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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重生之康熙荣妃

    第101章  一计足矣


    在梁九功快步通报了亭外惠嫔和僖嫔求见的消息后,亭内的人不由得看了过去,只见惠嫔纳喇氏带着三阿哥保清,僖嫔赫舍里氏带着四阿哥保成立在回廊之外,正对着浮碧亭翘首企望,那副做派让人一看就能感受到其中的迫切之情。


    康熙下意识地看向宜敏,见她面上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是浅浅的微笑,完全看不出她的心思,有心不想见那些来搅局的女人,可是那两个女人连保清和保成都带来了,就算是看在儿子的份上,他也要给她们几分脸面的,终究还是开了口准了她们过来。


    康熙话音刚落,坐在一旁的承瑞和赛音察浑就是脸色微变,偷偷观察自家额娘,见她脸上笑容不变地看向远处,只是熟悉自家额娘性子的两人都能感受到掩藏其中的不悦,不由得互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觉得那些女人实在是不识趣,莫非仗着额娘平日里给她们三分脸面,就敢蹬鼻子上脸了?特地挑这等时候非来打扰自己一家子的独处时光?


    “卑妾给皇上、皇贵妃娘娘请安!”惠嫔和僖嫔面带微笑地敛身行礼,又对着已经起身立在康熙和宜敏身后的承瑞和赛音察浑见礼,“见过大阿哥、二阿哥!”,对于康熙肯接见她们是心中窃喜的,至少说明了自己所出的孩子在康熙心里还有几分重量。


    承瑞和赛音察浑起身站到康熙和宜敏身后,对二嫔的见礼只是微微颌首算是回礼,作为皇贵妃所出之子,他们有资格受所有地位低于宜敏的宫妃行礼,也不需要对妃子以妃母相称,只需以位份相称,更何况是眼前的两个女人不过是嫔罢了,从康熙将嫔定位为卑妾的时候起,六嫔这个等级的地位就一落千丈了。


    “儿子给皇阿玛、皇额娘请安!”保清和保成紧随其后向康熙和宜敏请安,“见过两位兄长!”起身后又向承瑞他们拱手行礼,承瑞和赛音察浑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免礼,神态并没有平日里那样亲切。


    宜敏淡淡地点头,漫不经心地吐出一句:“怎么三阿哥和四阿哥也来了?不是说正在福海那儿放灯吗?怎么不见几个格格?”她可不觉得这两个女人特地带着儿子出现会有什么好事,何况哪里就这般凑巧赶在一块儿了?虽然不至于给她们脸色看,但是也绝不会让她们好过,一句话就让惠嫔和僖嫔紧张起来,暗暗揉搓着手中的帕子。


    保清这个老实孩子张了张嘴就要回话,惠嫔连忙抢先答道:“回皇贵妃的话,是卑妾和僖嫔妹妹游玩到福海正遇上三阿哥和四阿哥,听说两位阿哥有节礼要献给皇上,这才携了两位阿哥同行,刚刚远远地见着御驾,卑妾等这才斗胆求见,还请皇上恕罪。”她可不想莫名其妙被套上一个窥视帝踪的罪名,何况她虽是保清的生母,却不能在年节和请安之外的时间见儿子,这是祖宗规矩,不是她能够随便挑衅的。


    宜敏意味深长地睨了惠嫔和僖嫔一眼,看的两人有些心惊胆战之后才慢条斯理地哦了一声,却是轻轻放过了这个话题,反正康熙是个聪明人,点到为止就足以让他心领神会了,说得多了反倒显得刻意。


    康熙自然听出了弦外之音,眼里闪过不悦,淡淡地开口道:“中秋节礼不是刚刚已经献过了吗?”每逢节庆之礼都是事先献上礼单,然后挑出一些出色的当庭献礼,如今才说要献节礼,不是明摆着藏私吗?何况承瑞和赛音察浑刚才明明说了几个孩子在福海那里玩得高兴,怎么两个儿子和皇太后一走开,保成和保清就跟惠嫔和僖嫔走到一块儿去了?若说这不是故意的谁信啊?


    惠嫔攥紧衣袖下的帕子,仿若无事地笑道:“启禀皇上,之前献上的节礼自然是三阿哥的心意,只不过三阿哥用了好些天的时间,亲手做了两盏祈福灯,想借着送天灯上天为皇上和皇太后祈福,只是宫中规矩不得私自放天灯,卑妾这才厚颜前来打扰,想为三阿哥求个恩典,还望皇上看在三阿哥一片孝心的份上,准其燃放天灯!”


    宜敏垂下眼帘,心中轻哼一声,两盏天灯?这惠嫔话里话外都是三阿哥孝心可嘉,可是这孝心只对着皇上和皇太后,这样特地撇开自己,莫不是想说本宫不在三阿哥孝顺的范围之内?只是她似乎忘记了,好歹三阿哥要唤自己一声皇额娘,这些年自己对她们母子也算照顾有加,想必惠嫔是觉得儿子长大了,开始要为儿子谋算了?她倒要看看这惠嫔能有多少本事!


    “哦,没想到保清还有这份手艺,朕倒是不知道保清何时懂得做天灯?”康熙抬手将保清召到跟前,和声问道。


    “回皇阿玛的话,做天灯是保清在宫外的时候学的,灯罩是儿子亲自画图写字,然后一点点糊上去的!”保清站在康熙面前虽然仍旧有些拘谨,却竭力做出一副抬头挺胸的模样,让人看着就觉得他确实做了件了不得的事情。


    “难怪三弟这些日子下学总是匆匆忙忙的,原来是藏着这点子小心思呢?哈哈,难道还怕哥哥知道不成?”不等康熙说话,赛音察浑突然从康熙身后走出来,拍了拍保清的肩膀打趣道。


    “二哥……我……我只是想要给皇阿玛一个惊喜!不……不是故意瞒着大哥、二哥……”保清对这个气势极盛的二哥还是极为敬畏的,被赛音察浑这么一插话,立刻紧张得有些结巴起来,再不复之前的自然流利,看得一旁的惠嫔气急,恨不能将赛音察浑丢进一旁的水池里去。


    “哈哈,保清倒是有心了,既然如此,把灯拿来给朕瞧瞧吧!”康熙见了只是一笑,让人看不清他的心思,不过心里倒是少了刚刚那份惊喜了,之前听着保清懂得亲自做节礼讨自己欢心了,还以为他终于长进了,结果没两句话就原形毕露了,一个皇子阿哥放着学业不做,偏偏去捣鼓这些奇技淫巧的东西,不免有些不务正业了。


    康熙对着自己的儿女都是有着几分慈爱的,虽然不及承瑞和赛音察浑,但是心里还是有所期待和喜爱的,只是保清从六岁回宫起,面对他总是一幅拘谨畏缩的模样,即使他有满腔的父爱也很难提起来,虽然觉得堂堂皇子阿哥这幅模样实在不够气度,但是念着他从小养在奴才家里,也算是情有可原,对他不免宽容几分。


    只是如今看来太过放纵倒是可能毁了这个儿子,康熙无疑是个极为追求完美的帝王,对自己如此,对儿子更是如此,虽然知道以保清的年纪恐怕还想不出这等讨喜的主意,今儿的事情大概是惠嫔的手笔,但是心中对保清的喜爱终究淡了几分。


    惠嫔正巴不得如此,闻言连忙回头叫宫人将远处的东西带过来,远远地就见两个宫女各捧着一个托盘过来了,众人定睛一看,托盘上分别是一盏极为精致小巧的天灯,外形只有孩童双手环抱的小大,上下用各色彩笔画着花草,中间提着满人传统的祈福歌,上面的字体虽然颇为端正,却明显稚气未脱,看得出是保清的手笔。


    从两盏灯上看得出保清是用了心的,康熙终究眼神一缓,破天荒地伸手抚了保清的脑门一下:“这字虽然还有待改进,不过以你的年纪来说也算是不错了,今儿朕就准你在宫里放灯了,不过以后当以学业为重,不可再分心旁骛,知道了吗?”说着康熙意有所指地瞟了惠嫔一眼,让惠嫔笑脸一僵,有些讪讪地低头不语。


    保清第一次这样亲近康熙,顿时涨红了双颊,看着笑得和蔼的康熙眼中满是孺慕,心中想着皇阿玛还是第一次这样和颜悦色地跟他说话,还摸了他的头,顿时觉得听额娘的话果然是对的,自己以后一定要继续努力,好在皇阿玛面前多多露脸,这样他就不用羡慕大哥、二哥与皇阿玛的亲近了。


    宜敏看了赛音察浑一眼,举起帕子掩饰唇边的笑意,这孩子倒是鬼灵精,一番动作不但让保清在康熙眼里失了分,更是让惠嫔做了无用功,只怕还引起了康熙的不满,以后这对母子相见的机会只怕比如今更少了,这回可别想她会像之前那么好说话!


    “皇阿玛~皇阿玛!还有保成的呢!”被僖嫔牵着手站在一旁的四阿哥保成眼见保清得了夸奖,顿时就忍不住了,立刻叫嚷了起来,挣脱了僖嫔的手,颠颠地挤到康熙跟前,小手从怀里掏出一张墨渍淋漓的宣纸,献宝似地举了起来。


    康熙对这个不过三岁的儿子能送上什么颇为好奇,伸手接过来展开,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喷笑出来,宜敏见康熙的模样,不由得好奇地侧身看了过来,康熙干脆将宣纸递了过去,宜敏一看也笑了,这哪里是字啊?东一撇西一捺的,有些地方还糊成一团,根本看不出写的是什么东西嘛!


    “皇阿玛,保成写得好不好?保成写了好多好多张,捡了好久才挑出这张最漂亮的,皇阿玛喜欢吗?”保成仰着小脸看着康熙,眼里闪亮亮的满是期待,似乎等着康熙的表扬一般……


    康熙忍俊不禁地看了保成一眼,又看了看手里的鬼画符,倒也不好打击这孩子,毕竟保成不过三岁大,能握住笔写字已经算是不易了,不能奢求他还能写出一笔好字吧?


    “保成啊!你告诉皇阿玛这纸上写了什么?”康熙还真看不出这纸上的内容,只好不耻下问。


    “皇阿玛!”保成很是流利地喊了一句,倒是让众人摸不着头脑。


    “启禀皇上,四阿哥是说这上面写的就是皇阿玛三个字……”僖嫔见众人没反应过来,连忙上前解释道。


    康熙闻言不由得失笑,拿过宜敏手中的宣纸,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怎么看都不觉得那横贯东西的一团东西是皇阿玛三个字,反倒觉得童趣十足。


    宜敏轻笑一声,看着保成称赞道:“四阿哥倒是个聪明的,这般年纪就开始习字了,可见僖嫔教养得好。”僖嫔不同于惠嫔,保成是康熙金口玉言由僖嫔自己养着的,虽然按照规矩住在阿哥所,但是平日里僖嫔可以随时让奶嬷嬷将孩子接回自己宫中,母子感情比起惠嫔强了不是一星半点,她就不信摔一个捧一个,这两个女人还能一条心?


    僖嫔闻言敛身一礼,谦逊道;“卑妾这点子本事哪里及得上皇贵妃娘娘,宫里谁不知道大阿哥、二阿哥都是文武双全的,四阿哥这点子涂鸦之作不过是博皇上一乐罢了,不敢当皇贵妃的夸奖。”僖嫔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四两拨千斤地将承瑞和赛音察浑顶到了前头,果然惠嫔眼底刚刚出现的尖锐之色慢慢隐去,又恢复了之前波澜不惊的模样。


    “僖嫔妹妹说的是,谁不知道皇贵妃娘娘教子有方,两位阿哥孝顺有加,刚刚大宴上所献的节礼就看得卑妾等眼花缭乱,旁人哪里能及得上呢?”


    惠嫔也是不甘自己儿子被压制住,不着痕迹地拿节礼说事,摆明了是说承瑞和赛音察浑的节礼不过是看着贵重罢了,论心意却及不上她儿子亲手做的,这是明晃晃的挤兑了,两个年纪小的弟弟都知道亲自准备礼物,若是承瑞和赛音察浑拿不出像样的东西来,只怕就要在诚意上被两个弟弟给比下去了。


    宜敏眼中冷光乍现,这惠嫔倒是胆子肥了,居然敢这样明目张胆地拿承瑞和赛音察浑说事,是谁给了她这份底气?只不过就凭这点子小事就想难住本宫的儿子?


    宜敏看了承瑞一眼,然后偏头盯着惠嫔气定神闲地道:“惠嫔此言过了,若说教子有方,皇上当居首功,阿哥们的教养素来是由皇上费心,本宫不过是打点衣食住行罢了,费不了多少心思,这不三阿哥回宫没多久就这般知礼懂事,可见是皇上教得好。”


    说着宜敏那略带崇拜的目光落在康熙脸上,康熙不由得心中得意,朕教出来的儿子自然是最出色的,当然若有个同样出色的额娘就更好了,要是一个个都像惠嫔这样短视的,还不把朕的儿子给教坏了?看看她都教了保清些什么东西?难道她的脑子只会用来争宠吗?


    承瑞收到了宜敏的眼色,也适时开口道:“惠嫔娘娘谬赞,倒是让我兄弟二人羞愧了,吾等一切皆来自皇阿玛所赐,再贵重也不敢当一声赞誉,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等尚且年幼,对皇阿玛实在无以为报,唯有勤修文章,奋勇武道,方不负皇阿玛的一番苦心,想来这才是最大的孝道吧?”


    说着承瑞来到康熙跟前,屈膝仰首,带着十足孺慕开口道:“皇阿玛,儿子和二弟虽然从不曾亲手为您做过一份贺礼,是因为儿子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不是皇阿玛所赐,何况儿子不想拿那等俗物敷衍皇阿玛……”


    赛音察浑这时也来到承瑞身边跪倒,掷地有声地道:“儿子和大哥早就约定好了,等我们长大了,定要亲自为皇阿玛狩最好的猎物,驯最烈的宝马,为皇阿玛分忧解劳、为大清开疆扩土,儿子们会凭着自己的本事为皇阿玛献上最好的贺礼!”


    “好、好!这才是朕的好儿子!朕等着你们……”康熙听了这等掏心掏肺的话,心中激动欣慰到了无以言表的地步,连忙扶起单膝跪在眼前的两个儿子,那双执掌江山的手竟然微微颤抖着,只觉得没白疼这两个儿子,这等气魄!这等孝心!天下谁人能及?


    宜敏笑看康熙偏过头掩饰起的那微微泛红的眼眶,再看看那边脸色一瞬间变得狰狞的两个女人,忍不住低头掩饰自己几乎喷薄而出的笑意,这世上任何东西都可以攀比,唯独真心是无法用外物来衡量的,康熙是天下之主,他什么都不缺,只缺真心!他什么都不稀罕,只稀罕亲情!任你千谋万算,本宫一计足矣!


    第102章  好戏连台


    正当康熙沉浸于父慈子孝的感动之中,梁九功再一次小跑了进来,僵着一张脸低声通报佟妃和温嫔求见,小心翼翼地偷瞄了端坐一旁的宜敏一眼,梁九功心中不停地叫苦,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宫里谁不知道往年这等节日素来都是皇贵妃伴驾?以前这些大小主子可都是极有眼力见的,对着皇贵妃更是小意奉承,生怕得罪了皇贵妃,如今怎么一个个跟没长眼睛似的往前凑呢?梁九功心里明镜似的,这些个女人就算在蹦跶那也是白搭,别看皇贵妃平日里和和气气,那可不是位忍气吞声的主,他肯定这些主位娘娘迟早要倒霉!


    梁九功话还没说完呢,立刻就感觉到了一道凌厉的目光刺在背上,不由得冷汗涔涔,哎呦喂,咱的二阿哥,小祖宗诶!这时可不能怪咱家啊,咱家实在是身不由己啊,谁让今儿来的都是正儿八经的六宫主位,咱家在皇上跟前再怎么得脸也不过是个奴才罢了,还能拦着不让见不成?您老人家可千万别迁怒咱家这个小人物啊!梁九功心里顿时给这几个不识相的女人狠狠记上一笔,咱家要是让二阿哥收拾了,你们也别想得了好去!


    佟妃和温嫔的到来不仅承瑞和赛音察浑不高兴,就连康熙都忍不住皱眉了,还真没完没了了都?康熙抬眼看了不远处驻足的几个宫装女子,再扫过一副规矩模样却一直赖在亭子里不走的惠嫔和僖嫔,强忍住心中不耐准了她们见驾,既然惠嫔和僖嫔在场,康熙也不好将佟妃和温嫔拒之门外,毕竟佟家和钮钴禄氏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一碗水端平才是后宫的平衡之道。


    佟妃一马当前袅袅婷婷地走近,温嫔紧随其后,身后亦步亦趋的是德贵人乌雅氏和通贵人那拉氏,一通互相见礼之后,浮碧亭上的人顿时脸色各异,惠嫔和僖嫔脸色明显不好看,佟妃和温嫔也就罢了,反正两个人位份虽高却没有子女,底气不足,不过是面子上风光罢了。


    可是跟着后面的乌雅氏和那拉氏就让人膈应了,这两个女人一个包衣奴才出身,颇得圣宠不说还好运地得了个阿哥,另一个虽然姓叶赫那拉,但是同惠嫔也算得上同族,三年之内连育二子,风头之盛无人能及,若非惠嫔入宫早,又有三阿哥傍身,先占了嫔位,只怕早就被通贵人踩到脚底下去了,佟妃和温嫔特地带着这两个过来存的是什么心思还用猜吗?见了这两位惠嫔哪里能有好脸色。至于僖嫔就好说了,佟妃和她是死仇,见了能有好脸色就怪了!


    宜敏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冷笑连连,看看这出戏唱的多精彩?一个个约好了似的你方唱罢我登场,若不是知道这几个女人之间的龌龊,只怕她都要怀疑这宫里已经连成一气来对付她了,看来这回她曝出有孕的消息让不少人乱了方寸啊!不然今晚岂有这般热闹?一个个这就迫不及待了?她该赞她们自视太高呢,还是该鄙视她们沉不住气呢?


    康熙等着这些女人行过礼,立刻不耐烦地直接道:“你们几个又有什么事情?莫不是也要来献节礼?”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让佟妃和温嫔愣了一下,竟是不知道该如何接口,视线扫过立在一旁的三阿哥和四阿哥,心中有些恍然地看了惠嫔和僖嫔一眼,原来是来给儿子铺路的啊!难怪动作这般快,还抢在她们前头去了。


    温嫔一副惊讶的模样掩口道:“皇上此话怎讲?节礼不是在大宴上献过了吗?卑妾只是走得累了想到浮碧亭上小歇片刻罢了,不成想圣驾在此,这才前来请安罢了!”见了圣驾可不能扭头就走,不然就是不敬之罪,温嫔这个借口找得合情合理,她可不敢让佟妃这个炮仗先开口,万一她一上来就跟平日一样酸言醋语地惹得皇贵妃不快,只怕今晚的目的没等开口就先泡汤了。


    见温嫔位份比她低,竟然抢在她前面开口,佟妃心中那是一百个不痛快的,只是想到此行的目的,还是强行按捺下心中的酸涩,不情不愿地附和道:“正是如此,臣妾游逛到附近,见着这边灯火通明,这才过来瞧瞧热闹。”说到末了终究忍不住加了一句,“只是没想到两位妹妹的消息倒是更灵通些,竟然已经带着阿哥伴驾了呢!”


    惠嫔和僖嫔顿时恨得牙痒痒,佟妃这是打算将窥视帝踪的名头硬套在她们头上了?僖嫔本就对佟妃恨之入骨,如今更是不客气地顶了回去:“佟妃姐姐客气了,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福海那边风大,本宫不放心四阿哥,这才寻了过来,远不如佟妃姐姐的手脚利索,竟能赏灯赏到这等偏远的地方来呢!”浮碧亭在御花园的东北角,离赏灯的地方远着呢,反倒是福海离浮碧亭距离虽不近,却也算不上远,巧遇的可信度还高点。


    佟妃顿时气了个倒仰,僖嫔今天吃了爆竹了不成,说话比起平日里还要尖刻几分,一席话就差指着鼻子说佟妃是故意找过来的了,一旁的温嫔也脸色难看起来,毕竟刚刚她也是用同样的理由来搪塞的,僖嫔一棍子把她也一并打翻下水,她脸色能好看才怪了,只是她的资历比起在场的所有人都要浅薄,只能忍气吞声,目光一扫看到两盏天灯,很是知机地立马转移话题道:“好精致的天灯啊!莫非今晚还有放天灯的节目不成?”


    三阿哥保清闻言立刻挺起胸脯:“没错,这灯是保清做的,皇阿玛已经恩准保清放灯了。”这孩子是个老实的,对于康熙给的恩典那是高兴得不得了,恨不能见人就说,这会温嫔提起当然不会放过炫耀的机会,就连本来脸色不好的惠嫔也放缓了眉眼,看着儿子的眼神那叫一个骄傲和慈爱。


    端坐一旁的宜敏差点没笑出来,看来惠嫔的野心是大了,但是本事却没有长进多少,她倒是很想感谢惠嫔自动自发地带着三阿哥跳出来当靶子了,皇上的恩典不是那么容易消受的,尤其是别的阿哥格格都没得放的情况下,这样的特立独行简直就是明晃晃的光源体,刺痛所有人的眼嘛!


    果不其然众人看三阿哥的眼神顿时就不同了,不但佟妃的脸色变了,就连僖嫔也是眼神微闪,德贵人和通贵人更是眼中冷光直冒,不着痕迹地审视起这个平日里不起眼的三阿哥,没想到除了大阿哥和二阿哥之外,这个三阿哥竟然也能得到皇上的另眼相待?平日里倒是小看了惠嫔母子了!要是再让三阿哥得了皇上的青眼,将来她的儿子还有出头之日吗?


    “皇阿玛,保清现在就去放灯行不?皇阿玛能和保清一起去吗?”保清仰起头看着康熙,眼中的渴望清晰可见,小手紧紧捏着衣摆,显然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才向康熙提出这个要求的,这是他第一次敢当着康熙的面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因为额娘说了皇阿玛喜欢有勇气的孩子。


    康熙低头看着一脸期盼的儿子,正沉吟着是不是要答应,一旁的佟妃倒是急了,要是皇上被这个小崽子拉了去,今晚岂不是让惠嫔捡了便宜,连忙开口道:“三阿哥若要放灯还是到福海边上吧,那里视野空旷,天灯升天之后也不会被高大的树木挡住视线,岂不是好?”说着看康熙还是犹豫不定,顿时咬牙继续道,“何况此处林木茂盛,万一天灯被枝桠卡住,引起火烛之灾可如何是好?”


    这下不但惠嫔咬牙切齿,就连本来有些战战兢兢的保清也对佟妃怒目而视了,什么叫被卡住?什么叫引起火烛之灾?放天灯是为了祈福,只有升的越高祈福的效果越好,让她这么一说倒是成了招灾引祸的源头了?


    温嫔和僖嫔完全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乐得在一旁看热闹,德贵人和通贵人更是幸灾乐祸,巴不得真的引起一场火烛之灾让三阿哥彻底失宠才好呢!


    这时宜敏慢悠悠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佟妃此言过了,好好一个中秋佳节,自然是万事大吉的,岂能口出如此不详之语?何况三阿哥一片孺慕孝顺之心,想来定能感动月神,心想事成的!”不屑的眼神瞟过佟妃,宜敏轻描淡写地接着道,“再说了。宫中的奴才们又不是摆设,两盏小灯罢了,让奴才跟着便是了,哪里有那般严重了?”真要这么危险,民间哪里还有人敢放天灯啊?找理由也不找点实在的,佟妃这是病急乱投医了不成?


    “皇贵妃说的是,佟妃以后说话要三思。”康熙本来听了佟妃的话还真有些犹豫,毕竟天灯随风而动,万一真的落在那个树木或者殿宇之上,引起祝融之火可不是说笑的,到时候指不定民间又要无风起浪了引申到天谴上头去了。只是他金口玉言答应了三阿哥,总不好食言而肥吧?后来宜敏一番条有理的处置,让康熙顿时醒悟,是啊!不过是两盏灯罢了,派些让奴才跟着,便是真出了问题及时回收便是了,自然出不了岔子,不由得感叹果然还是敏儿处事周密。


    佟妃被宜敏的一通教训噎的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再被康熙告诫一番更是气得连肝都疼起来的,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尴尬地涨红了脸愣在原地,心中直把宜敏恨的咬牙切齿,偏偏只能蹲身请罪,一副受教的模样,看的一旁的几个女人心里暗乐,尤其是惠嫔更是解气不已,三阿哥则一脸崇拜地看着宜敏,觉得皇额娘实在是太给力,轻描淡写地就把难题解决了,刚刚他还以为自己辛苦做的天灯要泡汤了呢!


    这时温嫔突然出人意料地开口为佟妃解围道:“想来佟妃姐姐是因为担心这才口不择言,并非有心如此,卑妾刚刚途径福海,只觉得凉风习习,水浪送爽,格格们也在福海边游玩,皇上何不带上几位阿哥和卑妾等人前往福海,一来三阿哥可以同兄弟姐妹们同乐,二来皇上亦可泛舟湖上品茗赏月,岂不是两全其美?”


    康熙闻言眼神微动,确是有些心动了,转头去看宜敏,却见宜敏神色淡淡、眼睑微阖,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见康熙看过来,强打起精神浅笑道:“温嫔的提议甚好,皇上何不依从?只是妾身实在是困乏了,也难耐舟船之摇荡,还请皇上恩准臣妾先行回钟粹宫歇息……”她可是有身子的人,到了湖上就算她识水性只怕也难保万全,非常时期一切以肚子里的孩子为重,这等摆明了就有风险的地方她是不会去的!


    康熙闻言顾不得在场的众女,连忙上前握住宜敏的手关切道:“皇贵妃身体不适?是朕大意了,你可是双身子的人了,经不得劳累,依朕看还是先送你回钟粹宫,再招太医来看看才是正经……”康熙心中有些怪责,明明知道宜敏有了身子体力不好,刚刚还让她走了那么远的路,何况敏儿就是因为累了才到浮碧亭歇息,没成想来事的人一波接一波,哪里有机会放松呢?难怪敏儿从刚刚起脸色就不太好,肯定是累着了!


    康熙是越想越觉得不安心,拉着宜敏就要起身,打算亲自送她回钟粹宫,那副紧张的架势看得亭中的妃嫔们眼中几欲喷出火来,死命蹂躏手中的绢帕,心中恨恨地想着难道今晚就这样泡汤了?皇贵妃倒是好手段,仗着肚子里有块肉就金贵了,随口一句困乏看把皇上给急的?又不是只有皇贵妃怀过,皇贵妃是他手心里的宝,难道她们就是路边的野草?


    宜敏拍了拍康熙的手,环顾了一下四周脸色变幻不定的女人们后才对康熙安抚一笑:“请皇上安心,妾身无碍的,只不过是今儿事多,这才有些精力不济罢了,待会回宫歇歇便好了,皇上还是带着大家去福海吧!难得一个中秋节,别让孩子们扫兴了才是。”只说孩子还能表现她的慈母之心,至于那些女人她是绝口不提的,毕竟她可不需要大度到将康熙拱手让人的地步,那不叫贤惠那叫傻好不好?


    见康熙一副岿然不动的神情,宜敏眼角一扫承瑞和赛音察浑,凭着母子间默契,两个儿子立刻上前站在宜敏两边,对着康熙异口同声道:“皇阿玛放心,儿子亲自送额娘回宫。”反正他们也不想留在这里看那些碍眼的女人,至于两个小的,一个晚上而已,难道还能翻起什么大浪不成?


    康熙看了看两个已经到他肩膀一般高的儿子,又看看宜敏坚持的眼神,这才妥协道:“好吧,那就让承瑞他们送你回宫。”转而又郑重交代,“你们要好生护着你们额娘,让那些奴才路上走得稳当些,不许颠着你们额娘,还有!到了钟粹宫记得传太医过去看看,反正费不了多少事儿……”


    宜敏哭笑不得地听康熙啰啰嗦嗦地交代了一堆,承瑞和赛音察浑竟然也郑重其事地不停点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出远门呢,不过是御花园到钟粹宫的距离罢了,哪天不来回走个几趟呢!


    好不容易等康熙说完了,宜敏赶紧扶着承瑞的手站起身,见康熙准备送她立刻阻止了:“皇上且留步吧!妾身有承瑞和赛音察浑陪着,没事呢!”没见那些女人脸色都快赶上夜叉了吗?再来个十八相送只怕今晚光是醋就足够填满福海了。


    康熙闻言只能止住脚步,总觉得有些不放心,但是如今两个小儿子和大小妃嫔都在场,他还真不能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走了,不然就是给宜敏树敌了,他当然清楚自从宜敏有孕的消息传出之后,在宫里肯定会更加遭人嫉,他若是再表现得太过的话,对宜敏而言恐怕是祸不是福,无法之下只能立在亭子里目送着宜敏和两个儿子的身影远去。


    “恭送皇额娘——!”三阿哥和四阿哥规规矩矩地行礼,他们对皇贵妃特地留下皇阿玛陪他们放灯的举动还是很感激的,毕竟从小他们接近皇阿玛的次数简直少得可怜,更不用说陪着他们玩了,今儿算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了。


    “恭送皇贵妃娘娘——!”这回所有的女人倒是诚心诚意地恭送了一回,心中止不住地兴奋,暗自嘀咕皇贵妃总算是要走了,有她杵在这里,皇上眼中哪里看得见她们啊?难得皇贵妃知情识趣了一回,看来今晚把皇上勾回自己寝宫的目的还是很有希望达成的嘛!


    宜敏扶着承瑞走到自己的步辇前,正要上轿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股满是恶意的视线落在背上,顿时一阵心悸,不由得回头望去,却只看到曲折的回廊以及亭内的康熙等人,那股视线早已消失无踪。


    宜敏心中狐疑却没有表现出来,对着依旧望着这边的康熙笑着挥了挥手,转身之际心念一动,身子突然微微晃了晃,一直扶着她的承瑞立刻察觉到了,连忙搀住宜敏胳膊急声道:“额娘!您怎么了?没事吧?”原本落后一步闲庭信步跟着的赛音察浑立刻快步扶住宜敏另一只胳膊,脸上也露出了担忧之色。


    宜敏轻轻摆了摆手,停了好一会才在两个儿子的搀扶下坐上了步辇,一手扶着额头低声道:“只是突然有些胸闷头晕罢了,没什么大碍,一会让抬轿的奴才走得慢些、稳些便是了,不要声张,别惊动了你们皇阿玛……”


    承瑞和赛音察浑互视一眼,本以为额娘是不想跟那些女人一块儿这才借口身体不适,没成想竟然是真的不舒服,心中的担忧顿时盖过了其他,两人也不乘坐自己的步辇了,一左一右地走在宜敏的步辇两边护着宜敏,毕竟夏天的步辇多是用藤椅,除了扶手外没有四壁的那种,他们可不放心,不断地训斥着抬轿的奴才不许颠簸,不许太快等等。


    宜敏支起手肘靠在扶手上,感觉到背后那道一直没离开的担忧目光,唇边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虽然不知道刚刚那道恶意的目光是谁?也不清楚突然的心悸所为何来?但是她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尤其是修炼养生功法之后,这份灵觉让她避过了很多次危机,所以她能肯定有人在算计她,而且就在亭子里的那些女人之中!


    既然她们千方百计想要把康熙留下,那就是说算计她的人不希望康熙和她一路同行,既然如此她当然不能如她所愿,刚刚那番作态虽然轻微,但是一直盯着她的康熙肯定能察觉,接下来就看她在康熙心目中的分量了,相信今晚的归途肯定会很热闹很精彩吧?


    第103章  异变突生


    御花园往东宫的路上,一行仪仗在两排提着宫灯的宫女引导下,宛若一条火龙在黑夜中蜿蜒前行,队伍正中间那顶明黄的华盖分明显示了这行队伍主人的身份,正是好不容易从御花园脱身的康熙,虽然几个女人极力想办法挽留,但依然阻挡不了越发焦躁和不耐的康熙,最终只能红着眼睛哀怨地看着康熙的御驾匆匆远去。


    “快!快!诶诶,把轿子抬稳了,别颠着皇上!”梁九宫一边小跑跟在御驾旁,嘴里不停地催促了抬御辇的宫人,一边翘首眺望远处,突然梁九宫眼睛一亮,看到了远处那缓缓移动的一行仪仗队伍,忙道,“皇上,皇贵主子就在前头了,可要奴才过去禀告一声?”早已气喘如牛的梁九宫狠狠地松了口气,哎哟咱滴娘诶!可算是赶上了!幸好皇贵妃娘娘的轿辇走的慢啊,不然岂不是要一路追到钟粹宫去了?


    康熙不等提醒就已经看到了,疑惑于前面队伍行进的缓慢,沉吟了一会才点头道:“既如此你就过去看看,记得不要惊动了皇贵妃,让那些奴才们不必迎驾了。”虽然刚刚隔得远,但是他相信自己的眼力,宜敏上轿之前有些不对劲,事后他怎么想都觉得不放心,眼皮更是直跳,最后还是没忍住赶了上来,他担心要是不提前交代一声,到时候迎驾又给宜敏惹来一番折腾,岂不是违了他的初衷?


    “嗻——”梁九宫麻利地应了一声,撒开脚丫子飞快地往前奔去,通过今儿晚上演的这一出,梁九宫算是看出来了,皇上那是一刻也离不开皇贵主子的,没见从皇贵妃和两位阿哥走后皇上那叫一个坐立不安,但凡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那份心神不宁,任那些主位娘娘使尽浑身解数也没能吸引到皇上的注意力,反而引得皇上不耐烦,最后干脆扔下所有人追着皇贵妃走了!


    嘿!梁九宫心里暗乐不已地回想起刚刚的场景,那些娘娘和小主的脸色那叫一个精彩啊!这些女人平日里架子端得比谁都高,几个生过孩子的贵人也总是摆出高人一等的嘴脸,结果在大庭广众之下硬生生被皇上打了脸,她们那副青白交错的脸色当真是惨不忍睹啊!梁九宫只觉得这辈子能见识一次这样的场面,真真是死而无憾了啊!


    梁九宫乐颠颠地追上宜敏的仪驾,待队伍末端的人认出气喘吁吁的梁九宫后,立马围上来几个小太监搀扶着他,顺便惊讶道:“梁总管,怎地是您老人家亲自来啦?可是皇上有何谕旨?”作为钟粹宫的奴才,没人不认识这位皇上的贴身公公的,自从康熙十六年乾清宫总管魏珠吃了挂落被贬之后,梁九宫接替了总管之职,成了后宫最炙手可热的红人,各宫各院的主子谁不对他和颜悦色,底下的奴才更是挖空心思地讨好奉承,即使钟粹宫的奴才也不例外。


    “这也是你们这群小猴子该问的?赶紧一边去,别耽误公公我办正事。”说着梁九宫甩开几人的搀扶,继续吭哧吭哧地追赶队伍,直到走在队伍中部的赛音察浑察觉到异样停了下来,不一会就和梁九宫迎面遇上了,顿时剑眉一挑微讶道:“梁公公?”显然对于康熙的贴身总管会出现在这里感到奇怪。


    “皇阿玛来了?”惊讶只是一闪而逝,赛音察浑往后方微一张望顿时了然,过人的目力让他清楚地看到了那顶明黄色的华盖,果然皇阿玛还是重视额娘的,他就说嘛!那群搔首弄姿的女人哪里比得上额娘一根头发丝重要?不过刚刚额娘特地让人不要惊动了皇阿玛,皇阿玛怎么这么快就追过来了?


    “回二阿哥,皇上放心不下皇贵主子,特地让派奴才来问问情况,顺便传旨稍后可以不必迎驾,以免惊动皇贵妃娘娘!”梁九宫一见是赛音察浑这位小祖宗,顿时提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斟酌了半天语气才道出来意,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好惹上这位小祖宗,到时候他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要说这宫里皇太后和大阿哥素来是出了名的温和好说话,能让梁九宫打心眼里发悚的除了皇上和皇贵妃,就只有眼前这位二阿哥了。


    赛音察浑听了康熙体贴的谕旨,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眉头却紧紧皱起,一副忧虑无比的模样道:“其实额娘刚刚上轿的时候就开始头晕目眩,轿辇走得稍快一些就立即开始犯恶心,最后只能慢慢挨着……”瞄了一眼梁九宫那副目瞪口呆的模样,赛音察浑又接着叹气道,“偏偏额娘不愿惊动皇阿玛,一直不肯让人召太医,后来好不容易倦得厉害睡着了!本不该说出来让皇阿玛忧心的,但额娘如今情况特殊,容不得任何疏忽,还望总管将额娘的情况据实回禀皇阿玛。”


    梁九宫顿时小鸡啄米似的猛点头,本以为皇贵妃只是看不惯那些主位娘娘的做派,这才借故离开,没成想皇贵妃的情况竟然如此严重,皇上对皇贵妃的肚子有期盼,没人比梁九功这个贴身服侍的人更清楚了,看来他要赶紧回报皇上,最好把情况说的严重些,好多召几个太医过来,不然皇贵妃万一真有了好歹,他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不等梁九宫点头哈腰地表忠心,赛音察浑眉梢一挑冷下声调:“不过……本阿哥话说在前头,梁总管可要记得叮嘱好那些奴才,待会赶上来的时候千万不可喧哗,万一吵醒了额娘……后果你是知道的!”


    迎驾什么的不过是给外人看到,从小到大皇阿玛私底下从来不拘泥于这些,在赛音察浑眼里额娘才是最重要的,就算康熙不交代他也肯定不会因此惊动宜敏的,


    梁九宫听了自然是满口答应,不等赛音察浑开口赶人,立刻飞快地往回跑开了,天知道他最是害怕这位二阿哥冷下脸的模样,胆子小一点的奴才都经不住那股子瞬间攀升的冷气。


    梁九功连打两个哆嗦,小跑着迎上康熙的御驾,连汗都来不及擦,就连忙把赛音察浑所说的话一字不漏地转述了一遍,康熙听得脸色变幻不定,又是心疼又是后怕,幸好他没有大意地忽略敏儿当时的异样,否则等他得空脱身之后,指不定敏儿的情况会多严重呢!


    “梁九宫!去!立刻命人去太医院,将所有当值的太医统统宣到钟粹宫候着,务必要在皇贵妃回去之前赶到!”


    康熙反应过来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太医院,念头一转又记起赛音察浑的要求,厉声对御驾队伍喝道,“都给朕听着,一会跟上了皇贵妃队伍,所有人都给朕把嘴巴闭紧,把脚步放轻,谁要是惊扰了皇贵妃,朕活剐了他!”


    似乎听出康熙话中的压抑的怒火,所有随行的奴才顿时噤若寒蝉,抬轿的八名太监更是将脚步放得轻了再轻,恨不能飞起来才好,宫女们则是恨不能把花盆底给脱下来,因着花盆底的响声宫女队伍挨了康熙最多的眼刀,胆战心惊的宫女们顿时走得更慢了,自然跟不上全速前进的御驾,渐渐地落到了队伍的后头。


    康熙对此视而不见,梁九功也没有催促她们,偷偷摆手让司仪女官睁只眼闭只眼,既然不能让宫女脱了花盆底,那就干脆放远一点,省的真的惊扰了皇贵妃,大家一起倒霉!


    康熙一行人幽灵一般地快速前进,不一会就追上了用媲美龟爬一般速度前进的皇贵妃仪驾,由于事先就有了交代,两支队伍悄无声息地并列而行,当真一丁点儿声响也没发出。


    等康熙和宜敏的步辇齐头并进的时候,康熙侧身去看,借着朦胧的月光依稀看见宜敏微微侧着身子,静静地靠躺在在几个大大的软垫中间,脸色异样的苍白,眉尖微微蹙起,双唇紧抿出一条倔强的弧度,眼睑微微颤动,睡得极不安稳。


    看得康熙心中一痛,借着又是一阵怒气,既心痛宜敏一贯的体贴周到,又怒自己因种种顾忌被人绊住,结果本来计划得好好的中秋夜草草收场不说,还让宜敏在身体不适的情况下独自回宫,敏儿心里指不定多难受呢!


    一切都是那些女人不好,若非她们硬是凑上来胡搅蛮缠,还拿着两个儿子作伐子,他何至于让宜敏受了委屈?康熙心里阴沉地想着要是敏儿和孩子有任何不好,他一定要让那些女人付出代价!


    其实惠嫔等人本就是抓住了康熙的爱子之心,又想着法不责众这才敢凑上来给宜敏找不自在,毕竟十五的正日子按理说没有宫妃出面的余地,结果因为康熙的一时心软让一群妃嫔将宜敏挤兑走,明显是伤了皇贵妃的颜面,在康熙自觉对不起宜敏的心虚之下,迁怒的毛病自然很是时候地冒了出来。


    康熙一路不错眼地盯着宜敏看,想与宜敏同乘一辇又怕惊醒她,只能隔着轿辇遥遥相望,承瑞和赛音察浑相视一笑,后退了几步将空间留给父母。


    两驾仪仗的缓慢前行了一段时间,梁九宫蹑手蹑脚地凑到康熙旁边,压低声音道:“启禀皇上,前头的拐弯处宫道较为狭窄,恐怕无法容两驾并行,您看……是否御驾先行?”前面左拐就是通往钟粹宫的宫道了,以皇帝和皇贵妃仪仗的庞大,在主道上还勉强能够并行,若是拐进宫道可就太过拥挤了。


    康熙对往钟粹宫的道路熟悉得很,不用看也知道梁九功说的没错,于是微一摆手算是默许了,毕竟御驾只能走在最前,这是规矩也是礼数。


    梁九宫得了康熙示下,立刻低声传旨,底下的人立即心领神会,很快御驾就加快了速度,走到了皇贵妃仪驾的前头,就在御驾那蜿蜒的长龙几乎完全拐过那道弯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寂静的宫道尽头突然传来一阵人仰马翻的响动,御驾队伍末端的那些宫女们,以及护卫皇贵妃仪驾的一行人顿时面面相觑,纷纷惊疑不定地停下了脚步,场面一时之间有些骚动。


    正在所有人不知所措的时候,承瑞及时沉声呵斥道:“慌什么!都给本阿哥好生呆着,不得议论喧哗,从现在起,没有本阿哥的命令,谁也不许轻举妄动!”承瑞心里也急,只是宜敏从小的教导让他很快镇定下来,当务之急是弄清楚御驾的情况。


    钟粹宫的奴才在承瑞的呵斥很快安静了下来,至于康熙队伍里的那些宫女,在赛音察浑的气势下早已噤若寒蝉,见场面已经控制住了,承瑞和赛音察浑对着尚嬷嬷等宜敏的心腹奴才使了个眼色,见她们会意地将宜敏的步辇围的水泄不通之后,这才放心地带着几个贴身侍卫飞身向康熙御驾的方向赶去。


    在这等情况不明的时候,私心里承瑞和赛音察浑是想在宜敏身边才安心的,只是康熙那边明显出事了,作为君臣父子,于情于理他们都必须第一时间赶到,否则事后必然成为他人攻歼的把柄,更甚者还会在康熙心中留下芥蒂。


    何况宜敏身边能人不少,随着年纪的增长,宜敏这些年陆续交给他们一些人手,其中不乏身手不凡的能人异士,所以承瑞和赛音察浑对于自己额娘身边的安全还是放心的。


    这边承瑞和赛音察浑一离开,宜敏平静的声音就从众人的包围中心传来:“谁来告诉本宫,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清冷的声音一点也不像是刚刚睡醒的样子,只不过六神无主的奴才们一听这声音就想找到了主心骨,一个个顿时振奋起来。


    尚嬷嬷等人一回头,就见宜敏已经睁开了眼睛,正施施然地起身,搭着雀儿的手从轿辇上走了下来,尚嬷嬷连忙上前急道:“哎哟,主子您可慢着点,前头是皇上的御驾,两位阿哥已经前去查看了,如今前面正乱着呢!主子您身子不适,还是在这里等消息吧,想必两位阿哥很快就能回来了。”


    尚嬷嬷伺候宜敏不是一天两天了,自然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当下三言两语间就将事情说了清楚明白,只是言辞间满是不赞同宜敏前往,毕竟在她心里主子如今身怀龙嗣,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值得自家主子冒险的!


    宜敏脸上露出急色,怒道:“什么?为何皇上的御驾会在前面?怎么没人唤醒本宫?”不管心里怎么想,至少她需要表现出对康熙到来的不知情,更要表现出足够的惊讶和重视,毕竟这些奴才里面可有不少是康熙的眼线呢!更何况她非常好奇前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原来只是怀疑而已,如今看来还真的有陷阱在等着她呢!她倒要看看敢设计她的人究竟有何等手段?


    第104章  既狠且毒


    “来人,随本宫去前面看看!”宜敏不顾尚嬷嬷的劝阻,扶着雀儿的手急匆匆地往宫道拐角处赶,很快康熙和两个儿子的身影就映入了宜敏的眼帘,而他们的那份狼狈让宜敏大吃一惊。


    “敏儿,千万别动!”


    “额娘,别过来!”


    宜敏的身影一出现在拐弯处,康熙父子三人立刻就发现了,几乎异口同声地大喝出声,语气中的焦灼紧张将宜敏迈出的脚步吓了回去,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宜敏她还是依言站在原地,紧紧盯着一大二小三个身影往自己这个方向蹒跚前行,承瑞和赛音察浑一人一边搀扶着康熙的胳膊,三人脚步明显不稳,几乎是一步一滑地走着,梁九宫一瘸一拐地紧跟其后,身后稀稀拉拉地跟着十来个御前侍卫。


    再往后看,只见整个御驾仪仗东倒西歪,大多数奴才不停挣扎着爬起来,没走两步又扑腾一下滑倒在地,**惊叫之声此起彼伏,整个场面无比的混乱。


    宜敏那过人的目力很快就察觉到地面那不正常的反光现象,近二十米的宫道上满是水渍,而这条宫道是通往钟粹宫的必经之路!究竟这片水渍从何而来,难道护卫御驾的奴才都是瞎子不成?竟然傻愣愣地一头钻了进去?不可能!肯定是有什么机关让宫道短时间内被水浸满!不,也许不是水,而是……油!


    想到这里宜敏心中止不住地愤怒与庆幸,愤怒于真的有人敢这样明目张胆地陷害自己,同时庆幸于自己的小心谨慎,若非连番设计让康熙的御驾当探路石,自己恐怕真会着了道,到时候不说滑上一跤,就是动作大一点也难保不会伤到肚子里的孩子!


    宜敏心中沉冷,面上却满是焦急担忧地盯着康熙的动作,心里正不停思量着幕后之人是否还有什么后手?毕竟能够在钟粹宫门前对如此长的宫道动手脚,幕后之人必然筹谋已久,而不是在听到她有孕的消息之后才匆忙布置!毕竟若是有人半天之内就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弄得出如此大的手笔,那她这些年的皇贵妃岂不是白做了?


    当康熙等人好不容易艰难地走出数丈之后,才算是脱离了脚底打滑的局面,宜敏猛地挣开雀儿搀扶的手,不管不顾地扑向康熙:“皇上!您……您怎么样?没事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微红的眼眶,语无伦次的询问,言行举止之间无不表现出对康熙的担忧和不安。


    “敏儿!慢点!小心脚下!!”康熙见状也顾不上自己身上的狼狈,连忙伸手接住猛扑过来的宜敏,然后哭笑不得地让宜敏上下其手地检查了一遍又一遍。


    康熙感动于宜敏担忧的同时,又怕她太过激动动了胎气,只能口中不停安抚着:“敏儿放心!朕没事,一点事都没有!”康熙说的是大实话,虽然刚刚落地的时候猛不丁滑了一跤,但是有梁九功奋不顾身地以身作垫,总算免去了康熙一次龙臀落地的尴尬局面,然后随着承瑞和赛音察浑的到来,有两个下盘功夫极佳的儿子护航,康熙自然有惊无险地脱离了那块区域。


    宜敏在康熙身上摸了一遍之后,发现除了衣摆和袖口处有些濡湿之外,确实没发现其他问题,这才舒了口气,毕竟她也不希望康熙真的有什么损伤,不然康熙事后想起是代她受过,难保心中不会起什么疙瘩!如今这样小小的失态却是正好,事情既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也能最大限度地引起康熙的怒火!


    等宜敏表现完对康熙的紧张之后,这才转头开始打量两个儿子,承瑞和赛音察浑很是自觉地将自己凑到宜敏面前。赛音察浑笑嘻嘻地道:“额娘放心,大哥和儿子好着呢!一点问题都没有!”


    承瑞也笑着轻轻点头,算是附和弟弟的话,目光轻轻落到宜敏肚子上,眼中闪过如释重负的光,虽然这么想有些对皇阿玛不孝,但是他还是庆幸刚刚走入陷阱的不是额娘,否则他简直不敢想象会是什么后果。


    宜敏对两个儿子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儿子不会有事,不说他们的功力已然不俗,就是他们身边带着的那些侍卫也不是吃素的,何况康熙身边的暗卫可谓无处不在,真有危险肯定会出手的!


    宜敏拿起帕子为康熙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蹙眉道:“皇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妾身这会还迷糊着呢!刚刚打盹醒来就听说您的御驾出事了,简直生生将妾身吓出一身冷汗,皇上不是还在浮碧亭吗?怎么就到了妾身前头去了?”她就是要提醒康熙他为何会留在浮碧亭?就是要让康熙起疑心!否则岂不是太对不起那些女人的一番‘深情厚意’了?


    “朕不放心你!”康熙抚了抚宜敏的额发,被宜敏擦汗的动作一提醒,康熙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早已满是冷汗,想起刚刚险些摔个大马趴,顿时黑着脸冷哼道:“幸好朕赶上来了,明明沿途不见人影,偏偏等走到一半才发现宫道上已经浸满了油,简直岂有此理!”


    康熙心中也满是疑问,在前方开道的都是些身手极佳的御前侍卫,以他们的目力和警觉,不可能没察觉到地面的异状,除非这些油水是在前队走过之后才开始出现的,只是若有人暗中弄鬼,在这样一条道通到底的宫道上,绝对瞒不过众人的眼睛,摸不清对方的手段让康熙心中越加的忌惮和不安,但是这不影响康熙心中杀意,竟然能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踏入陷阱,这样的人决不能留!”


    康熙不是个好糊弄的皇帝,已经回过神来的他很快就想到其中的种种不妥之处,而且也察觉到这场设计恐怕是针对宜敏的,否则宫里这么多条宫道,怎么偏偏就在钟粹宫的必经之路上设陷阱?


    他越想越觉得今晚的事情蹊跷,每年的中秋他都是和宜敏一同回钟粹宫,偏偏他被人拖住的今晚,宜敏就差点出事了?若非他心神不宁赶了上来,就刚刚那种混乱的局面,身怀有孕的宜敏怎么可能幸免?越想就越觉得这其中的阴谋不简单,越想就越觉得那些女人的作为太可疑!


    “什么?油!那……那里宫灯!火……”就在康熙疑心病大起的时候,宜敏突然一声惊呼,那突然拔高的语调让众人陡然一惊。


    宜敏那带着点语无伦次的惊叫让康熙怔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宜敏话中的意思之后,猛地回头就看见一盏盏摔落在地的宫灯,顿时脸色狂变,连忙大声吼了起来道:“来人!立刻将所有宫灯高举,违者杀无赦!”


    康熙红着眼睛的一声怒喝立刻惊住了所有人,混乱的场面一时安静下来,然后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皇帝金口玉言,谁敢将圣旨当耳边风?那些奴才也顾不得地面打滑,连滚带爬地捡起掉落在附近的宫灯,然后高高举得了起来,生怕迟了一时半刻就没命了!


    有些心思灵敏的很快就意识到这道圣旨的深意,油和火是个很容易联想到一起的东西,如今这满地的油,若是碰上一丁点火花,那后果可想而知!一旦这绵延十数米的油泊着了火,那些全身沾满油的奴才哪里有机会逃生?只怕个个都要葬身火海了,何况着了火的人肯定四处乱滚乱撞,到时候场面肯定会失控,只怕连那些没着火的都会被牵连进来,到时候谁能幸免?


    能被指派到康熙身边服侍的自然没有蠢人,在明白了自身处境之后,所有人都脸色煞白,拼命想要脱离油泊的范围,眼看场面就要再度混乱起来了,铿锵有力的声音再次传遍全场:“给朕安静呆着!朕保尔等无事!”康熙的震慑力还是极强的,那些奴才即使恐惧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现在!灭灯!”随着康熙再次一声令下,那些举灯的奴才顿时恍然大悟,刚刚只记得远离灯盏以免烧到自己,却忘了只有将灯火灭掉才是治本之策!


    随着一盏盏灯火的熄灭,随着这条宫道逐渐陷入黑暗,众人的心开始结结实实落了下来,偏偏一声尖叫打破了寂静,众人的视线顿时齐刷刷地望过去,只见发出尖叫靠近康熙御驾的一位宫女,她是少数几个没有落下队伍的宫女,但是吸引众人目光的却是她手中灯,只见那盏宫灯的灯罩因为浸了油,已经开始燃烧起来了,快速蔓延的橘红色火焰让所有人心中冰凉。


    康熙心中一急,顾不得其他地对着虚空低喝一声:“动手!”话音刚落就见黑暗中一道影子闪过,随着一阵尖锐的风啸声,那盏燃烧的宫灯像是被大力撞击一般,瞬间飞了出去!那股巨大的力道让宫灯直接飞到了数十米外的宫墙之上,然后猛地爆出一团火光,就这样挂在宫墙上剧烈燃烧成灰烬!


    宜敏借着燃烧的火光终于看清了击飞宫灯的竟是一把匕首,狭长的匕身穿过灯环深深没入宫墙之中,当真是快!狠!准!就这份眼力和功力就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宜敏就站在康熙身边,那声动手更是听得一清二楚,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康熙的暗卫动手了,果然身手不凡!


    宜敏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的视线落在那名出手的暗卫身上,毕竟这类人感觉最是灵敏,她可不想将自己异于常人的一面暴露在康熙的暗卫面前。


    眼见着那盏宫灯化为灰烬,不仅康熙松了口气,就是宜敏也放下了提起的心,说实话并非他们有多看重这些奴才的性命,而是时机不对,若是在这等合家团圆的佳节出了人命,恐怕朝野内外都要哗然了,刚刚归心的南方更是有可能再起波澜,毕竟三藩之乱平定不久,正是聚拢人心的时期,岂能被人趁虚而入?


    那些满身油腻的宫人们跌跌撞撞地起身,被迅速赶来的御前侍卫赶到了一起看管起来,这是康熙的命令,毕竟这事情太过蹊跷,在没有彻底查清楚之前容不得泄露任何风声,何况谁能知道会不会有内鬼?


    宜敏看着康熙指挥若定地安排着善后事宜,心中却暗自后怕,实在是策划这个陷阱的人用心太过恶毒,这已经不单单是想要她腹中胎儿的命了,更想要彻底毁掉她!若只是打滑便也罢了,宜敏身边自然有人护卫着,但是若再加上火,谁敢说能够全身而退?


    容貌和身体是后宫女人安身立命的根本,倘若不慎被火灼伤了一点肌肤,烧伤是最容易留下痕迹的,一个女人身上若是有了瑕疵,无论之前多么受宠都无济于事,这根本是要断了她后半辈子的活路啊!即使宜敏手中灵药无数不怕留疤,但是不代表她乐意被火烧啊!


    何况这把大火一旦烧了起来,连跟在她身边的承瑞和赛音察浑也会有危险,这是她最无法容忍的!就算宜敏和两个儿子能够及时逃脱,但是这一大队人马又该如何?一旦出现伤亡,肯定会有人借题发挥,到时候一个不吉利的名头只怕就会落在宜敏和那未出生的孩子头上了!


    何况能够跟随在宜敏身边的都是心腹之人,而且还有两个儿子身边伺候的人,若是一下子损失这么多的人手,宜敏也是要头疼的,后宫的女人无时无刻不想在钟粹宫安插人手,肯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万一被人趁虚而入,进而对承瑞和赛因察浑下手,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此计不但够狠够毒,而且一石数鸟,样样踩住宜敏的痛脚!若非宜敏对自己的直觉素来相信,提前做了准备,这个陷阱几乎没有失败的可能,若然今晚真的被其阴谋得逞了,当真是不死也要脱层皮!宜敏心中对设计之人恨得牙痒痒,没想到终日打雁却差点被雁啄了眼!


    不过她既然逃过了这一劫,那么倒霉的就换成了别人了,算计她也就罢了,竟然连两个儿子和未出生的女儿都要陷害,她绝对要让幕后之人付出惨重的代价!


    宜敏柳眉一挑,妩媚的凤眼闪过寒光,瞥了一眼康熙,以这位的性子,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更在这些多奴才面前出了丑,面子里子都丢了,想来他是绝不会放过主谋之人的吧?当然这主使之人逃不了后宫那几个女人,管她是谁设计的,反正宜敏不介意一个个清算过去!如今当务之急就是再给康熙加把火……


    宜敏眼看康熙安排的差不多了,给站在身边的雀儿使了个眼色,然后很是干脆地身子一软倒在了雀儿怀里。


    “主子——!”雀儿会意地在宜敏的穴位上点了几下,然后尖叫一声引起旁人的注意。


    康熙听见尖叫连忙回头,就看见宜敏已经倒在雀儿怀里,大惊之下连忙抢过来抱住宜敏,见她双眼紧闭失去了意识,顿时一阵六神无主,口中语无伦次地叫着:“太医!快传太医!”


    承瑞和赛因察浑也顾不得其他了,火烧屁股一般地奔过来,围着宜敏团团转,再也没有半分从容不迫的小大人模样,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场面又是一阵兵荒马乱,正应了那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老话。


    尚嬷嬷心急火燎地招呼后面的奴才将轿辇抬过来,莺儿和雀儿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心立刻就定了下来,看来主子又让雀儿动手造脉象了,既然主子已经有了计划,她们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如何配合主子演好这场戏!


    康熙怒吼了半天才想起刚刚已经让人去传过御医了,又看看近在咫尺的钟粹宫,很是干脆地打横抱起宜敏坐上抬过来的轿辇,不假思索地命人摆驾乾清宫,如今整段宫道都被油浸满了,这钟粹宫是不能回了,其他地方他又不放心,还是回乾清宫安全些!至于宫道浸油的事情?在突然晕厥的宜敏面前,任何事情都只称得上小事!


    只可惜还沉浸在后宫一片虚假的祥和之中的女人们,谁都不会知道随着皇贵妃的晕倒,接踵而来的会是怎样的帝王之怒,后宫随着而来的又将是何等的风暴!


    第105章  风声鹤唳


    乾清宫寝殿内室的龙床上,明黄色的帷帐层层叠叠地垂下,宜敏的身影在后面若隐若现,雪白的皓腕上盖着一方明黄巾帕探出帷帐之外,一位花白胡子的太医正微眯着眼伸出两根手指搭在上面切脉。


    康熙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位老太医,生怕从他口中说句一句不好,承瑞和赛因察浑立在一旁,一会看看帷帐之后的宜敏,一会看看太医,时而交换一下眼色,脸色焦虑中带着严肃,不知在想些什么。


    顶着皇帝严厉的目光和两个阿哥冷凝的气势,太医的手指依然稳稳地搭在那隔着明黄绢帕的手腕上,另一手轻捻颌下长须沉吟不语,那副心无旁骛的镇定自若倒是让人佩服,不过任谁隔三差五地被皇上抓过来都会习惯的,太医院的人这些年医术有没有长进姑且不论,处变不惊的本事算是被练出来了。


    “太医,皇贵妃究竟怎么样了?”见太医久久不语,康熙的脸色也从担忧变得阴沉起来,每回遇上这个慢吞吞的太医他都会急上火,要不是看在这个奴才是整个太医院最为精通妇科的国手,他岂会如此容忍这种老驴拉磨的温吞性子?


    这位老太医姓莫,是江南赫赫有名的莫氏一族嫡出传人,医术之精冠绝杏林,偏偏性子古怪之极的慢,如今这位莫太医可谓是有苦说不出,他只是性子慢,却不代表是个傻的!


    手下的脉象分明就是受惊小产之状,莫太医不由得在心中叫苦不迭,谁不知道皇上和皇贵妃八年来心心念念的就是想再要个孩子,如今好不容易得偿所愿了,若是让皇上知道这孩子有可能保不住,天知道会是怎样的雷霆之怒?皇贵妃看着好说话却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狠角色,他一个小小的太医得罪不起啊!


    “启禀皇上,皇贵妃娘娘是劳累过度加上受到惊吓,才会突然晕厥,只需服一碗安神汤药,歇息一晚醒来后便可无事,只是……”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但愿这两位主子不要迁怒无辜才好。


    “只是什么?照实说!”康熙一听无事心中先是一松,再一看莫太医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又是一沉,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莫太医瞄了一眼康熙阴沉的脸色,咽了口唾沫才吞吞吐吐地道:“回……回皇上的话,皇贵妃娘娘怀胎不足三月,本就容易坐胎不稳,如今依脉象看来,恐怕有小……小产之虞……”


    思前想后莫太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不然他这头说没事,万一皇贵妃的肚子出了什么问题,他肯定第一个被皇上问罪,到时候连家人都逃不过被牵连的命运,还不如担点风险和盘托出,皇上若要追究也是先问罪那些惊吓了皇贵妃的人,他这条小小的池鱼大不了被打一顿板子,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危。


    话音一落,整个乾清宫顿时陷入一片死寂,阴冷的气氛让所有人都哆哆嗦嗦地缩头躬背,恨不能把自己埋进地底才好,康熙此时的脸色已经不能用不好来形容了,完全是铁青得吓人的那种,冷飕飕地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混账东西!今儿诊脉的时候明明说皇贵妃这胎稳当得很,怎么这会就不稳了?”康熙压根就不愿意提小产这钟不吉利的词语,仿佛害怕一出口就会成真一般。


    承瑞皱紧了眉头,很是不悦地剜了这个额头冒汗的莫太医一眼,额娘的身子素来康健,虽然时不时会喝些汤药,但他知道这是为了给额娘调养身子用的,何况他很是清楚自家额娘的本事,小产之类的情况是绝不可能发生在自家额娘身上的,他可没忘记从小就帮着额娘装病糊弄人的事呢!这回恐怕也不例外,可见这些太医都是些没用的!


    “皇阿玛,额娘明明只是累着了,哪里就这般严重?依儿子看还是多叫几个太医一起会诊才是正经!这些奴才说话素来遮遮掩掩的,要不把院正和左右院判也一起召来?”赛因察浑则是毫不客气地嚷嚷开了,一副信不过这群庸医的模样,让太医院这群胡子花白的国手们敢怒不敢言,再见皇上一副深以为然的架势不由得更加不忿,纷纷打定主意要力挺莫太医的诊断结果,否则岂不是砸了太医院的招牌?再说莫太医本就是妇科圣手,他诊断的结果基本上不可能出错。


    莺儿和雀儿默默侍立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却暗暗竖起大拇指,二阿哥唬弄人的本事是越来越强了,这么一来为了保存颜面,这些太医就算诊出点什么异样的地方,也肯定会三缄其口,不然岂不是坐实了太医院都是废物的说法?


    见康熙命人去请院正和两位院判,承瑞和赛因察浑很快地对视一眼,凭着这些年的默契,他们早就猜出了自家额娘肯定是装病,虽然一开始因为宜敏晕倒心慌了一下,但是来乾清宫的路上两人就察觉出不对劲了。


    要知道他们一身的本事都是宜敏手把手教的,自然知道自家额娘可不是那种柔弱得风一吹就倒的女人,如今突然一会儿头晕,一会儿昏阙的,这其中肯定有猫腻,两人路上一合计顿时就悟了,看来额娘要给某些人好看了,既然如此,他们身为儿子岂有不好好配合的道理?


    “皇上恕罪,奴才的看法与莫太医相似,皇贵妃娘娘这些年虽然调养得极好,但孕育子嗣仍然给身体带来极大的负担,本就该尽量避免伤神劳累,更忌讳情绪大起大落,尤其怀孕初期更要慎之又慎,切切不可再刺激娘娘的情绪,否则这胎就危险了……”


    “启禀皇上,皇贵妃娘娘这些年为了调养身子,服用的药物本就不少,恰好有几味药与安胎药相冲,是以奴才等不敢贸然开方,还请皇上恕罪,娘娘这胎若要安稳,当以食补安养为主,切不可轻易用药才是……”


    “回皇上的话……”


    随着一个个太医飞言之凿凿,康熙脸色变得越来越差,心中更是懊悔得几乎想要扇自己几个耳光,他完全没想到宜敏这一胎竟然如此凶险,早知如此他说什么也不会拉着宜敏到处乱跑,更遑论让那些女人在宜敏面前造次?


    如今回想自己今晚的所作所为,康熙简直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就算那些女人背后势力再大又如何?哪里比得上宜敏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重要?只要一想起自己成了别人手里伤害宜敏的刀,他就恨得胸口疼,他身为一国之君,岂能这样被人耍弄!倘若宜敏母子真的因此出了任何差错,他绝对无法原谅自己!


    “朕不管你们有什么理由,总之朕要皇贵妃母子平安,没有办法就给朕想出办法来!要是皇贵妃有个万一,你们这些奴才一个都别想活!”


    康熙满面冰霜地吐出冷酷的话语,他现在根本听不进任何理由,他只知道一定要保住自己和宜敏的孩子,不计一切代价!若保不住孩子,这些没用的奴才留着作甚?


    “嗻——”太医们面面相觑,最后只能满心苦涩地磕头领旨,看来他们的身家性命算是捏在皇贵妃手上了,但愿长生天保佑皇贵妃能够保住腹中胎儿了,否则以皇上说一不二的性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可还没活够呢!


    “启禀皇上,侍卫统领在外求见!”守着乾清宫正殿的内监硬着头皮进了寝宫,小心翼翼地禀告着,生怕触了康熙的霉头,本来这些通传都是由梁九功这个贴身总管干的,可惜梁九功因为救驾伤了腰腿,康熙特许他下去歇息了,只能由这些小太监出头顶缸了。


    “知道了,在外面候着吧!”康熙闻言眼神微动,看来调查宫道浸油之事已经有眉目了,随即摆了摆手将人打发走,来到龙榻前犹豫了一下,还是掀开帷帐一角坐了下来,宜敏那毫无血色的容颜顿时映入眼帘,康熙心中蓦然一痛,忍不住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哑声道,“好好照顾皇贵妃……,若有任何闪失朕唯尔等是问!”


    “奴才遵旨——”寝宫内的宫女太监纷纷磕头领命,包括那些太医在内也连声应诺。


    “承瑞,赛音察浑,你们跟朕来!”康熙为宜敏掖好被角,深深地看了一会,然后招呼头两个儿子走了出去,今天的事情必须彻查,给宜敏一个交代,也给自己一个交代!


    承瑞和赛音察浑心中一喜,看来这回皇阿玛是要动真格的了,否则也不会特地将他们带在身边,两人一边对着尚嬷嬷等人点了点头,一边快步跟在康熙身后出了寝宫,他们自然不会错过这样一个为自家额娘报仇的机会,钟粹宫的人可不是好惹的!


    乾清宫


    正殿里灯火通明,宽阔的大殿里分两列站着两排御前侍卫,一个个甲胄在身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为空旷的大殿平添七分冰冷肃杀。


    “奴才参见皇上!见过大阿哥,见过二阿哥!”整齐划一的动作,坚毅有神的面容,这些御前侍卫明显训练有素,而且身上华丽的甲胄显示了这些人不同于一般的侍卫,而是禁卫军中的大小头领。


    “起磕吧!”康熙走到御座上坐了下来,微眯着眼睛,手搭在龙椅的扶手上,看似漫不经心地道,“说吧,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承瑞和赛音察浑分立康熙的御座两侧,居高临下地看下去,众人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楚分明,任何一点小动作都逃不过上位者的眼睛。


    “启禀皇上,奴才带人搜查了钟粹宫附近的所有宫道,发现两侧宫墙根处每隔数尺就有一个木桶,桶中装满油。奴才等前往查探之时,尚有小部分油桶仍在漏油,但是周围不见人影!”禁卫军大统领喀纳一板一眼地将查到的情况一一道出,没有一丝一毫个人情绪,也不曾妄加评论。


    “一个可疑之人都不曾发现?”康熙皱起眉头疑道,这怎么可能?若是无人动手,那些油还能自己倒出去不成?


    “是!”喀纳肯定地回复,他领着当值的御前侍卫将四下里围的水泄不通,连只苍蝇都别想飞出去,结果不要说人影了,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


    承瑞和赛音察浑也皱起了眉头,喀纳出自富察一族,对康熙忠心耿耿,为人更是出了名的方正固执,他既然说不曾搜到人,那定然十成十的实话,可是那些油究竟是谁倾倒的?


    “不过奴才发现每个油桶底部都被挖了个拳头大小的洞,油正是由此流出!”这也是最奇怪的地方,以那洞口的大小,油早就该流光了,为何等他们查探时居然还有存油在?这说明那些油桶的缺口肯定是不久之前才被揭开的,但是偏偏四周完全不见人影,简直是见鬼了!


    康熙手指轻敲扶手,想了半天不得其解,俯视着底下站得笔直的众多头领道:“尔等都参与搜查了吧?可有什么发现要上奏的?”这些小伙子都是他登基之后刻意提拔的人才,可不是八旗里那些尸位素饕的纨绔子弟能比得上的。


    大殿沉默了一会,站在右侧靠前的一位侍卫头领出列躬身道:“皇上,奴才有话要说。”这名御前侍卫身材修长挺拔,却略显单薄,姿容俊美异常,站在那里宛若玉树琼枝一般卓然不群,全身上下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书卷之气,不同于大多数侍卫的英武豪迈,反而有种读书人特有的儒雅温润。


    “是容若啊!你有何发现,说来给朕听听!”康熙见了这人,脸色缓和了不少,语气也温和了起来。纳兰性德,字容若,满洲正黄旗人,是大学士纳兰明珠的长子,18岁中举人,22岁中进士,是满人中难得的文武双全之人,康熙对他是极为欣赏的,态度自然不同于旁人。


    “嗻!奴才发现那些油桶四周干净异常,不但没有堵塞桶壁缺口的物什,连木屑都找不到!”纳兰容若垂目将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当时他就甚为不解,既然所有的桶身都有缺口,那必然有堵塞的东西,否则这油早已漏光了,哪里还能等到御驾经过?可若说是从远处破坏桶壁,那么至少该有木屑或碎片吧?


    康熙心中一动,似乎抓住了点什么思绪,仔细去想却又想不出端倪,不由得蹙起眉头,底下的其他人也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究竟暗中之人是如何在御驾经过之时打开油桶,且让油在短时间内流满整个宫道呢?


    这时另一位与纳兰性德同样装扮的年轻人出列拱手道:“皇上,奴才发现了一些异常之处,却想不出缘由,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这小子有话就说,还藏着掖着不成?”康熙见了这人顿时笑骂道,话语中的亲昵可见一般,身边的承瑞和赛音察浑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


    这名年轻统领是马佳氏最小的嫡出双生子之一巴克什,他和巴图鲁既是当年康熙布库玩伴中年纪最小的两个,更是宜敏亲自教养长大的幼弟,康熙对他们的情分自是不同,两人早在康熙十五前就升了一等侍卫,康熙十七年成了侍卫头领,分别执掌一队禁军的统领之权。


    巴克什抬头见了自家姐姐所出的两个阿哥,眼中不由得露出一点笑意,不过转瞬即逝,恭声道:“回皇上,奴才搜查之时曾伸手摸过那些油桶,发现缺口处的桶壁触手生冷,只是奴才想不出其中缘由便没有道出。”巴克什对着领头的大统领拱了拱手,算是对没有及时上报发现的歉意。


    喀纳微微点头表示理解,严肃的脸上也松动了些许,他对巴克什这个身手极佳又处事周全的手下是极为满意的,而且他也明白以巴克什的出身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自然乐意给他几分面子,何况他背后站着的不仅是马佳氏一族,还有一个身居高位,盛宠不衰的姐姐和两个深受康熙重视的阿哥,在禁军中几乎没人会跟这两兄弟过不去。


    巴克什表面一副无辜不解的模样,实则不过是想借其他人的口说出结果罢了,从受命前往钟粹宫镇压混乱的时候起,巴克什就一直极力克制自己愤怒的情绪,作为十几个禁卫统领之一,他对整件事的了解远比外人多得多。


    这次阴谋的恶毒程度委实让人冷汗直冒,尤其知道自家姐姐至今还昏睡不醒之后,他更是恨不能将凶手碎尸万段,只是他毕竟是宜敏的嫡亲兄弟,有些事情并不合适从他口中说出来。


    “原来是冰!”康熙猛地一拍龙椅扶手,脑中豁然开朗,难怪他刚刚就觉得那里不对劲,脑中若隐若现的答案就是如此,只要算计好冰融化的速度,就可以提前布置好一切,用冰封住油桶的缺口,等时辰一到冰自然融化,油就会从缺口中迅速流出,神不知鬼不觉地浸满宫道。


    底下的众人也纷纷恍然,有些事一叶障目,可一旦说开了就犹如拨开云雾一般真相毕露,明白对方的手段之后,众人眉头再次皱紧,拥有这等巧妙到诡异的心思,幕后之人肯定不会留下明显的尾巴等人抓,何况如今正是盛夏时节,各宫各院用冰的主子可不少,真要追究岂不是所有人都有嫌疑?


    康熙也不理会底下众人的窃窃私语,只要知道了对方的手段,其他方面岂能难得倒他?他兀自闭目深思了一会,再睁眼时已是精光四射,成竹在胸,深宫内苑想要瞒天过海地运进那么多油,绝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最有可能的途径只有那么几条,只要卡住了这些地方总能抓出蛛丝马迹来!


    “喀纳!立刻带人紧守各处宫门,尤其是御膳房和库房等重地,你亲自前去盘查,朕准你便宜行事之权!”康熙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不管是对方是谁的人,总之有问题的就先拿下再说,有事朕给你撑腰。


    “嗻!”喀纳木着一张脸,带着殿中的大小禁卫军头领匆匆离去,有康熙一句话自然万事好办,即使这样做会得罪后宫的大小主子,但是他只忠于皇上,所谓兵贵神速,要是动作不够利索或是去的晚了,恐怕所有的痕迹都会被人抹去!


    巴克什临走前偷眼看了上头的两位阿哥一眼,见承瑞暗中比划了一个手势,顿时松了口气,知道了自家姐姐没事,他很是放心地跟着喀纳等人离去,准备先折腾那些爪牙出出气。


    承瑞看着巴克什的背影,心中总算放下了心,这位小舅舅可不是吃素的,刚刚一句轻描淡写的点醒,就轻易揭破了幕后之人的手段,可见他肯定早在搜查现场之时就心中有数了,接下来的事情有这位小舅舅跟着,想来定会有所斩获!


    赛音察浑见所有人都退出大殿,忍不住上前一步道:“皇阿玛,为何不从内务府查?各宫各院的冰盆皆有定例,贼人设此毒计定然经过多次尝试,所费冰盆定然不在少数,若从这方面下手想必不难查出贼人是谁吧?”


    御膳房这种地方就算查出来也不过是杖毙些无关紧要的奴才,只有从后宫查才能真正让那些女人伤筋动骨,皇阿玛想要息事宁人也要看他和兄长同不同意!


    承瑞脸色微变,连忙去看康熙的脸色,二弟太心急了,这些事情皇阿玛岂会不知?只是内务府太过敏感,即使是额娘平日里也很少明里插手内务府,就是不想惹来皇阿玛的猜忌。


    康熙睁开眼看着这个聪明早慧却性子耿直的儿子,心中颇为无奈,他当然知道这是一条线索,但是他更清楚一旦查下去肯定牵连甚广,幕后之人既然能在宫中设计如此周密狠毒的陷阱,定然是心思缜密之人,而且背后势力不可小视,难保不会设计将后宫众多妃嫔一起拖下水,后宫一旦乱起来麻烦肯定不少……


    承瑞见康熙并没有露出不悦的神色,心中微定,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二弟在外人眼中素来心直口快,皇阿玛还不至于去猜忌自己不满十岁的儿子,松了口气的同时忍不住瞪了赛音察浑一眼,却换来一个得意的眼神,不由得无力起来,这小子分明是故意为之,显然就是为了试探皇阿玛的底限。


    “皇阿玛,据儿子所知,钟粹宫素来规矩严谨,奴才无事不得随意进出,想要在钟粹宫前避开侍卫做这么多的手脚绝不容易,时间有限的情况下需要的人手定然不少,倘若由此下手是否可行?”


    眼看康熙似乎并不介意他们插手此事,那承瑞自然不会客气,要闹就闹个彻底!那些女人的作为他早就看不过眼了,今天正好一次性清算,省的什么脏东西都敢往钟粹宫塞,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不成?


    康熙转动着手中的扳指,心中权衡了片刻,终究还是倒向了宜敏和两个儿子这边,如今天下初定,朝政上各大家族实力相当,甚至马佳氏还要稍弱一些,但是军队中马佳氏和瓜尔佳氏无疑是中流砥柱。


    只要这两个家族始终忠于他,大清的皇权就稳如泰山,再说此次设计委实太过狠辣,他若不给宜敏一个交代,恐怕马佳氏和瓜尔佳氏定不会善罢甘休,何况还有两个儿子在背后眼巴巴地看着呢,他可不想父子离心!


    罢了!既然要动就动个彻底,后宫这些女人升了位份就有些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也该好好敲打一番了,何况对今晚那些女人的作为,康熙并不是没有怀疑过。


    两个儿子的想法虽然稚嫩却并非不可行,宫女太监没有主子领着是不得离开所属宫苑的,虽然今晚御花园人员混杂,但是每个主子能带的奴才都是有数的,而能够往来于东宫又不被怀疑的更是不多,由此去查说不定还真有收获。


    至于内务府这方面明察不行可以来暗的,毕竟如今的内务府经过几次清洗,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什么人都能插一手的龙蛇混杂之地了,所有的重要职务上遍布康熙的耳目,任何风吹草动都别想瞒过他。


    加上宜敏的几番改动,后宫的份例发放自有章程,每一样都由管事太监记录在册,各宫的份例随着位份高低而不同,有资格大量用冰的人并不多,这就大大缩小了调查的范围,虽然这些女人背后都有家族撑腰,但是不表示康熙可以容许她们挑战宜敏的地位,尤其伤了他期盼多年的孩子这一点,更是触动了康熙的底限,让他不得不下狠手。


    “梁九功!”康熙习惯性地叫了一声,待无人回应这才想起梁九功受了伤,已经被他恩准养伤去了,连忙改口唤人。


    “皇上有何吩咐?”


    “去传内务府大总管和各宫管事前来见驾!”


    “嗻——”


    第106章  风雨欲来


    乾清宫寝殿


    宜敏斜靠在里间宽大的龙床上,将雀儿和莺儿等人都打发到门外守着,隔着内外间厚重的帷幕,奴才们在外间悄无声息地往来穿梭,太医们们争论开方的窃窃私语声压抑不住地流淌,越发称得内寝的冷肃安静。


    碧水跪在明黄龙帐外的床脚处俯身请罪:“奴婢该死,差点陷主子于危难,请主子降罪!”这些年黄泉化身碧水,被宜敏派去掌管承瑞和赛因察浑所在西配殿的所有事物,顺便保护两个儿子的安全,当然黄部的事务也没有落下。


    “哦?你何罪之有啊?”宜敏不喜不怒地闭目养神,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让熟知她性子的黄泉心中惴惴,其实从康熙御驾发生骚乱的那刻起,黄泉就已经手脚冰凉,因为那说明在她根本没有收到一点风声的情况下差点陷自家主子于危难,只此一点就足以让她羞愧无地了,面对宜敏轻描淡写的问话,黄泉完全无言以对,只能默默磕头。


    “黄泉,你从小就跟着本宫,这么多年了应该很清楚本宫的性子,请罪并不能让本宫当成任何事都没发生过……”宜敏的长睫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清明的目光中没有一丝睡意,也没有任何怒气和责怪,只是深不见底的漠然,她可以原谅任何错误,但是这次不同,如此大的阵仗居然事前没有透露半点风声,对自认早已掌控后宫的她而言无疑是个挑衅,此事一出更是狠狠地落了她的颜面,以后她还如何统领后宫?


    “主子息怒!奴婢正命人查探这段时日与内廷联系的大小家族动向,天枢兄长也已经调动内务府的人手进行调查,相信很快就有消息了。”黄泉闻言连忙接口禀告,她自14岁统领黄部,收集掌控京城大小家族的所有动向从未有失,如今被人狠狠一巴掌打在脸上,她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的,这宫里的女人若没有家族支持哪里敢有如此大的动作?她倒要看看哪个家族如此神通广大,竟然能够瞒天过海布下如此毒计!


    “哦?事到如今才去查,你觉得还能查到什么?”宜敏几乎是冷笑出声,既然对方敢对她下此毒手,必然知道这样做的后果,焉能不将尾巴好好藏起来?她马佳宜敏可不是好惹的,马佳氏和瓜尔佳氏的报复更不是哪个家族能够轻易担得起的,这时候再查早已经迟了!即使深挖下去恐怕也只能抓住些被拿来当替死鬼的小鱼小虾,说不定还会被用来借刀杀人,祸水东引到其他人头上……


    “请主子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相信再缜密的布置也必然有隙可乘,即使挖地三尺奴婢也要将这条毒蛇揪出来,如若不然奴婢愿以死谢罪!”黄泉这下真正惶恐起来了,主子很少用过这样冰冷淡漠的语气对她说话,难道主子对她失望了?


    “说得什么话?没出息!”宜敏那平静无波的表情终于被打破了,柳眉倒竖地怒斥道,她简直要被气死了,事到临头不知变通,她花了多少心血培养他们四人,动不动以死谢罪简直迂腐至极。


    “看来本宫真是把你宠坏了,比起天枢他们几个,你还是太嫩了!与其在这里请罪,还不如想想这时候该怎么做才最有利!”宜敏见黄泉那副模样,心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失望,作为四位头领中最年幼且唯一的女子,不说天枢三人从小就护着她,就是宜敏也对她宠爱有加,不然当初黄泉也不会成为天地玄黄中第一个突破先天境界的人。


    只是这些特殊待遇无形中让黄泉的性子比不上其他几人冷硬,加上这些年时时在宜敏身边,太习惯于时时事事请教宜敏,虽然忠心不二办事也没出过差错,但是遇到突发情况的时候不懂得临机决断,往往错失了最佳的反击时机:“想必天枢之前见过你了吧?你倒是说说他可曾要你向本宫讨主意?”


    黄泉闻言猛地一愣,顾不得难过主子对她的失望,回想起来乾清宫途中易容来见她的兄长,只是确定了主子身子无恙之后就匆匆离去,但是那双那阴冷寒鸷的眸子却让她印象深刻,想起自家兄长的手段,黄泉不由得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从小到大只要关系到主子,天枢就会一改淡漠的脾性,做事狠辣无情到令人生寒的地步,却不知道他这次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宜敏轻叹一声,将目光落在明黄的龙纹幔帐之上,缓缓平静了自己的情绪,心中有些无奈,看来黄泉需要更多的历练啊,天地玄黄四个人作为她不可或缺的臂膀,黄泉的女子身份在后宫无疑要方便得多,只是大局方面终究比不上天枢他们几个,离独当一面还有些距离,看来她要好好考虑多培养几个得力的手下了,不然等两个儿子出宫建府,这后院没人盯着她可不放心啊?


    黄泉跪在地上心中不停思量,想着天枢这位兄长平日里若无主子召唤素来极少出现,但是他办事却最得主子的欢心,当年皇后和慧妃两败俱伤那局更是天枢一手策划的,如今跻身太医院左院判的二哥地狱更不用说,不但手底下一批桀骜不驯的医毒鬼才驯的服服帖帖,入宫这些年通过太医院暗地里控制后宫女人的争宠,各种阴私手段滴水不漏,硬是让后宫这潭水小波不断、大浪不起。


    黄泉越想越觉得无地自容,对比两位兄长的作为,自己这些除了收集宫外大小家族的情报,然后将重要的消息禀告给主子之外,几乎毫无建树可言,一旦有事就知道一门心思向主子讨主意,不由得脸上发烧,今天主子又不是真的昏睡不醒,明知主子装晕必有所图,却没有去揣摩这其中的门道,抓住时机布局,若非宫中还有天枢掌控大局,只怕大好时机就此流逝了?


    黄泉本就不笨,对上宜敏那带着期许的目光,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真正错在哪里,顿时心中一阵通透敞亮,心悦诚服地磕了个头,恭声道:“奴婢明白了,以后奴婢定会多向兄长请教,定不会再让主子失望!”她知道自家主子是看重她才会如此待她,否则又何必费这些功夫与她说话?


    宜敏欣慰地点了点头:“既然明白了,那就去吧!这次无须顾忌什么,将水搅得越浑越好!”既然有人想要乱中取利,那本宫就让你们如愿,让这后宫彻底乱起来,看看到底谁更沉不住气,这些年她把后宫管的太好了,康熙日子过得太过舒坦了,似乎已经忘记了后院起火是什么滋味了?


    “对了,接下来无论本宫这里出了什么事你们都不用慌,本宫自有道理!”宜敏最终还是多交代了一句,她很明白这几个下属的忠心和偏执,她可不想他们因为乱了方寸而路出马脚来。


    “此事可要告诉两位阿哥?”黄泉身子一顿,很快明白过来主子恐怕要演上一场大戏,又担心两个自己看着长大的阿哥,以小主子对主子的孝顺,肯定会担心难受的,不由得多了句嘴。


    “……不必了,若是他们知道了内情,难保不会在皇上面前露出破绽,事后本宫自会处理。”宜敏想了想还是打消了告知两个儿子的想法,康熙是个精明睿智的皇帝,两个儿子虽然聪明却还太嫩,若是知道自己没事神情举止之间难保不会被康熙看出异样,若是被康熙觉得对生母不够关心的话,她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等黄泉消失在窗外的夜色中后,宜敏才轻笑一声,素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柔声道:“额娘的宝贝,这回是额娘大意了,差点让你受了人家算计,额娘一定给你出这口气!唉,你那个皇阿玛最是个让人不省心的,咱们娘俩给他个教训好不好?”


    宜敏心念微动,手上出现了一只泛着朦胧珠光的玉瓶,瓶身精致小巧,揭开瓶盖后弥散开一阵令人身心舒畅的气息,带着淡淡的清草香,光是闻着味道就让怀孕后时常出现的胸闷消失无踪,宜敏心中一喜,毫不犹豫地将玉瓶中的液体倾入口中,很快一股股温凉的气体开始顺着养生功法的运行路线游走全身经络,运转一周天后缓缓盘旋在在眉心和下腹,顿时全身上下说不清的轻松畅快。


    宜敏轻轻吐了口气,其实从怀上这一胎的时候起,她就发觉要比前两胎辛苦得多,不但很早就有胸闷呕吐的妊娠反应,而且这种感觉一天比一天严重,种种烦躁气闷让她脾气变得阴晴不定,更重要的是她运行养生功法时总有一部分消失在小腹处,这种奇异的现象自然引起宜敏的极度不安。


    在翻阅了仙境中的经楼藏书之后,宜敏终于明白了随着她的修为日益深厚,孕育出来的孩子体质也随之改变,但是对母体的负担也会加重,若没有上好的药材和丹药滋补,胎儿就只能吸收她那充满生机的内力为养分,以她目前的修为能坚持到胎儿瓜熟蒂落恐怕就是极限了,到时候不但功力大耗,将来想再怀孕生子就更难了!


    幸好她仙境中最不缺的仙草灵果,滋补养身的灵丹妙药更是多不胜数,只是丹药中适合孕妇服用的却是不多,她翻遍了丹房才找出了几种孕养胎儿的丹药,其中有一种功效最强,只要服用一次就足以满足怀孕初期胎儿的需要,可惜一胎只能服用一次,而且服用后会有一点小小的后遗症,这也是宜敏拖到现在才敢拿出来用的原因。


    宜敏很快就感觉到一阵浓浓的困倦袭来,早已心中有数的她没有抗拒,放任自己陷入深深的睡梦之后,唯独心中有些遗憾地想着,可惜没办法看到接下来宫里的热闹景象了,不过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自己的宝贝女儿更重要,想必天枢他们肯定会给后宫那些不安分的女人统统送上一份大礼,她果然还是乐意看到康熙这个混蛋焦头烂额的狼狈模样呢!


    第107章  阴霾雾绕


    “太医到了没有?”惠嫔不顾自己还在微微滴水的头发,拿着帕子不停擦拭着儿子额头沁出的汗珠,不停地探头看向殿外那深沉的夜色,神色间满是焦虑。


    同样坐立不安的还有僖嫔,她将四阿哥抱在膝上,不停地拍哄着哭闹不休的儿子,目光也是不经意的落在门外,心中期望着康熙能够看在儿子的份上来看一眼。


    “两位姐姐稍安勿躁,佟妃姐姐已经让人去乾清宫了,皇上若是知道小阿哥落水,肯定会带着太医赶过来的。”温嫔端坐一旁慢声细语地安抚两个心急如焚,手中端着姜汤小口小口地喝着,妆容整齐得丝毫看不出落水的狼狈。


    “是啊!皇上心里还是还是看重阿哥的,说不定这会正在赶来的路上呢!”端嫔一身清爽地坐在温嫔上手,她因为晕船而没有去游湖,只不过跟着佟妃过来帮把手而已,心中恨恨地想着难道这么多人出事,难道皇上还会一门心思守着那个女人不成?


    “温嫔姐姐说得是,谁能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太医竟然都被召到乾清宫去了呢?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皇贵妃娘娘身份尊贵,自然不是比咱们这些人及得上的,何况人家肚子里还有个更精贵的,两位姐姐还是耐心等着吧!”


    通贵人纳喇氏举着帕子掩住嘴角幸灾乐祸的笑意,心中虽然嫉妒皇上对皇贵妃的重视,却更希望皇上直接将去报信的奴才拒之门外,只要太医没来,两个小的就算没淹死,只怕也要落下病根吧?这样不但她所出的阿哥少了两个对手,恐怕皇贵妃也要受皇上的迁怒,简直一举数得啊!


    “行了,你们都少说两句吧!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说这些?”佟妃阴沉着脸呵斥着这群不省心的女人,顺便狠狠地瞪了温嫔一眼,今晚若非她撺掇着要去游湖,何至于出了这么大的事故?偏偏她自己因为心情不好,竟然鬼使神差地点头同意要去,众人之中她位份最高,自然以她为首,如今出了事她岂能撇的清干系?两个阿哥任何一个出事她都得吃不完兜着走!


    “云嬷嬷,你亲自去乾清宫一趟,若是太医还没来,就说……”佟妃着急上火地又等了半响,终于忍不住想再派人去催,毕竟一旁偏殿里还躺着几个贵人常在呢!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结果佟妃话音未落就听见外面一阵喊‘太医来了’,顿时就将后半句咽了进去,只见三位太医提着药箱联袂而来,其中竟有一位是太医院左院判,不由得心中一喜,院判可是皇上的心腹之人,这下不怕被算计了,看来皇上还是重视她们的。


    “咳咳……太医!快来看看四阿哥,这孩子一直哭个不停,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僖嫔见了太医顿时喜上眉梢,顾不得自己因为落水而阵阵发虚的身子,急忙招呼着太医过去给四阿哥诊脉。


    四阿哥保成对僖嫔而言就是唯一的命根子,以她这幅早已破败不堪的身子骨,连承宠都不可能了,能够封嫔凭借的不过是生了保成这个健康的阿哥,倘若保成朕有个好歹,简直跟要她的命没两样了。


    “院判先给三阿哥看看,这孩子好像发热了!”惠嫔搂着坐在身旁的三阿哥保清,不顾僖嫔的怒目,自顾自地叫院判过来诊脉,宫里谁不知道除了院正之外就是两位院判医术最好,后宫的女人最怕什么?最怕被人在开方用药上动手脚,正因为左院判是康熙的人,她们才敢放心地用,至少康熙不会给自己的儿子下毒手。


    左院判姓余,留着三缕长须,一脸正气,是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只见他缓步上前温和一笑,对着惠嫔拱了拱手道;“惠嫔娘娘稍待,四阿哥年纪小,容奴才先行诊脉,以免哭得太厉害伤了嗓子。”惠嫔虽然是六嫔之一,但是以他如今的地位和医术,对她还真不需要有太大的顾忌,只不过该给的脸面还是要给。


    余太医对站在左手边的一位老太医恭敬道:“马太医,您对小儿之症是最拿手的,劳烦您给三阿哥把把脉,以免误了延医问药的时机。”马太医资格老医术精,更是个老好人的脾性,这会只是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惠嫔虽然有些不满,但是人家的理由很充分,四阿哥年纪比保清小,年幼的孩子身子更娇弱些,这会又哭得嗓子都快哑了,余太医先给四阿哥诊脉也算是常理之中,她也不好硬要人家先给自己儿子看,那样可就把僖嫔给得罪死了,而且太医也不是不管三阿哥死活,人家院判说话客客气气的,请过来的马太医也是专精儿科的,惠嫔也没有理由发作,何况她也没胆子拿皇帝的人怎么样的!


    余太医这边已经拿出四阿哥的小手细细诊脉,那边不少重新梳妆完毕的嫔御们陆续走进大殿,纷纷伸长脖子竖起耳朵,想知道两个阿哥会不会留下病根,若是有个万一,惠嫔和僖嫔就算是废了。


    可惜天不从人愿,只听余太医摸着胡子对僖嫔道:“娘娘放心,四阿哥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受了惊吓,熬碗安神汤喝下睡一觉就没事了。”众女顿时泄了气,暗自埋怨船上的奴才反应那么快作甚,居然没让两个小子多喝几口湖水,真真是命大了。


    “多谢院判,那就有劳院判开方了,嬷嬷,一会你拿了方子亲自去熬药。”僖嫔一听儿子没事顿时松了口气,很是客气感谢了一番,她深知自己家门不显,又早与皇后的生了嫌隙,自然比不上那些出身世家大族的妃嫔底气足,家中能给她的助力不多,只能靠她自己一步步地积蓄力量,尤其太医更是她大力拉拢的对象,她可不想哪天死的不明不白。


    余太医微微拱手,打开医箱拿出笔墨正要开方子,突然一个宫女踉踉跄跄地跑进来,对着佟妃就是一跪,哭叫道:“佟妃娘娘,求您让太医给小主看看吧,血……小主流了好多血……”哆哆嗦嗦的声音几乎变了调子。


    佟妃原本对这个不经通传就擅闯进来的奴才极为恼怒,等听清了内容却神色一僵,急急问道:“你这奴才浑说什么?哪个流血了?”


    众人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个宫女极为眼熟,可不就是德贵人的贴身宫女梅儿吗?只是众人听了这话却心中狐疑,虽然德贵人之前也跟着落水,就算救得慢了些也没可能受伤吧?哪里就会出血了,莫非那个惯会装模作样的德贵人又想出什么幺蛾子了?


    梅儿这时哪里顾得上失礼不失礼,白着一张脸惊慌失措地道:“奴婢说的是真的……小主的下……下身好多血……”她实在是吓坏了,小主明明是深通水性的,落水之后的呼救也不过是装装样子,可是没一会竟然真的差点溺水了,


    虽然梅儿的话说得断断续续,但在场的人都听明白了,一个个先是脸色一变,然后就是心中一喜,城府浅一些几乎都要笑开花了,这德贵人的情形莫不是小产了?


    看来今晚这船翻得好啊,本来还觉得晦气的女人们一下子全都觉得喜从天降了,这德贵人本就因为生了阿哥一路升到贵人的位份,要是再怀上一个,其他人岂不是永远被一个包衣奴才压在头上?没想到一次意外就帮所有人除掉了未来的心腹之患,看乌雅氏这个女人还怎么狂?


    就连一心放在儿子身上的惠嫔和僖嫔也是嘴角一勾,不再一门心思催着太医给开方了,通贵人更是眼睛闪亮,就差没放鞭炮庆贺了,要说宫里最为忌惮德贵人的非她莫属,在乌雅氏之前,她本来是地位嫔御中最为受宠,为康熙连生二子更是让她的风头一时无两,没成想在她最为风光的时候,乌雅氏这个包衣出身的女人横空出世,硬生生从她这里分走了康熙大半的宠爱,她要不是比乌雅氏多生了个儿子,恐怕就要被骑到头上去了。


    “余太医,看来还得劳烦你亲自跑一趟了……”听到这消息最开心的就是佟妃了,她几乎想要大笑一番来抒发自己心里的畅快,乌雅氏这个贱人不仅背着自己勾引皇上,还总是做出一副忠心为主的模样在皇上面前扮怜邀宠,更是生出个小崽子时不时地膈应自己,这下可好了,连老天都看不过眼要收了她去,简直大快人心啊!最好一尸两命一块儿去了才好呢!


    “奴才自当效力。”余太医此时已经收拾好医箱,示意跪在地上的宫女带路,这座建在御花园中的殿宇刚好在福海不远处,平日里是给贵人们临时休憩歇脚用的,刚刚落水的大小主子总不好湿淋淋地回宫吧?只好集中到这里换装梳洗,这会儿所有的房间都分配完了,奴才们更是几乎连下脚的地儿都没有,要是没人带路还真找不到德贵人在那个角落里窝着呢!


    梅儿连忙擦了擦眼泪,爬起来飞快地领着人往偏殿走,心中却在不停地打鼓,她可不是个傻的,自然知道德贵人那模样肯定是小产了,只是她事先一点风声都没得到,若不是这场意外只怕还被蒙在骨子里,可见德贵人也是防着身边人的。


    这事若往小了说是德贵人自己不经心,往大了说就是底下的奴才伺候不力,想起德贵人刚刚那几乎要吃人的眼神,她都有点腿软,德贵人的孩子要是真没了,她这个贴身宫女哪里能讨得好处?说不定就得被拿来泄愤了。


    “呀——啊!!好痛啊——!太医呢?太医还没来吗!你们这些没用的奴才!废物!快滚去把太医找来啊!要是孩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本小主定要让皇上砍了你们的脑袋!啊——”


    余太医落在一串兴致勃勃赶过来的妃嫔后头,刚刚迈进偏殿就听到一阵阵惨叫,夹杂了凄厉的叫骂,全然不像传闻中那个与人为善的德贵人,反倒像是歇斯底里的泼妇一般。


    “小主!太医来了,您可要撑住啊!”梅儿人未到声先到,万一德贵人骂出更加难听的话,到时候被后面跟着过来看热闹的妃嫔主子们拿住把柄,倒霉的还不是她这个去请人的奴才?


    内殿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显然德贵人是听到了梅儿的声音了,不想在外人面前丢了脸,可惜她不出声不代表其他人会放过她。


    佟妃首先就发难了,她也不让路叫余太医进去,只是站在内寝门口虎着脸教训道:“乌雅氏,你想砍了谁的脑袋呀?不是本宫说你,你如今好歹也是个贵人了,不再是本宫身边的宫女了,怎能说出这般大呼小叫地没教养?”


    “可不是嘛!德贵人好大的口气,想杀就杀谁?难道还想指使皇上不成?”端嫔站在佟妃左边接口道,她早就看这个同在承乾宫的乌雅氏不顺眼了,本来皇上对她就没剩几分宠爱,每次到承乾宫又大半到她的屋子里,有时候为了顾全佟妃这个一宫主位的面子也会歇在正殿,只有她这里几乎无人问津,几个月能来一两次就不错了,她自然把气撒在德贵人头上。


    “两位姐姐消消气,德贵人毕竟是宫人出身,受惊之下难免旧习难改,姐姐们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呢?”温嫔站在佟妃右侧,温温和和的口气说出的话却宛如刀子般尖锐,生生能扎的人血肉淋漓,她虽然喜欢收买人心,但终究是满洲大族出身,自然看不上乌雅氏这个包衣出身的,尤其这个女人竟然接二连三地承宠怀孕,她岂能不恨?连宜敏这个皇贵妃她都敢设套占便宜,讥讽德贵人几句那更是完全没压力。


    德贵人此时的脸色完全是铁青了,她看着堵在房门口的一群女人,几乎都要翻起白眼了,心中恨得滴血又不敢发作,毕竟这三个女人哪个都比她位份高,其中一个还是她的旧主,就算她们那她最不愿提起的包衣身份说事,她也只能硬生生地忍了,谁让她身份不如人,背后的靠山更不如人呢?


    “妃主子,奴婢求您救救奴婢的孩子,奴婢贱命一条,自然死不足惜,但是这孩子是皇上的骨肉啊!求妃主子和两位嫔主子高抬贵手,饶了我们娘俩一命……”不过德贵人也不是好惹的,她身份不够没关系,只要她肚子里这个身份够就行了,龙嗣总够高贵了吧?眼看着她们几个左一句有一句就是不肯让太医进来,德贵人也豁出去了,想要她的命,就要有惹得一身腥的觉悟!


    佟妃几人的脸色顿时精彩纷呈,这个贱人竟然这个地步了还要往她们身上泼脏水,只是大庭广众之下她们也不敢再拦着太医,只能不甘不愿地让开房门的位置,毕竟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挡下去做的就太明显了,到时候岂不是坐实了她们想要谋害皇嗣的罪名?


    余太医一直听着这些女人的交锋,不言不动地作壁上观,这会见德贵人已经跟这几个主位撕破了脸皮,这才慢悠悠走进寝室,心中暗自可惜惠嫔和僖嫔没有一起过来,不然可就更热闹了,不过……乌雅氏这个女人他是不会放过的,虽然不知道这次设计主子的事她有没有份参与,但是谁让乌雅氏有一个膳房总管的祖父呢?若说她一点干系没有鬼都不信!


    余太医坐在床榻旁的小矮凳上,拿出一方手帕盖在德贵人手上,然后才开始号脉,德贵人忍着一波波的抽痛,紧张地盯着他的脸色,刚刚一看到出现的是这位院判,德贵人就松了口气,若是这位太医,她准备的后手就用不着了,只希望他能保住这一胎,否则她真的要欲哭无泪了,毕竟连她自己也没想到竟然有了身孕,早知如此她根本就不会跟着佟妃去浮碧亭,自然也不会冒险去游湖,更不会故意泡在水里故作挣扎,这一切都让她悔的肠子都青了。


    佟妃等人也毫不避忌地站在一旁,看着院判的脸色越来越严肃,她们心里就越来越欢喜,只觉得德贵人这一胎肯定是保不住了,看这个女人还拿什么嚣张!


    余太医突然脸色一松,对着德贵人笑了笑道:“幸亏小主的身体底子好,虽然落了红,但是奴才给您扎上几针,再喝上一段时间的保胎药,想必还是能保住孩子的。”他当然要为她保住这一胎,若是只是要这女人小产,他有千百种办法可以达成,又何须如此大费周章,要是没有这个胎儿,怎么能一天天将这女人的身体拖垮?又怎么将这个女人打磨成为对付这些贱人的利器呢?


    德贵人闻言狂喜,顾不得矜持地连连道谢,似乎连小腹的绞痛都不再那么难以忍受了,与之形成对比的则是佟妃等人的脸色跟墨汁一样黑,没想到都到了这等地步居然还能有救,那岂不是意味着德贵人很快就能咸鱼翻身了?开什么玩笑,今天跟着来的女人都是打算落井下石的,真让乌雅氏力挽狂澜,她们将来还怎么混?


    “不过,小主千万要谨记这段时间不要随意走动,尤其不可触碰活血生克之物,否则这胎肯定是保不住的,切记切记!”余太医慢悠悠地又蹦出后面一句话,让乌雅氏脸色白了白,警惕地看了一眼房里房外的一群女人,心中暗自埋怨太医是个没眼色的,这些话难道不能私底下交代吗?被这些女人听了去,她未来一段日子肯定不好过的!


    “那德贵人就好好养着吧,等这胎稳了再回承乾宫吧!”佟妃这时已经调整好心情,脸色也恢复了正常,状似好心地为德贵人下了决定,惹来僖嫔等人的窃笑,这下子德贵人岂不是要呆在这个御花园的小宫殿里养胎?这里除了家居摆设可是什么都日常用度没有备下的,刚刚众人梳洗的用具衣物可都是奴才特地从各自宫里搬来的,倒要看看德贵人怎么在这里安胎?


    德贵人垂下眼没有回话,等佟妃一群人耍完了威风走出去之后,才抬起一双被恨意和屈辱充满的眸子,瞪视着那些嘲笑羞辱她的背影,默默在心中发下毒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第108章  要战便战


    “天枢,御花园的设局做的不错,反应倒是快得很!”宜敏脸上蒙着薄纱,慵懒地靠在贵妃椅上,唯独一双眸子精光湛湛,散发出不同以往的锐利,天枢这次亲自出马,端的是大手笔,在得知她受人算计的同时,立即命人在福海上弄出一场撞船的大戏,虽然没有弄出人命,但是德贵人差点小产之外,两个阿哥高烧不退,落水的嫔御个个都受到惊吓,偏偏这些女人都是会水的,一点生命危险都没有,这让这些落水的妃嫔不但没得到康熙的怜惜,反倒觉得欲盖弥彰,每一个都有嫌疑。


    “不敢担主子的夸奖,这次设局之人心思狠辣,恐怕还有后手,为了主子的安全,奴才只能出此下策好让幕后之人不敢轻举妄动,何况主子曾说过的教诲,不动则已,动必有果,这是挑拨后宫众人关系的好机会,至少经此一事,惠嫔和僖嫔为了儿子的安全肯定会对其他人敬而远之,而剩下的人则会互相怀疑,再也不能抱成团来算计主子了。”


    天枢立于塌旁微微躬身答话,有黄泉在主子身边,主子的安全自然不需要他操心,他要做的是主子手中的利剑,为主子斩除后顾之忧,宜敏满意地点头,看着天枢即使尽力收敛依然骇人的气势,知道他恐怕又要突破了,这些年天枢隐于暗处默默修炼,比起置身明处的地狱和黄泉,他的修为早已远远超过他们,也只有长期在江湖历练厮杀的玄冥才能够与之匹敌。


    “主子,您可不能直夸大哥一个,奴才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好歹替您教训了德贵人不是?”地狱已经出去了中年太医的易容,如今一身夜行衣的打扮,嬉皮笑脸地插科打诨,不同于假扮御医时的正气凛然,身上带着三分邪气,七分不羁。


    “你这小子还想讨赏?本宫没让天枢打你一顿就不错了,既然知道德贵人有孕的消息为何不报?”宜敏故意绷着脸地看向倚在柱子旁,站没站相的地狱,眼里的笑意却泄露了她的真实心情,若说她对乌雅氏没有忌惮这是不可能的,前世乌雅氏能够以包衣之身力硬是留住了康熙近十年的盛宠,生下了三子三女不算,还养活了一半的子女,最终力压大族出身的其他三妃,成为四妃之首,到了康熙后期更是将大多数宫务拢在手中,架空了后来的佟佳贵妃,手段不可谓不高,心机不可谓不深。


    “奴才好歹身居太医院判之职,自然对后宫所有的脉案了如指掌,之前确实没有迹象显示德贵人有孕,但是这段时日德贵人承宠不少,按着惯例嫔御承宠前必须要请脉,正巧前些天奴才轮值,德贵人脉象不足一月,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奴才,本想过些日子确定之后再跟主子禀告,谁知大哥下手这般快?”地狱双手一摊,一副惫懒的模样让人天枢气结。


    天枢瞪了软骨头一般靠着的地狱一眼,低声对着宜敏道:“主子,这德贵人是个不安分的,以宫女出身能够晋封贵人已经是天大的福分,她倒是心大,居然敢算计着旧主,据盯着她的探子回报,那承乾宫的膳食可都是德贵人特地嘱咐过的,其他人吃着都没问题,但是搭配上佟妃喜吃的花茶和糕点,可就不那么简单了,这等忘恩背主的女人留下就是个祸害!”


    德贵人的祖父从康熙十五年大清洗之后就当上了御膳房总管,倒是给德贵人上位提供了不少助力,否则她能不能生下皇八子还难说呢!可是不管怎么说,德贵人是佟妃身边的宫女出身,就一辈子摆脱不了这个印记,谋害旧主可是大忌!


    “哦?花茶和膳食么?”宜敏手指轻点扶手,饶有兴致地看向地狱,想要听听这个手下是个什么说法。


    地狱一听这事顿时来了精神:“主子,这以花为食自古有之,据说女子若自小食用,长大后能够自体内散发出花香,德贵人伺候佟妃多年,自然对她长期喝桃花泡的茶,吃桃花做的点心,跑桃花浴这些习惯了如指掌,不知道从哪里掏来的方子,这两年来御膳房送到承乾宫的膳食都是加了些相生相克的物什,若非今儿佟妃落水,奴才赶巧给佟妃诊了脉,恐怕还看不出佟妃中毒不浅呢!”


    宜敏闻言顿时直起身,目光灼灼地盯着地狱道:“为何现在才发现?难道平日里诊脉都没发现不了佟妃中毒的症状?”佟妃可是她专门留着制衡后宫的,若是就这样被人算计了,她岂不是亏大了?想再找个这般身份地位和智慧完全不匹配的棋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何况以地狱的医术竟然也没能发现,这不得不说是个威胁!


    “说来也是事有凑巧,中秋大宴都是以桂花酒为主,而桂花本就有解毒活血的功效,激起了佟妃体内潜藏的毒素,不过只要过了今晚就会再度潜伏起来,偏偏今晚大哥弄了出美人化身落汤鸡的好戏,奴才最后给佟妃诊脉的时候发现了端倪,又回太医院翻查了佟妃历年的脉案,这才发现德贵人早在侍奉皇上之前就已经对佟妃下手了……”


    地狱眼中冷怒,嘴角勾着一抹笑,毕竟被一个大字不识的宫女瞒了过去,而且瞒了这么久,不说这等手段若是用到自家主子身上会有什么后果,倘若佟妃就这么完蛋了,岂不是影响了主子的全盘计划?差点在自己最得意的地方栽跟头,无疑让素来自傲的地狱抓狂,他能让德贵人好过才怪!


    宜敏微微蹙眉又很快松开了,重新靠回椅背含笑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德贵人的手段,想来解毒是不成问题的了?”她虽然不能让佟妃死,但是不介意她吃吃苦头,反正她需要的只是佟妃这个人坐在四妃之位上压制六嫔而已。


    “主子放心,佟妃前些年虽然陆陆续续地吃了生克之物,但是真正中毒也就是这一年内的事情,毒还没有深入脏腑,解毒并不算太难,只是这些年佟妃的身子本就渐渐被主子的秘药掏空了,再加上这次中毒,恐怕撑不了多久了,只要有一点引子身体就会垮下来。”地狱自然知道佟妃进宫之前就因为惹怒主子被下了秘药,这些年外表看着光鲜亮丽,实则都是透支生命力换来的,如今又意外中了毒,身体恐怕撑不到主子预想的日子了。


    “哦,那佟妃还能撑多久?”虽然宜敏这里多的是方法可以调养一个人的身体,但是她宁可给猫狗房的畜生吃,也绝不会浪费在佟妃身上,这个女人当初敢对她和孩子下手,就已经被宜敏列入了必除的名单,虽然这次意外发现会打乱自己的计划,但是只要有时间所准备倒也影响不大。


    “最多三年!当然若是用点手段,恐怕只能撑两年,然后就油尽灯枯啦!”地狱闻言伸出三根手指微微晃了晃,所谓的用些手段不外乎以毒攻毒之类的,毕竟佟妃已经没有多余的生命力来透支了,不管用什么手段都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宜敏轻轻点头,没想到这花毒竟比她想象的要厉害得多,将佟妃的身体败坏得如此厉害,按照她原本的计划佟妃至少还能撑个七、八年的,一切都让德贵人这个女人破坏了,难怪地狱这般反常地自作主张,毕竟以自己的性子肯定不会轻饶乌雅氏的。


    “德贵人那里情况如何了?你这小子动了什么手脚?”乌雅氏也是宜敏布置的重要棋子之一,更是早在佟妃入主承乾宫之前就将其安排在这里,可不能让地狱把人给玩死了,不过她也很好奇为何地狱会出手为德贵人保住这一胎,她可不信地狱会对德贵人有好感,毕竟天地玄黄四人是她一手培养出来的,虽然各有所长,但是因着幼时的经历,心性淡漠之极,经过这些年后宫的黑暗洗礼,更是将多余的同情心都收了起来,尤其对背主不忠的奴才更是鄙夷不屑,地狱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更遑论会花力气去拉上一把!。


    地狱眉毛一挑慢悠悠地道,“奴才的金针刺穴在宫里可是有名的,奴才不过是说唯有如此才能帮她保住孩子,德贵人就迫不及待地让奴才施针了,奴才的幽冥十二针一落,德贵人这一胎就算想落也落不下来,而且这一胎本该流产的,先天不足的胎儿会不停地消耗母体的元气,若是早早流掉也就罢了,否则这个孩子就能生生把德贵人的身体拖垮,将来所出的子女必然体弱多病,呵呵,当然生出死胎的可能性也不小……”冷酷到淡漠的话语被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连眉毛都不抬一下,不说一个尚未成型的胎儿,在这后宫之中死的还少吗?


    “天枢,本宫记得德贵人身边的梅儿是吴家的眼线吧?这次的事梅儿‘功不可没’,好歹吴家不少分支是钮钴禄氏旗下的包衣,别忘了让钮钴禄氏府里的人给梅儿的家人‘送份大礼’呢!”宜敏微微眯起眼睛,妩媚的凤眼中光华流转,她千算万算偏偏没算到温嫔这个前世的闷葫芦既然如此深藏不露,一出手则已,一出手当真是快狠准,看来之前那些挑刺的行为不过是温嫔的伪装,目的就是为了放松她的警惕,好能够一击得逞。


    既然她收了温嫔这样一份大礼,岂能不好好回礼?若是让温嫔这个‘聪明人’继续躲在背后放冷箭多无趣啊!她怎么着也要将这女人拉到明处显显威风才行啊,不然世人怎么能知道遏必龙的小女儿是何等有本事的人物呢?温嫔好歹也是八大家族出来的贵女,想必不介意一个小小包衣奴才出身的贵人的怨恨吧?更不会介意被皇帝知道当年她为了能够伺候他,而对自己亲姐姐很下毒手的事情吧?


    “奴才晓得了,想必温嫔的嫡母很乐意为这个小女儿分忧解劳的吧?”天枢语气淡淡地毫无感情,遏必隆的爵位可是至今尚未选定承爵的对象呢,侧福晋舒舒觉罗氏所出的法喀已经长大成人,又是慧妃和温嫔一母同胞的兄长,有很大希望继承爵位,但是遏必隆的继福晋巴雅拉氏膝下也有嫡子阿灵阿,如今也是懂事的年纪了,遏必隆死前有没有上折子指定承爵的是哪个儿子,如今遏必隆府里正侧福晋的争斗早已白热化,想必任何能让温嫔失宠的事情巴雅拉氏都很乐意去干的。


    “呵呵,这个主意不错,本宫倒要看看,等钮钴禄氏家起了内讧,温嫔还怎么保持她那副温良无害的面孔,巴雅拉氏虽然不及舒舒觉罗氏根基深厚,但是好歹是名正言顺的福晋,能在宗族女眷里说得上话的也是她,若是遏必隆的爵位落在阿灵阿头上,恐怕巴雅拉氏很乐意让温嫔在宫里自生自灭吧?既然温嫔这么喜欢扮猪吃老虎,本宫不介意让她永远低调下去,到时候没了家族支持,本宫倒要看看她的日子有多好过?”


    宜敏掩嘴轻笑,温嫔钮钴禄氏从来就不是温驯的猫,而是藏起獠牙的老虎,经过两天的排查,她基本上已经确定这次宫道浸油的毒计出自温嫔之手,当然若没有身为领侍卫内大臣的佟国维这个老狐狸暗中掩饰,和另外几个家族在内务府的推波助澜,又岂能做得如此天衣无缝?想瞒过她这个执掌宫务近十年的皇贵妃,单单一个钮钴禄氏家族还不够格!


    “主子,司琴传来消息,说长春宫的老鼠越来越多,那位只怕要开始不安分了。”天枢眼中闪过寒光,皇后还真是个不识相的,这些年来若非主子有意庇护,她以为还能安安稳稳地在长春宫享受皇后的待遇?恐怕早被后宫的女人踩死了!


    “哪里来的老鼠?莫非除了赫舍里家,还有其他人打算动一动咱们的皇后娘娘不成?”宜敏长眉一挑讽刺道,这些年赫舍里一族也没少送秀女进宫,但是没一个能入得了康熙的眼,除了僖嫔之外,有名号的更是一个都没有,赫舍里氏最后只好再次把目光放到了幽居长春宫的皇后身上,毕竟这位怎么说也占着皇后的名份,倘若能翻身,可不比那些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爬上高位的秀女强?


    “今年小选入宫的宫女中,长春宫进了十来个新人,宫女中就有两个是叶赫那拉旗下,还有一个是戴佳氏一族的旁支,至于粗使太监和嬷嬷中有两个是淑嫔郭络罗氏的人,还有一个是布贵人兆佳氏的钉子……”天枢如数家珍地将长春宫的奴才背景一一点出,自从宜敏掌了六宫大权,天部在后宫可谓如鱼得水,这些年宛若大树盘根,根须遍布东西十二宫,暗地里牢牢控制这后宫的耳目喉舌。


    “喲嗬,看来皇后如今倒是成了香饽饽了,看来日子过得太舒服了,这些女人都开始有空想些幺蛾子了,你们说本宫是不是该给她们找些事情做呢?不然这人一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啊!”宜敏轻抚自己遮面的纱巾,露出的双眼中寒光凛凛,既然你们想要自己找死,那本宫就成全你们,这会儿伸手越多,将来收拾赫舍里这个女人,她们一个个都别想撇清干系!


    “主子,府上的几位爷对这次的事情极为震怒,尤其知道主子已经‘昏睡’两天更是暴跳如雷,两位小爷这几天更是闹腾出不小的动静,会不会引起皇上的不满?”天枢这话还是避重就轻了,其实盖山从接到巴克什传回的消息后,气的差点没把府里的屋顶给掀了,火烧屁股似的就要往宫里冲,要不是瓜尔佳氏还有点理智,把盖山强势镇压了,恐怕中秋当晚就能闹得不可开交。


    不过瓜尔佳氏自己心里也是急得不行,第二天就递牌子进宫了,皇太后和康熙为了安抚马佳氏,自然是允了瓜尔佳氏进宫探望,没成想宜敏竟然一睡不醒,瓜尔佳氏这下子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发飙了,孝惠和康熙也慌了神,差点没把太医给逼得上吊自缢,结果还是没能让宜敏醒过来,甚至还说如果皇贵妃三天之内不醒过来,不仅孩子保不住,恐怕连大人都有危险。


    瓜尔佳氏闻言一下子就晕过去了,醒来后红着眼睛死死扒在宜敏床沿再也不肯离开,康熙自知理亏也不敢吭声,孝惠也是红了眼睛,念在瓜尔佳氏爱女心切,破例让瓜尔佳氏留在乾清宫照顾宜敏,只是这样一来事情可就闹大了,皇贵妃病危的消息捂都捂不住,流言满京城乱飞,什么消息都出来了,甚至连皇贵妃已薨的消息都出来了,最后连宜敏的郭罗马法瓜尔佳老公爷都坐不住了,催着自家夫人进宫探消息了。


    国公夫人自然没有二话,只是当她看到自家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外孙女那副奄奄一息的模样,这位以彪悍闻名的国公夫人顿时和女儿抱头痛哭,见了康熙这位老夫人可就没那么客气了,虽然举止没有半分失礼,但词锋锐利如刀,端得是咄咄逼人,康熙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毕竟这位可是太皇太后那一辈的人,又是费英东当年亲自选定的儿媳妇,家世背景绝对过硬,端看整个国公府的子女都是嫡出就可见一斑,这位老夫人绝对是个狠角色。


    康熙拿老夫人没办法,只能把气撒在奴才身上,下了死命令一路追查到底,这下巴克什和巴图鲁高兴了,领着康熙的圣旨和手下的禁军蹦跶得欢快,上蹿下跳竟也折腾出不少猫腻来,几个大家族几乎一个不落地被揪出不少尾巴,看得康熙一阵青筋蹦跳,偏偏拿这两兄弟没办法,天枢奉宜敏之命监视内廷外朝,很担心马佳氏这样大的举动会引起康熙的不满。


    宜敏柳眉倒竖,冷哼一声:“怕什么?本宫还觉得闹腾得不够呢!看看这些天查出来的东西,但凡有点实力的家族哪个不是蠢蠢欲动?这回要不是本宫警觉,如今躺在床上的替身可就是你家主子了,本宫可不是不会发火的泥人,背后的家族更不是摆设,若不借此机会好好震慑一番宵小,将来岂不是什么脏的臭的都敢往本宫身边凑?本宫再怎么本事也不可能日日夜夜地防着,这次若不杀鸡儆猴,将来只怕永无宁日!”


    康熙是个强势的皇帝没错,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满洲大族的势力并没有削弱太过,他还达不到一手遮天的程度,还需要宜敏和她身后的势力制衡后宫和前朝,这些年来宜敏自问已经尽力做到了最好,但是康熙的表现却不能让她满意,尤其他对后宫的态度素来息事宁人,日子久了肯定会助长那些女人的气焰,将来她管起后宫肯定会越来越吃力,此次机会难得,她必须让康熙知道,后宫的女人不能姑息,否则只能重蹈他额娘的覆辙,而她背后的家族并不是没有火气的泥菩萨,敢让她受委屈就要有承担后果的觉悟!


    天枢和玄冥感受到宜敏的怒气,连忙劝慰道:“主子息怒,皇上这次可是动真格的了,该查的基本上都查出来了,这些天即使惠嫔和僖嫔拿着阿哥发烧的理由来请,皇上也硬是没进后宫半步,可见是真的硬起心肠要处置那些女人了!只是……主子打算‘昏睡’几日才醒?乾清宫虽然有替身在,但是装个三、四天已经是极限了,再久可就要引起怀疑了。”


    宜敏闻言摸了摸自己蒙着面纱的脸,苦笑一声:“就算本宫要‘清醒’,好歹也要让本宫的脸色恢复正常吧?不然昏睡好几天的皇贵妃一副红光满面的样子,那才真的引人疑窦呢!”她吃下的灵液固然是孕养胎儿的好东西,但就因为太好了,有个小小的后遗症,那就是服用之后气血充足之余,全身肌肤泛红,脸色更是红光满面,跟煮熟的虾子一般,根本不能见人。


    所以她才犹豫了许久也没敢动用,毕竟她不可能无故消失,替身也只有沉睡的时候才不会露出破绽,好不容易才等到一个名正言顺昏迷不醒的机会,她自然要抓住,为此她只能让早就备好的替身以金针刺穴之法躺在乾清宫鱼目混珠,而她则通过乾清宫密道回到钟粹宫密室休养,顺便在幕后总揽大局,如今只等自己体内的药力完全吸收,脸色恢复正常之后才能出现在人前。


    幸好今晚过后药力就吸收得差不多了,‘昏睡’三天确实足够长了,若是再久恐怕就过头了,节外生枝可就不好了,何况该布的局她都利用这两天的时间布好了,她甚至还抽空通过密道出宫了一趟,与家人密会了一次。


    说起来宜敏能够出宫还要感谢当初暗中控制的前朝余孽,否则她又如何知道这紫禁城的底下竟然有着如此多纵横交错的密道,当初孝康皇后佟氏发现的小佛堂密道不过是早已废弃的一条罢了,而玄冥利用魔魅之术撬开了那些前朝余孽的嘴,得到了大部分密道分布图,从此宜敏的势力进出宫廷更加方便隐蔽了。


    宜敏抬头看了看天窗外渐渐泛白的天色,高高的天际一点点染上了初升的霞光,就仿若即将开启的新战场一般,火红且热烈,身为马佳氏的女儿,她从来不惧挑战,只要对方能付得起战败的代价!


    第109章  隐雷阵阵


    翊坤宫


    温嫔身着香色旗装坐在窗边的美人榻上,看着窗外一层不变的风景发呆,这翊坤宫内的摆设奢华精贵,大多是她姐姐慧妃留下的东西,当初慧妃被康熙迁入长春宫,住的不过是偏殿,自然不可能将所有的东西带走,大部分家居摆设都留在了翊坤宫正殿,倒是便宜了后来的她,只是……


    温嫔看着远处宫人无精打采的模样,感受着正殿内冷清异常的气氛,不由得心中苦涩难抑,谁又知道她为了得到这些究竟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亲手从阿玛手里接过指名给姐姐用的那种药物,亲眼看着同母所出的姐姐一点点在自己手中步向灭亡,是怎样一种惶然无措和心惊胆寒?


    可是她不敢反抗也不愿反抗,因为她早就知道只要姐姐在一日,钮钴禄家和皇帝之间就永远有一根刺,她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她不甘心!她带着家族的期待和额娘的希望入宫,若她不力争上游,不但家族会放弃她,就连额娘在家中的地位也会一落千丈,当初姐姐的作为已经让额娘很是尴尬,若非姐姐从小就被嫡福晋教养,恐怕额娘早已被连累失宠了,作为额娘最后的希望她决不能在后宫沉沦!


    “嬷嬷,乾清宫还没有消息吗?”温嫔淡淡地问着悄悄走进来的贴身嬷嬷,重复着这个千篇一律的问题,从联合那几个女人策划这次行动的时候起,她就没有退路了,皇贵妃是挡在后宫所有女人面前的高峰,若不扳倒她,谁也别想有出头之日,尤其是那些已经育有皇子阿哥的女人。


    天知道那些女人对皇贵妃所出的两位阿哥有多么的嫉恨,宫里所有的阿哥格格加起来所得到的圣宠恐怕还及不上人家的零头,而一切的根源就在于马佳氏,若没有她的盛宠不衰,若不是她占了那高高在上的皇贵妃之位,岂会有大阿哥和二阿哥的风光无限?


    所以她们选择了合作,只有除掉了马佳氏,后宫才会迎来一番新局面!所以温嫔不过是稍稍挑拨暗示了一番,就有人上赶着走上这条不归路!


    “主子……乾清宫的人口风极严,打听不出任何消息,但是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从大部分太医一直常驻乾清宫的情况来看,皇贵妃的情况并不乐观,主子的计划可以算是成功了一半。”蓝嬷嬷脸上带着微笑,轻声细语的说话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她的每一句话。


    温嫔轻轻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嬷嬷,在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之前决不能大意,皇贵妃是个绝对厉害的女人,可以小看任何人也不要小看她,当初太皇太后何等尊贵显赫,如今也不过是落得个幽居慈宁宫以度余生的下场,若是被皇贵妃察觉到我们动的手脚,那后果可不是那么容易承受的!”


    她这些年时不时地给皇贵妃挑刺添堵,弄些不痛不痒的小动作,装作不自量力的贵女做派,就是不希望被盯上,若是皇贵妃成心收拾她,恐怕她毫无还手之力,即使如此她依然感觉到自己身边若有若无的监视,为了这次计划她可谓费尽心机才没让人察觉,更是做出各种假象掩盖蛛丝马迹,不然早就被钟粹宫发现了,哪有可能一击即中?


    蓝嬷嬷脸色变了变,她本是当初太皇太后放在咸福宫观察新入宫秀女的心腹,对于太皇太后的厉害她是最清楚的,而皇贵妃却能够将太皇太后拉下马,心思手段自然是恐怖的,她从不敢轻视,甚至她对皇贵妃有种惧怕,所以她才费尽心血地设计了一连串陷阱,希望能够置其于死地了,至不济也要让她受宠,没想到从那天起皇上会将皇贵妃安置在乾清宫,那座宫殿是后宫所有人的禁地,没人敢随便伸手,自然无法知道计划到底有没有成功!


    “主子,您也无须太过担忧,咱们的计划环环相扣,只要有一环得逞就足矣!皇贵妃毕竟有孕在身,自然不同于往日,尤其这时候怀胎不满三月,最是容易流产,奴婢就不信这样她还能保得住自己的肚子!”蓝嬷嬷对于自己的计划信心满满,她可是完全太皇太后暗地里传来的命令做的,这样几近完美无缺的计划不可能一点效果都没有!


    “本宫倒是不担心,反正本宫就是动动嘴皮子,其他的事本宫可是一点都没沾,怎么也牵扯不到本宫身上!钮钴禄一族可不是软柿子,如果没有确切的证据皇上是不会动本宫的!”


    温嫔是个小心谨慎的,这次的计划虽然出自她手,但是真正动手的都是其他家族的人,她早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甚至为了撇清嫌疑,她还故意巧遇佟妃,挑拨她一起前往浮碧亭给皇贵妃添堵,让所有人都目睹她身边的奴才不曾离开过,这样无论皇上怎么查也查不到她头上!


    蓝嬷嬷闻言露出了笑容:“主子果然心思缜密,有那几个蠢女人挡在前头,自然有人背这口黑锅,不过主子也要防范一二,免得那几位狗急跳墙攀咬主子。”温嫔初入宫被孝庄选为重点培养的对象,蓝嬷嬷对她可是下了一番真功夫调教的。


    当初太皇太后打算扶一个贵妃起来制衡当初的荣贵妃,选中的就是小钮钴禄氏,只是没想到不等将这位闺女扶上贵妃之位,太皇太后就莫名其妙地被禁足慈宁宫,所有的计划顿时搁浅,本来风光无限的蓝嬷嬷一下子没了靠山,没有倚仗的奴才在后宫会是什么下场她心知肚明,于是从那时起她明智地选择跟随如今的温嫔,为这位新主子出谋划策,全力帮她在宫里站稳脚跟!


    温嫔将窗台上那朵名贵的姚黄摘下把玩,脸上冷漠得没有一丝表情:“钟粹宫这些日子想必人心惶惶,嬷嬷可曾让那几个奴才按计划动手了?能收买的尽量收买,只要借他们的手把东西放对地方就行了,不需要让那些奴才知道是谁指使的,如果非要知道的话,那么……就成嫔好了,哼!反正虱子多了不痒,多背一个黑锅想必成嫔姐姐不会介意的吧?”


    有皇贵妃在的钟粹宫自然是水泼不进,但是皇贵妃如今出了事,而且本人和两个阿哥都在乾清宫,底下的奴才可就不安稳了,无疑是个趁虚而入的好时机。她不会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原来的计划上,既然中秋夜当晚那把火没能烧起来,那么皇贵妃就算失了孩子恐怕也不会失宠,她还是抓紧机会安插人手的好,终究还是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势力才最让人放心。


    “哼!就算这次不成还有下次,本宫就不信皇贵妃能次次都这么走运!”温嫔手上一使劲,娇艳的花朵顿时破碎不堪,名贵的花儿瞬间看不出原本的形状来,纷纷扬扬地落到地上,被一双花盆底践踏成灰。


    乾清宫


    康熙一手端着黄瓷碗,一手持药匙慢慢地将参汤喂进宜敏口中,时不时拿起枕边的绢帕为她拭去唇边滴落的汁水,一小碗参汤喂了整整一刻钟才让宜敏咽进了一部分,即使如此也让那苍白的脸色微微泛起一丝血色,可见熬汤的老参效力还是极强的。


    “敏儿,睁开眼睛看看朕好不好?只要你肯醒过来,朕什么都依你……”康熙伸手抚触着宜敏白玉般的脸颊,语气带着无法掩饰的惶然和祈求,已经三天了,从中秋夜昏倒至今,宜敏已经整整昏迷了三天,如果说一开始康熙是震怒和担忧的话,随着太医一次比一次糟糕的诊断结果,身为一国之君的康熙感觉到了一种不知名的惧怕,隐隐的惶恐令他心如猫抓般坐卧不宁。


    在此之前,康熙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失去宜敏,但是这数日的担惊受怕比起当初宜敏中毒时更甚,至少当时的宜敏是清醒的,会安慰他,会与他说笑,可是当宜敏一动不动地躺着的时候,他总是会担心地去探宜敏的鼻息,生怕那股微弱的气息就此消息,再也没人会让他按时用膳,也没人给他布上讨厌的素菜,更没有了时时萦绕周围的安心,不过三日而已,他竟觉得过了三年一般难熬,他不敢想象若没有了宜敏,他未来的日子该怎么过?


    宜敏垂落的眼睫微不可查地颤了颤,宛若蝶翼一般扇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神朦胧地盯了康熙半晌,缓缓地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哑声道:“皇上……”。


    这样一声几不可闻的嘶哑呼唤却让康熙欣喜欲狂,一扫满面的颓然,脸上瞬间放出光来,握着宜敏的手放到唇边亲吻,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喃声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太好了!”不停重复的好字很好地表达了康熙的激动和喜悦。


    “皇上,妾身感觉一觉醒来浑身无力,究竟怎么回事?”宜敏被康熙扶着靠坐起来,喝了几口递过来的水,这才一脸不解地问道,一副以为自己不过睡一觉而已的懵懂模样。


    康熙苦笑起来:“你啊!这一觉睡得可真够长的,整整三天了!真的把朕和孩子们吓坏了!”顺手接过宜敏手中的空杯递给侍立一旁的莺儿,嘀嘀咕咕对着完全不明就里的宜敏解释起当日她昏倒后的情形,以及第二天发现她怎么也叫不醒的天翻地覆,要不是太医信誓旦旦地表示宜敏没有生命危险,康熙哪里等得了这三天?


    “怎么会这样?妾身只隐约记得当时头晕目眩,然后就是睡了很长的一觉而已呀?竟然已经三天之久?”宜敏一副惊讶至极的模样掩口惊呼,看着康熙重重点头的模样却不由得不信,反射性滴抚上平坦的小腹,皱起眉头担忧道,“那……妾身的昏睡会不会对孩子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放心吧!太医说了,这要你在三天之内醒来就没事了,只是太久没进食脾胃会弱了些,只要好生温养自然无事。何况咱们的孩儿自有祖宗庇佑,岂会那么容易出事?”


    康熙连忙安抚宜敏的情绪,报喜不报忧地挑一些好的方面讲,他可不敢说太医断言这一胎凶险得很,不但不能粘任何忌讳之物,更不能受到刺激,一旦情绪大起大落,孩子很难保住不说,连母体本身都会有危险。


    宜敏露出松了口气的模样,想了想却疑惑道:“皇上,这事有些古怪呀!您也知道妾身身体一向康健,除了……几乎从来不生病的,怎么这次会突然昏睡三天之久?莫非妾身得了什么不知名的病症不成?”作为一个昏迷不醒的人,自然不该对自己的情况了如指掌,有些疑问才是正常的,否则可就引人疑窦了。


    “不许胡说,太医也说了你的身体调养得极好,只是……只是怀胎对你的身子负担较重,这些日子又劳心劳力,这才反应剧烈了些,以后注意不要劳累就好了。”康熙下意识地避开宜敏气郁于心又受惊吓才会昏迷至今的说法,他不愿承认是自己害的宜敏,也不想让宜敏再想起那些糟心事。


    宜敏皱起眉头,怀疑地盯着康熙,将他看得移开目光不敢对视,这才开口道:“真的?皇上莫要骗妾身,自个的身子自个清楚,妾身从醒来后就觉得身子好像惯了铅一样沉重,多说几句话都想大喘气儿,太医真的说没事吗?”


    康熙挣扎了半天,终究还是妥协似的嗫嚅道:“呃,其实太医说……说这一胎还是比较危险的,一定要小心保养,不然可能……可能……”不敢说出那个词的康熙吞吞吐吐起来,心中对着太医越发不满,只觉得太医院都是一般废物,连个保胎的方子都拿不出来,若不是院判这三天不停地以金针渡气之法为宜敏保留元气,如今宜敏的身体怕不是早撑不住流产了。


    宜敏闻言顿时大受打击,泪盈于睫地喃喃自语起来:“怎么会这样?之前怀承瑞和赛音察浑的时候不是好好的?为何这胎会这般不顺……难道?难道是那时候的……”宜敏疑问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身子都颤抖了起来,不安地看着康熙,手指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用力到发白。


    康熙显然明白宜敏的未尽之意,顿时顾不得手上的疼痛,伸过胳膊将宜敏拉入怀中,轻拍她的背部宽慰道:“敏儿不要胡思乱想,那时候中的毒早就清除干净了,肯定不会受到影响的,你莫要自己吓自己。”


    话虽这么说,康熙心中却苦涩异常,当初太皇太后的作为无疑给宜敏留下了深重的阴影,本以为当初那件事早已时过境迁,没成想真的会影响到现在,这可是他和宜敏盼了八年才盼来的孩子啊!


    只是每当想起院正私底下所说的话,他忍不住心痛,早知怀孕会让宜敏承担那般风险,他宁可继续让宜敏避孕,毕竟他们已经有了两个出色异常的儿子,其实已经足够了,他不想因为一个锦上添花的孩子而失去宜敏!


    宜敏紧紧地依偎在康熙怀中,眼眶微微发红:“皇上……皇上!妾身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何人人都欲置妾身于死地,就连我们的孩子都不肯放过?”哽咽的声音满是委屈和不解,听得康熙心中一阵揪痛,抚着宜敏的发丝柔声道:“不许胡说,敏儿行事素来公正明理,谁敢说你做的不好朕第一个不答应!”


    在康熙看来宜敏已经做到了贤妻良母的极致,只是这后宫从来不是你做得好就会得到感激的地方,相反宜敏做得越好就越扎别人的眼,端看前些天那场狠毒的伎俩就知道幕后之人有多么嫉恨宜敏,恨不得连她身边的人也一并除去,看来他对后宫真的太过手软了,前有太皇太后,后有那些不安分的女人!


    不过后宫的女人虽然可恶,但最可恨却是在背后支招的那几个家族,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莫非觉得他们做得天衣无缝,他这个皇帝绝对查不出真相吗?哼!想当初他连太皇太后都动了,难道还会怕了几个跳梁小丑不成?莫非以为害了宜敏他们家的女儿就能上位了?简直自不量力!


    宜敏伏在康熙怀里,感受着康熙散发出来的气势,心中冷笑,她可不是那种不懂得诉委屈的傻女人,忍气吞声的话男人永远看不到你受的委屈和伤害,适时地示弱才是收服强势男人的法宝,尤其是平日里能干坚强的女人,扮起弱来没有哪个男人能不动容,除非他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


    对于自己在康熙心中的分量,宜敏还是有极有自信的!人心都是肉长的,即使皇帝也不例外,十年的朝夕相处就算是块石头都捂热了!就算康熙平日里有些作为不着调,但是真到大是大非的选择上,他可不糊涂,她也不会让让他有糊涂的机会!


    “启禀皇上,惠嫔娘娘和僖嫔娘娘求见。”赖嬷嬷轻手轻脚地走入内室,对着康熙轻声禀报,见宜敏醒着一愣,连忙行礼问安,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宜敏的脸色,心中松了口气,这些天她可担心坏了,生怕自己的主子真有个万一,那她岂不是成了无主的孤魂野鬼,到时候谁给她做主报仇啊?


    康熙闻言眉头猛皱:“她们不好好照顾自己的阿哥,跑到乾清宫来干什么?这里也是她们能来的?”这两个女人越来越没分寸了,前些天的事还没跟她们清算呢,居然一而再地做出逾越本分的事情,真以为给朕生了阿哥就有护身符了?


    宜敏眼中的讽刺一闪而逝,惠嫔和僖嫔吗?看来她们真的打算自立门户跟她对着干了呢!也不想想康熙如今还不到而立之年,最大的阿哥也不过十岁,这般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未免太沉不气,还是说……她这个皇贵妃真的给了她们如此大的压力,让她们这么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是不是真如传闻所说的病危了?


    “皇上,三阿哥和四阿哥可是出了什么事儿?不然惠嫔和僖嫔岂会不顾体统地跑到乾清宫来呀?”宜敏用虚弱的声音担心地询问着,却不忘指出后妃不经召唤私自到前朝乃是失了体统,她可不会对这两个白眼狼客气,既然养不熟那就该狠狠地踩下去!


    “不必理会她们,敏儿只管安心养着就是了,待会先喝点小米粥,你可是三天粒米未进了,脾胃虚弱着呢,先别吃油腻的东西。”康熙一句话不提惠嫔和僖嫔,保清和保成不过是受了点小风寒,他早就问过太医,只要喝上两贴药过几天就没事了,她们却整天拿着这个当借口想把他从乾清宫拉走,谁知道安得什么心?


    宜敏闻言也从善如流地不再提起,看着康熙自顾自地安排好一切,打发莺儿去端一直慢火熬着的小米粥,盯着宜敏喝下整整一小碗这才作罢,然后康熙招了院正亲自来诊脉,确定了宜敏脉象平和,胎儿安稳之后才放心地舒了口气。


    “额娘!”


    “额娘您终于醒了!”


    承瑞和赛音察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宜敏闻声立刻抬头望去,却见余音未绝两个人影已经扑到了床前,两张激动的憔悴小脸出现在宜敏眼前,看得宜敏大为心疼,这些天她躲着不敢见人,为了锻炼两个儿子自然也没见他们,着实挂念得紧,这会一见儿子这般模样,立刻把一旁的康熙当成了透明人,抚着两个儿子的脸蛋一阵嘘寒问暖。


    康熙站在一旁一脸无奈,对于宜敏眼里只有儿子已经习以为常了,摇了摇头带着赖嬷嬷出了寝殿,留下两个儿子兴奋地跟他们额娘撒娇,这三天不仅他难受,两个宝贝儿子的担惊受怕他更是看在眼里,今儿就让他们放肆一回吧!他正好腾出手来整治下那些个无法无天的奴才!


    惠嫔和僖嫔已经在乾清宫外站了一个多时辰,眼睁睁地看着太医和奴才来来往往,却没人敢跟她们吭一声,乾清宫的奴才嘴巴比蚌壳还要严,不管她们怎么套近乎都是一副死人脸,更不用说让她们进去等了,不由得尴尬异常地立在原地,接受着四面八方的目光洗礼。


    “两位嫔主子,皇上让你们进去。”赖嬷嬷迈步出了寝殿,皮笑肉不笑地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完全没有向惠嫔和僖嫔行礼的意思。


    惠嫔和僖嫔见状心中有气,却一丝一毫也不敢表现出来,嘴上客客气气地道:“有劳嬷嬷带路了。”这赖嬷嬷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深得皇上信任,掌管乾清宫的所有内务,可以说乾清宫的奴才敢对梁九功阳奉阴违,却绝对不敢对着赖嬷嬷放肆,她们虽说是主子,但是在康熙心中说不定分量还及不上这位呢,哪里敢上赶着得罪她呢?


    赖嬷嬷板着一张脸也不答话,只是转身领头走进乾清宫,心中冷笑不已,不知死活的东西,这时候跑来乾清宫可不是找死吗?主子既然醒了,想必已经给皇上点了火,这把火恐怕第一个就要烧到这两位头上了,要是能直接废了她们该多好啊,居然敢跟主子耍心眼?主子就是太过心善,这样的白眼狼直接掐死都便宜她们了!不给主子出口气,她赖嬷嬷就跟佟家姓!


    第110章  峰回路转


    僖嫔和惠嫔亦步亦趋地跟在赖嬷嬷身后,小心翼翼地走进乾清宫这座紫禁城的皇权中心,在通往正殿的宫道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都不足以形容这里的守卫森严,能够站在这里的御前侍卫都是禁军中的佼佼者,英武肃杀之气扑面而来,令两个深居后宫的女人全身僵硬,连眼皮子都不敢随便乱抬。


    两人这幅模样让一直用眼角观察她们的赖嬷嬷心中一阵鄙薄,果然不是大家出身就是上不得大台面,同时也颇为疑惑连这点小场面都顶不住,她们怎么就有胆子跟主子作对?


    赖嬷嬷带着两人一路穿行进入正殿西暖阁,留下二嫔在门外候着,自己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对盘腿坐在炕上的康熙行礼回话:“皇上,两位嫔主子已经到了,正在外头候着呢!”赖嬷嬷很是懂得什么时候该用什么态度,僖嫔和惠嫔就算再不得宠,那也是主子,她可以暗地里给她们难看,却决不能失了明面上的礼数。


    康熙伸手虚扶了一下:“朕早就说过了,嬷嬷无须如此多礼!”他对于这个忠心耿耿的老嬷嬷是真心的敬重,一个能为他额娘舍生忘死的人,自然值得他托付信任,于是他放心地将乾清宫交给她管着,而赖嬷嬷也不负众望地将一切管理得井井有条,将底下的奴才收拾得服服帖帖,将一些墙头草和不安分的全都打发了出去,将乾清宫整治得如同铁桶一般密不透风,康熙对她自然更加倚重,也乐意给她一份脸面。


    赖嬷嬷笑皱了一张老脸,乐呵呵地道:“皇上体恤奴婢,奴婢心里暖乎着,却不能因此失了礼数,奴婢不能给皇上丢脸啊!”康熙对她确实不同于一般的奴才,但是这不代表她可以忘记自己的身份,逾越本分的事情做得多了,康熙就算不会怪罪,事后却可以将她荣养起来,到时候她可就再无用武之地了。


    “罢了,朕说不过你。”康熙笑着摇了摇头,拿这位老嬷嬷没有办法只能随她去了,心中对她的知情识趣还是极为满意的,难怪当初额娘那般信任倚重于她。


    “皇上,小厨房还炖着银耳雪梨呢,奴婢去给您端过来,这可是皇贵主子早就吩咐过的,说要是皇上熬夜批奏折,就一定要给您备上一盅清热润肺的羹汤,皇上这些天几乎都没合过眼,待会送来了您可得全部喝完,不然皇贵主子问起来,奴婢可不知该如何交代了?”


    赖嬷嬷不着痕迹地在康熙面前给宜敏加分,也是在提醒康熙别辜负自家主子的一番心意,可别为了那些不着调的女人伤了真心待他好的人,康熙闻言目光微微闪动,虽然没有答话却轻轻点了点,他心中对这不经意的一番话颇有触动,这些年来宜敏将他身边的一切安排的得无微不至,除了国家大事几乎没有什么是需要他操心的,可是宜敏一倒下,整个后宫虽不至于乱了套,但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有,底下的奴才也开始不安分,真当他这个皇帝什么都不知道呢?


    “卑妾参见皇上。”僖嫔和惠嫔低眉顺眼地给盘腿坐在炕上的康熙行礼,等了半天却不见康熙叫起,不由得心中惴惴不安,只能保持蹲跪的姿势僵在原地,偷眼去瞄上头的情形,却见康熙正手持朱笔在奏折上圈圈点点,那副专心致志的模样似乎完全忘了地上还跪着两个大活人呢!


    惠嫔心中顿时一咯噔,知道皇上恐怕是对她不满了,不然不会做出这般姿态,她服侍康熙十多年了,虽然不算得宠,但是对康熙的性子也捉摸了几分,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戳了这位的眼,但是她却知道这等时候多说多错,若是老老实实地认错说不定还能得个高举轻放的结果,不由得将头埋得更低了,一副沉默不语的闷葫芦模样。


    僖嫔却不如惠嫔这般会看人眼色,她封嫔本就比其他几嫔早,又是除皇贵妃之外唯一能够自己养儿子的妃嫔,加上当初生四阿哥保成的时候遭人暗算,康熙心怀愧疚之下不免对她多几分宽容,这些年养尊处优下来心气颇高,何曾被康熙这般慢待过,没一会就觉得腿脚酸麻不堪,膝盖跪得生疼,不由得提高音量娇声道:“卑妾给皇上请安~~”


    话音婉转又带着几分娇气,若是平日定能引来康熙的怜惜,可惜今天却撞正了铁板,只见康熙猛地将手上奏折往桌上一拍,怒斥道:“放肆!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朕都没开口,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简直不知所谓!”


    僖嫔猛地吃了这么一通训斥,顿时泪眼盈盈,一副受到惊吓的委屈模样,康熙见了却半点怜惜也无,冷冰冰地继续道:“怎么?朕让你多跪一会觉得委屈了?心里怨朕了?”


    “皇上!皇上明察啊,卑妾岂敢有任何不敬之念,卑妾……卑妾只是……”僖嫔被康熙那冰冷的眼神一瞪,顿时五脏六腑宛若被冰水浇过一般冷得彻骨,急急忙忙地想要辩解,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眼见康熙目光越加冷漠,她只能俯在地上磕头,丝毫不敢与之对视。


    康熙见状只是轻哼一声,不去理会已经有些瑟瑟发抖的僖嫔,转而将目光落在安安静静跪在一旁的惠嫔,眼神越发幽暗难测:“惠嫔素来倒是个规矩,只是莫非不知道这乾清宫不是后宫女子可以随便踏足的地方吗?朕可不记得宣召过你们啊!”


    惠嫔心中猛地一跳,小心翼翼地斟酌措辞道:“皇上恕罪,这些日子卑妾欲前往钟粹宫请安,只是不得其门而入,又闻听……闻听……,卑妾只是忧心皇贵妃娘娘,这才擅自前来求见皇上,若能得赐皇贵妃娘娘一面,卑妾等便安心了。”


    惠嫔最后还不忘将其他人拉下水,只是她心中暗喜,从康熙恶劣的心情来看,皇贵妃的情况恐怕不乐观,虽然皇贵妃对她还算不错,但是没有哪个女人希望一辈子被人压在头上,何况为了儿子的前途着想,皇贵妃倒下对她有利大于弊。


    康熙冷眼看着底下的两个女人,心中泛起的是不知是何滋味,宜敏的作为他一直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比起赫舍里的面善心恶,宜敏却是个嘴硬心软的,面上虽然待后宫众人冷冷淡淡,私底下却从没下过绊子,甚至对有子女的嫔御们多有照顾,暗中为阿哥格格挡了不知道多少暗算,否则他如今能活下几个孩子还真不好说。


    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这样的善待却滋养了这些女人的野心,靠着别人的善心保住了孩子,偏偏却拿孩子做借口恩将仇报,这样的作为让康熙这个旁观者都感到心寒,不由得更加心疼宜敏,想必那天僖嫔和惠嫔带着孩子给她添堵的作为让宜敏难受了,难怪以宜敏豁达开朗的心性还会被太医诊断为心思郁结,任谁被别人拿着自己善心戳心窝子都不会好过的!


    康熙闭了闭眼,压下想要继续怒骂的冲动,只是淡淡地问道:“朕问尔等一个问题,若是答得好,朕就不追究擅闯前朝的失仪之罪……”


    僖嫔和惠嫔悄悄地对视一眼,心中狐疑的同时却不敢不应,忙道:“皇上垂询,卑妾自当知无不言。”皇上要问她们哪敢不答?就是不知道这位爷又要出什么难题了,她们已是后悔不该来乾清宫蹚这摊浑水,康熙的性子本就容不得半点悖逆,若非听信了那个女人的撺掇想来探探风头,她们何至于落到这般尴尬的境地,不由得同时在心底恨上了那个花言巧语哄着她们来触皇帝霉头的人。


    “你们说,人和畜生最大的区别在哪里?”平静无波的话语从康熙的薄唇中吐出,眼帘微垂掩盖住内里嘲讽的目光,他终究还是忍不住要敲打这两个女人,若论后宫受宜敏恩惠最多的莫过于眼前的这两人,惠嫔若没有宜敏的点醒和提携,说不定至今也不过是个小小的答应,更遑论生养了三阿哥,一路晋封到嫔位?


    而僖嫔母子更是欠着宜敏两条命,当初若没有宜敏在场坐镇,四阿哥胎死腹中不说,僖嫔也别想保住性命,这些年僖嫔调养身体的药材哪一样不是名贵异常,若非宜敏怜惜她病弱,凭她的位份岂能享受得起那等供养?可惜翅膀硬了飞走就罢了,竟敢还想反噬恩人一口?


    僖嫔和惠嫔两人脸上阵红阵白,只觉得热辣辣的仿佛被扇了无数巴掌一般,康熙的问话如此直白,几乎指着鼻子骂她们畜生不如了,她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心中还抱着一丝侥幸,也许康熙并没有发现她们私底下的作为,只是想要发泄一番怒气罢了。


    僖嫔刚刚被康熙一通劈头盖脸的怒斥,这回是不敢先出头答话了,惠嫔看着僖嫔频频催促的眼神,心下不由得苦涩一片,顶着康熙那刺得她头皮发麻的视线,犹犹豫豫地开口道:“奴婢愚钝,只……只知这人是人,畜生是畜生,自然是大不相同的,岂能混为一谈……”


    即使心中明白康熙的意思,如今也只能装作不懂,惠嫔自然不会傻到开口就承认错误,否则岂不是不打自招?何况她自认没有亲自动手,只不过作为中间人给家里传了个信,让对方和纳兰家搭上线罢了,剩下的她可什么也没做,顶多当晚带着儿子去堵皇上罢了,可惜任由她们使尽浑身解数,也没能多留康熙片刻,不然这会哪里还需要来探听什么消息?


    “僖嫔,你也是这么觉得吗?”康熙对惠嫔的答案不置可否,只是对着僖嫔再问了一遍,平静的声音和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人猜不出他的心思。


    “卑妾……卑妾也……也赞同惠嫔姐姐之言……”僖嫔见康熙不肯放过她,忍不住冷汗潺潺,硬着头皮附和惠嫔,她这会已经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愚蠢之处,以她的家世背景根本就没有争夺的资本,除了姓赫舍里之外,她背后没有一丝一毫世家大族的底气,这次被人一激就带着儿子去堵皇上,如今想来竟是被别人拉下水,惹得一身溲了不说,今天走了这一趟乾清宫,恐怕跳进护城河都洗不清了。


    “好!很好!倒是跟朕打起马虎眼来了?”康熙露出一丝冷笑,猛地一拍御案,吓得地上的两个女人一哆嗦,这才沉声道,“既然你们不知道,那朕来说!鸟雀尚知反哺,走兽亦知感恩,奈何人却只会恩将仇报,狼心野性,畜生不如!”


    越说越怒的康熙猛地将案上的茶盏砸到惠嫔脚边,别以为他不知道纳兰家在这次事件里扮演的角色,要没有惠嫔牵线搭桥,纳兰明珠能和那几家搭上线?当晚东六宫的守备又岂会如此松弛,让人在眼皮子底下布置了如此多的手脚而茫然不知?


    僖嫔被康熙的怒火吓得脸色青白,顾不得满地碎片,连忙磕头求饶:“皇上息怒,卑妾知错了,卑妾不该听信谗言做下错事,更不该擅闯前朝失却礼数,卑妾愿意接受任何责罚,还请皇上保重龙体,暂息雷霆之怒!”


    “哦?朕想知道你听了谁的谗言?又做了什么错事?若是你原原本本的说出来,真可以既往不咎,饶了你这一次。”康熙眼皮一跳,对着僖嫔的方向轻轻俯下身,缓和了口气诱哄道,他查了这么多天,线索倒是越来越多,偏偏牵扯的人却是越查越乱,鱼目混珠之下真假难辨,若能从僖嫔这里找到突破口倒是意外之喜。


    僖嫔早已被康熙的作态吓住了,如今一看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立时不管不顾豁出去了,没理会旁边惠嫔乱飞的眼色,噼里啪啦地将温嫔如何找她谈心,一直到惠嫔挑唆她如果不让四阿哥多在皇上面前露脸,将来的前途堪忧等等,以及今日惠嫔和温嫔如何到永寿宫舌灿莲花地游说她来乾清宫探听风声,淑嫔如何在一旁添油加醋等都如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个一清二楚。


    僖嫔的心思很简单,反正她的家世本就不如其他妃嫔,就连当晚皇贵妃遇险的事也是隔日才得到消息,明显那些女人将她排除在外了,摆明了看不上赉山家那一点子势力,所以完全把她蒙在骨子里,分明只想拿她当枪使,打算用她当替死鬼来给皇上出气。


    僖嫔是个很识时务的女人,从刚刚康熙的态度她察觉到一丝不妙,恐怕她是被人给卖了,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藏着掖着,得不到实际的好处不说,还徒然惹得皇上厌弃,她清楚地知道背后娘家实力不强的她能够依靠的唯有康熙的庇护,这次她一时头脑发热已经恶了皇贵妃,若是再惹怒康熙,恐怕她在宫里的日子就真的过不下去了。


    “惠嫔,你可还有什么话说?”康熙听着僖嫔的叙述,一直没放松地紧盯着她的表情,从头到尾都没发现任何异常,看来这女人的说法都是有七八分可信,那么惠嫔这个女人就可恨之极了,居然从头到尾都有她的手笔,简直其心可诛。


    “卑妾……卑妾……”惠嫔闻言身子顿时晃了晃,差点一头栽到,心中怒骂僖嫔是个扶不起的蠢货,这事早就处理干净了,就算皇上怀疑也拿不出证据来,只要她们咬死只是恰逢其会才去浮碧亭找皇上,难道皇上还能硬是将谋害皇贵妃的罪名扣到她们头上不成?何况看在两个阿哥的份上,皇上也不会让他们的生母顶着大逆不道的罪名,大不了冷上她们一段时间,最后终究只能不了了之。


    偏偏这个蠢女人竟然什么都敢说,这下子被皇上捏住了把柄,一旦顺藤摸瓜查下来,她们几个谁也跑不了,要是六嫔一块儿完蛋了,就连她们所出的子女也会被一起打入冷宫,从此再无出头之日,到时候笑到最后的还不是躺在乾清宫内殿里的那个女人?她们辛辛苦苦的谋划岂不是为她人做嫁衣?


    康熙冷眼看着惠嫔突然惨白的脸色,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脑门,本以为惠嫔素来低眉顺眼的做派是个老实的,没想到他和宜敏竟然都看走了眼,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还真没错,原来平日里闷声不吭的女人才最可怕,一出手就欲置人于死地,还想拖着别人当垫背的,本来他怀疑的是僖嫔,这才把大部分火撒在她头上,没成想僖嫔是个心理藏不住话的,稍微一吓就说了个底掉。


    “皇上!卑妾冤枉啊,卑妾只是想让阿哥们多与皇上相处罢了,绝对没有任何歪心邪念啊!求皇上明察!”


    惠嫔猛地将头磕在地上,只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喊冤,没一会就磕得乌青的额头让人看了触目惊心,却无法让在场的两人动容,僖嫔只是撇撇嘴,鄙夷地扭过头去当做看不见。


    康熙则是皱了皱眉头,沉声喝道:“闭嘴,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这里是你撒泼的地方吗?一点规矩都没有!给朕滚回储秀宫好好反省,没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储秀宫半步!”


    真当他是傻子不成,这女人只是一味喊冤,真正要解释的一句都没说,看来这事与温嫔和淑嫔也脱不了干系,否则她何必如何讳莫如深?


    惠嫔的哭声戛然而止,不敢抬头去看康熙,只能诺诺地应下:“卑妾……遵旨!”这样的结果已经出乎预料的好了,只是禁足而已并不算什么,只要不降位份,只要还有保清这个儿子在,她总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还有,今后没事少跟三阿哥接触,朕可不想好好地孩子被人给带坏了。”康熙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惠嫔,既然她口口声声为了儿子,那么就夺了她这个万能的借口,他就不信没了儿子她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大清的皇子阿哥可不是这些女人手中的扯线布偶,可以任由她们摆布的!


    “皇上——”惠嫔不可置信地抬头去看康熙,脸色瞬间灰白一片,皇上这是要夺走她的儿子吗?如果没有了儿子,她还有什么未来可言?如果不与儿子接触,将来儿子还能听得进她几分的说话?皇上这是要了她的命啊!


    “怎么?你想抗旨不尊?”康熙严厉的视线砸了下去,让本想据理力争的惠嫔顿时委顿在地,她不能也不敢违抗康熙的旨意,如果再触怒康熙,她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说不定她的保清会像承庆那样连玉蝶都改掉,要是连阿哥生母的身份都失去的话,那跟让她去死没有什么分别了!


    等僖嫔和惠嫔踉跄着走出乾清宫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如同在地狱里走过一遭的两个女人早已汗透重裳,靠着各自的贴身侍女的身上被扶着慢慢走着,彼此之间相隔了数米的距离,有种老死不相往来的泾渭分明,底下的奴才似乎感受了两位主子之间的暗潮汹涌,纷纷噤若寒蝉,一行人无声无息地同路而行。


    临到分道扬镳的时候,惠嫔突然哑声道:“今日僖嫔所赐,本宫铭记于心,来日定然如数奉还!”惠嫔如今真的恨透了僖嫔,如果不是僖嫔的愚蠢作为,她又岂会落得如此田地,康熙的申饬她不放在心上,但是夺子之仇不共戴天,她跟僖嫔没完没了!


    僖嫔冷笑一声:“姐姐言重了,有什么招本宫接着便是了,惠嫔姐姐还是想想禁足的日子怎么过吧!”说着对惠嫔那宛如喷火的怨恨眼神完全视而不见,催促着抬轿的奴才加快速度,远远地将惠嫔的队伍抛在身后。


    “主子,您这样做可是完全跟惠嫔娘娘撕破脸了,真的没问题吗?”僖嫔的心腹大宫女压低声音对她耳语着,毕竟惠嫔如今靠上了纳兰家这棵大树,不说纳兰明珠如今位高权重,其子纳兰性德更是深受皇恩,极得皇帝的信任,得罪惠嫔并不是件划算的事情。


    僖嫔苦笑一声:“你这小蹄子知道什么?壮士断腕、破釜沉舟!今日若非本宫当机立断,恐怕惠嫔如今的下场就是为本宫准备的,能够保住四阿哥本宫就知足了,其余的都不重要!幸好来此之前你提醒了本宫,否则本宫恐怕还真要被人当枪使了。”


    早在去乾清宫之前,她身边的大宫女香儿就担心她会不会撞到皇上的火头上,她当时也有所犹豫,偏偏被温嫔三言两语地蒙骗了过去,等到了乾清宫又被康熙晾在外头的时候,僖嫔才感到了情况不对劲,那时候她已经想打退堂鼓了,可是当时早已骑虎难下。


    后来西暖阁中康熙的怒火给了她当头棒喝,惊慌之下回想自己的所作所为和香儿多次的警告提醒,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心中后悔不迭,想起这些年来小心翼翼地讨好皇贵妃,不就是为了在这龙潭虎穴里能够傍上一棵大树,好有力量保住自己和儿子吗?


    结果皇贵妃多年的优容有加倒是让她忘了当初是如何的步步惊心!顺心的日子过久了竟是狂妄起来了,竟然不知不觉被蛊惑着当面与皇贵妃作对,想着为儿子争上一争,如今想来是何等的不自量力,依皇贵妃往日里的性子,就算当场不发作事后也肯定要秋后算账,看来未来一段日子她要夹起尾巴做人了。


    “主子就是奴婢的天,奴婢自然要处处为您着想。”见僖嫔依然阴沉着脸,香儿继续安慰道,“其实主子此行未必没有收获,若非主子借机将其他几位嫔主子牵扯出来,依那几位的心狠手辣,说不定暗地里布置了什么蛛丝马迹好让主子顶缸呢!万一皇上不问而诛直接给主子定了罪,到时候四阿哥可怎么办?”


    僖嫔先是一愣,然后恍然般猛地坐直身体惊呼道:“你说得对!本宫竟是疏忽了,她们既然打算推本宫出去当挡箭牌,肯定不只是这点子手段,暗地里肯定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布置,本宫这回倒是错有错着,狠狠地反将她们一军,倒要看看她们怎么面对皇上的雷霆之怒!”


    僖嫔恨恨地想着恐怕温嫔她们还在洋洋自得于找了个替死鬼,若是知道她们的阴谋诡计已经被暴露在皇上面前,真不知道脸色会有多么好看呢!


    如今她只希望刚刚在皇上面前的那番作为能够将功补过,看皇上今日丝毫不留情面的做法,怕是铁了心要严查到底了,若是皇贵妃当真有所损伤,那几个女人统统都要吃不了兜着走,反正谋害皇贵妃的事情她确实一无所知,也不怕皇上去查,你不仁我不义,后宫的女人之间本就是你死我活,她也不是好捏的软柿子!


    如今她求神拜佛地希望皇上早日查到那些女人确实谋害皇贵妃的证据,这样皇上的注意力自然会被吸引过去,那她也算是逃过一劫,至于得罪惠嫔什么的她压根就不在意,惠嫔如今都自身难保了,还能有什么作为?纳兰家到时候恐怕撇清关系都来不及,遑论来找她的麻烦!


    正自顾自庆幸着的僖嫔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动静,一直对她忠心耿耿的香儿根本不像表现出来的恭敬卑微,反而眼中不经意间流露着对她的轻蔑和不屑……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