,单凭这份无人能及的风仪气度就足以让全天下的女人黯然失色了。
“多日不见,皇贵妃娘娘倒是越发容光焕发了,真是让臣妾羡慕不已。”刚刚在康熙十七年底晋封为妃的佟氏羡慕地看着宜敏,面对那十年如一日的绝美容颜,她已经没有力气区嫉妒了,但是宜敏那眼角眉梢不经意流露的慵懒妩媚还是让佟氏心中酸得不行,一看就知道是昨个皇上肯定又宿在钟粹宫了,这么多年过去了,皇上对马佳氏非但没有如她所想的厌倦,反倒越发的黏糊起来了,尤其在康熙十五年太皇太后闭宫修养之后,皇上更是没了顾忌一般,同年就晋封了马佳氏为皇贵妃,大清上下似乎也一起忘记了长春宫那位皇后的存在。
“瞧佟姐姐这话说的,皇贵妃娘娘自然是天生丽质的,哪里是我们这等俗人能够比得上的?”刚刚晋位淑嫔的郭络罗氏拿着帕子捂住嘴,借着奉承了宜敏讽刺了佟妃一下,然后话锋一转,“不过佟妃姐姐又何需羡慕呢?佟妃姐姐素来得皇上看重,赏赐在众位姐妹之中那是独一份儿,不说别的,就看姐姐今日这一身打扮,可不就硬生生将我们这群寒酸的给比到天边去了?”
说着淑嫔郭络罗氏嘲讽的目光落在打扮得一身华贵的佟氏身上,佟妃今日那满身金贵的钗环首饰很多都不是妃品级能够佩戴的,例如把子头上那支两翅鸾鸟金钗,耳环垂下的东珠,还有手上那两只红玉镯,简直明晃晃地刺痛所有女人的眼,谁不知道佟氏晋位那天,皇上送了数不清的赏赐到承乾宫,生生把所有同时晋位之人的风光给压了下去,如今佟氏还要戴出来显摆,由不得后宫众女不眼红加恼恨。
淑嫔郭络罗氏初入宫就是贵人,在封嫔之前一直住在承乾宫,因着颇受康熙喜爱,自然受到佟氏百般打压和刁难,只是当时她不过一连封号都没有的贵人,形势比人强之下只能忍气吞声,多年来积累的怨气可不少,等好不容易晋了嫔位,还搬出承乾宫成了永寿宫主位,郭络罗氏一下子扬眉吐气了,面对曾经压得她抬不起头的佟妃自然是怎么膈应怎么来。
淑嫔郭络罗氏本就是个泼辣的性子,更是个口舌伶俐、得理不饶人的主,晋位以来常常把佟妃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偏偏淑嫔在晋位不久就爆出有孕,如今被宫里当成宝贝一样供起来,摸不得更碰不得,让本想给她个教训的佟妃简直是狗咬刺猬无从下嘴,万一淑嫔倒打一耙,弄出个动了胎气之类的动静,她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这些年宫里已经形成了一种潜规则,那就是嫔御之间无论如何争宠,宜敏这个皇贵妃素来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弄出人命就不会插手,但是这也是有底线的,那就是不得对有孕的嫔御下手,谁要是敢犯忌那就有机会见识到皇贵妃的手段了,这些年来宫里几次嫔御滑胎的意外最后都没能瞒过皇贵妃的眼睛,连续好些个贵人、常在被剥夺身份打入冷宫,这些前车之鉴让佟氏这些年完全不敢轻举妄动,即使心中对淑嫔恨得滴血也只能咬牙忍了。
“可不是嘛!就说佟妃姐姐手上那双镯子好了,当真的红得娇艳欲滴,要是妹妹没看错的话,那成色应该是血玉镯吧?这等好东西可是要贵妃以上才能佩戴的吧?倒是让我等大开眼界了!本以为这等品级的东西只有皇贵妃娘娘才配带呢!”坐在佟妃斜下方的成嫔戴佳氏紧盯着佟妃手上的那只血玉镯,眼中直欲喷出火来,这等深红色的玉镯哪里是一个妃子能够带的?佟氏说穿了不过是汉军旗出身,若不是仗着出身皇帝母族的佟家,无功无妊的她凭什么登上妃位,偏偏佟氏还不自知,成天一副高人一等的高傲模样,封妃以来更是在众人面前耍足了威风,这让一入宫就身居高位的成嫔心里不是一般的膈应。
戴佳氏出身满洲镶黄旗,是康熙十五年选秀进宫的,选秀时年方十六,正是青春貌美的年纪,性子活泼可人,长相也是娇俏甜美,一入宫就封了成嫔,成了永和宫主位。如此一来,戴佳氏的地位无形中压过了当时同为嫔位的佟氏,毕竟佟嫔既不是初封入宫,也没有专门的封号,无形之中就被戴佳氏比了下去,佟嫔因此一直嫉恨在心,成嫔初入宫的时候佟嫔没少给她下绊子。
而成嫔吃了几次亏之后也不甘示弱,戴佳氏素来不把其他低级嫔御放在眼里,在她看来这宫里除了皇贵妃之外,没人初封位份比她高,所以戴佳氏对同为嫔位的佟氏那是处处争先,凡事都要压佟氏一头,尤其在知道了宫中那条嫔位只能自称卑妾的规矩源自于佟氏之后,成嫔更是变本加厉地与佟氏卯上了,佟氏也不是那种肯吃亏的性子,两嫔的积怨便越来越深。
成嫔戴佳氏出身不错,虽然父亲只是个七品司库,但是祖父和外祖皆是一方大员,从小也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对明明初封为嫔却只能自称卑妾一事怨气丛生,要知道卑妾在大家族中是专指一些上不得台面的通房侍妾,让身为六嫔主位的戴佳氏用如此屈辱的自称,这心中的怨气不是一星半点,她不敢去怨康熙,便只能把气撒在佟氏身上,尤其佟氏在康熙十七年底封了妃,硬生生压了她一头成了宫中唯一的妃位,这让一向看不起佟氏的戴佳氏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如今找到机会自然要借题发挥,想要引起皇贵妃的不满,想要借宜敏的手打压佟妃的气焰。
佟妃闻言顿时心中一紧,连忙抬头去看上首的宜敏,见宜敏斜靠在上位的扶手上,素手支在鬓边,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不像是生气的样子。佟妃见状不由得松了口气,这些年来她算是看明白了,在皇上心里她和马佳氏根本没有可比性,或许平日里皇上会看在佟家的份上对她优容有加,可一旦她敢对皇贵妃有任何不敬,皇上是绝不会给她撑腰的,就像前段时间她的皇帝表哥硬是在临近册封大典的时候将她禁足,若不是皇贵妃求情,只怕她如今还窝在乾清宫抄宫规呢,册封为妃之类更是没戏了,所以佟氏如今是彻底不敢对宜敏有任何想法了。
虽然宜敏丝毫没有芥蒂的样子,却佟妃还是不着痕迹地用宽大的衣袖掩住了那双火红的玉镯,这玉镯是她花了无数心思才从皇上那里求来的,本来她是想要那双南方进贡的凤血玉镯的,阿玛可是说过那双凤血玉镯有着特殊寓意的,若是能长期佩戴有着说不尽的好处,可惜不等她想办法,那双凤血玉镯就连同配套的首饰一起被皇上赐给了钟粹宫,无奈之下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向皇上求了这双血玉镯,没成想这才第一天上身就惹来无数麻烦,只是为了这类玉镯的特殊功效她也顾不得规矩了。
佟妃目光阴沉地盯着那两个有恃无恐的女人,心中暗暗发狠,面上却故意挑起嘴角骄傲道:“两位妹妹着实多心了,本宫不过是见着这双镯子颜色喜庆,这才带上讨个吉利罢了,何况这是皇上的恩典,本宫也不好将之束之高阁不是?”这两个女人一个仗着身怀皇嗣,一个自认得了几分宠爱就敢不把她放在眼里,她不敢惹皇贵妃不代表收拾不了两个位份比她低的嫔,她就不信皇帝表哥还真能眼看着别人踩到她头上撒野,迟早有一天要她们好看。
见了佟妃那幅骄傲自得的模样,淑嫔和成嫔都是恨得牙痒痒,却也无话可说,毕竟将皇上赏赐的东西戴在身上,本就是后宫女人拿来攀比炫耀的本钱,至于首饰僭越的问题,只要位份高于佟妃的人不介意,她们这些位份比佟妃低的又能拿她怎么样?
成嫔和淑嫔抬头看了看主位上云淡风轻的皇贵妃,不由得心中无力,稍微挑拨一下没关系,但是多给她们几个胆子也不敢将话题引到皇贵妃身上,这位的雷霆手段她们可是亲眼见识过的,谁活得不耐烦敢去招惹这尊大神?
“佟妃姐姐说的是,姐姐可是皇上的亲表妹呢,想来这点子小事皇上定是不会计较的了?咳咳!”体态单薄瘦弱的僖嫔赫舍里氏用帕子捂住嘴轻咳几声,苍白的脸色涌上几丝红晕,不紧不慢地转头对淑嫔和成嫔道,“不过是双血玉雕琢的镯子罢了,又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两位妹妹可还记得前些日子的事儿?皇上也不过罚佟妃姐姐抄上几遍宫规而已,两位妹妹还是不要多事的好,若是不小心惹得佟妃姐姐不悦,咱们可担待不起呢!”
“多亏了僖嫔姐姐提醒,不然妹妹可就闯下大祸而不自知了呢!”淑嫔郭络罗氏听了僖嫔这番连消带打的奚落言语,心中一喜立刻接了上去,还伸手拍了拍胸口,一幅幸好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成嫔早就毫不客气地笑了出来,旁边的几位也是忍不住肩膀微微抽动,只是脸上绷得紧紧的,生怕一个不小心笑出来,将已经脸色铁青的佟妃给彻底得罪了。
宜敏支手撑额,面上淡淡的,心里也差点笑出来,这僖嫔指桑骂槐的功力是越来越高了,淑嫔也是个促狭的,没见佟妃那张娇美的脸色气的都扭曲了吗?其实僖嫔提起的那件事,不过是佟嫔在晋封之前听到了风言风语,认为宜敏肯定会在康熙面前给她下绊子上眼药,阻止康熙给她晋位。以佟嫔那性子自然是信以为真,不但请安的时候不给宜敏好脸色,有一次在御花园见到宜敏凤辇经过也没行礼,回头立即被后宫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在康熙面前狠狠地上了一通眼药,结果佟氏再次被康熙禁足承乾宫抄宫规,还差点因此错过晋封礼,成为了至今为止后宫最大的笑柄。
其实这些女人在打什么主意康熙和宜敏都清楚得很,不过是眼见康熙准备大封后宫了,想方设法地排除异己罢了。后宫的竞争是残酷的,四妃六嫔的位置是有数的,谁能上位凭的不仅仅是宠爱,心机手段和背景实力缺一不可,而佟嫔这个平日颇受康熙照顾的表妹无疑是后宫众女眼中最大的阻碍,个个都巴不得佟嫔因此失去晋封的机会,若是让康熙厌弃她就更好了,那些让佟嫔乱了方寸的风声就是这些女人联手搞出来的把戏。
只可惜无论这些女人算盘打得再怎么响也无济于事,康熙早就跟宜敏商量好了,晋封的名单也早已定下了,六嫔之位都已经有了人选,而这六个女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谁也别想彻底压倒谁,想要力争上游少不得互相勾心斗角,这时候封个妃位出来吸引众人目光就必不可少了,至少在下面这些嫔御们将妃位上的女人拉下马之前,还不至于好高骛远到敢把手伸到宜敏这个皇贵妃身上。
本来宜敏是打算封两个妃位的,准备让钮钴禄氏或者戴佳氏上位,这两位皆是资历浅薄的,若是越过其他人抢先封妃,肯定更加惹人嫉恨,只不过康熙除了佟氏之外,坚决不同意多封一个妃出来,生怕那些女人晋升太快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宜敏无奈只能妥协,反正多一个少一个对她来说没什么区别,最终帝妃二人决定只晋佟嫔为四妃之一,只不过康熙依然不肯给佟氏封号。
别人不知道康熙对佟氏的心思,宜敏又岂会不知,之所以选择让佟氏上位,并且经常厚加赏赐,并不是康熙对她有多少感情,相反康熙对佟氏的情分早已断绝,赏赐之类的不过是面子上的事,那些摆设古董之类的既不能吃,又不能随便赏赐下人,时候到了一样要回归内务府库房,康熙赏起来一点都不心疼,一个没有任何宫权的妃位不过是靶子而已。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佟氏一生都不可能有子嗣,位分再高也成不了威胁,康熙平日里临幸承乾宫不过看在佟家的面上,不想给佟氏太没脸。宜敏可是清楚地知道这些年御膳房给佟氏送的膳食都是加过料的,康熙明面上让敬事房停了佟氏的避子汤,却暗中从膳食下手,日积月累之下佟氏这一辈子别想有孩子,所以宜敏很是放心佟氏上位,有这样一个个性张扬的靶子在前头竖着,她就不信下面的嫔们能沉得住气,何况四妃之位还有三个空着呢,这些女人想要上位还不得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第92章 烽火遍地
“僖嫔姐姐此话不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上作何决定岂有我等置喙的余地?姐姐这话莫不是想说皇上处事不公?”同样是十七年底晋封的端嫔董氏见佟妃被僖嫔和淑嫔挤兑的快要发作了,连忙出声相帮,毕竟董氏晋封端嫔之后就被康熙移到承乾宫居住,如今算是在佟妃手下过活的,自然是要偏帮着佟妃的,否则佟妃回头肯定会给她小鞋穿,到时候她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何况端嫔膝下仅有的皇次女在十七年年底晋封之前夭折了,虽然康熙没有改变晋封的旨意,但是对董氏明显淡了下来,显见是对其不满的。这一点从康熙将董氏迁入承乾宫,让其屈居佟妃之下就能看得出来。只要对比一下同为六嫔的其他五人就能看出其中明显的区别,另外五嫔不是独掌一宫主位,就是二嫔共主一宫,关起宫门来个个都能自己当家作主的,用不着看别人脸色的过日子。
唯独端嫔被康熙特地从永寿宫移到了承乾宫,却让淑嫔和僖嫔入主永寿宫,这承乾宫可是已经有了佟妃这个正经妃位在,自然轮不到端嫔当家作主,端嫔只能战战兢兢地仰佟妃鼻息过活。
虽然端嫔怀疑女儿夭折是有人暗中使坏,毕竟这时间实在太过凑巧了,可是皇次女生来体弱,长到这么大一直都是病歪歪的,能活到康熙十七年已经是宜敏额外关照的结果了,明眼人都看得出夭折是迟早的事情,众人对皇次女的夭折并不感到意外,即使端嫔这个生母心有不甘又如何?如今的端嫔既没有康熙宠爱,又失去了唯一的女儿,毫无依傍的她唯有忍气吞声一途,在六嫔之中属于最为弱势的一位。
僖嫔闻言眼神一利,宛若刀子般刮过端嫔的脸上,冷冷道:“端嫔妹妹这话可不能乱说,本宫只不过是夸赞佟妃姐姐得皇上眷顾罢了,何曾有过别的心思?莫不是妹妹自个对皇上有何怨望吧?”僖嫔赫舍里氏,赉山之女,康熙十一年入宫的她本该一生无所出的,可是历史发生了改变,赫舍里氏于康熙十五年生下了康熙的皇六子保成,只因皇后原本将借腹生子的希望放在佟氏身上,偏偏佟氏不争气,多年来肚子都没有动静,皇后不得不改弦易辙,扶持莱山之女,而赫舍里氏也是争气,很快就在康熙十四年怀上了。
虽然赫舍里氏对皇后留了个心眼,对身边伺候的人一点不敢大意,却还是在临盆之时着了道,毕竟赉山这一支没有什么特别显赫的人物,在后宫里势力有限,没办法给她太多帮助,即使她千般小心万般谨慎,又如何比得过其他家大势大的嫔御们?皇后一族经过这些年的低调已经暗中恢复了不少元气,想要通过赉山家安排些奴才接近赫舍里氏,简直再容易不过了,加上佟家在宫里的势力更是不小,推波助澜之下,赫舍里氏不出意外地在临盆之际难产了。
若非宜敏不乐意让皇后和佟氏太过得意,亲自到场坐镇,恐怕这赫舍里氏母子都不可能活下来。宜敏本来就知道皇后的打算是留子去母,但是让暗部深入一查却发现不是这么回事,佟氏也在其中参了一脚,从其中的布置来看,是想直接让孩子胎死腹中的,若是皇后所为,她不可能让孩子一起去死,而宫中行事这样狠辣,还有这份势力的,除了佟氏不做第二人想。甚至所用的手段都跟当初用在宜敏身上的如出一辙,这由不得宜敏不发怒,
被勾起新仇旧恨的宜敏顿时改变了决定,不惜耗费了一根千年人参也要把赫舍里氏的命留下,只不过时机要选得恰到好处,毕竟她可不想养虎为患。于是赫舍里氏的身体经过难产之后彻底衰败了,太医私底下禀告过康熙和宜敏,说是赫舍里氏此生是不能再有孩子了,而且那身子需要不停地用药才能支撑下去,而赫舍里氏九死一生才产下的皇六子却个身体健康的,除了出生那会憋得久了些外,并没有什么体弱的大毛病。
对这样的结果康熙和宜敏都很是满意,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给赫舍里氏晋位,算是补偿她受此劫难的辛苦,并表彰其育嗣有功。于是康熙在十五年晋封赫舍里氏为僖嫔,并在宜敏的提议下将皇六子交给僖嫔自己抚养,虽然大清有换子而养的传统,但是当时后宫的嫔位除了僖嫔,就只有佟嫔和十五年入宫的成嫔,康熙自然不可能把儿子给佟嫔这个打算要他命的女人抚养,而成嫔刚刚进宫,要抚养阿哥还欠缺点资历,所以让僖嫔自己抚养成了最好的选择。
何况所谓给僖嫔自己抚养不过是明面上的事,小阿哥通常都是放在阿哥所里抚养,只不过让皇六子名份上少一位养母罢了,这对一个阿哥的前途并不是什么好事,倘若生母背景强大也就罢了,反之像僖嫔这样家族不显的,将来是很难给皇六子什么帮助的,当然僖嫔本人肯定很乐意没人跟她抢儿子。
宜敏对这样的结果很是满意,若是康熙真给皇六子找一个背景强大的养母,宜敏才真的要膈应呢!对这个无论按照出生顺序还是保成这个乳名都和前世太子胤礽一样的孩子,宜敏还是有些忌惮的,甚至一度想过让其胎死腹中,可是宜敏无法保证死了一个,会不会成为下一个,何况她终究不想做那等自己最痛恨的事。
于是在无法阻止胤礽出现的前提下,宜敏只能退而求其次,将这个孩子未来的可能性降到最低,无论是选择僖嫔这个生母,还是出手保住僖嫔母子的时机,宜敏都是慎之又慎,掌握的恰到好处,刚好能充分利用三个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让其联盟分崩离析,进而反目成仇,没了皇后一族撑腰,一个僖嫔根本不足为惧,何况宜敏轻描淡写间就让皇六子失去得到一个出身高贵的养母的机会。
即使赫舍里氏一族最终依然选择支持这个赫舍里氏所出的皇子,但宜敏不信他们会毫无保留地支持一个出了五服的旁支,更重要的是赫舍里氏主脉并非没有适龄的秀女,单单康熙十八年这一届选秀,皇后的嫡亲妹妹可是会参选的,到时候索尼一脉的势力肯定把宝压在她身上,那就更没有僖嫔母子什么事了,无论皇六子长大之后心中如何想法,在外人看来宜敏对僖嫔母子可谓恩重如山,现实不允许他们母子做出任何有损宜敏之事,否则忘恩负义的名声一辈子都洗不掉的。
僖嫔自知家族不显,对此种情况并没有什么抵触,反而暗自庆幸,这宫里想要抱钟粹宫大腿的人多了去了,其他人想要还没机会呢!能够借此攀上皇贵妃这根高枝,赉山一家做梦都能笑醒,何况宜敏对她们母子确实有救命之恩,僖嫔又岂会不识好歹地与宜敏作对?
何况僖嫔心中清楚地知道害她难产的幕后之人不外乎皇后和佟嫔二人,宜敏这个皇贵妃自然不可能,若是想害她根本就不用费力气救她,而其他女人即使想要插手也得有那份能耐才行,所以僖嫔对皇后和佟氏那是刻骨的痛恨,加上康熙并没有对此事追究到底,这种明显的偏心和袒护让僖嫔更是恨得牙痒痒。
所以僖嫔多年来时时处处针对佟嫔,皇后那里也是托词病弱再也不肯踏进长春宫半步,僖嫔这样一番作为下来,明眼人谁不知道这事儿跟皇后、佟嫔脱不了关系?即使事到如今佟嫔已经贵为佟妃了,僖嫔也依然不给她半分面子,毕竟她差一点就一尸两命,这等仇怨不共戴天,而且僖嫔有一位阿哥傍身,对上无子晋位的佟氏依然底气十足,康熙心中有愧,对此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当做没看到,僖嫔就更加有恃无恐了。
端嫔被僖嫔一番毫不客气的抢白,顿时被噎住,偏过头不敢跟僖嫔那恶狠狠的目光对视,见端嫔被僖嫔一句话顶的哑口无言,坐在端嫔上手的佟妃死命绞紧了手中的帕子,恨不得把它当成僖嫔那张脸给抓烂了才好,这个僖嫔自从生子晋位之后就一直跟她过不去,好不容易她晋了妃位,想着总算压过这群不安分的女人一头,没成想这些女人也一个个都晋了位了,大多不是生过孩子就是身怀有孕,根本不把她这个佟妃放在眼里!
佟妃心中苦涩难言,这么多年过去了,敬事房也早就停了她的避子汤,偏偏她的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无论她找了多少偏方秘药,偷偷看了多少神医国手都没办法怀上,她不禁怀疑当年皇后给她的药物是不是有问题?她知道那些女人都在背地里嘲笑她是不下蛋的母鸡,偏偏私底下再生气也无从反驳,毕竟宫里老资格的妃嫔之中只有她不曾生育,甚至连怀孕都没有过,难道她真的只能抱养那个下贱女人所生的孩子吗?
宜敏冷眼旁观佟妃被几个位份在她之下嫔围攻得狼狈不堪,心中却没有一丝同情,这都是她咎由自取,当初敢设计让她难产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勇气,何况时隔多年居然又敢故技重施,摆明了提醒康熙当年的事情,真不知道该说她胆大还是没脑了,简直称得上是不知死活,皇后不过是留子去母,佟氏却是连孩子都不打算留下,而这恰恰是康熙最无法容忍的。
宜敏正愁没机会离间佟家和赫舍里氏呢,明知皇后不过是借佟嫔的刀想要坐收渔翁之利,宜敏也没打算去揭穿,反正皇后已经是没牙的老虎掀不起多少风浪,即使揭破了对皇后而言不过是多添一份恶名罢了,无关痛痒。何况本来康熙就不可能把孩子让皇后养,唯有佟家才是宜敏一辈子需要防备的对手,有了佟氏这样极品的女儿在,不愁佟家得罪家族会少了去,单就这一项赖嬷嬷就居功至伟。
本来宜敏是打算坐山观虎斗的,只是仔细思虑之后决定放任僖嫔生下阿哥,不仅是因为僖嫔家世不高,即使生下皇阿哥位份也高不到哪里去,还因为作为皇六子的生母,只要僖嫔活着一天,皇六子自然是亲近生母的,也就断绝了其他嫔妃愿意抱养皇六子的可能,毕竟谁也不想辛苦养一个跟自己不亲的孩子,如此一来一个母家不显的嫔所出之子,又没有高贵的养母给他增加筹码,将来即使想要参与夺嫡只怕也有心无力。
“今儿可是个喜庆的好日子,大家还是不要说那些扫兴的话了,诸位姐妹不妨想想今个晚上该如何赏玩才是正经呢!”惠嫔纳喇氏见佟妃和僖嫔之间的火气节节看涨,旁边又有淑嫔和成嫔煽风点火,眼看就要像平日里那样爆发了,终于忍不住出言打圆场,毕竟这里可是钟粹宫,不是随便人打闹的御花园,皇贵妃从来就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主,谁要敢惹得她不快,所有人都别想有好日子过,她可不想受池鱼之殃。
宜敏目光落在惠嫔纳喇氏身上,这些年来纳喇氏一直低调行事,虽然不是那么受宠,但是胜在老实安分,尤其是皇五子,序齿为三阿哥的保清年满六岁回到宫中之后,看在这个虎头虎脑的儿子面上,康熙对纳喇氏还算是优厚,逢年过节的赏赐不少,每月也会固定去储秀宫那么一两次,就连这次后宫晋封也没忘了她一份,而且按着颁发圣旨的顺序,惠嫔还排在同时晋封的其他几嫔之上。
不过惠嫔纳喇氏心里是不是真的这么安分就不得而知了?虽然这些年纳喇氏看着事事以宜敏马首是瞻,但是背地里小动作不少,毕竟纳喇氏一直对长子早夭耿耿于怀,对皇后和慧妃的复仇之心更是一日都未曾熄灭,连带着对出身赫舍里氏和钮钴録氏的温、僖二嫔不甚待见,据宜敏所知一年前的慧妃之死就跟纳喇氏脱不了关系,而僖嫔当年的难产纳喇氏恐怕也插了一手,只不过她收拾得很干净,没有留下任何尾巴让人怀疑,倒是让宜敏高看了她一眼。
“惠嫔姐姐说得有理,今儿可是中秋佳节,合家团圆的日子,姐姐们还是消消火气才好,若是有所误会何不请皇贵妃娘娘做主,娘娘最是公正严明的,想来定能皆大欢喜的。”温嫔钮钴禄氏轻声细语地说着劝解的话,却是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引到了宜敏身上,无论宜敏是否发话,这些女人都不可能再闹下去,否则就是不给皇贵妃面子,这宫里谁都没胆子干这种事!
宜敏平淡无波地看了一眼钮钴禄氏,勾起优美的唇线漫声道:“今儿是中秋节,按照惯例晚上拜月之后还要赏灯看戏,诸位有空还是多做准备,皇上一早就下过旨意,每个宫里都要准备三盏以上的宫灯以助兴,若是中途出了什么纰漏,扫了皇上和皇太后的兴致……到时候可别怪本宫事先没有提醒你们。”
宜敏根本懒得理会温嫔话中设下的套子,这等小把戏根本上不得台面,她这些年建立的威望凭的是铁血的手腕和御下的手段,几句话就想动摇她的地位未免太天真了,不过这温嫔留着还有用处,宜敏懒得与其计较,这才转移话题,顺便轻描淡写地警告了众人一番,有力气耍嘴皮子还不如多费些心思讨好皇帝,要是被人使了绊子交不出宫灯那可就怨不得人了。
佟妃和六嫔闻言皆是悚然一惊,警惕地看了看彼此,心中开始琢磨着回去一定要好好检查那些宫灯,要是被动了手脚当众出丑,那可真是谁也救不了她们了。
宜敏满意地看到佟妃和僖嫔各自低头沉默,没了找对方不自在的心思,淑嫔抚摸着自己凸起的肚子若有所思,成嫔目光微微闪动,不知在打什么主意,再瞟一眼尴尬地坐着的温嫔,心中冷哼,想要给本宫下套,道行还浅了点!
温嫔钮钴禄氏不甘心地扭了扭帕子,眼看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开去,完全没了刚刚剑拔弩张的气氛,不由得心中气苦,谁不知道佟妃和僖嫔那是天生的死对头,根本是不死不休的那种,即使皇贵妃居中调停,她们也定然是面和心不和,过段时间肯定会再次闹起来,到时候皇贵妃可就颜面扫地了,若是皇贵妃不管,那她可就当不起公正严明这四个字了,一样会被落了面子,她好不容易逮到个机会为难下皇贵妃,偏偏就这么被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惠嫔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敬陪末座的温嫔,眼中的不屑一闪而过,就这点子小伎俩还敢拿出来现,连她都能看出来的陷阱还想瞒过皇贵妃不成?不过惠嫔倒也不敢真的小看这位闷声不响的温嫔钮钴禄氏,能够在两年之内先封贵人再封嫔的女人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何况别人不知道慧妃怎么死的,却瞒不过时刻关注长春宫的她。
惠嫔无时不刻不想为儿子报仇,可是慧妃身边从不用陌生的奴才,各种吃食用度更是慎之又慎,警惕心极高,导致惠嫔这么多年来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没成想慧妃竟然无声无息地死了,栽在了自家亲妹妹手上,这让惠嫔幸灾乐祸的同时又有股说不出的憋屈,任谁眼看着死对头毫无痛苦地死去,还不是死在自己手里,心中都会不会痛快的。
从那时起惠嫔就对小钮钴禄氏忌惮不已,谁都知道同一个家族不可能出两个高位嫔妃,即使其中一个已经失宠也一样,只要慧妃不死,这六嫔之位肯定没有小钮钴禄氏的份,而慧妃一死,为了安抚钮钴禄氏一族,温嫔的上位就成了必然。
小钮钴禄氏这个女人可以说是踏着自家亲姐姐尸骨登上温嫔之位的,甚至当初晋升贵人之位恐怕也是利用了她阿玛遏必隆之死才换来的,这样一个冷血狠毒的女人,惠嫔又岂敢小看了她?对于小钮钴禄氏明里暗里的拉拢奉承,惠嫔更是敬谢不敏,不提她和慧妃之间的恩怨,单单这女人面不改色地利用阿玛和亲姐之死上位就足以让人进而远之了,她可不想成为下一个被牺牲的对象。
第93章 公主格格
钟粹宫内宜敏以下的妃嫔们相对无言,站在下方的贵人、常在、答应自然更是鸦雀无声的,在康熙正式册封后宫之后,东西六宫大多有了正经主位,这些位份不够的嫔御们自然不敢随便放肆,一宫主位可不仅仅是名份上好听和待遇份例高而已,更多的是因为她们在自己的宫里有着绝对的权力,无论是随住的低位嫔御,还是服侍的宫女太监,所有人的荣辱皆操于一宫主位之手。
可以说一宫主位在自己宫里,只要不闹出人命,基本上没人会去随意干涉,这才是四妃六嫔之所以让后宫女人趋之若鹜的根源所在,毕竟谁不想关起门来自己当家作主?当然若是随住的嫔御中有正当宠的,或者已经生育有子女的话,那可就另当别论了,毕竟不看僧面看佛面,即使看在皇子皇女的面子上,谁也不能太过折辱其生母,否则这梁子可就结下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受到报复。
例如站在贵人前头的几位基本上都是生育过子女的,站在左手第一位的是分别在康熙十六年和十八年生下皇七子万黼和皇九子胤禶的纳喇氏,乃是监生常素保之女,虽然其父兄官位不显,但是经不住人家肚子争气啊,为康熙生下了两位阿哥,若不是碍于她出身纳喇一族,只怕就不仅仅是个贵人了。
本来康熙为了不想纳喇一族坐大,一直用两个阿哥皆体弱为由压着她的位份,若不是宜敏借着康熙大封后宫的当儿提了一句,只怕纳喇氏还只是个庶妃呢!毕竟宫里已经有了惠嫔这个出身纳喇一族的嫔位了,决不能再出高位,这纳喇贵人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入宫在惠嫔纳喇氏之后了,否则这惠嫔说不定就该换人当了。
位于纳喇氏同侧第二位的是贵人乌雅氏,一张典型的瓜子美人脸,五官秀美柔顺,配上她那娇小的身形和楚楚动人的气质,绝对是最能激起男人保护欲的那种女人,乌雅氏本是承乾宫三等宫女,在一次承宠之后晋为答应,而后似乎得了康熙的喜爱,连着宠了一段时间后怀上了皇嗣,康熙大悦之下将其晋为常在,然后乌雅氏很是幸运地在康熙十八年生下了皇八子胤禛,正好比纳喇贵人所出的皇九子胤禶早了那么几日,借着大封后宫的东风再度晋位贵人,成功吸引了大多数后宫女人的注意力。
贵人队伍中右手边领头的是贵人张氏,皇长女和皇四女的生母,因着为康熙生了两位格格,而且至今依然存活,所以张氏在贵人之中的地位仅次于贵人纳喇氏,排在生了阿哥的乌雅氏之上,张氏虽然是汉人,却是正经汉军旗选秀入宫的,而乌雅氏虽然生了阿哥,但终究是包衣出身,自然比不得张氏,何况这次大封后宫宜敏倒也没忘了提携她,也将其晋了贵人,地位在纳喇氏之下,乌雅氏之上。
张氏下手边站着的是兆佳氏,于康熙十三年生下皇五女后晋位布贵人,因着皇五女是个身体健康且活泼的孩子,所以康熙对这个小女儿颇为疼爱,兆佳氏自然跟着水涨船高,不过比起生了一位健康阿哥的乌雅氏还是逊色一筹,只能屈居乌雅氏之下,这让兆佳氏与乌雅氏极为不对付,毕竟兆佳氏是正经的满洲八旗出身,乃参领塞克塞赫之女,却被一个包衣旗出身的女人压在头上,这让她心里如何能舒服?
兆佳氏平日里时不时就找点乌雅氏的麻烦,偏偏乌雅氏是个惯会装乖扮弱的,更是深通隐忍之道,日积月累下来反倒是让人觉着兆佳氏心胸狭隘,而乌雅氏委曲求全了,连带着康熙对兆佳氏也日趋冷淡,甚至特地给了乌雅贵人“德”的封号,让乌雅氏这个德贵人彻底压下了布贵人的风头,但德贵人乌雅氏也因此惹来五格格的敌视,毕竟生母若是失宠,其所出的子女必然会受到牵连的。
余下的那些嫔御都是没有生育过的,或者是有孕之后小产的,基本上都没什么话语权,偶尔几个得宠一时也会很快被打压下去,掀不起多少浪花来,可以说从康熙大封后宫之后,后宫的格局基本抵定,若没有什么大缘故的话是很难出现变动的了,而这种局面也是宜敏苦心营造的结果,平衡之道不仅在于朝堂,后宫更是如此,当然这一切建立在宜敏能够一直保持着自己超然的地位。
宜敏垂下眼帘,目光在自己小腹上略略停留了一会,心中泛起一阵温柔,她前世今生最疼爱的女儿终于要回到她身边了,她的荣宪……她的骄傲!宜敏为女儿考虑到了所有的一切,为了不让她的荣宪在准格尔叛乱的危险时刻出嫁,她宁可相隔整整八年才再度有孕;为了让她的荣宪避开联姻漠北和漠西的危险,她特地为康熙留下了五位格格以备联姻之用。
更为了让她的荣宪以后嫁到蒙古不会受到夫家的敌视,她隐于幕后苦心设计了无数假象,让后宫的蒙古太妃都认为当年康熙清洗后宫的蒙古势力是孝康太后死前就安排好的,千方百计让孝庄和孝惠发现赖嬷嬷这个曾经的佟太后心腹大宫女的存在,进而认定康熙之所以与她们离心是佟家一手导演的,佟家之所以将赖嬷嬷送到佟氏身边,就是为了让赖嬷嬷揭露当年的真相,就是为了打击科尔沁女人在后宫的地位,就是为了报复她们当年害死了佟家出身的皇太后……
然后宜敏成功了,她不但借着康熙的手彻底清洗了孝庄和蒙古的势力,还用佟家做了挡箭牌,吸引了蒙古势力的仇恨,从那时起,孝庄的眼中钉肉中刺不再是她马佳宜敏,而是出身佟家的佟嫔,如今的佟妃。也正因为当年计划的完美落幕,所以宜敏才留下了孝庄这条老命,苟延残喘地在慈宁宫度过。
没有了康熙的孝顺,断绝了来自科尔沁的支持,失去了权倾后宫的强势、失去了太皇太后的尊荣,孝庄终究只能在慈宁宫这座华丽的牢笼中痛苦地度过余生,最可悲的是直到她死都不会知道令她陷入如此境地的人是谁?她只会咬牙切齿地仇恨着佟氏这个替罪羊,想尽办法报复佟家这个假想敌,然后孤注一掷将最后的力气替宜敏铲除最大的敌人……
就在宜敏沉思的当儿,钟粹宫的宫人走进正殿,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才开口道:“启禀主子,格格们来给您请安了,这会正在外面候着呢!”宫里的阿哥和格格每日里请安也是有规矩的,阿哥们因为早早就要到上书房晨读,所以康熙特许他们每日里下课后再来请安,至于晨读的时间从前世的寅时改为卯时,这已经是宜敏全力争取的结果了,不然她的儿子们恐怕三更天就要起床了。
至于格格们比起阿哥们就要幸福多了,基于满洲姑奶奶未出阁之前皆娇养的惯例,宫中的格格们未封公主之前每日只需辰时左右到皇后宫中请安,若是没有皇后则到最高位的宫妃处请安,除此之外不需要再向其他妃嫔请安,而且除非其生母的地位在四妃六嫔之列,否则其生母没资格接受格格们的请安。
例如张氏所出的皇长女和皇四女,宫里一般称呼大格格和四格格,因着张氏如今不过是贵人的位分,没资格接受大格格和四格格的请安,若是在宫里遇上了反倒还要向两个格格行礼,所以母女三人相见的次数掰着手指都能数的过来,两位格格对生母的印象根本模糊不清,她们出生至今多少年了,张氏一直都是庶妃,根本没资格与女儿相见,若非十七年底晋了贵人,只怕两位格格见了生母都不认识呢!对张氏自然亲热不起来。
倒是布贵人兆佳氏和五格格感情更为亲密一些,五格格一出生兆佳氏就是贵人了,每月都有机会与女儿相见,五格格也没被康熙送给其他嫔御抚养,所以五格格对兆佳氏这个生母还是亲热的,何况布贵人虽然是兆佳氏旁系所出,但是家底还是不错的,出身好歹比起张氏要好多了,五格格也因为有个满八旗的生母,比起其他几位格格更受康熙喜爱。
宜敏听得格格们过来了,顿时一改之前漫不经心的慵懒模样,脸上带笑地连声道:“快快让格格们进来吧!”对于好不容易养大的几个格格,宜敏心里还是颇为喜爱的,何况基于种种理由,她对着几个女娃儿这些年来也是用了不少心思的,自然免不了有些感情。何况宫中的孩子大多早熟,格格虽然也是天家血脉,但是比起阿哥的金贵无疑不怎么受重视,所以她们更早地懂得如何看人眼色?知道只有讨好上位者以博得重视,才能更好地在宫里生存。
而宜敏这个皇贵妃无疑是她们需要小心讨好的头号对象,不仅因为她们身边的教养嬷嬷都是宜敏精心挑选的,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和阅历的增加,她们对后宫的捧高踩低有了切身的体会,无论是一母所出的大格格和四格格,还是年纪最小的五格格,都明白她们的生母顶天了就是个贵人,而且看情况以后也很难再升位了,那么生母地位不高的她们想要平安地长大成人,能够仰仗的不是别的,唯有身为皇贵妃的宜敏,唯有博得宜敏的欢心,得到来自皇贵妃的庇护和关照,她们才能过上好日子,才没人敢作践她们。
前些日子夭折的二格格更是让人成了惊弓之鸟,只因二格格的生母董氏升了端嫔,二格格平日里不免有些趾高气扬,说话做事也不由得高傲嚣张起来,没少得罪宫里的嫔御们,结果没过多久二格格病了,整整三天的高热夺去了二格格的性命,这让从出生起就一直同住格格所的几个女孩儿心中惶惶然,生怕这样的命运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这些年一直被保护得不错的格格们,第一次直面后宫争斗之下血淋漓的争斗,公主格格听着尊贵无比,可惜死了就什么也不是,一段时间之后就风过无痕了,似乎从来没有二格格存在过一般。所以剩下的几位格格行事更加小心谨慎,在宜敏面前变得更加乖巧听话,每日的请安都不敢落下,早早就来到钟粹宫给宜敏请安,更是时不时地做些精巧的荷包帕子以讨宜敏的欢心,希望借此让宜敏高看了她们几眼。
四位穿着格格装的女孩儿很快就被宫女引了进来,领头的一位看着10岁左右,身着正红色旗装,梳着两个小把子头,脸色带着点病态的苍白,第二位身着宝蓝色旗装,双唇紧抿,眼神坚定,一看就是个倔强的性子,看着比第一位要小一些,不过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在满族已经算得上是半大的姑奶奶了,两女神情举止都显得端庄稳重,紧跟在两人后面的是两个五六岁左右的小女娃,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四只眼睛不时咕噜噜地转动,加上圆嘟嘟的脸蛋看着分外可爱。
虽然年龄不同、外表各异,但是四个女孩儿无论行走的姿态还是甩帕的动作都做的无比优雅,一看就知道平日里被教养得极好,这四位格格就是康熙名下至今存活的所有女儿,为首的是康熙皇长女,后面两位年幼些的是康熙十三年出生的四格格和五格格,而走在第二位的是康熙在十年收养的恭亲王之女,由于一出生就被康熙收养,也随着格格们的序齿,排行第三,宫里人都称其三格格。
康熙因着女儿稀少且都身子柔弱,早就打算从宗室中收一位养女,好在蒙古不稳之时送出去和亲,但是康熙兄弟极少,所出女儿就更少了,恰好恭亲王庶福晋晋氏在康熙十年产下一女,康熙立马下旨将其抚育宫中,恭亲王常宁对一个庶女根本不在意,反正宗室女抚蒙古是历来的传统,一个庶女顶天了就是封个郡君,这种身份到了蒙古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若是康熙收养,将来出嫁的时候至少也是个和硕公主,对恭亲王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
四位格格踩着平稳的步子,目不斜视地穿过众多嫔御的通道,来到宜敏座前恭恭敬敬地屈膝行礼:“女儿给皇额娘请安。”娇脆的嗓音夹杂着稚嫩的童声在宽阔的钟粹宫中响起,让本来严肃诡谲的气氛变得柔和了起来,宜敏也散去面对后宫女人时凝聚于眉眼间的冷漠,眸子里带上了浅浅的笑意,抬手虚扶一下:“不必多礼,都起来吧!都坐到本宫身边来。”说着对四个女孩儿招了招手。
“谢皇额娘~~”四位格格齐声应诺,起身后又对着四周有座位的几位妃嫔见了礼,这才莲步款款地来到宜敏座前,在小太监们早已摆好的四个小绣墩上依次坐了下来。
等她们落座了之后,下方的低位嫔御们连忙出列见礼,其中以张氏和兆佳氏的神情最为激动,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自己女儿身上,只不过四位格格只是对着下方微微颌首示意,并没有出声说话。满人的姑奶奶未出阁之前地位极高,若是嫡出就更尊贵了,在家中除了嫡母和直系长辈之外是不需要向任何人低头的,公主格格自然如此,即使见了妃嫔也只需要见礼罢了。
当然天家最为讲究子凭母贵,对于格格来说若是生母位分高,那么她们便无须向比其生母位分低的妃嫔见礼,反倒是那些妃嫔要对其行礼,但若是生母位分低微,那么她们难免要矮人一头,见了四妃六嫔要对其见礼,日常生活的各种待遇和份例更是大不相同,更重要的是位份高的妃嫔所出之女可以一直养在身边直到出嫁,这跟被养在格格所的皇女当然是天壤之别。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回去好好准备,可别误了今晚的中秋宴。”宜敏随口交代了几句,不耐烦地对着底下的这些女人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了。
一群女人见状不敢迟疑,连忙起身行礼,然后哗啦啦地退出了钟粹宫,步行到了钟粹门外才按着品级或乘坐轿辇或步行离开,这期间没人敢多说一句废话。这大清后宫早就变天了,太皇太后闭宫不出,这些年来就没出过慈宁宫半步,有脑子的都知道皇上和太皇太后之间恐怕是闹翻了,而皇太后成天在慈仁宫吃斋念佛,十天才让人去请安一次,可以说是压根不管事儿的主。
于是宜敏这位皇贵妃的话就成了后宫的金科玉律,除了康熙没有谁驳了她的意思,而康熙对钟粹宫的偏心也是众所周知,没有谁会傻到认为自己在皇上心中能比皇贵妃更有分量,于是听话就成了后宫女人生存的唯一选择,幸好皇贵妃的性子素来直接,只要你安分守己就绝不会主动找你麻烦,反而还会时不时给点赏赐,倒是让那些宫里的老人觉得日子比起两宫皇太后掌权的时候要轻松得多,至少不用每日里跑三个地方请安就已经是一种幸福。
等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宜敏才转头看向膝下的几位格格,眼中带笑地道:“今儿怎么这般齐整?连小四和小五也过来了?”四格格和五格格年岁尚小,其实是无须来请安的,所以宜敏才有此一问。
“能得皇额娘垂爱是我等的福分,女儿们更应该加倍孝顺,岂能恃宠生娇?何况两位妹妹年纪也大了,自然该来给皇额娘请安了。”大格格最为年长,又是康熙名副其实的长女,自然是首先开口。
宜敏微笑着点了点头,四格格和五格格已经虚岁六岁了,按着规矩是该开始请安了,于是将两个小丫头招到跟前细细打量,这才开口赞道:“果然是女大十八变,当初那小小的一团粉娃儿,如今都六岁了,长的这般灵秀可爱,将来只怕我八旗儿郎都要害上相思病了吧?”宜敏的声音清澈柔婉,让人听着宛若泡在温水中一般舒服,下意识地想要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
四格格和五格格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宜敏,但正式的请安却是头一遭,刚刚还有点儿拘谨不安,如今一听宜敏的夸赞,脸上同时飞起两朵红云,眼神却亮晶晶的,爱美之心人不分老幼,即使是小小年纪的女娃儿也不例外,尤其被一位美艳非凡的女人赞美,本身就是一件令人身心愉悦的事情。
大格格见状不由得举帕掩嘴:“皇额娘再夸下去,这两个小丫头可要飘到天上去了。”大格格年岁最长,在宜敏跟前的时间最长,也最为受宜敏的宠爱,言行举止之间便更为随意一些。
大格格从小就被养在格格所,长这么大见过生母的次数寥寥可数,远远低于天天请安的宜敏,甚至在其年幼时一直认为宜敏就是她的额娘,懂事之后虽然知道了生母另有其人,但是在小丫头心里比起怯弱卑微的生母,宜敏这位雍容华贵的皇额娘才是她崇拜和憧憬的对象,再加上身边伺候的宫人不遗余力地诱导,大格格几乎把宜敏当成亲额娘一般孝顺亲近,对于张氏反倒是面子上的礼节。
大格格这样的作为倒是救了自己一命,若是她敢像二格格那样打着利用的主意接近宜敏,只怕宜敏早就放弃她了,要知道以大格格和二格格先天不足的病弱身体,若是没有宜敏多年的关照,太医院怎么可能花费那么多名贵药物在她们身上,二格格的生母董氏一入宫就是贵人,大封后宫之后又封了嫔,难免有些自视甚高,加上董氏对宜敏的敌意,不免在宜敏面前耍些小心思,却哪里瞒得过早已成精的宜敏,这种养不熟的白眼狼养来作甚?
这样一个对她有敌意的格格将来若是嫁到了蒙古,宜敏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没有利用价值的东西宜敏从来不会多费心思,当然她也不会掉价到对一个小丫头动手,宜敏只需要袖手旁观就足够了。后宫里被董氏母女得罪过的女人自然会出手,要弄死一个先天不足的小丫头实在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只要伺候的人照顾稍微不经心一些,再加上一点点生克之物,轻易就能置其于死地。
宜敏亲昵地点了点大格格的额头,笑骂道:“你这丫头莫不是吃妹妹的醋了?今儿四儿和五儿第一次来请安,还不兴本宫夸夸她们了不成?”说着转头对一边一直沉默不语的三格格眨了眨眼睛,“三丫头你说说,你家大姐姐是不是个醋坛子?”
调侃的语气加上戏谑的表情,成功让绷着一张脸的三格格笑了出来,她看了看对面有些羞恼地红了脸的大格格,再看看一边瞪大眼睛茫然地看个不停的两个小丫头,不由得笑出了声,很是识趣地跟着开起了玩笑道:“皇额娘说的是,怪不得女儿刚刚总觉得有一股子酸味迎面而来呢!原来竟是大姐姐打翻了醋坛子呀——”说着还拉长了语调,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大格格佯怒地瞪了三格格一眼,嗔道:“好你个三丫头,本格格全身上下除了香味,什么时候有过酸味儿了?”说着还握起拳头对着三格格比划了两下,一幅回去再找你算账的表情,让旁观全场的四格格和五格格目瞪口呆,在她们心中自家大姐一直以来都是端庄娴淑的典范,什么时候有过这样泼辣的言行举止,而平日里丝毫不苟言笑的三姐姐竟然也一改风格,牙尖嘴利的让人绝倒,让两个小丫头大开了一番眼界。
三格格经过这么一闹倒是放开了,昂着头抬起下巴,一幅谁怕谁的架势,倒是让本就颇为出色的容貌变得更加生动起来。三格格是个倔强的性子,平日里事事不肯服输,样样都怕被人比下去。毕竟三格格终究只是康熙养女,身份上的差距是无法弥补的,即使恭亲王为了提高她的身份特地将她生母提到侧福晋的位置上,但这不能改变她亲王庶女的身份。
这也导致了三格格心中自卑却用外表的冷漠来掩饰,平日里说话做事更是思虑再三,生怕行差踏错遭人耻笑,简直可以称得上谨小慎微了。这样的性子其实宜敏并不喜欢,但是看在恭亲王常宁的情面上,宜敏对三格格还是照顾有加的,至少格格所的奴才没人敢轻慢她,当然若是出了格格所可就不一定了,这宫里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多了去,难免有些闲言碎语跑到格格们耳朵里,让三格格和其他几个格格之间总是有条鸿沟隔着。
宜敏对此并没有可以做出改变,逆境出人才,知道点人心险恶并不是什么坏事。何况,宜敏从未想过将这些注定要和亲的格格娇养得不知世事,天真单纯的人是无法在后宫生存的,这一点同样适用和亲到蒙古的女人,在人生地不熟的蒙古草原上,若没有坚定不拔的心性和强势的手段是很难活下来的。若是这几个格格将来到了蒙古也只有送命的份,那岂不是白费了宜敏的一番苦心?好歹这些年宜敏在她们身上花了不少心力,她可不想血本无归呢!
三格格作为前世的纯禧大公主,宜敏对她抱有极大的期望,毕竟她的心性是最适合蒙古草原的,所以宜敏刻意对她多加磨练,将来也好给她的荣宪一个助力,至于其他几个格格不过是凑人数罢了,能不能培养成才就看她们自己的表现了,宜敏还没有善心到为她人做嫁衣的地步!
第94章 独一无二
“皇上驾到——”正当宜敏和几个格格轻松谈笑的时候,外面传来小太监的高声通报,四位格格一愣,忙不迭地站起身来,宜敏则是微微一笑,优雅地起身领着几个女孩子迎了出去,那不紧不慢的步子看得身后的格格们都替她着急,接驾还能这样漫不经心的?好不容易随着宜敏挪到门口,康熙那明黄色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正殿大门前了,宜敏双手交扶在身前,敛身为礼温声道:“臣妾恭迎皇上圣安!”
跟在宜敏身后的格格们,见了康熙个个一脸恭敬,整齐划一地向康熙行礼请安。“女儿给皇阿玛请安。”这些格格们从出生起见过康熙的次数寥寥可数,以康熙的个性能不能记得自己有几个女儿都很难说呢!作为皇家女儿,一旦被皇父遗忘就意味着不受重视,不受重视的皇女恐怕连奴才都不如,平日里只能被教养嬷嬷之类的奴才压制得死死的,即使将来受封出嫁也摆脱不了被操纵的命运,所以这几位格格为了能多在康熙面前露脸也一定会巴结好宜敏。
“不必多礼!”康熙伸手扶着宜敏的胳膊,本来和悦的神色在见到宜敏身后几个女孩儿后就收了起来,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沉声道,“都起来吧!”说着对着四个女儿挥了挥手,格格们闻声起身,低垂着头不敢直视康熙,待听见康熙冷淡的声音之后不由得微微颤抖,随着康熙在前朝内廷的威严日重,身上那股子天子之威更加慑人,不说妃嫔奴才,就算是康熙的子女见了他都大气不敢喘。
康熙见了几个女儿这般拘谨的模样,不由得心中失望,不再去看那几个轻微颤抖的女儿,只是看着宜敏道:“日头这般毒辣,皇贵妃何必亲自出迎呢?万一晒着了怎么办?”在外人和儿女们面前,康熙一般都会称呼宜敏皇贵妃而非闺名,一来康熙对维护自己威严的形象很是执着,二来他不想让外人知道宜敏的闺名,所谓为尊者讳,正如玄烨二字朝野内外皆需避讳一样,宜敏的闺名虽然不为外人所知,外朝也就罢了,但是他也不容许内廷有人僭越用这两个字,之前大封后宫的时候,礼部拟定的封号中有“宜”“敏”二字,惹得康熙大怒,劈头盖脸地训斥了一顿,并严令以后不许用这两个字作为嫔妃封号,惹得礼部官员满身冷汗加一头雾水。
宜敏闻言抿嘴一笑:“皇上多虑了,妾身哪有这般柔弱,一点点日头还能晒坏了不成?”说着举起帕子给康熙拭了拭额前的汗珠,又看了看那落在青石板上的刺目阳光,关切道,“倒是皇上一路过来定是热的很了,还是快进去吧,大殿内好歹凉快些。”康熙这个时辰过来显然是乾清宫刚刚下朝,一路上经过御花园草木成荫,加上御辇华盖的遮挡,其实绝对晒不到哪里去,不过这种话却是不能说出口的,总要让康熙感觉到自个是时刻受到宜敏的关心和重视的才成嘛!
果然康熙神色大悦,拉着宜敏的手迈步走入正殿,果然迎面而来一阵凉爽的气息,让人精神一振,四位格格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人身后,低垂的眼中闪动着莫名的光,她们何曾见过如何和颜悦色的皇阿玛,连皇贵妃出门迎接都担心会被热坏了?这等理由分明可笑得很,她们偏偏笑不出来,只因她们看得出自家皇阿玛说这话的时候显然是认真的,不是那种敷衍的场面话。
除了大格格年纪较长,加上从小耳濡目染,显得较为平静淡定之外,其他三位格格都是连忙低头强自镇定,一直都听说皇贵妃是宠冠后宫的主,但是道听途说和亲眼所见是完全不同的感受,尤其看到她们心目中威严冷峻的皇阿玛,竟然拥有如此柔和体贴一面,不免受到较大的刺激,尤其是四格格和五格格更是心中不是滋味,她们每年见皇阿玛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见面都会害怕得发抖,与眼前这个怎么看都和蔼可亲的模样可谓天壤之别。
几位格格突然觉得满宫里的嫔御整日里勾心斗角是何等的可笑,那些满心争宠的女人只怕从未见过皇上和皇贵妃相处时的情形吧?有皇贵妃珠玉在前,那些女人再怎么争只怕也是白费功夫而已!这其中也包括这些格格的生母,张贵人和布贵人平日里见到女儿的时候,话里话外难免透露出让女儿好好表现以博得皇上宠爱,尽量多为她们在皇上面前说好话的意思,而几位格格难免也心中动容,毕竟生母若是得宠,她们自然也能受惠,只是如今亲眼见了康熙这明显的区别对待,几位格格的心不免都凉了下来,暗地里的一些小心思也乖乖地收了起来。
宜敏将几个小丫头的表情变化都看在眼里,心中冷淡一笑,格格身边的奴才大多都是她的人,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逃不过她的耳目,随着宜敏对几位格格的重视,不只是张氏和兆佳氏,就是六嫔和其他贵人为了拉拢她们也是动作频频,尤其是三格格这位养女背后站着恭亲王,又与她们并无利益冲突,自然更是拉拢的重点对象,为了不让这些孩子头脑发热做出些傻事,宜敏说不得就要给她们浇点凉水,才借故留着她们叙话直到康熙驾临,没什么事比亲眼所见更能让人信服了,相信只要不是蠢到一定地步的话,几个丫头会知道该如何选择的,若是真的有谁不识相的话,宜敏说不得只能放弃她了……
康熙挽着宜敏在主位上坐了下来,雀儿很是机灵地端上一碗早就冰镇好的莲子汤,宜敏接过小巧的碗递到康熙手中,柔声道:“这莲子汤是一早熬好的,本想再冰镇一会就让人送到乾清宫去的,皇上既然来了就先用一碗解暑吧?”宜敏白皙的手上端着精致小巧的黄龙地瓷碗,金白交映之间更显得芊指莹白如玉,仿若透明一般。
康熙很是熟练地接了过来,用银勺舀起晶莹剔透的糖水放进嘴里,只觉得一股冰凉之气扩散开来,微微的甘甜在味蕾之间弥漫,因燥热天气带来的烦躁之气似乎也减轻了不少,细细咀嚼着汤水中那饱满澄黄的莲子,炖得软糯的莲子入口即化,带着清甜的口感却没有莲心的苦涩,着实爽口又解暑,康熙细嚼慢咽地用着冰镇莲子汤,丝毫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除了宜敏之外的人面前,康熙素来重视规矩,尤其奉行食不言、寝不语,他不开口底下的格格们自然不敢擅自说话。
宜敏自然知道康熙是个爱面子的,见气氛有些沉闷便主动对底下正经危坐的格格们开口道:“最近这天气着实热的慌,格格所的冰可够用?”这宫里夏日用冰,冬日烧炭都是有定例的,除了乾清宫和两位太后宫里管够之外,个个宫里都是按照份例来算,阿哥和格格自然不例外,当然宜敏身为皇贵妃,还有两个阿哥,三人的份例加起来那是绝对够用的,加上康熙时不时过来,那规格自然是满满当当的,即使宜敏天天拿冰块泡水洗澡都绰绰有余了。
可这些格格们不同,她们的份例本就比不上阿哥,而且一个个要么身子娇弱,畏寒怕热,要么年纪小不耐热,每到夏天身边的嬷嬷都要精打细算,不到酷暑基本上不敢用冰,生怕真到要用的时候份例不够,如今宜敏这么一开口显然是要给她们好处了,几位格格顿时眼睛一亮,尤其是四格格和五格格,眼中的渴望几乎要化为实质了,只是有康熙在场,她们不敢直接说不够。
大格格揉了揉手中的帕子,嘴上客气道:“谢皇额娘关心,女儿那里的冰都是十足按着份例来的,依着往年的用度,许是够了的……”嘴里说着够,其实大格格心里明白那些冰块根本不够一个月使的,她自小体弱,夏天怕热,冬天怕冷,用冰用碳几乎年年超过份例,都是宜敏睁只眼闭只眼私下里给她添上的,其他几位格格那是没有这等待遇的,所以她也不敢直接把话说死,不然事后肯定会遭妹妹们的埋怨。
宜敏闻言只是笑了笑,又看向其他几个格格,只见三格格眨了眨眼掩着嘴笑道:“有劳皇额娘惦记了,女儿天天来钟粹宫赖着不走,格格所里的冰可不都省下来了?”三格格是个聪明的,她这样一说就避开了冰是否够用的话题,若是说够了那肯定是谎话,毕竟这宫里除了几位大头的宫殿之外,那座宫里不是数着冰块过日子?但若是说不够,那岂不是说皇贵妃苛待了她们?要知道格格所的份例一向是十足的,从没哪个奴才敢在这上面克扣半分,比起其他宫里那些经过三四层盘剥后才发下来的份例已经是极为丰厚了,她也不能不识好歹不是?
四格格和五格格年纪尚小就有些忍不住了,五格格仗着较为受宠,便大着胆子开口道:“回皇额娘的话,您知道女儿素来怕热,这些日子用冰厉害了些,剩下的冰怕是……是……少了些……”看着宜敏含笑的眉眼,五格格越说越小声,终究是不敢继续说下去,看了看了康熙一眼就扭着手中的帕子低下头去,身边的四格格见状缩了缩脖子,将刚刚想说的话也吞了回去,她可不敢在康熙面前放肆。
其实她跟五格格的情况差不多,属于用冰也是比较凶的,值得庆幸的是她还有个亲姐姐一同住格格所,四格格平日里都上大格格那里混日子,两姐妹合在一块儿用冰量直接省了一半,倒不至于像五格格那般拮据,如今才八月中旬,五格格那里已经把今年的冰用的差不多了,接下来的一个月还不知道怎么过呢!
以宜敏的耳力自然听见了五格格的话,只是宜敏却当没听见一般不曾回应,虽然加些冰盆于她而言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但她却不愿这般容易让这些丫头们如愿,毕竟轻易得来的东西不懂得珍惜,若是次数多了指不定还被认为是理所当然,那宜敏的人情岂不是显得太过廉价了?除了自己的亲生儿女之外,宜敏可不是那种不计回报的烂好人,做人情那也要看做给谁看?康熙虽然面上看着冷淡,谁知道心里怎么想呢?
宜敏之所以当着康熙的面提出来,就是因为两个小丫头似乎有些恃宠而骄了,四格格有大格格看着还算是靠谱,但是五格格就有些不着调了,只不过因着学规矩辛苦,居然敢在康熙面前给身边的嬷嬷上眼药,格格们身边的嬷嬷可是宜敏细心挑选的老嬷嬷,无论资历还是手段那都是极好的,只要肯按着嬷嬷的教导来学,将来掌管一个公主府那是绰绰有余的。
偏偏五格格听信了兆佳氏的撺掇,觉得老嬷嬷仗着是皇贵妃指派的人处处作威作福,非要换成兆佳氏推荐的嬷嬷,康熙当时没说什么,心中却是不满的,当初给几位格格选教养嬷嬷的时候,宜敏都是和康熙商量过的,这些嬷嬷平日里的所作所为都逃不过康熙的眼睛,虽然严格了些,却称得上尽心尽力,竟被五格格说得那般不堪,若非康熙对后宫诸事了如指掌的话,只怕真的会认为宜敏苛待了五格格呢!
五格格的话康熙听在耳里,记在心里,从那以后就对布贵人有些冷淡起来了,乌雅氏不过是个借口罢了,康熙最恨后宫的女人那孩子作伐子,擅自插手阿哥和格格的教养,兆佳氏既然触了这个霉头,自然讨不了好处。更重要的是宜敏自知已经有了身孕,为了自己女儿着想,自然不能让五格格挡在康熙眼前,即使只是一分的宠爱也不行,她的荣宪必将是大清独一无二的公主,不同于阿哥们的韬光养晦,身为公主只有万千宠爱集于一身才没人敢欺,将来出嫁才能挺直腰杆,即使到了蒙古大草原也没人敢慢待她半分,她绝不容许自己的女儿步上前世的后尘!
就宜敏说话的这么一小会功夫,康熙已经将一小碗的冰镇莲子吃的干干净净,接过梁九功递过来的水漱了漱口,又用巾帕抹去唇边的水渍,自顾自对着宜敏道:“这小厨房的手艺越发长进了,刚刚一路行来的暑气一下子全消了,这些厨子当赏!”康熙是个极为怕热的人,紫禁城又是个蒸笼一般的地方,所以每到夏天康熙一有空闲基本上都会窝到宜敏的钟粹宫里,甚至还把一部分奏折也从景阳宫挪到钟粹宫书房批阅,只因这钟粹宫比起其他宫殿硬是多了三分凉爽通透。
宜敏眼波流转间嗔了康熙一眼:“能得皇上夸一句好便是他们的福气了,何谈什么赏赐?再说了,妾身难道就是那般小气之人不成?”这小厨房在宜敏心里可谓重中之重,除了宜敏的心腹之人,谁也不许接近小厨房半步,对于自己人宜敏素来大方得很,平日里若是出些好菜色,自然少不了得到大大小小的赏赐,康熙提起这事纯粹是没话找话说了。
两人自说自话地开始聊起来小厨房的菜色,竟是把几位格格撇到一边去了。五格格见康熙和宜敏都没有理会她,不由委屈地红了眼眶,旁边的四格格见状连忙扯了扯她的衣袖,在皇父面前落泪可是失仪之罪,不想却被五格格用力甩开了,五格格眼睛直瞪瞪地盯着康熙和宜敏,一副委屈万分的模样。
虽然五格格平日里对康熙又敬又怕,对宜敏也是恭恭敬敬,但因着康熙对她比其他格格要纵容宠爱些,加上宜敏素来也对她不错,五格格从小到大极少有不顺心的地方,心气儿难免要高一些,加上没了二格格压在头上,就觉得自个儿在格格们之中是独一份,如今竟是对着康熙使起了小性子,让旁边的三位格格心惊胆战,生怕被五格格连累了。
宜敏对底下的小动作一清二楚,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便装着不经意看了五格格一眼,一副惊讶的表情道:“小五这是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说着还询问似的看了康熙一眼,康熙无奈地看了宜敏一眼,只觉得他的敏儿这么多年了还是这幅直来直往的脾性,虽然他刚刚有意晾着五格格才引着宜敏说话,没想到宜敏还真把五格格给忘到脑后去了。
宜敏疑惑了好一会才恍然道:“难道小五是为了刚刚说的冰不够用的事儿?”见五格格瘪着嘴用力点了点头,宜敏不由得失笑道:“这孩子可真是……本宫还当是什么大事呢!不就是几块冰吗?若是不够从本宫这里拨过去便是了,还能委屈了咱们小五不成?”这话任谁听了都会认为宜敏是个疼爱孩子的,没见五格格一听这话就眉开眼笑,旁边的三位格格也是眼露笑意,觉得这个夏天肯定能过的畅美舒适,只可惜这话落在早有芥蒂的康熙耳朵里可就不同了。
果然康熙闻言立马不乐意了,他皱着眉头看向五格格沉声道:“小五这是学得什么规矩?所谓国有国法,宫有宫规,各宫各院自有定例,岂能随便更改?汝身为格格,份例在宫中已经算是极高了,小小一个人儿何来那么多的要求?何况宫里不止你一个格格,怎么不见你的姐姐们抱怨?偏生就你娇贵了不成?若是人人都嫌份例少,个个都来讨要,成何体统?”康熙教训起人来那绝对是滔滔不绝地不留情面,尤其他对五格格之前的作为已经有所不满,如今逮着机会自然是怎么严厉怎么来!
五格格顿时就被康熙一番疾言厉色的训斥吓呆了,泪珠儿在眼眶里转啊转,终于没忍住落了下来,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宜敏见了忙站起身走到五格格跟前,将她搂在怀中轻轻拍抚着,嗔怪地瞪了康熙一眼:“皇上就少说两句吧!小五还是个孩子呢,哪里懂得那些大道理?”好听话谁不会说,在皇家宠爱就是慢性毒药,能让人丧失警惕和上进心,尤其皇家的孩子更是如此,宜敏看谁不顺眼绝不会一棍子打死,她只会让她自取灭亡。
康熙被宜敏瞪了一眼,又见把女儿训哭了,也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住了嘴,心中却是有些不以为然的,五格格都六岁了哪能真的这般不懂事?肯定是被布贵人那女人教坏的,果然当初就不该听信着这丫头的哭求,将她的教养嬷嬷换掉,兆佳氏身边能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嬷嬷,竟然将好好一个孩子教成这幅骄纵的性子,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样是格格,大格格和三格格多么温和娴静,就是同岁的四格格也是乖巧懂事,看来以后要限制后宫的女人接近他的阿哥和格格才行,免得一个个都被带坏了。
宜敏不用看也知道康熙心里想些什么,她正是要借此给兆佳氏一个教训,翅膀还没长硬就敢阳奉阴违,成天一幅生怕宜敏抢了她女儿的防狼模样,一个小小贵人所出的格格,就算白送给她她还嫌寒碜呢!之前教养嬷嬷的事若非她习惯凡事多留了个心眼,只要事关阿哥格格的教养全都在康熙那里过上明路,只怕这回被兆佳氏背地里阴了还不知道呢!既然兆佳氏觉得自己有本事教养好女儿,那么宜敏岂能不如她所愿?她倒要看看一个骄纵任性到无知的格格将来怎么生存?
“好了好了,不哭了。”宜敏拿起帕子给五格格拭了拭眼泪,这才示意大格格将她领回去坐下,然后对着康熙劝道,“皇上何必动怒呢?今年的夏天比起往年要热许多,孩子们受不住多用些冰也是正常的,妾身其实正要跟您说说这事儿呢!这两个月来宫里中了暑气的人不少,觉着是不是该给各宫各院多添些冰盆才好?”
康熙见宜敏一脸期待的模样,不由得揉了揉额头,突然觉得他的敏儿比小孩子难对付多了,其实他何尝不知今年夏天的情况,只是前朝为了体恤朝臣,他已经赐了不少冰给各个王公大臣的府邸,冰窖库存的冰数量有限,宫里若是在增加数量的话只怕就不敷使用了,可是看看宜敏,又看看底下可怜巴巴的几个女儿,还是心中一软,罢了,还能苛待了自己的儿女不成?
就在康熙正要妥协同意的时候,一个小太监快步进来通报:“启禀皇上,皇贵主子,大阿哥、二阿哥、三阿哥来了。”闻言康熙和宜敏都露出了笑容,宜敏连声道:“还不快让阿哥们进来!”想了想又转头对侍立一旁的雀儿吩咐,“快去小厨房端三碗酸梅汤过来,给阿哥们解解暑。”之所以没让端冰镇莲子汤,是因为宜敏很是懂得男人的心思,尤其是康熙这样高高在上的男人,往往都喜欢独一无二的特殊对待,凡是宜敏为康熙准备的,绝不会再准备第二份给其他人,宜敏不会在任何小细节上出现失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道理古今通用。
第95章 万千之喜
宜敏话音刚刚落下就见三个身影出现在正殿外,领头的少年脸带温煦的微笑迈步而入,正是康熙和宜敏的长子承瑞,虽然承瑞今年不过10岁,看着倒像十四、五岁一般,身材修长挺拔,举手投足流露出一股清贵高华之气,与宜敏如出一辙的凤眼总是暖意融融,在外人看来绝对是一位完美无瑕的温润君子,可惜只有心腹之人才知道承瑞那副温和表象下有着怎样冷厉的手段和心肠!
紧跟其后进来的是赛音察浑,虽然年纪比承瑞小一岁,身量却自家兄长还要高一些,嘴角挂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慵懒笑容,遗传自宜敏的凤眼更为狭长,少了三分妩媚平添几许凌厉,加上宜敏让他修炼的功法本就霸气无比,所以平日里赛音察浑根本不需发火,只要一瞪眼就能让底下的奴才噤若寒蝉。走在最后的是惠嫔所出的三阿哥保清,这是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虽然个头比起承瑞和赛音察浑矮了不止一截,但比起同龄孩童已经算是极为高大壮实了。
看着三个已经进上书房的阿哥,康熙心中宽慰不已,总算摆脱了子嗣不丰的帽子,如果再算上这些年出生的四个小阿哥,他已经比他皇阿玛当年强多了,尤其是承瑞和赛音察浑这两个出色非常的儿子更是让他满意不已,作为康熙手把手调教出来的继承人,不但文武兼资样样优秀,而且天赋异禀远超常人,康熙自信就算整个八旗加起来也找不出半个能比得上自家儿子的,能够一下子培养出两个优秀的继承人是康熙继统一天下之后最为得意的事情了。
三位阿哥快步来到康熙和宜敏跟前,规规矩矩地屈膝行礼道:“儿子给皇阿玛请安,儿子给皇额娘请安!”一丝不苟的动作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即使平日里性格最跳脱的赛音察浑在请安的时候也老老实实的,丝毫不敢马虎大意,毕竟孝道一事是宜敏自小就对他们严格要求的,她清楚地告诉过两个儿子,他们的皇阿玛任何事情都可以原谅,唯独对孝之一字最为看重,只要他们在孝道上不让人挑出错来,那么即使犯一些无伤大雅的错误他们皇阿玛是不会计较的。
这些年来的事实也证明了宜敏所言非虚,承瑞素来稳重温和,倒是用不着宜敏担心,而赛音察浑本就性子跳脱,从小大错不犯小错不断,但是无论赛音察浑如何闯祸,康熙都一心偏袒,何况他本身就是个霸道专横的性子,反倒觉得儿子有他的风范,不愧是爱新觉罗家的爷们,再想到赛音察浑是次子,性子直白坦率一些反倒是好事,于是更加纵得赛音察浑无法无天,若不是还有宜敏镇着,恐怕赛音察浑都敢上乾清宫屋顶揭瓦片去了!
“免礼!都坐吧——”康熙看着眼前自己最年长的三个儿子,心中是极为满意的,承瑞和赛音察浑的出色那是不用说了,毕竟是康熙从小亲自调教的,加上宜敏的从旁辅导,文武二途都是出类拔萃的,至于刚回宫不到一年的保清也是个健康聪明的孩子,虽然因为从小养在宫外,在他面前总是带着生分和拘谨,但上书房的功课从来没落下过,骑射方面更是颇有天赋,让康熙极为欣慰,加上这些年宫里出生的小阿哥不少,再也没人会说他后宫子嗣单薄了。
四个格格早在承瑞他们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站了起来,等阿哥们请安完起身之后,连忙才上前与他们见礼,即使大格格是宫中最年长的也不敢怠慢,谁让这三位阿哥的额娘位份都比她们生母高呢?尤其是大阿哥和二阿哥是皇贵妃所出,地位等同于嫡子,宫里所有的阿哥格格见了他们都要先行见礼的。
等好双方重新落坐之后,座位就发生了改变,阿哥们靠着左手边依次落座,格格们则在对面一排坐下,这时候雀儿带着宫女们重新给在座的小主子们奉茶,唯一不同的是给阿哥们的是冰镇过的酸梅汤,给格格们的是花茶,每位身边的案几上还多了几样小点心,极是玲珑可爱,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宜敏先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儿子,见他们一切如常之后,这才对着三阿哥和蔼地笑了笑:“这个时辰过来可热坏了吧?喝些酸梅汤去去暑气吧!”这八月里的太阳毒辣得能剥掉人一层皮,这会儿虽然还不到正午,但是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康熙的御辇有华盖挡着还好,阿哥们的坐辇可是没遮没挡的,顶多让奴才在一边撑把伞,幸好钟粹宫离御花园距离不远,否则天天来这么一趟还不得中暑了。
三阿哥保清脸上被晒得通红,额上还在微微沁出汗珠,听了宜敏说话连忙站起身恭敬地回道:“儿子多谢皇额娘!”偷眼见宜敏含笑点头后,这才坐下来端起身边的茶盏喝了起来,只觉得一股子冰凉的酸甜顺喉而下,全身上下顿时通畅起来,被酷热的天气晒得发晕的头脑也清醒起来,三两下喝完了自己杯中的酸梅汤,只觉得意犹未尽,恨不得多喝几碗。
宜敏见三阿哥保清那副模样不由失笑道:“这酸梅汤虽然生津止渴,却太过生凉不可多喝,免得闹了肚子去可就得不偿失了。”见三阿哥要站起来回话,宜敏连忙开口止住,“好了,你这孩子总是这般多礼,坐着好好说话便是了,跟皇额娘还客气什么?”
“儿子听皇额娘的。”保清憨憨地一笑,乖乖坐了回去。
赛音察浑见状伸手一拍保清的肩膀:“老三你就是太过拘谨了,一家人客气什么?你看看对面的姐妹们有谁像你这么客套的?”
大格格见赛音察浑把话头转到她们身上,连忙很是知机地接着道:“是啊,皇额娘素来最是宽和不过了,三弟如此多礼反倒是见外了。”说着还指了指一边案几上的茶盏和几碟小点,“你瞧我们喝了皇额娘多少好茶也不曾谢过,如此岂不是倒显得我们失了礼数?”
三格格闻言也凑起了热闹,拿着帕子掩嘴道:“可不是嘛,就像皇额娘担心我们女儿家脾胃弱,每次来总是让人上各式花茶,若是天天谢来谢去的,岂不是没意思透了?”这话顿时引起了四格格和五格格的共鸣,也在一旁跟着起哄。
保清一听连姐妹们都觉得他做得不对,顿时对着上位的宜敏连连摆手道:“皇额娘恕罪,儿子真的不是这个意思,儿子以后再也不会了……”说着额头的汗冒得更多了,生怕惹得宜敏不满,他额娘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到了钟粹宫一定要礼节周全,若是惹得皇贵妃不快,他们母子都讨不了好,没想到多礼也是错,居然能惹出这么一通说辞来,不由得心中慌乱,三阿哥终究不过是七岁大的孩子,再怎么早慧也是有局限的。
“呵呵,三弟别急,大家不过是玩笑话罢了,切莫当真才好!”这时端坐殿下首位的承瑞看够了热闹,慢悠悠放下手中茶盏,安抚地对着三阿哥笑了笑,和煦的笑容顿时让保清不安的心安定下来,对于这个素来温文尔雅的兄长,保清是极为信服的,比起威严慑人的皇阿玛和霸道豪气的二哥,回宫时日不长的他还是更为亲近这位平易近人的大哥,只因他身上带着让人想要靠近和信赖的气息。
保清听了承瑞的话,再看看身边的二阿哥和对面格格们那副笑模样,就连上位的康熙和宜敏都是一脸忍俊不禁,顿时知道自己小题大做了,他的二哥和姐妹们分明只是在跟他开玩笑而已,是他自己太紧张了。经过这么一闹,保清倒是真的放松了不少,虽然不至于一下子放开,但是在兄弟姐妹们说笑的时候也能时不时应上两句了。
康熙不着痕迹地注意着底下儿女们的相处,见承瑞和赛音察浑三言两语就让一直拘谨生份的保清摆脱了尴尬,开始慢慢融入兄弟姐妹之间,顿时心中宽慰,虽然他最看重的是承瑞和赛音察浑,但是对其他儿女也是有一份慈爱之心的,自然乐见他们友好相处,如今见两个儿子有长兄之风,忍不住抚了抚手上的扳指,看着两个儿子的眼神更加柔和了些。
宜敏将康熙的动作尽收眼底,心中淡淡一笑,她对康熙的各种小动作了如指掌,若是转动扳指说明康熙心中对某件事犹豫不决,如果是抚摸扳指则说明心情愉悦,可见他对承瑞和赛音察浑的做法是极为满意的。
宜敏自然知道康熙对子女们之间的手足情深极为重视,从他的所作所为就能看的出来,康熙在登基之后就对福全和常宁优容有加,逢年过节赏赐不断,甚至不吝给授予其权位参与朝政,尤其对裕亲王福全更是信任有加,两人间的手足情深一直为人所津津乐道。
也因此康熙更希望他的子女也能像他一样做到兄友弟恭,前世即使在九龙夺嫡期间,那些阿哥们即使私底下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明面上依然一副兄弟情深的模样,不就是冲着康熙的这份心思吗?既然知道了康熙的心思,宜敏自然会投其所好,教会儿子如何能够恰到好处地实现兄友弟恭,又不会被人借机钻了空子,如今阿哥们都还小,将来的日子指不定怎么样呢?
只要趁现在给康熙一个先入为主的好印象,将来无论底下的阿哥们如何争斗,康熙心中始终会偏向长子和次子,毕竟从小就懂得地弟弟们好的儿子们,即使争斗也肯定是被逼的,而身为弟弟的其他阿哥一旦有任何逾越的举动,都会被康熙判定为忘恩负义,枉费他们的兄长从小如此照顾他们,康熙是个固执的人,只要认定了一件事就绝不会回头,一如前世的太子,即使被两次废拙,在康熙心中依然只看得到这个儿子,别的儿子再如何努力他也会视而不见!
宜敏保持着脸上浅浅的微笑,满意地看着两个儿子一刚一柔,配合默契地周旋于弟妹之间,今天第一次正式请安的四格格和五格格虽然以前从未接触过承瑞和赛音察浑,却很快就被承瑞那温润如玉的外表和气质所惑,小脸红红地有问必答,对着豪爽地表示要罩着她们的赛音察浑更是崇拜不已,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对着两位俊美友善的兄长,本就有心巴结的两个小丫头很快就沦陷了,小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说什么信什么!
宜敏能看到的东西,康熙自然也看到了,但是不同于宜敏心中了然两个儿子不过是做戏,在康熙心里承瑞和赛音察浑不过是八、九岁的孩子,再怎么聪慧早熟也不会有多少心机,绝不会想到他们是有意为之,只觉得是温厚的本性使然,当然少不了他这个皇阿哥和宜敏这个亲额娘的功劳。
康熙高兴之余忍不住伸手握住身边宜敏的手,见她不解地转头看过来,康熙只是笑笑没有说话,心中对宜敏教养孩子的本事极为赞赏,觉得不枉他力排众议一直将儿子留在钟粹宫,要是搬到阿哥所被奴才们教坏了怎么办?他可是很清楚底下的奴才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事情都敢教唆主子去干,当年他身边的奴才就没少挑唆他防备福全和常宁,若不是他八岁就登基为帝,兄弟之间的争斗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的话,年深日久指不定如今是什么光景呢!
宜敏茫然地眨了眨眼,扭头看看下面暂时没注意到这边动静的阿哥和格格们,有些不好意思地挣了挣,在孩子们面前秀恩爱也是要有分寸的好不好?偏偏康熙手上用力就是不肯放,宜敏也不敢动作太大生怕引人注意,只好任由他去,反正这么多年了,康熙时不时就会这么发作一下的毛病宜敏已经习以为常了,这种时候还是顺着他比较好。
康熙对宜敏不自在的模样看在眼里,心中忍不住偷笑,与其他女人得了点赏赐就巴不得与他在人前炫耀不同,他的敏儿素来重视形象仪态,大庭广众之下总是不好意思与他做些亲密的动作,这让有些恶趣味的康熙时不时地想要逗弄她一下,即使有时候逗得过火了被宜敏事后算账也乐此不疲,对此宜敏只有一句话来形容康熙,那就是‘男人都是贱骨头’,百依百顺的女人多了不稀罕,敢给他脸色看的才叫物以稀为贵,所以宜敏不介意偶尔跟康熙来上一出拿乔的戏码,当然这也是要拿捏好火候的,若是假戏真做岂不是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皇上,娘娘,该用午膳了。”就在上方帝妃二人暧昧涌动,下方阿哥格格气氛融洽的时候,尚嬷嬷走进来打断了这一室和乐的气氛。宜敏轻轻松了口气,轻巧地将手从康熙掌中挣脱出来,顺便白了康熙一眼,见康熙收敛了这才对着底下的阿哥格格们笑道:“没想到这么一会就到午膳的时辰了,今儿就别回去了,都留在钟粹宫用膳吧?”说着看着身边的康熙,眼中露出征询的意味。
康熙受了美人白眼心中舒爽,自然不会驳了宜敏的面子,大手一挥很是干脆地道:“就按皇贵妃说的办,你们也尝尝钟粹宫小厨房的手艺。”底下的三阿哥保清和格格们纷纷谢恩,他们对钟粹宫的小厨房可是闻名已久,除了承瑞和赛音察浑自小吃惯了小厨房的东西之外,宫里人对于钟粹宫那层出不穷的各种新鲜菜色可是羡慕得紧,御膳房的膳食不是不好,只是热腾腾的饭菜从御膳房送到各个宫殿中早就凉透了,什么滋味都大打折扣,自然比不上现做的小厨房方便。
尤其康熙喜爱钟粹宫小厨房的手艺这是人尽皆知的,就连御膳房都时不时从钟粹宫讨些膳食单子去,所以这宫里想打小厨房主意的人自然不少,不说别的,单单康熙喜欢这一项就足以让后宫的女人用尽心思了,何况若能用小厨房留住皇上的胃,那宠爱什么的还用愁吗?没见皇上一年到头几乎每日都到钟粹宫报道,即使没过夜也会白日里过去用膳,怎能不让后宫的女人眼红心热呢?
前些年后宫的女人位份都低,没敢动这个脑筋,可自从半年前行过晋封礼后,各宫主位谁不是手段尽出想要求得康熙恩典,好弄一个小厨房自己开火?但是结果却让所有人大失所望!最近的例子就是淑嫔郭络罗氏,本就颇为受宠的她封嫔之后又怀了皇嗣,自觉有了底气,想着皇贵妃当年还是妃位的时候不也是因此才得了恩典吗?
淑嫔心中琢磨着看在她腹中皇子的份上,说不定她也能得此殊荣,便借着孕吐不适为由拐着弯儿跟康熙要恩典,想在永寿宫偏殿自设小厨房,康熙当时既没答应也没训斥,只是转头就给淑嫔加了三层份例,就在淑嫔兴奋地以为即将得偿所愿的时候,康熙却连着两个月没有踏进永寿宫半步,这下子谁都明白康熙的意思了。
淑嫔事后想尽了办法才重新挽回康熙的眷顾,对小厨房的事更是提都不敢提起,其他几宫的主位眼见前车之鉴不远,一个个都缩回了手脚不敢造次,生怕下一个被厌倦的人就是自己,她们可不想淑嫔肚子有块肉,可以借此重得圣眷,这宫里一旦被康熙厌弃,那绝对是生不如死,从那以后这些女人都认识到了钟粹宫的特殊地位,因为晋封而活泛的心思纷纷歇了下来。
康熙和宜敏相携来到用膳的正厅,带着身后的一串阿哥格格们落座,因着今日不是只有他们一家四口,所以没在设圆桌的花厅用膳,而是改在更为宽阔的正厅,长长地膳桌上摆满了各色佳肴,且大多数菜品上还冒着腾腾热气,让吃惯了冷菜的阿哥格格眼睛发亮。
宫里奉行食不言的规矩,阿哥格格们的规矩自然是好的,一顿饭吃的安安静静的,连杯盘碗筷碰撞的声音都没有,不过气氛却不冷清,只因布菜的宫女轻盈地来回穿梭显出一番热闹的气象,宜敏胃口不大,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指挥着身边的宫女给初次与康熙一同用膳的阿哥格格们布菜,免得他们太过拘谨浪费了一桌好菜,当然宜敏也不会忘了康熙这位主,布到康熙面前的菜色自然都是他喜欢的。
宜敏平日里除了自己的两个儿子之外,根本不会去在意阿哥格格的用膳习惯,但是这不妨碍宜敏知道孩子们喜欢什么,其实很简单,只要将冒着热气的菜布上就绝对没错,上辈子吃了六十年御膳房冷菜的宜敏很是明白那种痛苦,将心比心,不管什么材料做成的,只要是热菜就足够了。
当年这个道理康熙是不会明白的,所以当他看到几个孩子对宜敏布过去的菜来者不拒,很是开心地统统吃下肚子后,只觉得宜敏果然是个真正贤惠的,如果不是真心关爱这些孩子,又岂会连他们喜欢吃什么都一清二楚?所谓美妙的误会就是这么产生的,于是对于康熙突然热烈起来的目光,宜敏有些懵懂,扫视了一眼康熙眼前的菜色,难道有哪道菜康熙特别喜欢不成?不然怎么突然一副满意到极点的模样?可是宜敏看了半天也没觉得菜色跟平时有什么不一样啊?
想不通的宜敏干脆就不想了,反正康熙偶尔也会突然来这么一出,她算是见怪不怪了。康熙见宜敏只顾着给他们布菜,自己根本没吃两口,很是殷勤地让身边的宫女舀了一小碗乳白香浓的鱼汤送到宜敏跟前,想着该给敏儿补一补。
宜敏见状对着康熙笑了笑,很是给面子地拿起金勺舀了一口正要喝,只是还没等送到嘴里就觉得一阵鱼腥味直冲顶门,连忙丢下金勺,用帕子捂着嘴偏过头去干呕起来。
宜敏突然的举动顿时惊住了一片人,承瑞反应最快,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宜敏身边,伸手轻轻拍抚着宜敏的后背帮她顺气,赛音察浑也很快反应过来,连忙冲过来,一手抢过宫女手中捧着的让人饭后漱口的痰盂,迅速凑到宜敏跟前,宜敏便不再忍耐,吐了个天昏地暗,那副架势看得两个儿子心惊胆战。
康熙也是连忙丢下碗筷,高声喝道:“快请太医!”然后大踏步来到宜敏身边,康熙不在意宜敏正吐得厉害,接手承瑞的工作轻轻地为宜敏拍背顺气,心中担忧的同时锐利的眸子扫过那碗没动过的鱼汤,心中开始各种阴谋论起来。
保清和四位格格手足无措地立在一旁,根本不敢往前凑,在没弄清楚情况之前,他们哪里敢上去找不自在,没见其他想要围上去的宫人被两位阿哥一瞪眼,纷纷哆嗦着身子闪在一边吗?
这时候的承瑞也没了温和气度,一身凌厉的气势比起赛音察浑更甚,在没弄清楚情况之前他决能容外人接近自家额娘身边?万一有人趁乱搞鬼如何是好?要知道这些年宫里的阴私手段宜敏从没瞒过两个儿子,所以承瑞第一时间就怀疑膳食有问题,飞快地使了个眼色给侍立一旁的心腹,然后看了看桌上的膳食,对方顿时心领神会,注意着是不是有人靠近膳桌去动那些膳食。
等宜敏好不容易止住了呕吐的欲望,已经是一刻钟之后了,只觉得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脸色苍白的像雪一般,长长的睫毛上沾满了泪珠,有气无力地靠在康熙怀里,赛音察浑接过尚嬷嬷递上的白水,小心地服侍着宜敏漱了口,康熙这才放轻了动作将宜敏打横抱起,一路送到寝宫的床上。
“太医呢!还没过来吗?”康熙脸色冷得能结成冰,那声音就差没掉冰渣子了,眼看着宜敏那副虚弱的模样,康熙简直想要杀人了。
“皇上,太医到了!”康熙话音刚落就见梁九功拖着一群太医奔了进来,一堆人噗通噗通地纷纷跪在康熙面前,梁九功是个绝对机灵通透的奴才,这些年来更是早就彻底倒向了宜敏,刚刚一见不妙,不等康熙吩咐立刻撒丫子跑去请太医,才能这么及时赶到,否则康熙的雷霆之怒他绝对逃不了。
“这时候了还行什么礼?还不快给皇贵妃请脉!”康熙这时候什么也顾不得了,紧紧握着宜敏越发冰冷的指尖,不错眼地盯着宜敏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心中慌乱和怒火一样高涨,声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紧张,生怕几年前的历史再度重演。
太医们此刻正趴伏在地上平伏着急剧的喘息呢!刚刚一听是钟粹宫出事了,凡是在太医院的太医全都不敢怠慢,纷纷拎起药箱忙不迭地飞奔过来,此时却谁也不敢当出头鸟,纷纷看向此时地位最高的太医院院判。
刚好今日轮值的的右院判心中苦笑,却丝毫不敢怠慢,上前伸手搭住皇贵妃那已经铺上绢帕的皓腕,努力让自己静下心分辨着手下的脉象,这时整个寝殿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盯着太医的一举一动,生怕诊出任何不好的结果。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康熙的眼神渐渐沉了下来,呼吸越发沉重,心中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立在康熙身后的承瑞和赛音察浑也是冷静不再,难掩焦灼地一会看看宜敏,一会看看太医,露出了符合他们年纪的不安和惶恐,即使他们这些年心智有了极大的成长,但是对宜敏的依赖从未变过,尤其他们从未见过自家额娘如此苍白虚弱的模样,现在他们只能祈求上苍让自家额娘能够平安无事。
与康熙和两个阿哥的沉重不同,太医的心情却是越来越轻松,几乎都要欢呼出来了,手下的脉象虽然浅了些,绝对是喜脉没错,心情的大起大落几乎让他承受不住,但是他心中止不住地庆幸着自己从鬼门关逃过了一劫,万一皇贵妃真的遭了暗算,只怕太医院绝对吃不了兜着走,宫里也要再度掀起惊涛骇浪,他可没忘记几年前那场腥风血雨,不但后宫大部分宫女太监杖毙无数,太医院更是重点照顾的对象,半数以上的太医受到牵连。
如今的院正和左右院判都是那件事之后才重新上任的,作为康熙放在太医院的绝对心腹,他对当年的内幕可谓知之甚详,太皇太后的孤注一掷让皇上彻底与之断绝祖孙之情,而之后皇贵妃被下毒之事,更是让皇上的怒气几乎掀翻整个紫禁城,那段时间内宫可谓腥风血雨,因此被牵连的奴才多不胜数,皇上最为信重的贴身御医被凌迟处死,前朝御医世家白氏一族直接被诛灭九族,而本来尊贵已极的太皇太后至今仍在慈宁宫闭宫不出,形同软禁。
经此惊天巨变,后宫的格局彻底重新洗牌,对于皇贵妃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再也没人会去怀疑,是以刚刚一听钟粹宫出事,右院判几乎是想都不想就往钟粹宫赶,他一点也不想步上前任院判的后尘!
幸好老天爷似乎听到了他求神告佛的诚心,凭空掉下了诺大的一张馅饼砸到他头上,他可是清楚地知道这些年皇上对皇贵妃的身体有多重视,对皇贵妃的肚子有多期待,如今总算得偿所愿,他那份赏赐还会少吗?
一想到这里右院判忍不住在心中笑开了花,不再犹豫地起身一甩马蹄袖,跪伏于康熙脚下高声道:“奴才恭贺皇上万千之喜,皇贵妃娘娘有喜了!”
第96章 博弈旧事
右院判话音一落,顿时满室哗然,尚嬷嬷等人乐得合不拢嘴,就连太医院的太医们也是喜形于色,太医们的生存之道就在于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而最喜欢的莫过于诊出喜脉,向皇上道喜,因为这代表着丰厚的赏赐少不了。如今皇贵妃有孕自然天大的喜事,至少太医院不用再为了调理皇贵妃身体的问题而吃挂落了。
至于钟粹宫的奴才们就更不用说了,早已纷纷跪地高声贺喜,宫里奴才的命运都挂在自家主子的身上,作为钟粹宫的奴才自然比其他宫里的要高人一等,他们主子这些年虽然贵为皇贵妃,可谓位高权重,但是偏偏肚子一点消息都没有,眼见其他宫里的女人一个个生子晋位,这些奴才心中不免为自个主子着急,如今皇贵妃终于有喜了,不管这胎是男是女都足以堵住所有人的嘴了。
宜敏很是配合地做出一幅不敢置信的模样,伸手轻抚自己小腹,然后抬头去看一直呆坐在她身边的康熙,心中奇怪这位不是应该第一个跳起来的吗?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宜敏定睛一看不由失笑,原来这位爷不是没反应,而是已经乐得找不着北了,咧着嘴笑得毫无形象可言,两眼发光地盯着宜敏的肚子看,那副稀罕的不行的模样让人看着忍俊不禁。宜敏忍不住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幸好康熙这会是陪她坐在纱帘后面,不然他英明神武的形象就彻底崩塌了。
康熙傻乐了一会才想起来刚刚宜敏那番吓人的折腾,不由得忧心冲冲:“你这奴才可要诊仔细了,皇贵妃真的没有大碍?刚刚怎么会吐得如此厉害?皇贵妃以前怀过两胎可都平稳得很,从没有过这般严重的时候,你们这帮子奴才可别尽是报喜不报忧,真要出了事儿看朕怎么收拾你们!”
说着还用怀疑的目光狠狠地剜了所有的太医一眼,尤其是主诊的右院判,康熙可不是那么好唬弄的,在经历过宜敏之前的两次怀胎之后,他对女人怀孕的各种妊娠反应都清楚得很,甚至还为此研究过不少医书,宜敏这次妊娠反应明显不正常,这不由得他不小心谨慎啊!
右院判闻言都想哭了,万岁爷怎么这般难伺候,这女子怀孕时反应各不相同,即使同一个人前后两次怀孕都有可能出现截然不同的反应,之前的经验如何能做得准?他总不能直接跟皇上说这是正常现象,您就别瞎操心了吧?
右院判背后冷汗潺潺,心念急转之间突然想到:“不知娘娘之前是否曾食用海鲜?或者闻到一些腥味较重的味道?”如今只能先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否则他能不能走出钟粹宫的大门都不一定了,右院判已经打定主意一回太医院就找院正和左院判商量对策,或者干脆召集太医们集思广益,怎么才能减轻皇贵妃的妊娠反应,不然接下来的日子大家谁也别想好过!
康熙一听这话第一时间想到了那晚鱼羹,貌似有孕的人对鱼腥味似乎会特别敏感,钟粹宫小厨房的手艺固然顶尖,做出的鱼汤也是鲜美无比,但终究是鱼做的原料,引起害喜倒也不是不可能……。
“皇上且放宽心,妾身身子好着呢!想必刚刚只是因为闻到鱼腥的味道才会恶心得厉害,最多以后妾身注意些,不去碰那些腥味重的膳食便是了。”宜敏安抚地摇了摇与康熙交握的左手,她自知自家事,今儿有意让小厨房做鱼羹本就是为了借此将自己有孕的消息散布出去,只是没想到还真被那鱼腥味给冲得直恶心,那场孕吐也算是半真半假吧!
康熙拍了拍宜敏的手,缓和下脸色,对着纱帘外跪着的那群太医沉声道:“从今儿起每天都要有太医到钟粹宫请平安脉,你们这些奴才都给朕小心伺候着,一点疏忽都不准有,若是皇贵妃有任何闪失,朕决饶不了你们!”他和敏儿时隔八年好不容易再次有了孩子,绝不容许出现任何意外。
宜敏静静地看着康熙长篇大论地训导着这些太医,从诊脉时间的安排一直讲到各种孕期膳食搭配,从药补不如食补到每天走动多少时辰,几乎是事无巨细样样要太医说出个三门六道来,好笑不已地看着那些脸色好比黄连一般的太医,看康熙这副架势难道以为太医个个都精通妇科不成?
不过宜敏也不会在这当儿去扫康熙的兴致,自从太医院三年前大换血之后早已焕然一新,即使是她也不见得能使得动所有的太医,例如太医院现任院正和左右院判,三人皆是康熙的绝对心腹,至于重新选任的太医也一个个将背景查得一清二楚,但凡有猫腻的统统别想进太医院任职。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如今的太医们一个个明哲保身,轻易不敢投靠后宫的妃嫔,加上康熙重新制定的看诊规矩,弄得整个太医院静若寒蝉,从康熙十五年起,后宫的大大小小的妃嫔主子们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随兴所至地想召哪位太医就召唤哪位了,一切都要按照规矩来!按照太医轮值的顺序,轮到哪个就是哪个,次序还会不时地加以变动,即使一些背景不错的女人仗着家族势力收买了个别几个太医,但是人家不当值你又有什么办法?就算正巧今儿遇上收买的太医,但是第二天诊脉可就换人了,除非你有本事将整个太医院统统收买了,否则想要弄虚作假或者想过去那样坑害人简直就是难如登天!
尤其是后宫所有人的脉案更是严加管理,每一本脉案入册皆需由院正和左右院判共同审核之后封存,没有康熙的手谕任何人不得随意翻看,这就杜绝了任何事后操作的可能性。在这场太医院的大变革中,宜敏可是在背后出了大力气的,她深知太医是宫中最特殊的一个群体,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后宫女人的命运乃至所出阿哥格格的性命却大半掌握在这群太医手中,一旦信错了人代价就是从此沉沦,甚至就此消失在后宫里。
前世几个孩子先后夭折的惨痛教训让宜敏吃够了苦头,更让她看透了太医一旦被收买,危险性比起任何宫女太监都要高得多,根本就是后宫女人手里杀人不见血的利器,稍不留神就有可能着了道,今生既然有了执掌后宫的便利,宜敏当然不会放任这样一个危险因素游离于控制之外,反正她本就不愿做那些有损阴德的勾当,以她今时今日的地位权势,压根就用不着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所以她主动向康熙提出整改太医院,与其让这把难以驾驭的杀器被其他人利用,还不如放在康熙手中更让人安心,她就是要用这种方式,让康熙清楚地知道她马佳宜敏不屑用那等宵小手段,让康熙明白她敢将性命交托于他的手中,一如她明面上从不插手御膳房,从不染指内务府一样,只有这样才能让康熙彻底放心,否则以康熙的心性,岂能容许后宫由宜敏一家独大?
宜敏既不愿让康熙扶持其他女人威胁到自己,就只能想办法改变后宫的格局,于是她通过变革各种规矩将后宫大权集中到康熙手中,她就不信经历过一系列背叛的康熙会放弃好不容易收回的掌控权,如今后宫明面上由宜敏管着,实际上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康熙的眼睛,这种格局想必是最令康熙满意的吧?相信只要宜敏不触犯康熙的底限,康熙就不会容许其他女人挑战宜敏的地位,因为没有哪个女人会如宜敏这般将权力拱手送出,这是宜敏为自己设计的最稳固最安全的局!
等底下的太医们被康熙训的晕晕乎乎的时候,宜敏才慢吞吞地出声为这群可怜的太医解围,等那些奴才战战兢兢地退出寝宫,就连承瑞和赛音察浑也识趣地留下父母独处之后,康熙立刻一改刚刚那副严厉的表情,难掩喜悦地笑开了一张脸:“哈哈!敏儿,咱们终于又要有孩子了?朕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康熙笑得开怀,小心翼翼地将宜敏抱在怀里,好像捧着一个易碎的珍宝一般细心呵护,这些年来每当看到承瑞和赛音察浑那超然众人的出类拔萃,他就越是遗憾宜敏的再无所出,然后就开始想方设法折腾太医院,数年如一日地敦促太医给宜敏调养身子,幸亏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么多年的等待终于到了开花结果的时候了!
宜敏轻轻地抚着自己的小腹,眼波流转间带着极致的温柔,略带激动地看着康熙道:“臣妾又何尝不是呢?!妾身等这个孩子好久好久了……本以为……”宜敏话音一哽没有说完,却足以让康熙领会她的意思了,她要让康熙感受到这个孩子的来之不易,毕竟相比生来更受重视的皇阿哥来说,公主有着先天上的弱势,若不让康熙对荣宪拥有一份特殊的情分,将来的事还真说不准呢!
当初为了彻底除掉孝庄的势力,宜敏一直狠下心不去怀胎,这一等就是八年!漫长的等待无疑是极为难熬,尤其宜敏不确定自己这样故意推迟孩子的出生到底会不会有不好的影响,她不止一次地担心着万一出生的不再是她的荣宪该如何是好?但是再多的犹豫也抵不过对孩子安全的担忧,孝庄不除她始终无法安心,万一一不小心伤到孩子怎么办?宜敏不敢拿儿女的安危来冒险,今生她只想给孩子最好的一切,尤其身为女儿的荣宪,身为皇家的公主有太多的无奈和悲哀,任何一点不好的因素都有可能牺牲女儿终身的幸福,她若不早早为女儿筹谋妥当,将来她的荣宪岂不是又要受委屈了?
康熙眼中闪过愧疚,伸手覆在宜敏的手上:“敏儿,是朕对不起你,若是当初朕再小心一点的话……”当初宜敏生赛音察浑难产,好不容易养了几年才恢复过来,他甚至都想好了等宜敏再次有孕之后就以此为由晋她为皇贵妃,让宜敏名正言顺地统摄六宫。谁知他所有的计划都被太皇太后彻底破坏了,那个毁了他额娘,操纵他人生的蒙古女人居然还想毁了他心爱的妻子,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最可恨的是他明明早有防备,宜敏依然在他眼前受到了伤害。
宜敏伸手捂住康熙的嘴,缓慢且坚定地摇头道:“那不是皇上的错,谁也没想到白嬷嬷竟然会包藏如此祸心,再说了,妾身不是还好好地在这里吗?何况……”宜敏乌亮的眸子带着浅浅的涟漪,泛着坚定的执着,“妾身不止一次地庆幸当时皇上不在场,只有皇上好好地,妾身才会好好的……”
她故意让人在最后关头才领着康熙赶到,就是不想让康熙破坏了她的计划,反正她仗着身上有避毒珠,仙境里更有无数解毒灵丹仙草,不怕真的出事,为了让孝庄在康熙面前原形毕露,她不介意冒这点风险,只有彻底撕破康熙和孝庄之间和平的假相,才能打破康熙粉饰太平的自欺欺人!不然以康熙爱惜羽毛的性子,一顶孝道的帽子压下来,说不定孝庄又会逃过一劫,她可不想功亏一篑,到时候孝庄缓过气来倒霉的就是她了!
“敏儿……真是个傻瓜……”康熙握住唇边的柔胰,亲昵地吻了吻那娇嫩的手心,将头轻轻地搁在宜敏的肩窝处,借此掩饰自己动容的神情,他永远也忘不了当他命人撞开慈宁宫殿门时所见到的情景,当时已然陷入了魔怔的白嬷嬷根本不理会阴谋败露的后果,一心一意地要致宜敏于死地,他更忘不了当时倒在地上的宜敏,不顾自身命在旦夕,大声喝止他的靠近,生怕他被那毒物所伤,若不是最后关头苏茉儿突然出人意料地扑到宜敏身上帮她挡住了那毒物的攻击,只怕他和宜敏真的要天人永隔了。
康熙对苏茉儿是真心感激的,即使他明知苏茉儿这么做不是为了宜敏,而是想要借此让他放过太皇太后,但他依然感激她,也许苏茉儿早已明白以太皇太后的所作所为,肯定得不到康熙的谅解,尤其被康熙亲眼目睹了她们对贵妃的迫害,祖孙反目的结局已然可以预见了,极为了解康熙性子的苏茉儿几乎瞬间就做出了决断,她用果断地用自己的性命为孝庄换取一线转机,结果也确实如她所愿,康熙面对这个从小陪伴教导他,被他真心称呼一声额涅的老人,确实不忍让她死不瞑目,面对弥留之际依然苦苦哀求的苏茉儿,康熙终究点头答应了会让太皇太后在慈宁宫安度余生,这也是他最后的底限了。
宜敏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抚弄着康熙脑门后长长的发辫,自古以来功大莫过于救驾,但是那样未免显得皇帝太过狼狈,难保皇帝不会留有芥蒂,她所需要的不过是给康熙留下一份自己为了他可以不顾生死的印象罢了!帝王的宠爱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温情挚爱也会慢慢褪色,唯独生死一线的震撼才会让人永远铭刻于心!
为了彻底清除不稳定因素,宜敏从撤三藩之时起就不着痕迹地挑起康熙对孝庄的不满,一系列的设计直到佟太后死因被揭破,才总算促成了孝庄和康熙的最后博弈,不但让孝庄失了苏茉儿,更是让她和康熙彻底撕破了脸,为绝后患宜敏还不惜以自身为代价让康熙下狠手彻查太医院和身边的御医,而结果很让人满意,因为孝庄手中最令宜敏的忌惮底牌经此一役也被连根拔起了,所谓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谁能想到太医院九层以上的太医居然都是孝庄的人呢?从盛京到京城,受孝庄恩惠,惟孝庄之命是从的奴才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例如事前绝没有人能想到那位被顺治引为心腹并留下来保护康熙的王御医,居然从一开始就是孝庄的绝对心腹,是从皇太极时代就对孝庄忠心耿耿的死忠!若不是这位王御医的瞒天过海,顺治不会对董鄂妃的真实病情一无所知!若非王御医的装聋作哑,康熙的生母也不会被下药多年却一无所觉!甚至连孝端文皇后哲哲都是栽在他的手上,谁能想到这位平日里慈眉善目,甚至脾气有些老顽固的首席御医竟然藏得如此之深呢?
至少康熙是没有想到的,所以从王御医口中掏出所有的一切后,康熙对孝庄的最后一点情分终于彻底灰飞烟灭,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历代皇帝对自身安全都是最为着紧的,何况孝庄的心狠手辣康熙已经看得太多太多了,原本就决心削弱蒙古势力的康熙这下子动起手来更是毫不留情,硬是用了两年的时间将孝庄一辈子的心血彻底摧毁殆尽,这些年放出宫的奴才多不胜数,以至于如今大清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虽然仍旧姓博尔济吉特,但后宫里却不再有蒙古女人说话的份儿了!
第97章 女儿为好
康熙拥着宜敏靠在卧榻之上没有说话,周围却弥漫着淡淡的缱绻之情,良久的沉默之后宜敏才出声打破了一室的宁静:“皇上可还记得,妾身曾问过,若是咱们有了孩子会是什么模样儿?您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宜敏的声音柔软,带着依赖仰头看着康熙的眼睛。
康熙调整了一下两人的姿势,让宜敏靠得更舒服些,低头蹭了蹭宜敏的额头不假思索地道:“怎么可能忘记呢?朕说过敏儿若生个阿哥,定会如朕一般,是个文武双全的巴图鲁,若是女儿……”
“女儿定会是大清最尊贵美丽的公主,让全天下的男儿拜倒在裙下……”宜敏替康熙说完了接下来的话,她盯着康熙的眼睛,若有所指地笑道,“如今咱们已经有了两个混世魔王一般的巴图鲁了哦……”
似乎想起两个儿子幼时无法无天的模样,康熙嘴角不由得跟着扬起一抹柔和的笑,好笑地点了点宜敏的额际,:“看来敏儿想要个女儿了?”这般拐弯抹角地提示他,康熙若还是不明白就怪了,难道宜敏觉得自己会不喜欢女儿吗?
宜敏皱了皱鼻子,嗔了康熙一眼,抬起下巴骄傲道:“是啊,难道皇上不想有个貌美如花,乖巧贴心的闺女吗?”说句不客气的话,就凭宜敏的容貌生出来的女儿绝对会是个绝色的美人儿,即使前世的荣宪在公主之中容貌也是数一数二的,今生若是再加上宜敏特地的调养和教导,不愁迷不死未来的额附。
康熙忍不住大笑起来:“敏儿啊!你倒是自信得很哪,万一这胎又是个阿哥呢?”其实康熙心里也觉得宜敏说得有理,承瑞和赛音察浑已经足够出色,这胎是不是阿哥根本不打紧,若是能有个女儿的话,凭他和宜敏的相貌定然不会是个丑的,康熙想象着若有个如宜敏一般风华绝代的女儿倒也不错。
宜敏拍了康熙胸膛一把,没好气地道:“不许胡说,这胎肯定是个女儿!”在怀上之前她虽然担心再担心,生怕不是她的荣宪,但是自从怀上之后,她心中却固执地认为自己的荣宪回来了,这不是自欺欺人,而是她真的有这种感觉,也许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吧?
宜敏那副笃定的模样让康熙忍俊不禁,笑着点头道:“好好,敏儿喜欢女儿咱们便生女儿,咱们的孩儿不论男女都是朕手心里的宝贝!”虽然不介意生男生女,但有了女儿宠着也不错,毕竟儿子小时候倒也罢了,如今长大了他也只能时时摆出一副严父的架势来,若是女儿就没这份顾忌了,满人的姑奶奶本就是要娇养的,就算他把自家闺女捧到天上去也没人敢有异议。
宜敏听了立刻高兴了,拉着康熙的手放在小腹上眉眼含笑道:“其实妾身早就想要一个贴心的宝贝了,这胎若真能得个女儿,妾身就真的心满意足。”
康熙感受着掌下小腹的温热,失笑道:“你呀,小心咱们女儿还没出生就被你给宠坏了。”这宫里哪个女人会嫌儿子少?也就宜敏与众不同,看这幅模样就知道她确实爱女儿胜过儿子,难道这是马佳氏的传统?据他所知,马佳氏的姑奶奶确实受宠,尤其是嫡女更是被家族捧在手心里长大,也难为宜敏没养成一副骄纵任性的脾气,不得不说盖山家的当家夫人确实很会教养孩子。
不过见宜敏那副甜蜜蜜的期待模样,康熙心中忍不住泛酸,如今有两个臭小子分散宜敏的注意力已经够多了,再来个她心心念念的女儿,他岂不是要排到冷宫里去了?
不过康熙绝不会说自己嫉妒了,他只是话锋一转,开始为两个儿子抱屈:“敏儿说女儿贴心倒也没错,可承瑞和赛音察浑难道就不体贴孝顺了吗?小心两个儿子听到说你这个额娘偏心眼呢!”他可是知道自家两个儿子有多么地孝顺宜敏的,有时候他这个当阿玛都忍不住要嫉妒呢!
宜敏忍不住伸手在康熙腰侧掐了一把,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您还好意思说,自从儿子进了上书房,妾身几乎整日不见他们人影,一天算下来妾身这个当额娘的居然连跟儿子好好说话的时间都没有!”一想到康熙给儿子们安排得满满当当的功课表她就忍不住生气,比起前世除了晨读时间从寅时改为卯时之外,几乎完全没变!她只能在儿子们吃饭睡觉的时候说些话,怎么能不让宜敏生气呢?
宜敏心头有气,手下可是一点都没留情,康熙痛得倒抽一口冷气,不由得苦笑道:“朕知道你心疼儿子,但是若不勤学苦练,将来怎么能成为大清的栋梁之才?何况比起朕当年的辛苦,这些小子们已经很是轻松了好不好?”康熙心中也委屈啊,想当年他可是头悬梁锥刺股,没日没夜地学文习武,如今他这些儿子们不但可以卯时才至上书房读书,午后还可以歇晌至未时,比起他当年的苦日子简直可算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再说了,他当年可没有如宜敏这般疼爱儿子的额娘在,他才是羡慕嫉妒的那个好不好?
宜敏哼了一声:“皇上有什么好计较的,儿子再有出息还不是要给你这个皇阿玛当差尽孝,等儿子再大些开府出宫妾身想见他们一面都不容易,将来臭小子们娶妻生子了,妾身更成了没人理会的老太婆了,你倒说说难道妾身不该要个女儿吗?”说着说着竟是委屈地红了眼眶,她养儿子容易吗?一想到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儿子将来要给康熙做牛做马她就心里不平,凭什么好处全让康熙得了去?还是女儿好,在出嫁之前都会是额娘的贴心小棉袄,而且亲近女儿也用不着像亲近儿子那样顾忌这顾忌那的,越想宜敏就越觉得自己理直气壮。
眼见宜敏就要掉金豆了,康熙手忙脚乱地一阵哄劝:“是是是,敏儿说什么就是什么,咱们这次肯定能得个女儿!敏儿如今最重要的是好好养胎,朕答应你无论这胎是男是女,还是由你自个养着好不好?”康熙见多了宜敏怀胎时阴晴不定的性子,对此他素来都是让着、顺着、哄着,从来不会说一个不字。
其实康熙心中也有些明白,宜敏只是寂寞了才会如此,毕竟两个儿子从小在宜敏身边长大,从没离开过她眼皮子底下,自从两个小子进了上书房,骤然间整日见不到儿子也难怪宜敏不适应,她能忍到如今才爆发已经出乎康熙的预料了,想来若非怀孕心情不稳,宜敏恐怕也不会说出口吧?
“算你说得有理,不过妾身算是知道了,儿子们养没几年就是别人的了,还是女儿好!”宜敏闻言轻哼一声,手指却是松了力气,轻轻给康熙揉了揉,她当然知道若没有康熙的严格要求,又岂会培养出那么多出色的儿子,但是这不代表宜敏不心疼儿子,时不时地在康熙面前抱怨两句也是为了提醒康熙儿子们的辛苦,免得将来对儿子们的努力视而不见。
康熙突然十分庆幸宜敏在这当儿有了身孕,至少接下来养胎养孩子就够她忙了,想来她也没那精力再为了两个儿子的事跟他生气了吧?康熙越想越觉得为了未来的幸福日子着想,果然这胎还是生个女儿好,毕竟到女儿出嫁少说也有十来年,这段时间想来敏儿都不会再因为两个臭小子跟他摆脸色了吧?其实康熙也不是没想过多生几个,但是想想以宜敏对孩子的重视,到时候宜敏眼里还有他的存在吗?
宜敏对康熙识趣地承诺将孩子养在钟粹宫十分满意,捧着康熙的脸奉上香吻一枚,顿时惹得康熙火气上涌,抱紧宜敏就是一阵深吻,原本环在腰上的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可是最后关头康熙还是生生压抑住了自己的欲望,终究顾忌着宜敏的身子不敢乱来,面对宜敏俏脸泛红的妩媚模样干瞪眼。
宜敏当然不会在这时候继续撩拨康熙的火气,肚子第一,康熙靠边站一直是她的座右铭,为了不擦枪走火,宜敏很快就找到借口打发康熙出去收拾善后,她可没忘记外面还有几个被遗忘的阿哥格格在呢!虽然承瑞和赛音察浑定会安抚好他们,但是没有康熙和宜敏发话他们哪里敢随意离开?还是让康熙出面赶人好了,她还等着看这些阿哥格格会作何反应呢?到时候她就能彻底确定对他们的态度了。
康熙好不容易忍着满身燥热出了寝殿,承瑞和赛因察浑的身影很快就探头探脑地出现在寝殿门口,见宜敏正靠坐在床上向他们招手,立刻眉开眼笑地扑到宜敏榻前,齐声道:“额娘,儿子要有妹妹了吗?”不得不说宜敏的教育很给力,承瑞和赛音察浑这些年一直被宜敏灌输妹妹最好,妹妹最乖、最贴心的观念,如今知道额娘有喜了,自然而然地就觉得肯定是妹妹,若不是碍于康熙和那群兄弟姐妹在,他们早就按捺不住了。
宜敏笑着抚摸两个儿子的发顶:“是啊!你们很快就要有妹妹了,到时候你们可要当个好哥哥,保护妹妹哦!”女儿迟早是要出嫁的,将来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兄弟,最好的办法就是从小培养深厚的感情,宜敏的父母兄弟之所以如此维护宠爱于她,不正是宜敏从小努力打好关系的结果吗?如今身为人母,宜敏自然希望自己的儿女之间也能够与自己的兄弟姐妹相互扶持。
承瑞和赛音察浑自然是连连点头,保证一定会好好保护疼爱妹妹,看着宜敏尚未显怀的肚子,赛音察浑期待又紧张地问道:“额娘……儿子能、能摸摸吗?”承瑞在一旁虽然没说出口,但是眼里有着同样的渴望。
宜敏笑着点点头,半响却见两个儿子伸出手却不知往哪里放的模样,不由失笑地拉起两个儿子的手贴在自己的肚子上,承瑞和赛音察浑一副稀罕模样地抚摸着自家额娘的肚子,无法想象这里居然能装得下一个小娃娃,再想起贴身嬷嬷曾说自己两人当初也是从额娘肚子里出来的,不由得更加惊奇了,搁在自家额娘肚子上的手开始摸个不停,似乎想要摸出个小娃娃出来一般。宜敏好笑地看着两个儿子孩子气的举动,也不阻止地任由他们折腾。
“臭小子,你们干什么呢!还不住手!”康熙打发走外头的闲杂人等,一进门就看到两个儿子正对着宜敏的肚子上下其手,顿时脸就黑了,一边大声喝止一边快步走向床边,宜敏忍俊不禁地看着康熙拎着两个儿子的后领将他们拖离床边,然后就是噼里啪啦地一通教训,总结起来就是一个重点,那就是你们额娘如今身子金贵着呢,肚子更是金贵中的金贵,随便乱碰是绝对要不得!
宜敏掩着嘴笑着两个儿子在自家皇阿玛的教育下垂头丧气,最后不甘不愿地被黑着脸的康熙轰了出去,见他们那副一步一回头往门口蹭的小模样活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一般,宜敏也心疼儿子来着,不过看着康熙那副大黑脸,宜敏只能同情地给儿子们送去一个安抚的眼神,康熙素来是个醋劲大的,这时候更是只能顺毛锊,千万不能跟他唱对台戏,儿子们可以事后再安抚,可康熙若是闹起别扭可不好惹,所以宝贝儿子就先委屈你们了啊!
不提康熙如何在钟粹宫霸着宜敏一起午休,皇贵妃有孕的消息不到一顿饭的功夫立刻传遍了宫中上下,顿时众生百态不一而足。啪嚓一声脆响,佟妃手中的茶盏骤然落地,盯着眼前的嬷嬷声音微颤地道:“你说什么?你……你再说一遍?”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宁可相信自己是热昏了头,出现幻听了。
“主子……皇贵妃娘娘……有喜了。”云嬷嬷看着佟妃惨白的脸色,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却还是将话再说了一遍。云嬷嬷是佟家在赖嬷嬷失踪之后,费尽心机再次安排到佟氏身边的嬷嬷,对佟氏自然是忠心耿耿的,一听到钟粹宫的消息,云嬷嬷自然不敢怠慢,最快时间通报给了佟妃。
佟妃猛地站起身,尖声叫道:“胡说!这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的!马佳氏那个女人怎么能有孩子?这肯定是谣言,我不信!不信!!”尖锐的声音中带着歇斯底里,宜敏自从生赛音察浑难产之后,这么多年来肚子都没有动静,宫里的女人都觉得皇贵妃肯定是再也不能生了,佟氏就更是如此了,一直坚信当初对付宜敏是她做的最成功的一件事情,如今突然告诉她宜敏怀孕了,她之前的自以为得计都是小丑一般的自欺欺人,这让佟氏如何能够接受?
云嬷嬷见佟妃随手拿起一旁的东西就要砸下来,忙起身拉住佟氏的手,连声道:“哎哟,我的主子诶,这东西可千万砸不得啊,这可是皇上御赐的如意呀!”这御赐和赏赐可是不一样的概念,皇帝赏赐的东西多了去,那些古董玉器什么的坏了也就坏了,反正佟家赔得起,可是这玉如意可是不同的,这是贵妃以上才有资格摆放的规制,是皇上特意赐下的,平日随你要显摆还是压箱底都可以,唯独不可损坏,只因这是皇上私库里的东西,件件都是登记造册的,一旦毁坏可是大不敬之罪。
佟妃手一顿,被怒火冲昏的头脑顿时恢复了一丝理智,看着手中晶莹剔透的雪白如意,只觉得说不出的苦涩和刺目,松了力道任由云嬷嬷将玉如意拿走,佟妃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这消息是谁传过来的?可靠吗?”即使明知底下的奴才不敢拿这种事糊弄她,佟妃依然抱着渺茫的希望想要听到否定的答案。
云嬷嬷不着痕迹地看了佟妃一眼,眼中含着怜悯,很快地垂下头嗫声道:“回主子,是……是赖嬷嬷传来的消息。”谁不知道无妊无子早已成了佟妃最大的心病,哪个奴才敢拿这等重大的消息当儿戏?又不是不要命了!
佟妃闻言顿时面色惨淡,她谁都可以怀疑,唯独无法怀疑从小教导她的赖嬷嬷,她谁都可以不信,唯独相信一心帮她的赖嬷嬷。自从赖嬷嬷在十三年失踪过一段时间后,再次出现的时候一跃成为乾清宫的主事嬷嬷,不但深得康熙的信重,而且掌管乾清宫内的所有人事及用度,成为后宫里仅次于梁九宫的红人。
无论佟妃还是佟家对此皆是大喜过望,孝康皇后留在宫中的势力更是唯赖嬷嬷马首是瞻,而赖嬷嬷也不负众望,不但佟氏这些年来借着赖嬷嬷的指点开始得宠起来,就是佟家行事也更为懂得投康熙所好,在朝廷上称得上是如鱼得水、风光无限,所以一知道是赖嬷嬷传来的消息,佟妃立刻就信了,心中悲哀更甚。
这意味着那个她最为痛恨也最为嫉妒的女人真的有孕了,这算什么?马佳氏这些年没生孩子都能压得后宫所有女人喘不过气来,不就仗着生养了两个人人称羡的阿哥,即使从此再无所出,皇贵妃之位依然稳如泰山,谁知如今竟然又让她怀上了?
佟妃素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心中如同吞了黄莲一般苦涩,比起马佳氏的幸运,自己又算什么呢?入宫多年从未有孕,刚开始两年喝着避子汤她还能安慰自己是皇上不让自己生,可是停了避子汤之后整整五年都没有怀上,她心中从期盼到绝望,眼看着皇帝表哥后宫里女人一个个增加,孩子一个个出生,心中的希望也一点点冷却至无,这些年她嫉妒过、疯狂过、任何方法都试过,依然无济于事,难道自己真的命中无子吗?
凭什么!凭什么老天如此不公平!世上的好事凭什么都让马佳氏那个女人占尽了?出身好也就罢了,这宫里家世好的人多了去,可是马佳氏不但后台硬,更是得到了皇帝表哥十年如一日的看重,就连生出来的儿子都个个出息,如今竟然又有了?这算什么?这让其他女人还怎么活?
第98章 蠢蠢欲动
“哼!就算那女人运气好怀上了又如何?能不能平安生下来还是未知之数呢!”佟妃眼睛通红,心中恨得滴血,尖利的甲套在座椅的扶手上划出了长长的刮痕,看得一旁的嬷嬷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佟妃心中发狠,她当初能设计马佳氏难产,做了初一难道就不能再做十五?上次让马佳氏逃过一劫,这次她只要好生谋划,决不会再失败!
云嬷嬷听了佟妃的自言自语不由心中一抖,哪里还不知道自家主子这是想要向皇贵妃下手了,连忙出声劝道:“主子,您可要想清楚啊!不说钟粹宫防备有多严密,就是整个后宫的大权也一直捏在皇贵妃手心里,万一让皇贵妃察觉到任何风吹草动,只怕……”只怕倒霉的还是主子自己。
最后这句话云嬷嬷不敢说出口,不然以佟妃那自傲的性子只怕更是当场就要发飙了,只是她可没忘记老爷将她送到主子身边之前,那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看住主子,劝着主子千万不可与皇贵妃作对,更不许自作主张对钟粹宫下手,否则谁也救不了她们,如今眼见佟妃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云嬷嬷自然要努力劝着,否则一旦出事佟国维可饶不了她。
佟妃看着云嬷嬷冷笑一声:“怎么?你这奴才莫非觉得本宫没本事对付马佳氏那女人?还是觉得本宫斗不过她?恩?”这句话说得寒意碜碜,眼中赤裸裸的杀意吓得云嬷嬷连忙跪了下去:“主子息怒,就是给奴婢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质疑主子您呐!奴婢只是……奴婢只是……”
云嬷嬷吓得有些起来结巴起来,她可知道这位主子向来是心狠手辣的主,真想要她的命就绝不会手软,不由得眼睛乱转努力寻思着脱身的办法,伺候佟妃这么多年,她清楚地知道佟妃最无法忍受的就是一直被皇贵妃压在头上,这些年每每对上皇贵妃,吃亏的总是她自己,可是没人敢当着她的面说出来,谁敢踩佟妃这个痛脚定然要有被整治得生不如死的觉悟,她可不想像之前的几位嬷嬷那样被发配到辛者库当苦力去。
佟妃抬手,那尖利华美的甲套轻轻挑起云嬷嬷的下巴,冷冷地盯着她逼问道:“只是什么?你这奴才还有什么话好说?”她倒要听听这奴才能狡辩出个什么道理来,虽然云嬷嬷是她阿玛送过来的,但是她身边不留无用之人,这次借题发挥既是一次试探更是一次考验,如果云嬷嬷过不了这关,那她也不会客气!
佟妃心里清楚地知道这宫里的奴才都是个什么心思,不就是觉得皇贵妃大权在握又得宠,大阿哥和二阿哥皆为其所出,于是一个个巴结钟粹宫都来不及,哪里敢与之作对?可是她偏偏要去争,若是不争她只能一辈子屈居人下,她偏偏就不信邪,百密尚有一疏,她就不信马佳氏能够面面俱到,毫无空子可钻?
云嬷嬷身子一僵,只觉得下颌一阵刺痛,一阵温凉的液体蜿蜒而下,心知定是被佟妃的甲套划伤了,只是她如今没空去想这些,一门心思想着琢磨着各种搪塞的借口,突然她眼睛一亮,连忙故作镇定地道:“主子容秉,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现在并非对付皇贵妃的最好时机,此次机会难得,若是谋划得当,说不定主子有机会取皇贵妃而代之……”
佟妃闻言顿时心动了,取马佳氏而代之本就是她长久以来的夙愿,早在入宫之前她就存着这番心思,无奈马佳氏运气太好,她当初更是一着不慎露了痕迹,这才惹得表哥不悦,否则她如今又岂止是一个妃而已?如今听到云嬷嬷竟然有办法,不由得狂喜,顿时收回了手,连声追问道:“嬷嬷快说,是什么办法?”
云嬷嬷感觉下颌处那冰冷的锐利移了开去,顿时心中一定,深深松了口气,看了佟妃一眼才有些犹豫地开口道:“请恕奴婢放肆……主子……主子是否想过要抱养德贵人所出的皇八子?”一般而言主子都不喜欢被奴才看透心思的,但是为了自己接下来能够顺利脱身,云嬷嬷也顾不得这些忌讳了。
佟妃深深地看了云嬷嬷一眼:“不错!嬷嬷应该很清楚本宫的处境,本宫虽是四妃之一,但是底下六嫔已满,且除了温嫔之外个个皆有所出,若是本宫没有孩子傍身,将来岂不是要被那些下贱胚子踩到头上撒野?”这一点她不怕被云嬷嬷知道,毕竟和前几个嬷嬷不同,云嬷嬷是佟家秘密培养的心腹,是她阿玛额娘特地送进宫帮衬她的,偶尔的放肆她还是能够容忍的!
虽然不甘心,但是佟妃心里清楚地知道抱养一个阿哥是她目前唯一的出路,而乌雅氏所出的皇八子是她唯一的选择,虽然还有纳喇贵人所出的两位阿哥,但是纳喇贵人毕竟出身满洲大族,家世比起惠嫔还要高一些,若是抱养了她的阿哥,将来孩子大了还指不定听谁的呢!
云嬷嬷大胆地抬头直视佟妃,认真地问道:“那主子觉得一个包衣宫女所出之子跟皇贵妃所出之子相比,那个更尊贵些?”
佟妃立时就怒了,没好气地道:“这不是废话吗?有话快说,不必如此拐弯抹角!”这奴才消遣她不成?一百个贱婢生的儿子也抵不上皇贵妃所出的尊贵,难不成这奴才想告诉她就算抱养了乌雅氏那贱人的儿子也争不过马佳氏?真要这样别怪她不讲情面!
云嬷嬷这时倒是不悚了,保养得不错的胖脸上露出一个和蔼的笑,慢条斯理地道:“主子既然心中有数,那么与其抱养德贵人所出的阿哥,何不想办法抚养皇贵妃所出之子?”这是云嬷嬷情急之下想出的脱身之策,本来只是想着拖延时间,只是越说越觉得此事并非不可行,底气不由得足了起来。
佟妃顿时目瞪口呆,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云嬷嬷,简直怀疑这奴才的脑袋莫非是坏掉了,就凭皇贵妃的出身和位份,她所出的阿哥怎么可能抱给她养?不说皇上会不会答应,就说八旗宗室和满朝大臣也不会答应的,将一个满洲正黄旗出身的皇贵妃所生的阿哥抱给一个汉军旗出身的妃子养?这无异于一个天大的笑话,即使她素来自视甚高,也不会认为佟家就能比得过马佳氏,更何况皇上对皇贵妃的宠爱那是绝无仅有的,想要抱养她所出的阿哥简直是白日做梦!
云嬷嬷看着佟妃那副你疯了的眼神,不由笑得更自信了些:“主子是否觉得奴婢疯了?其实这事儿说难不难,说简单那也不易!”
见佟妃脸色稍缓,示意她继续说,云嬷嬷收起笑容严肃道:“若是皇贵妃活着,此事自然是不成的,毕竟皇贵妃所出的小阿哥自然不可能给其他地位的妃嫔抚养的……”其实岂止是低位嫔妃没格格养,就是皇后也没可能从一位皇贵妃那里抱养儿子的。
云嬷嬷话锋一转,脸色变得阴冷起来:“但若皇贵妃不在了呢?到时候主子可就是宫里位份最高的宫妃了,而且后宫不可一日无主,届时主子晋位贵妃、甚至皇贵妃执掌六宫岂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儿?而刚出生的小阿哥总要有人照顾,到时候抱给您抚养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佟妃听完云嬷嬷一番石破天惊的话语,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目光闪烁地急速思考着其中的利弊,越想越觉得云嬷嬷所言听着虽然荒谬,却着实有些道理,马佳氏所出的阿哥自然是宫里最尊贵的,若能抱养这样一位阿哥自然比抱养其他妃嫔所出的强上千万倍,当然这番话中最让她心动的还是除去马佳氏,只要马佳氏这个皇贵妃不在了,这宫里就再没人能压在她头上,若是她将来有了自己的儿子,也许封后也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了!
佟妃越想越兴奋,连脸上都泛起了一阵红晕,眼中的喜悦之色掩都掩不住,强忍着激动探身靠近云嬷嬷耳语道:“嬷嬷刚刚说此事不易又是何道理?”若非她还留有一丝理智知道此事没那么容易达成,几乎要拍手称赞此计大妙了。
云嬷嬷面对佟妃闪闪发亮的眼神,不由得咽了咽唾沫,涩声道:“为了不引起怀疑,趁皇贵妃生产之际下手是最佳的时机,此事难就难在皇贵妃执掌后宫多年,积威之下恐怕很难找到替死鬼对其下手,何况钟粹宫防备严密至极,可谓水泼不进,而且……恐怕千难万难阿!”
云嬷嬷看着信心满满,其实心底也是发虚的,不说外人能不能安排进钟粹宫,那些接生嬷嬷又不是傻的,谋害皇贵妃可是足以操家灭族的大罪,谁肯为了点蝇头小利冒这等风险呢?
云嬷嬷为了保命,不管不顾地献出这等计策,其实不过好似凭空画个馅饼而已,看着前景无比美好,但是此事成功的难度太大。不过这跟她有什么关系?云嬷嬷本就只想借此拖延时间罢了,只要佟妃这段时间不擅自对钟粹宫动手,待她自会将此事传信回佟家,如何决断到时候自有老爷和福晋做主,她只要听命行事即可。
佟妃可不知道云嬷嬷的心思百转,她只是皱起眉头,觉得云嬷嬷的顾虑不无道理,当年她之所以能成功设计到马佳氏,不过是仗着有心算无心罢了,一旦马佳氏有了防备恐怕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就像这些年马佳氏身子不好,钟粹宫没少延医问药,不是没人想要借此动手,但是自太医院的规矩改了之后,想在汤药上动手的可行性极低,至于安插人手更不容易,这宫中人事调动那样瞒得过马佳氏的眼睛,如何才能置她于死地确实是件令人头疼的事儿!
云嬷嬷偷偷瞄了一眼佟妃沉思不语的模样,悄悄舒了口气,只要这位主子别急吼吼地与皇贵妃对着干,她就算没辜负老爷的嘱托了,说实话她并不看好这位主子,若只是家世上差距倒也罢了,这后宫里背景虽然重要却并不是决定性的因素,否则皇后和慧妃也不会失宠了,想在后宫过得好,美貌和智慧缺一不可,佟妃虽然是也是个美人儿,但是若论心胸见识、心机手段跟皇贵妃根本不是一个档次,不然这些年也不会一直被压得无法翻身了。
“嬷嬷,你去给家里传信,让额娘递牌子进宫一趟。”佟妃想得脑仁发疼也没想出个行之有效的办法,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额际,想着还是让额娘进宫一趟,希望以额娘的本事能给她出个好主意。
“嗻——”云嬷嬷快步走出正殿,回头看了看那个枯坐在华美椅子上的妖娆身影,心中却开始考虑自己的出路,府里的另一位小主子今年就要参加选秀了,不知那位小主的心性如何?若是……
就在承乾宫正殿的佟妃主仆密谋之时,住在东配殿的端嫔董氏也得到了钟粹宫传出的消息,端嫔恨得直接撕坏了手中的锦帕,她和宜敏的恩怨可谓由来已久,两人同一年选秀,同一年进宫,可是地位却天差地别,宜敏一入宫就是一宫主位,四妃之一,而董氏不过是一个贵人。
入宫后两人又在同一年有孕,宜敏肚子里的孩子备受皇帝和两位太后的重视,平安顺遂地生下了如今的大阿哥承瑞,后面晋封贵妃、再孕生子,一路顺风顺水地坐上了皇贵妃之位,可谓三千宠爱于一身。相比之下,董氏在后宫的日子就坎坷的多了,虽然她的阿玛董达齐颇得康熙信重,但终究官位不高,宫里与她同等位份的贵人并没有什么忌惮。
从她怀孕的消息传出之后,就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危机之中,她几乎耗费了全部精力才险险保全了腹中胎儿,即使如此也只生下一个先天不足的二格格,好不容易小心翼翼养到九岁,偏偏就在她封嫔之前夭折了,连累的她从此不受皇上待见,晋位失宠无疑让她成为后宫最大的笑话!
这样天壤之别的境遇让端嫔董氏如何不对宜敏又妒又恨?如今丧女之痛未息,惊闻宜敏再度有孕的董氏简直恨不能砸碎殿内所有的东西出气,可是她不能!她只能忍,也必须忍!不然岂不是告诉所有人她对皇贵妃有喜不满?她简直不敢想象本就对她有所不满的皇上到时候会有什么反应?她可不想失了圣心之后,连端嫔之位也是捋去,到时候她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相对于承乾宫两位主位妃嫔的愤恨交加,居于承乾宫偏殿的德贵人可就淡定多了,她的贴身宫女正俯身向她报告着打听来的消息,德贵人正在做针线的手微微一顿,淡淡地应了一声“知道了”,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只是专心做着自己手中的活计,眼神温柔地穿针引线,一点点精美的暗纹出现在小小的衣领和袖口处。
德贵人的贴身宫女梅儿见状不由得赞道:“小主的手艺还是如此精湛,绣出来的图案简直活了一样,小阿哥穿起来一定好看。”梅儿是德贵人晋位之后才分配给她的宫女,同样是包衣三旗出身,只不过并非出自内务府的包衣世家,而是依附于吴氏一族的小家族李家,本名李梅,从乌雅氏得了康熙的宠爱并查出有孕之后,李梅就被分配到承乾宫偏殿服侍。
德贵人也得了家人的知会,知道这是家族安排的人手,意味着吴氏嫡支主脉对出身旁支的德贵人乌雅氏的支持。吴氏一族作为内务府最顶尖的世家,主脉多姓吴氏,人口繁茂,为官者众,而旁支多姓吴雅氏或乌雅氏以示区别。吴氏一族在后宫的人脉和势力自然是巨大的,自从家族表面态度支持德贵人后,乌雅氏的祖父额参就任御膳房总管一职,宫中的奴才也因此颇给德贵人几分脸面,有赖于此,德贵人才能在佟妃的怒火和压制下平安生下一个健康的阿哥。
德贵人抿嘴轻笑,轻轻咬断已经缝完最后一针的绣线,一边细心地用针将小衣服里的每一个线头藏好,一边柔声道:“如今小阿哥养在阿哥所,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若不将这些个线头藏好,万一咯着小阿哥怎么办?”她怀胎十月,受尽艰辛才生下这么个宝贝疙瘩,虽然一出生就被教养嬷嬷抱到阿哥所养着,但凭着吴氏一族的脸面,她做的一些小衣服、小饰品还是能送得进去的。
梅儿闻言眼神微动,笑着奉承道:“小主如今有了小阿哥,将来可就有靠了,依着皇上对小主的宠爱,迟早能封个主位娘娘!到时候看正殿那位还凭什么给小主脸色看!”这就是梅儿对德贵人的试探了,她要试试乌雅氏的野心有多大,在这宫里没野心的女人活不长久,因为她们只会怨天尤人而不愿去争;野心太大的女人也死得快,因为她们容易被一时的宠爱荣华迷花了眼,从而做出自寻死路的蠢事来。
德贵人眉头微皱,抬眼四顾了下,见窗门都开着才舒了口气,微责道:“你这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这种话也敢随便说?正殿那位可不是个心善的主,若是让她知道了,小心吃不了兜着走。”她如今不过是个贵人,以她的出身想登上嫔位还不知道何年何月呢,更遑论是四妃之位?万一惹毛了佟妃,她是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梅儿微微瑟缩了下,连忙跑去探了探门外和窗前,确定没人偷听之后才拍着胸口道:“小主莫要吓奴婢。”进了承乾宫里的奴才谁不知道主位佟妃是个骄横任性的主,尤其是乌雅氏这个贴身宫女爬上龙床之后,本就不好的脾气更增了几分阴沉,奴才们服侍稍有不慎便会被斥骂杖责,可谓动辄得咎,偏偏皇上对这位表妹颇为纵容,对这些事总是帮着掩盖下去,弄得承乾宫的奴才一个个大气不敢喘。
德贵人没好气地点了点梅儿的脑门:“你呀,总是这般口无遮拦的,在自个屋里也就罢了,出了这门千万记得谨言慎行,否则我可救不了你。”德贵人很是随和地用你我来称呼彼此,而没有用本小主这种居高临下的自称,让梅儿听了极是舒服,不由得眯起眼睛嘟囔道:“奴婢记下了,不过奴婢说的可是真心话,依着皇上对小主的喜爱,只要小主再怀上一胎,这晋位可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到时候您就是一宫主位,不用再受那位的闲气了。”
梅儿那愤愤不平的语气让德贵人微微摇头莞尔一笑:“不管那位怎么对我,终究是我服侍多年的主子,若没有她也就没有今日的德贵人,何况……只要我还在承乾宫一天,将来小阿哥还要靠她提携呢!”封嫔晋位谁不想?可是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皇上早年亲自定下四妃六嫔的规制向来不会轻易变动,如今六嫔之位已满,贵人位上想要晋位除非六嫔之中有人空出位置,否则贵人依然只会是贵人,没见纳喇贵人连生两位阿哥一样没晋位吗?
德贵人摇了摇头,不再去想那些遥不可及的东西,拿起手中那件缝制得极为精美的幼儿衣服,再次小心地检查了一遍,这才叠好放到一边的篮子里,拿起另外一块布料准备继续缝制,今儿已经是八月十五了,要不了多久就要入秋了,她得空还是多做些衣物给儿子备着吧,免得阿哥所的那些奴才不经心,万一没及时给小阿哥换装冻着了怎么办?
梅儿见状心中暗暗点头,这位倒是个知道进退的主,知道阿哥才是立身之本,于是不在试探,一副严肃地表情认真道:“小主,刚刚您也听到了,皇贵妃娘娘被诊出了喜脉,想来宫里又有一番热闹了,那些主位娘娘们指不定就要动起来了,到时候主子的机会可就来了!”她既然被送到德贵人身边,生死荣辱也就系于德贵人身上了,只要乌雅氏不是扶不起的阿斗,她自然也要为其好生谋划的。
德贵人捻针的手一顿,抬起头看着梅儿,眼底精光一闪而逝,压低声音道:“你的意思是……她们会对皇贵妃……”说着看了看承乾宫正殿的方向,暗自思量着以佟妃的脾性还真有可能干这种事,她服侍了佟妃这么多年可不是白干的,以佟妃对钟粹宫那位的嫉恨,若是不动手才叫不正常呢!只是佟妃真要干出这种事,那她可就要重新思量自己的出路了。
德贵人本以为佟妃多年无子,抱养她的小阿哥只是迟早的问题,到时候不但儿子能得个身份高的养母,她也能借此得了皇上的怜惜,若能借机再怀上一胎生下阿哥,那她就真的高枕无忧了,但这是建立在佟妃地位稳固的基础上,一旦佟妃对皇贵妃下手的话,恐怕下场绝不会太好,比起佟妃的手段,德贵人更相信皇贵妃的厉害,以那位的手段岂是那般容易被算计的?
皇八子一旦被佟妃抱养,这命运可就和佟妃系在了一起,若是有朝一日佟妃被皇上厌弃,难免殃及池鱼带累她儿子,到时候好处没捞到只怕连她都要受到牵连,岂不是得不偿失?倘若此事为真,那她就不得不仔细思量该如何撇清关系了。
梅儿凑到德贵人耳边:“小主,这还用说吗?以皇贵妃娘娘的圣宠,一旦再次诞下阿哥,这些娘娘们将来还有什么指望?依奴婢看定然有人会做些小动作,小主若是利用得当,还愁无法再进一步吗?”宫里的女人指望的不就是皇上和儿子吗?谁不想要个位登九五的儿子?可是皇贵妃本就有两子,倘若再生下一位阿哥,除非将来皇贵妃被废,否则这三位阿哥可就是拦在所有女人跟前的巨石了,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德贵人缓缓点头,眼神凝重地道:“知道了,不过此事必须从长计议,千万不可轻举妄动,否则不等我们找到机会,就已经被其他人抓着把柄了。”她当然不是安于现状的女人,否则当初就不会千方百计地引起皇上的兴趣,进而鱼跃龙门,以宫女出身一路连升三级,稳坐贵人之位,如今现成的机会摆在面前她岂会不心动,虽然乌雅家除了一个御膳房总管之外,父兄都没多大能耐,但是如今有本家的支持,想要从中动点手脚分杯羹并不是没有机会!
第99章 中秋大宴
八月十五月色宜人、丹桂飘香,大清在中秋节当晚有祭月之俗,祭月的地点在御花园,园内东向立一架屏风,屏风两侧摆有鸡冠花、毛豆枝和芋头、花生、萝卜、鲜藕。屏风前设一张八仙桌,桌中摆一只大月饼,月饼从下至上直径尺余,重有两斤,上面有月宫、蟾蜍、玉兔等图案,还有糕点和水果摆放在月饼周围,作为祭月供品。
月亮属阴,故祭月本应由皇后主持,但是自从康熙十年皇后被禁足长春宫之后,这每年的祭月之礼皆由宜敏主持,今年自然也不例外。只见宜敏身着月白色旗装,发髻上斜插一支金凤衔珠簪,凤嘴中垂下长长的流苏,随着夜风轻轻飘动,为本就精致的妆容平添三分灵动,身上的配饰皆以桂花为型打造,譬喻蟾宫折桂、合家团圆之吉兆。
有资格参与祭月的除了公主格格之外,就只有贵人以上的妃嫔,见宜敏到来连忙纷纷行礼,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她的肚子上,半天的功夫足够后宫的女人们探知宜敏有孕的消息了,何况宜敏本就没打算隐瞒。
“臣妾给皇贵妃道喜了,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给皇上再添一个聪慧健康的小阿哥了吧?”佟妃这回倒是出人意料的向宜敏道喜,而且听那语气还真有种说不出的诚恳,让旁边的六嫔纷纷侧目而视,这些年她们对佟妃的性子也算是颇为了解的,平日里就算是个小答应怀孕,这位也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如今她最是忌惮的皇贵妃有孕,这位不但没有酸言醋语,竟然还真心地道贺说起好话来了?事有反常必为妖,连宜敏都忍不住多看了佟妃几眼。
“女儿恭喜皇额娘,今儿在钟粹宫没能及时向皇额娘道贺,还请皇额娘恕罪。”大格格见众人诡异地沉默,不由得出声打破僵局,缓和了气氛,三格格也跟着道,“是啊,今儿午时可把女儿吓坏了,幸好皇额娘洪福齐天,喜从天降,很快又要给咱们添一个弟弟了。”四格格和五格格站在一旁,平日里伶俐的口舌打结一般说不出话来,尤其是五格格,原本自恃得宠的她今天真正见识到了什么才叫得宠,她面对皇贵妃时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才好!
“是啊,这天下还有哪个女人谁能比皇贵妃福气大呢?”温嫔一改往日寡言少语的模样,扯着嘴角说出这样一句酸溜溜的言语来,天知道她刚刚得到消息的时候简直想要发狂,她付出了多少代价才得到这个嫔位,为了能够怀上孩子,她甚至不惜利用自家阿玛的过世示弱于皇上,不着痕迹地透露不少其他家族的暗线给皇上,希望皇上能看在她的忠心和钮钴禄氏大不如前的份上,能松松手给她一个孩子傍身,可是皇上这些年以孝期未过为由根本就不肯临幸她,这孩子又从何而来?
结果她千方百计求而不得的子嗣,马佳氏不但已经有了两个,如今竟然真的又怀上了,这些年马佳氏不知什么原因难以有孕,结果皇上不说冷落了,还一门心思地折腾太医院给马佳氏调养身体,若非如此马佳氏哪有可能再怀上?这让她如何不妒?她牺牲了亲姐,利用了亲父,冒着被家族抛弃的危险才得来皇上的几分眷顾,可她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轻易得到一切?这让她如何不恨?
宜敏瞟了温嫔一眼,不等她开口,淑嫔郭洛罗氏反应极快地借口道:“温嫔妹妹此话不妥,皇贵妃娘娘自然是有福的,但皇太后娘娘的福气难道不够大?温嫔妹妹说出这种话真不知是何居心?”淑嫔是个泼辣爽利的性子,对温嫔平日里那副装模作样的温驯面孔最是看不过眼,平日里只要能找茬挑刺的机会绝不会放过,尤其在淑嫔怀上龙嗣之后更是有些肆无忌惮起来。
温嫔扭了扭手里的帕子,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对着宜敏蹲身道:“刚刚是卑妾失言了,还请皇贵妃娘娘恕罪。”如今六嫔之中唯独她没有子嗣可以依仗,她还没有与她们对抗的本钱。
宜敏对于这些女人的明争暗斗不感兴趣,只是淡淡地道:“本宫是否有福气不需要外人来肯定,不过本宫倒是可以告诉你们,在这后宫里谨言慎行才是福。”说着不再理会眼前脸色各异的女人,转身专心准备祭月仪式。
当月亮初升之际,宜敏拈香向月神祝祷,周围司仪女官指引公主格格和妃嫔们分别以不同的礼仪拜神,由于祭月为女子之礼,故而皇帝和皇子阿哥无须参与,公主格格则跟在宜敏身后行礼后默祷,希望借此求得月神庇护,好在将来得觅一位如意额驸,在这等祭神仪式上,几位格格都是极为重视的,尤其四格格和五格格是第一次参加祭月,在整个过程中一直绷着小脸,小心翼翼地做好每一个步骤,生怕一个做得不好让人笑话了去!
经过一连串复杂繁琐的典仪之后,祭月总算是圆满完成了,最后宜敏手持祭刀象征性地在大月饼上划了一刀,表示分饼之意,然后自然有侍立一边的奴才接手将大月饼按着如今皇家人口数目切成若干小块,以待稍后开宴之时分给诸人食用,谓之”吃团圆饼”。祭月之后格格们和妃嫔们移步前往御花园旁的漱芳斋,康熙将在这里开中秋家宴,一并欣赏皇家戏班子的表演。
宜敏祭月之后径自回钟粹宫更衣梳妆,毕竟祭仪所穿的服饰并不适合稍后的大宴,待宜敏重新梳妆打扮之后已经将近一个时辰了,等打发去寻康熙的人回禀,知道康熙已经奉皇太后銮驾往漱芳斋之后,宜敏才施施然地往漱芳斋赶去,这出席的时辰可是有讲究的,去得早了掉份儿,去的晚了就有可能是失仪之罪,这恰到好处的分寸是最难拿捏。
宜敏扶着尚嬷嬷的手下了步辇,莲步轻移,款款而入,只见漱芳斋中四处摆放着盛开的秋海棠和玉簪花,这等象征这中秋佳节的花儿散发着脉脉的清香,暗香浮动地弥漫在银白夜色之中,说不出的沁人心脾,让人看着就觉得舒畅放松。
“皇贵妃娘娘到——”随着内监的高声唱名,漱芳斋内一阵骚动,早就已经到场的宗室及其福晋们纷纷起身,妃嫔们也不敢再与那些内眷东拉西扯了,皆是起身来到案桌前束手而立,待见得宜敏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处,纷纷低身行礼问安,即使那些平日里傲气十足的王爷们也是拱手作礼,丝毫不敢拿大。
宜敏微笑着对着几位亲王和福晋颌首回礼,这才不紧不慢地穿过众人,待到殿阶站定转身,这才素手轻抬,轻启朱唇:“诸位免礼——”宜敏立在原地与起身的王爷福晋们叙话了,不一会就听到门外再次传来内监那高昂的报入之声。
“皇上驾到——”
“皇太后驾到——”
宜敏嘴角含着一抹笑意转过身面对殿门,扶着尚嬷嬷的手,稳稳地踩着花盆底走出正殿,身后后宫妃嫔、阿哥、格格、宗室、福晋们纷纷紧随其后,远远地看见两顶华盖朝这边移动过来,不一会儿就銮驾停在了漱芳斋外头,康熙先行下了御辇,疾走几步来到皇太后的凤辇前,伸手扶了孝惠下轿。
“参见皇上——恭请皇太后圣安——”皇帝和皇太后一同前来,宜敏领着众人行礼问安。
“好!好!今儿不但是个好日子,更是双喜临门,哀家高兴得很呢!”孝惠扶着康熙的手走上前,仔细端详了宜敏几眼才笑着道,显然孝惠已经知道宜敏有孕的消息了,这些年来孝惠和宜敏的关系并没有因为孝庄而破裂,相反孝惠一直觉得孝庄做得太过,加上后宫的蒙古势力今非昔比,若不拉拢宜敏这位掌权的皇贵妃,恐怕更无出头之日了,是以非但不曾怨怪宜敏,反而对她更加和颜悦色起来。
宜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皇额娘莫要笑话臣妾了,若不是您一直照拂着,臣妾哪里有今天呢?说到底谁有您的福气大呢?”一边说着讨喜的话语,一边扶过孝惠的另一只手,与康熙暗中对视一眼,两人一起扶着孝惠慢慢走进大殿。
承瑞和赛音察浑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他们之前跟前康熙一同到慈仁宫请孝惠,自然是跟着一块儿来了,不过对着一路经过的那些宗室、福晋们或谄媚、或审视的目光视而不见,反正这宫里除了皇太后和他们的阿玛额娘之外,又有谁能动得了他们分毫呢?所以他们只需要按着额娘的吩咐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即可,其余的事情还不是他们现在需要考虑的。
康熙和宜敏扶着孝惠走到最上首的宴桌上坐定,两人一左一右地陪坐两侧,中秋大宴是采用圆桌形式,寓示团圆之意,阿哥格格们一桌,后宫妃嫔们一桌,王爷和福晋各自成桌,而佟妃作为唯一的妃位,位于众妃嫔之首,孝惠一眼撇过妃嫔那桌顿时心中不悦。
这些年孝惠对着佟妃彻底没了好脸色,以孝惠当初在宫中的眼线之广,不难查出康熙身边突然出现的赖嬷嬷是何等人物?这一查自然就查到了佟家头上,而康熙对后宫的蒙古势力动手之时正是在赖嬷嬷出现之际,再联系到赖嬷嬷当年作为佟太后身边最亲信的大宫女,却先被佟太后借故贬于佛堂,出宫后又隐于佟家,如此多年的躲藏图的是什么?这真相岂不是呼之欲出了吗?
本来孝惠对佟家这个一跃而与之并肩的太后并没有多少恶感,毕竟当初她进宫的时候,佟太后早已失宠,加上康熙幼时养在慈宁宫,孝惠将之视如己出的疼爱,爱屋及乌之下对佟太后倒是颇为照顾,可是一想到这些年来康熙对蒙古势力的清洗和敌视,想到族人一封封满含惶恐和质疑的信件,再想到皇帝如今孝敬有余、亲近不足的态度,孝惠就有种咬牙切齿的恨,想到这一切都可能来自于佟太后的生仇死报之时,即使以孝惠的淡泊心性也再难以对佟家的人有任何好脸色!
佟妃顶着上面刺人的目光正襟危坐,这些年她早已习惯了皇太后对她的不待见,好在只要她不出头冒尖,这位皇太后也不会刻意找茬,所以在今儿这等有皇太后出席的场合,佟妃老老实实地低眉顺眼,打定主意绝不给皇太后任何打压自己的机会。
康熙一声开席,宫女们开始流水一般地送上各色菜肴,烧锅鸭子水笋丝、羊肉炖萎瓜、羊肚片,燕窝拌白菜丝、燕窝烩鸭子、苏造鸭子、苏造肉、小南桃、小立桃、家常饼、镶藕、煮藕、虾米拌海蜇、五香肘子、五香鸡、拌糟鸭丝、糖醋藕豆角、羊肉包子、攒盘月饼、粳米干膳、孙泥额芬白糕、螺狮包子、豆尔馍首、萝卜汤、果子粥等等,作为平定三藩之后的第一个中秋节,康熙是毫不吝啬的,席面做得极为丰富精致。
这等宫廷御宴是一早就备下的,如今端上来那自然是一丝热气皆无的,幸亏这会正是夏秋之际,吃些凉食也不碍事儿,不然底下动筷子的人只怕要食不下咽了。不过皇帝赐宴最重要的不是吃了什么,而是这份荣耀和体面,一如底下受邀的宗室都是些与康熙关系较近的,这代表皇帝对他们在宗室中地位的肯定,随同出席的只有这些宗室王爷的嫡福晋,侧福晋只有上了玉牒的才有资格进宫,但是只能在偏殿入席。
宜敏嘴上噙着一抹笑,应付自如地周旋于宗室福晋之间,前世虽然没什么机会接触如此多的宗室,但是今生作为后宫位分最高之人,自然免不了与福晋命妇们打交道,渐渐地也摸索出自己的一套办法来,试探也好、讨好也罢,她全都接了,这些多年历练下来,早已称得上驾轻就熟了。
漱芳斋外院就是戏台子,看戏是中秋的必备的节目之一,待大宴吃完撤下之后,康熙领着众人来到外院,这里早已摆好了各色瓜果等席面,宴桌的周围,摆满了鲜花、大石榴以及其他时鲜果品,待众人落座之后,一盆盆金黄的大螃蟹就端了上来,这中秋节除月饼外,还有两样东西必不可少,那就是吃螃蟹、品桂花酒。
螃蟹用蒲叶包起来蒸熟,然后饮酒蘸醋,品尝肥美的蟹肉,到了这时候众人才算是放开了肚子胡吃海吃,毕竟各地上供到皇宫的螃蟹个个都是硕大肥美的,不是各自府里从集市上采办来的能够相提并论的。这时戏台子上开始演出了,承应中秋节的月令,今晚主要演出四本戏,分别是《广寒踏月憨儒拾桂》、《月桂飘香霓裳献舞》《会蟾宫》《广寒法会》。
宜敏冷眼看着底下几个独自成桌的妃嫔对着身边的福晋们明里暗里的拉拢,不动声色地暗自记下与之交好的对象,别看这些年来她在宗室福晋之中如鱼得水,但是真正全力支持她的没有几个,那些老福晋们对她还算满意,至少她的身份性格都合了她们的脾性,此外完全倒向她的裕亲王福晋算得上的一个,恭亲王福晋顶多算半个,其余的都是些墙头草,只要她得宠一天,她们自然不敢转投她人,但是暗地里做点小动作却是免不了的。
不过这些福晋的态度固然重要,但是宗室爷们的看法才是决定性的,宜敏不着痕迹地观察着承瑞和赛音察浑那里的情况,三位进了上书房的阿哥们座位安排得比较靠前,刚好与王爷们比邻,这些年老成精的狐狸自然是明里暗里地试探三位阿哥,承瑞稳重和气、赛音察浑锐气逼人,保清的中规中矩在同龄的孩子之中已经算是不错,但是相比前面的两位兄长就要逊色得多了,这些宗室的爷们有多少能量宜敏是清楚的,前世雍正登基之后事事艰难可不就是因为没能拉拢好这些大老爷们吗?
今生宜敏自然不会犯同样的错误,如今她的儿子身份已经足够贵重,剩下的就看他们有没有本事收服这些滑溜如油的老狐狸了,即使不能收服也决不能得罪,虽然如今说这些未免早了些,但是宜敏深信这些爷们心里都有一杆秤,孰优孰劣清楚得很,只要不触动他们的底限,想必他们会知道该怎么选择?前世以胤禩那么低的出身为什么能借着宗室之力将雍正打压得喘不过气来?不就是因为雍正一系列大动作撬了这些爷们的命根子吗?而胤禩事事顺着他们,谁更好拿捏这不是明摆着吗?不然以这些爷们眼高于顶的性子,能看得上老八那等低微的出身?
宜敏看着台上的戏子,听着悦耳的唱腔,浅浅地抿着杯中的清水,她有孕在身,螃蟹这等寒凉的食物她是不敢入口的,至于桂花酒之类的虽然没什么妨碍,但是为了安全着想酒这类的东西她还是没敢去碰,好在康熙和孝惠也知道这一点,这些都由着她自己掌握,这两位都没意见,底下的人就更不敢随意置喙了,这皇贵妃有孕的消息早已传遍的宫廷内外,谁敢这时候去触宜敏的霉头?那可不就是找死吗?
宜敏想着刚刚敬酒的那波人,心中不由的冷笑,想要借着人多势众迫她喝酒吗?她之所以特意在今日将孕事传出,就是为了避免自己陷入被动的境地,中秋节的一些必备膳食酒水是孕妇绝不能碰的,与其到时候才找借口推脱得罪人,还不如一开始大大方方地让人知道自己有孕了,到时候康熙不把她供起来就不错了,岂能容得他人放肆?
当年她刻意与康熙一块儿学的那本书,可不正是为了让康熙知道这里面的门门道道,只要康熙懂了这些孕妇生忌,谁敢引着她碰那些孕妇忌讳之物可就有好戏可看了!
当然,她这么多年的不曾生育已经让很多人理所当然地觉得她不可能再有孩子了,今日趁着中秋大宴之际将这消息传出去,她就不信宫里的女人会安分守己,正好借着这次机会将宫内外的势力看个透彻,何况,若不给那些不安分的人一个动起来的理由,她又怎么好动手整治那些心大的奴才呢?这后宫安静太久了可不是件令人放心的事儿……
第100章 月下美人
中秋之夜的御花园处处灯火阑珊,宛若繁星点点坠落凡间,一盏盏别具风格的彩灯挂在树梢枝头,晕黄的烛光透过彩色的灯罩变幻出五颜六色的光辉,将御花园中的奇花异草映衬得仿佛玉树琼花一般瑰丽绝伦。
六宫妃嫔一个个打扮得妩媚动人,手执宫扇摇曳生姿,前有宫女太监掌灯引路、后有嬷嬷婆子随行簇拥,她们几乎是乐此不疲地故意从一盏盏彩灯下方走过,希望能如旧俗所传的一般能够“钻灯脚生儿子”,若能趁机给皇上留一个好印象,来一个花前月下就更好了。
若是两队人马迎面遇上,碰上对方位份比自己低的,要么端起架子等着对方过来见礼,要么矜持地姐姐妹妹虚以伪蛇地客气一番,若是两方地位相当,两位妃嫔就会停下来寒暄几句,一副亲热模样地对着各色灯盏品头论足一番,实则暗藏机锋,明褒暗贬地想要踩对方一头。
后宫的女人都是养尊处优的,加上大庭广众之下时时刻刻端着架子走路,生怕有一丝一毫的不优雅、不得体惹人嘲笑,于是花园中的亭台楼阁,圆桌石凳成了香饽饽,歇息的人越来越多,毕竟坐着摆姿态也比走着省力气吧?渐渐地三五成群的女人聚在一起,嘴皮子功夫耍起来倒是别有一番热闹景象。
贵人、常在、答应,甚至庶妃,虽然不能风风光光地出席大宴,但是却可以进御花园一同赏灯、放灯,即使宫女也能偷偷摸摸地放上一盏小灯,毕竟是团圆佳节,主子们大多会睁只眼闭只眼当做没看到。
御花园中的大小池子多数连通东西宫的金水河,其中最大的一片名唤福海,是个一眼望不到对面的大湖,湖畔上飘着一圈花灯,微风过处仿若点点星光载浮载沉,远一些的湖心处却只有零星的几点灯火,显然能够飘到远处的花灯不多。
福海边上虽然备着许多小船,但很少有嫔御敢大着胆子泛舟湖上的,毕竟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来个意外落水的戏码,一不小心玩掉了小命可就不值了,但也不排除有些艺高胆大识水性的,泛舟到湖心处才将精心制作的灯盏放下,然后闭目祷告一番,希望手中寄托希望的灯盏能够带来好运。
有资格泛舟湖上的多是些排得上号的嫔御,所作的灯盏极尽巧思之能事,从那巧夺天工的手艺就能看得出一盏灯花费了主人不知多少心血,就是不知道这些心血寄托的祈愿是否真有梦想成真的那一天呢?
康熙和宜敏此时亦漫步于月下的御花园,只不过两人默契地避开那些人来人往的小道和湖畔,慢悠悠地踩着松软的草皮,温柔的光幕从天空的银盘上倾泻而下,铺满整个紫禁城,为御花园披上一层朦胧的银色纱衣,连平日里看惯的花草都显得温柔多情,摇曳之间有种情人私语般的生机盎然。
宜敏清澈声音从花间树影之中传来,带着点止步不前的犹豫:“皇上,咱们真的不用陪着太后她老人家吗?今儿毕竟中秋呢!太后难得肯出慈仁宫一趟……”
“敏儿就不要担心这么多了,反正有承瑞和赛音察浑他们陪着,太后巴不得咱们快点走开,免得打扰她老人家与孙儿同乐呢!”康熙含着笑意的声音安抚着,好不容易才有机会甩掉两个臭小子,岂能让其他人打扰他们夫妻独处的时光呢?
“皇上这是要带妾身去哪里?妾身都不知道这片竹林居然这般广阔?”宜敏疑惑地看着四周有些陌生的景象,这御花园她可是逛过无数遍了,没想到这片平日里不起眼的竹林居然别有洞天?不过转念一想她平日里经过御花园都是乘步辇,即使散步走的也是花园中铺着石子的道路,哪有可能像今儿这般踩着落叶在林间乱窜?何况跟着康熙转了小半个时辰,她早就失了方向感,根本不知道这会儿到底还在不在御花园了。
“敏儿乖乖跟着朕走便是了,朕有礼物要送给你!”康熙竖起一根手指点在宜敏的红唇上,阻止了宜敏好奇的追问,只是他的声音和眼神明显带着兴奋,倒像是个想要献宝的孩子一般跃跃欲试。
宜敏轻笑一声就不再追问,康熙偶尔心血来潮总会弄出点所谓的惊喜,她配合一些又何妨?反正康熙的品味不错,想来能让他如此煞有其事的礼物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宜敏心中庆幸着走之前特地换了双平底的绣鞋,不然别说跟着康熙在林间乱窜了,能不能坚持走这么久都不一定呢!康熙一手提着盏灯笼,一手屈肘让宜敏挽着,照顾着宜敏的步子慢腾腾地晃着,嘴里不紧不慢说着杂书野史里看来的奇闻异事,说到惊悚处惹来宜敏的一顿娇嗔和依偎得更紧的娇躯,不由说得更加起劲了,反正没有奴才跟着康熙也不需要维持皇帝的威严和风度。
月光透过竹叶的间隙照在那双紧紧依偎的人儿身上,交叠的身影被拉长延伸至竹林深处,幽静的空间里只剩下康熙那醇厚磁性的声音在流淌,间或渗入宜敏清澈婉转的轻笑,没有身份的界限、没有外人的阻隔,两人间竟给人一种时光荏苒、此生静好的感觉。
突然康熙停住了悠闲的脚步,转过身挡在宜敏跟前,阻隔了宜敏的视线,脸上带着神秘的笑意:“敏儿,咱们已经到了哦!”
宜敏闻言好奇了,想要探头去看康熙身后,却感觉眼前一黑,竟是被康熙伸手捂住了眼睛,只听他带笑的声音响起:“现在还不是时候,敏儿先闭上眼睛,等朕说可以了才能睁开哦!”
宜敏好笑之余只能从善如流地闭起眼睛,纤长的睫毛扫过康熙掌心,康熙的手微微一抖,好一会从怀里掏出明黄色的巾帕轻轻地绑在宜敏眼前,仔细端详了片刻确定宜敏看不见后,伸手环过宜敏的腰肢,拥着她继续往前走。
康熙这般作态彻底勾起了宜敏的好奇心,不由得猜测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这么神秘兮兮的?宜敏顺着康熙的引导走了一段不短的距离,感觉到康熙停了下来,然后就一直拥着她沉默地站在原地,宜敏耐心地等了好一会也不见动静,不由得奇怪道:“皇上?”
只听康熙轻轻嘘了一声,附到她耳边轻声道:“敏儿稍安勿躁,再一会,很快就好了!”宜敏只觉得一阵热气呼在耳朵里,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却碍于康熙的话不敢再出声,干脆静静地倚在康熙胸前,等待着谜底揭晓的那一刻,反正她有的是时间和耐心不是吗?
又等了好一会儿,宜敏感觉到蒙在眼前的巾帕被揭开了,耳边传来康熙兴奋的声音:“敏儿,可以睁开眼睛了,快看!”声音中带着兴奋和迫不及待,宜敏连忙睁开眼睛,却因为闭得太久了视线有些模糊不清,只觉得眼前一片朦胧的光影。
宜敏眨了眨眼,视线渐渐恢复了清晰,呈现在眼前的一片紫色与墨绿的海洋,从深到浅的紫,由远及近的绿,微风过处一片摇曳,宛若波浪一般上下起伏。
突然寂静中一阵轻微的噼啪声,然后这片纯粹的双色海浪中渐渐地显露出一点白,随着卟卟声不断地传来,那点白突然扩散开来,仿佛海潮中的白色浪花,遍布在紫色和翠绿之间,那声原来是花朵绽放的响动,那色原来花瓣打开的妍姿,那紫是包裹花骨朵的外衣,当花儿开始展现那纯美的舞姿后,那片深深浅浅的紫渐渐退去,纯粹如雪的白占据了整个世界,雪一般干净剔透,宛若那从天而降的白月光,花月相映间带出一道道朦胧的光影,何似在人间?
宜敏已经被眼前这片极致的美震撼了,她眼睛一眨都不敢眨,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瞬间,这是一片琼花的海洋,紫色的花萼包裹着内里的雪白花苞静静地安睡在一片绿色枝叶中间,然后仿若好梦初醒一般,低垂的花筒慢慢翘起,绛紫色的外衣缓缓打开,一点一点展露出内里的灼白,颜色慢慢地由浅至深,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出不同的色彩,宛若彩虹谪落人间,但是当外衣全部褪去,露出琼花的真面目时却是纯粹的白,如雪一般覆盖了眼前的一切,再也容不下其他的色彩。
成百上千的琼花同时开放,那是何等惊艳与震撼!无数洁白如雪的大花朵同时霍然开放,每一朵都由二十多片花瓣组成,每片花瓣是白色的,花芯处一点粉嫩的鹅黄,温柔如玉,细腻如瓷,轻柔如纱,那瞬间绽放的生命如此辉煌灿烂,让有幸看到的人瞬间失去了语言的能力,这是夺天地之造化的钟粹灵秀,这是无与伦比的人间胜景,这是世间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的纯粹美好……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连时间都失去了意义,宜敏和康熙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依偎彼此,似乎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他们默默地将眼前的一切放入心底深处珍藏,这种天地间的美丽无须惊叹的言语来称赞,也无须华丽的辞藻去堆砌,它需要的仅仅是一份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心有灵犀,沉醉就是对它最高的赞誉,记忆就是对它最好的留恋,昙花一现果然名不虚传……
回程的路上康熙紧紧牵着宜敏的手,两人沉默不语,仿佛依然沉浸在那片仙境之中,他们离开的时候那片琼花还盛放在枝头,即使不舍依然决然离去,因为他们都不想看到那片奇迹凋零的景象,于是只能默默转身离去,只记住那片清冽芬芳的奇迹就足够了!
寂静的世界渐渐远去,远方的喧闹声渐渐近了,宜敏终于收回了漫无边际的思绪,只觉得仿佛从天上再度回到了人间,一片竹林将世界分成了两边,只要走出了眼前这片竹林,红尘俗世迎面而来,片刻前的那份超脱与纯净将消失无踪。
她有些不舍地回头望了一眼早已看不见的纯白花海,此时她已经知道那里是宫中名唤琼苑的禁地,苑中收集了天下最名贵的各种昙花,每年只零星地开那么几次花,大多时候都是满园空零的萧索景象,像如今这般满园同时盛开的奇景是极为罕见的。
宜敏不想去探究那是不是人为造就的,她只知道当时的她确实心动了,在琼花盛开的那瞬间她那死寂的心仿佛重新活了过来,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果然最神奇不过,聚集一生的辉煌只为那片刻的绽放,昙花一现为生命的璀璨做出了最完美的诠释,任你如何铁石心肠也无法不为之动容吧?这后宫女人的生命是否就如同那被称为月下美人的琼花一般,经过短暂的辉煌之后只剩下寥落无尽的一生呢?
康熙和宜敏并肩走出了那片郁郁葱葱的竹林,迎面而来的喧哗和灯火阑珊仿若隔世,康熙低头注视着宜敏唇边那抹缥缈的微笑,忍不住伸手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有时候他真的觉得宜敏就像那琼花一般,绝美却又遥不可及,明明掬在手心里呵护却感觉随时会消失一般,若即若离的感觉让他心中不安。
为了这一天康熙准备了很久很久,虽然宜敏没有任何一句赞叹和感谢的话,但是他知道宜敏是极喜欢的,那种愉悦和感动是从未有过的真实,这些年来无论他如何纵容宠爱,宜敏总是从容自若,尊贵的地位也好,流水般的赏赐也罢,宜敏总是淡淡地笑着接受,从未有过动容,直到今日,他总算是得偿所愿地让宜敏动容了,所以康熙满足了……
从那双并肩而行的明黄色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范围内的时候,御花园中无数双眼睛瞬间粘了上去,原先轻松散漫的气氛立刻为之一变,本来凑在一起赏灯顺便互放明枪暗箭的女人们,顿时变换了表情,一个个温柔浅笑得仿若亲姐妹一般;那些形单影只的则飞快地抬头望月,孤芳自赏一般迎风而立,或者低头对着某棵花花草草伤春悲秋,一副我见犹怜的情状;还有些对着枝头彩灯吟诗作对一番,偏偏声量就到能传到数十米开外……
众女百态不一而足,唯一相同的就是这些作态皆是出现在康熙和宜敏途径之处,宜敏看着一路行来的种种作态,听着各种各样的诗词歌赋,心中好笑之余不由得渐渐沉下了刚刚有些触动的心,一时的感动不代表她失去了理智,这是是大清的后宫,这里无数的女人共有同一个男人,谁要是认真谁就输了……
她能够站在如今的高处俯视那些各怀心机的女人,靠的是步步为营的心机和自小积蓄的实力,凭的是对康熙的了解进而占得先机的筹谋,若没有了重生一世的阅历作仪仗,若没有仙境作底牌,她何来今时今日的风光?不是康熙给了她如今的一切,而是她拥有一切留住康熙的资本!
宜敏一直都很清楚自己要是是什么!不是皇帝的真情,不是宠冠后宫的荣光,更不是权倾天下的生杀予夺,她前世今生所求的不过是儿女静好以及家族的延续罢了。
她从未妄想过皇帝的真心,更不会去奢求所谓的独一无二,康熙从来不是儿女情长的皇帝,如果她看不清自己的位置,那么今天的风光很快就会成为明日的讽刺,她身上寄托着家族的期望,膝下还有子女需要庇护,所以她赌不起,更输不起!
“皇上,咱们到亭子里歇息一会吧?妾身有些乏了……”宜敏垂下眼帘,心中带着淡淡的倦怠,一时的放松带来的是更深的疲倦和不耐,她最爱策马奔腾的自由生活,偏偏只能被拘于深宫内院寸步难行,她向往岁月静好儿女绕膝,却只能时时勾心斗角未雨绸缪,这样事与愿违的生活需要她付出十倍、百倍的精力和思绪,宫中十年的风光岁月竟远比前世一生的孤寂要累得多、倦得多,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那咱们到浮碧亭歇息片刻。”康熙看着宜敏脸上的倦怠,心中一紧,连忙抬起头看了看四周,一下子看中了远处悬于湖上的浮碧亭,挽着宜敏慢慢地走了过去,想着宜敏有孕之后体力明显变差了,这般容易便累了,看来以后要多陪宜敏走动走动,顺便让太医院想办法给补补身子才行了。
康熙揽着宜敏绕过曲折的回廊,登上浮碧亭的时候,亭内四角早已挂上了宫灯,中间的石桌也已经摆上了七八样茶点,等宜敏在铺上垫子的石凳上坐下,康熙这才一撩袍子挨着宜敏坐了下来,仔细端详了一下宜敏的脸色,似乎想要确定是不是真的没有大碍?
宜敏对康熙笑了笑,示意无碍,随手拿了个荔枝剥了起来,她和康熙都喜爱吃荔枝,每到夏季内务府必然会敬上,尤其怀孕之后,宜敏对这类酸酸甜甜的水果更是喜爱,偏偏因为太过燥热不敢多吃,只能便宜了康熙。
夜晚的湖中凉风习习,康熙惬意地吃着宜敏亲手剥的荔枝,指点着远处飘来的彩灯与宜敏说笑着,好不悠闲。亭中的帝妃二人自得其乐,只可惜不多一会就有人打扰了这份清净。
“皇阿玛!额娘!儿子可算找着你们了!”只见承瑞和赛音察浑领着一群奴才风风火火地朝亭子冲了过来,梁九功在背后苦笑连连,他可不敢拦着这两个小祖宗,只能拦下来跟在两位阿哥后面的那群奴才,若是扰了皇上和皇贵妃的兴致,两位阿哥自然没事,倒霉的还不是他们这群伺候的奴才吗?
宜敏见儿子们来了,心情顿时变好了,笑眯眯地招呼儿子们坐下,将水果糕点往他们面前推,连剥好的荔枝都一股脑地放到儿子们面前,唯独康熙看着两个儿子一出现就占去了宜敏的注意力,还毫不客气地享受宜敏的爱心水果,顿时不乐意了,皱起眉头沉声道:“不是让你们陪着皇太后吗?怎么这会就过来了?”
承瑞乐呵呵地接过宜敏递过来的冰碗,美美地吃了一口才慢条斯理地道:“儿子陪皇玛嬷在御花园逛了一圈,皇玛嬷亲自到福海放了灯,折腾了一晚上皇玛嬷有些倦了,所以儿子和二弟先送了皇玛嬷回慈仁宫,这才过来找皇阿玛和额娘的。”
赛音察浑则是毫不客气地捻起一颗剥好皮的荔枝丢进嘴里,眯起眼睛享受着那冰镇后的凉意和酸甜,不以为意地接口道:“大哥和儿子见弟弟妹妹在福海那边玩的开心,也不想在过去打扰,反正有大姐看着想来不会出什么岔子。何况儿子可是一晚上没看见皇阿玛和额娘了,这不是想得慌嘛!”
“少给朕搬这些不着调的借口,朕看你就是想躲懒吧?”天天粘着宜敏还不够,不过一晚上没见到就眼巴巴地找过来,分明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一般依恋母亲。
康熙看着自己这个素来惫懒的次子,不由得好气又好笑,赛音察浑的天份无疑是极高的,四书五经那是信手拈来,弓马骑射更是难不倒他,偏偏就是性子散漫不羁,做事经常随心所欲,尤其喜欢粘着自家额娘,对康熙的教训经常左耳进右耳出,让康熙又爱又恨,偏又舍不得动他一根手指头,加上有太后和宜敏护着,也只好听之任之。
赛音察浑眨巴眨巴狭长的凤眼,无辜地回望康熙:“皇阿玛这话可冤枉儿子了,儿子只是不想打扰弟妹们玩乐罢了,难得一个中秋佳节,若是儿子在场,那些奴才哪里敢随着他们的性子来,到时候岂不是扫兴?”说着又丢了一颗荔枝进了嘴里,他才懒得跟那群小屁孩玩幼稚的放灯游戏呢!反正大格格年龄最长,这些年倒也养出了几分长姐的气度,管教几个没长大的弟妹想来是没有问题的吧?
康熙闻言不由气的干瞪眼,说起来也奇怪,他这个次子小小年纪也不知哪里学来的一身慑人气势,平日里看着漫不经心,却没有哪个奴才敢在他面前放肆,只因从小到大凡是犯在他手里的奴才,就没有哪个能完好脱身的,被送去慎刑司都算是轻的了,要是被皇太后知道了,那绝对是要脱层皮的!
皇太后对赛音察浑这个由她亲自取名的孙儿宠爱至极,平日里慈眉善目的皇太后一旦遇上赛音察浑是事儿完全是偏心到没边的那种,别管谁对谁错,先罚了再说,还是牵连甚广的那种,所以赛音察浑在后宫奴才的眼里那完全就是个马蜂窝,一点都碰不得的那种。
承瑞在旁边看着自家皇阿玛和弟弟每次都换汤不换药的交锋,眼中闪过兴味的笑意,自家弟弟是个什么性子他这个看着长大的兄长是最清楚不过的了,那绝对是高傲到目中无人的那一种,除了少数几人外,根本对谁都不看在眼里,至于兄弟姐妹们不过是面子上过得去,实际上对后宫那些女人所出的子女并没有什么好印象,若非有额娘时时耳提面命,恐怕他家弟弟连多看一眼都不屑,当然这等想法肯定不能让自家皇阿玛知晓的!
康熙眼看着自家儿子不停地吃着宜敏为他剥的荔枝,顿时瞪起眼睛不乐意了,正要开口教训赛音察浑,承瑞立刻微笑着打圆场:“其实儿子们只是有些担心额娘,毕竟今儿午时额娘就身子不适,今晚又是祭祀又是大宴的,儿子们总要过来看看才放心不是?”
一番话有条有理的说话,顿时让康熙的神色柔和下来,瞪了赛音察浑就不再计较那几颗荔枝了,不论如何两个儿子确实是极有孝心的,身为皇子阿哥,赛音察浑性子高傲一点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的儿子骨子里带点傲气是应该的,要是唯唯诺诺才让人膈应呢!
宜敏早就摸透了康熙护短的性子,这会一看康熙的神情就知道这位肯定又护上了,其实两个儿子的性子都是一般高傲,承瑞甚至还要更加冷漠一些,只不过承瑞更善于隐忍和掩饰,加上所修炼的功法恢弘大气,属于中正平和的那种,形诸于外的气质就显得温和大气,在外人看来自然觉得大阿哥更加容易亲近,其实根本不被放在眼里。
宜敏自然不会特地去限制两个儿子的天性,何况这样的性子对两人来说没什么不好,尤其承瑞身为长子,将来若要继承那个位置,冷心冷清才是最佳的心性,而赛音察浑的心性资质本就适合霸气凌厉的功法,这些年功法进步神速,气势便不自觉地流露出来,只怕将来上了战场染了杀气,气势会更加骇人!不过人善被人欺,与其被人当做软弱可欺,宜敏宁可儿子去欺负别人!
“哼,想吃荔枝自己动手,劳动你额娘也不嫌臊得慌?没事就和你大哥自个玩去,少来打扰你额娘歇息!”虽然康熙打定主意不与赛音察浑一般计较了,但看着吃得不亦乐乎的次子,终究还是忍不住伸手抢过荔枝碗,这是敏儿为他剥的荔枝,不能继续便宜这个臭小子!
对于康熙偶尔的小心眼,宜敏已经彻底无语了,说了这么一通大道理,不就是怨念儿子们打扰他们独处的时间,顺便赛音察浑还抢了他几个荔枝么?至于这么小心眼地想把儿子打发走吗?虽然心中哭笑不得,但宜敏还是要照顾康熙的感受,干脆不再亲自动手剥荔枝,想来两边都没得吃就该消停了吧?
宜敏将手探入奴才端上来的金盆中泡了泡,洗去荔枝粘腻的汁液,然后执起一旁的帕子缓缓地拭去手上的水珠,一举一动仿若弹琴般轻巧优雅。
旁边康熙已经跟两个儿子聊得了起来,毕竟承瑞和赛音察浑从小和康熙亲近,对于康熙偶尔吃醋发发脾气已经习以为常了,很快就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说起晚上大宴和太后放灯的趣事,不一会儿父子三人已经说得热火朝天了。
宜敏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微笑,不去打扰他们父子的互动,想来康熙的子女之中只有承瑞和赛音察浑才能这样与他闲话家常吧?毕竟对其他阿哥格格来说,康熙先是皇帝,然后才是阿玛,甚至让康熙表现慈父一面的机会都没有,自然难以像正常人家的父子、父女一样相处,当然宜敏也不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宜敏若有所思地将目光投向远处的灯火,今晚能够与康熙独处这么长的时间已经是难得了,毕竟她如今有孕在身无法侍寝,今儿又是八月十五的特殊日子,若是谁能在今晚把康熙勾回寝宫留宿的话,对这个女人而言算得上一份独一无二的体面了,要知道初一、十五可是正宫皇后侍寝的日子,虽然这个规矩早在康熙十年就已经形同虚设了,但是终究代表着一份不同的意义,想来后宫的女人是不会想要错过的吧?
果然不多时就见一些灯火蜿蜒朝浮碧亭的方向而来,即使以宜敏的眼里也只能隐约看见领头的是宫妃打扮的女子,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看那灯火的来处和数量,想来往这来的妃嫔不止一个呢?
宜敏嘴角勾起美丽的弧度,浅浅的笑意背后掩藏着无人可见的嘲讽,心终于真正、彻底地平静下来,在后宫这个永不平息的战场,果然容不得任何心动和懈怠!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