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120

作品:《重生之康熙荣妃

    第111章  人人有份(有话说)


    皇帝的御驾浩浩荡荡地从乾清宫出发,途经御花园往东宫方向行去,明黄的华盖下是康熙和宜敏相依的身影,本该坐在皇贵妃的轿辇上如今空无一人,只余下伺候的奴才紧跟御驾其后,帝妃二人的仪仗在御花园中缓缓地蜿蜒前行。


    “皇上,您无需这般担忧的,妾身真的已经没事了。”宜敏哭笑不得地动了动被康熙紧紧拥在怀里的身子,对于他这种草木皆兵的谨慎极为不适应,不但抱着她一路走出乾清宫,甚至不理会早已恭候多时的皇贵妃仪仗,直接带着她坐上了御驾,留下一堆奴才大眼瞪小眼,如果之前皇贵妃晕着被御驾送至乾清宫还能说事急从权的话,如今这一幕又叫怎么回事呢?


    “敏儿,乖乖的不要乱动,太医也说了你如今是经不起一丁点颠簸的,还是朕亲自陪着你才放心。”康熙叹了口气,微微松了手上的力道,为宜敏调整了个更为舒适的姿势,他是真的怕了,宁可十倍百倍的小心,也经不起任何一次的大意了,那样的代价太过沉重,令他承受不起。


    宜敏闻言也不再推拒康熙的好意,反正她不过是做做样子,免得落人口实罢了,她乐得让康熙提起十二分的警觉,这样她从养胎到生产都会安全很多,何况也该让后宫那些没眼色的女人知道些眉高眼低,想要挑战她的地位也要先看看自个有没有那份底气!


    御驾经行之处自然众人回避,一路上看到的奴才不知凡几,相信不用一会该知道的人都会知道,皇上亲自用御驾送了皇贵妃回钟粹宫,届时前些时日皇贵妃病危的谣言便不攻自破了,顺便镇压下宫里蠢蠢欲动的奴才们,免得一些不安分的胡乱蹦跶。


    “参见皇上万岁万万岁,恭迎皇贵妃娘娘回宫!”钟粹宫的奴才们自发地齐聚在钟粹宫门前,迎接多日未归的主子,看着被皇上小心翼翼地从御驾上抱下来的主子,这些奴才只觉得一颗心从嗓子眼落回了胸腔里,果然谣言不可信啊!自家主子明明好得很,皇上明显对主子的爱重更胜往昔,看那副寸步不离的模样,几乎是将自家主子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哪有半点外人所说的失宠模样?


    康熙对着满地的奴才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宜敏却含笑道:“难为你们有心了,都起了吧!”这些奴才可是钟粹宫的门户,无论如何也不能大意,这些天她隐在暗处可是让人重点观察了一番这些人的作态,结果还是颇令她满意的,除了寥寥几个摇摆不定的墙头草之外,绝大多数奴才还是极为忠心的,总算她这么多年的经营没有白给!


    钟粹宫的奴才很有眼色地低眉敛目,不去看皇上揽着皇贵妃的亲昵模样,眼观鼻、鼻观心地迅速各就各位地回到工作岗位上去了,只要钟粹宫的主心骨还在,他们面对其他宫里的奴才就有足够的底气,再也不用像前些天那样人心惶惶了,就连曾经动摇过的人心里也开始考虑是不是要把拉拢自己的人供出来,用来对主子表忠心以求得进身之阶?


    承瑞和赛因察浑步履轻盈地跟在父母身后,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家皇阿玛战战兢兢的模样,不由的心中偷笑不已,纵观前朝后宫有哪个人能让高高在上的大清皇帝如此赔小心的?若是后宫那些女人看到了,恐怕再也兴不起与额娘相争的念头了吧?


    父子三人簇拥着宜敏进了钟粹宫大殿,身后的尚嬷嬷等人手脚利落地端茶倒水,不一会就将天家最尊贵的几人安置妥当,宜敏无奈地看着被康熙捧到面前的羊奶,感觉自己连动手端杯水都省了,莫非这场戏演的太过了,不然康熙怎么比老嬷嬷还要啰嗦烦人呢?


    宜敏无奈地白了康熙一眼,将他一直揽在腰上的手拍掉,嗔道:“皇上,妾身只是怀孕,又不是生病,还没虚弱连动都不能动的地步呢?在这样下去,妾身可真成了四体不勤的了。”真要这样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地过日子,恐怕她会直接胖成一头猪,然后因为平时缺少运动在最后关头导致难产,那可真是没地说理去了。


    康熙脸色一变,连忙呸道:“胡说什么呢!什么生病不生病的,朕的敏儿百病不生,肯定能平平安安地生下孩子,以后不许再说这种不吉利的话!这回你可要好生听太医的话,乖乖待在钟粹宫养胎,没事的话就别出去了啊!”已经成为惊弓之鸟的康熙现在对于任何不利的言语都忌讳得很,连听都不想听到。


    临出乾清宫前,康熙刚刚发落了一批乱嚼舌根的奴才,其中还有不少妃嫔面前得脸的奴才,也被康熙丝毫不讲情面地挥手拖进慎行司,更不用说那些有所嫌疑的奴才了,这回他是铁了心要整治一番后宫了,只要能达到整肃宫闱的效果,不过是打杀一批奴才罢了,康熙可没半点犹豫。


    宜敏对于康熙的行事手段十分了解,借机铲除了不少各宫各院的得力人手,各个家族安插在宫里的钉子损失惨重,只因打杀的人数虽然不多,却都是要害位置上的人手,没有个三年五载培养不出来的那种,尤其是内务府和御膳房这两块重地,经此一役,表面上完全在康熙的掌控之中,实则私底下已经成了宜敏的一言堂。


    宜敏将头撇向一边,孩子气地轻哼一声:“难道妾身就一点自由都没有,要一直这样直到生产不成?再说还要给皇额娘请安呢!不出门怎么成?”她可不想被变相禁足,想要安全还不容易,将那些危险的根源掐灭不就行了。


    反正怀孕的人脾气大是应该的,一味的贤良淑德那是给自己找罪受,偶尔找机会拿乔一番才是夫妻间的情趣,何况康熙素来很吃这一套不是吗?她可还没开始给那些女人上眼药呢!当务之急就是要让那些女人彻底安静下来,她才好一个个收拾过去!


    经历过宜敏两次怀胎时的喜怒不定,康熙面对这样的宜敏已经十分淡定,只是好言好语地哄着:“敏儿,今时不同往日,你如今可是双身子的人了,经不得半点闪失,你才刚刚昏睡了三天,让朕怎么能放心呢?皇太后那里自然有朕去说,以她老人家对你的疼爱,必然是答应的!”


    眼见宜敏的犟性子又犯了,康熙苦口婆心得就差没求上了,眼看宜敏完全不为所动,不由得极为挫败,不得不努力给坐在一旁的两个儿子使着眼色,摆明了希望这两个宜敏的心头肉能派的上用场了。


    承瑞接收了自家阿玛的求救眼神,忍笑到腹痛,但是自家阿玛的面子不能不给,很是配合凑到宜敏身边劝慰道:“额娘莫恼,皇阿玛只是关心则乱罢了,要知道您毫无征兆地睡了三天,不但吓坏了儿子们,更吓着皇阿玛了,这三天来皇阿玛就没合眼了,您就当是安皇阿玛的心也该好生静养才是啊?”半真半假的话语让康熙听得无比的舒心,果然还是儿子孝顺啊,给母亲侍疾的同时也不忘关心自己。


    “是啊,额娘!您若是闷了,儿子天天陪着您还不成吗?若是您厌了儿子,不是还有皇阿玛和大哥嘛!您一天换一个看着就不闷了呗!”赛因察浑不落人后地蹭到宜敏跟前撒娇卖萌起来,这回的教训给了他很大的震撼,足够深刻地让他认识到自家额娘也是需要保护的,作为儿子的他们力还没有足够的力量为母亲营造一个安全的环境,但是他们可以守在额娘身边尽自己的一份力。


    宜敏伸出手指戳了戳赛音察浑的额头,没好气地道:“就你小子最会惹是生非,天天对着你,将来你妹妹跟你一样成了个皮猴可怎么办?”说着自己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对于适可而止这个的道理她清楚得很,康熙作为皇帝是有底限的,有些事情要见好就收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否则可就过犹不及了。


    赛音察浑捂着被戳红的额头,委屈地道:“妹妹就该活泼可爱才好呢!那可是儿子的亲妹妹,像儿子有什么不好?”他可是期盼妹妹很久了,要是妹妹像大格格她们似的木楞无趣那才叫糟呢!


    康熙看着宜敏心情好了,不由得也轻松起来,笑骂道:“你怎么知道就是个妹妹了?万一是弟弟呢?难道你就不喜欢了?”


    赛音察浑闻言很是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肯定地道:“弟弟儿子也喜欢……只不过儿子更喜欢妹妹,额娘肚子里的肯定是妹妹!”斩钉截铁的语气让康熙一阵无语,再抬头看看一旁的承瑞那满脸赞同的神色,很是不明白这两个宝贝儿子为什么对妹妹有这么深的执念?


    宜敏轻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儿子们对于妹妹的期待由来已久,在她潜移默化之下早就认定了这一胎是个妹妹,岂会因为康熙的几句话而动摇?何况生个公主在目前而言是最好的选择,到时候那些暗潮涌动的家族肯定会感觉松了口气,她会在对方最放松的当口给予迎头痛击,好好讨回这次的帐!


    就在康熙父子三人哄着宜敏答应不随意走出钟粹宫的当儿,钟粹宫外不约而同地来了各路人马,凡是有品级够身份的宫妃嫔御纷纷到来,打着多日不曾请安的名义探听虚实,顺便看看有没有机会把皇上勾回自己宫里,毕竟皇贵妃无法侍寝,总不能连夜里也霸着皇上吧?


    这番动静倒是让钟粹宫守门的奴才一阵激动,这些天他们可是没少被冷嘲热讽,说他们很快就成了无主的孤魂野鬼之类的,如今看着眼前这些巴结讨好地求着他们通报一声的同僚,不由得抬头挺胸,说不出的解气和痛快!


    等各宫的奴才赔尽了小心,说干了好话,这些守门的奴才才勉为其难地答应进去通报,看得不远处等候的宫妃嫔御们一阵牙痒痒,偏偏不敢替自己的奴才出头,这打狗还要看主人呢,皇贵妃的奴才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呵斥的,否则以皇贵妃的性子,找着机会非把你的脸皮撂在地上踩回来不可!


    不一会后宫的女人们就看见通报的宫人小跑着回到钟粹门,后面还跟着梁九功,不由得一个个快速整理起妆容服饰,等着被召见的时候将最好的一面展现在皇上面前。


    梁九功盯着众女灼热的视线慢悠悠地走着,他可不管这些大小主子有多急切,公公他之前伤着的腿脚还不利索呢,再说了这会儿可是在钟粹宫的地头上,他可不敢对这些女人表现得太过热络,万一因此惹得皇贵主子不快,那才叫得不偿失呢!


    “梁总管,不知皇上有何旨意?”佟妃站在所有嫔御的最前面,自信满满地端着一张笑脸对着梁九功问道,她就不信一个病怏怏的黄脸婆能留得住皇上,以皇上的性子怎么也不会驳了她们这么多人的脸面吧?


    梁九功清秀的脸上挤出一丝假笑,端起架子尖着嗓子道了一声:“皇上有旨——”,唬得一群女人忙不迭地跪下领旨,顿时身上的朱佩环珞一阵叮当作响,头上珠花乱颤就差没掉下来。


    等所有人好不容易跪满一地后,梁九功这才清了清嗓子,高声宣布道:“皇上说了,从今儿起,后宫有品级的妃嫔小主每日按着请安的时辰在钟粹宫外磕头请安,不得喧哗吵闹,要是扰了皇贵妃的清净定不轻饶!”


    拉长了嗓音的梁九功明显看到跪在最前排的几位明显发情泛白的脸色,心中一阵爽快,他可是皇上的心腹奴才,还能不知道那惊心动魄的中秋夜眼前这些女人都有份,虽然他救驾有功,但是也差点葬身火海,事后那个后怕呀!奴才的命就这么不值钱?他恨不能将这些女人虚伪的嘴脸撕下来踩烂了才好,如今能有机会整治她们,梁九功那叫一个兴致勃勃!


    “皇上有令,从今儿起,后宫有品级的妃嫔小主皆茹素三月,每日要为皇太后念经祈福一个时辰,捡佛豆一个时辰,抄佛经一个时辰……不得有误!”梁九功看着这些女人越来越差的脸色,心中暗爽地越念越大声,让你们一肚子坏水,让你们害人,这回偷鸡不着蚀把米,当尼姑的滋味可不好受吧?


    佟妃为首的众妃嫔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脸色那叫一个精彩纷呈,天天在钟粹宫门外请安也就罢了,偏偏旨意中说了要她们集体磕头请安,好歹她们如今都是一宫主位,就算面对皇后也不必下跪的她们,竟然自称奴才的贵人常在一个待遇,这叫她们的脸往哪里搁?


    至于后面那道旨意更是要命,茹素三月,每日礼佛三个时辰,这对身娇肉贵的贵女们简直是噩耗,可是她们能怎么样?敢怎么样?只能咬牙领旨谢恩:“谨遵圣上旨意!”好汉不吃眼前亏,暗地里难道还真能让她们天天青菜豆腐不成?只要肯花钱,什么好东西弄不到手?


    梁九功志得意满地看着这些平日里不可一世的贵人在他面前磕头谢恩,心中嗤笑着她们的不自量力,就凭这点本事也敢向皇贵妃挑衅?杂家可是看着皇贵主子一路走过来的,在皇上心中没有哪个人的份量比得过钟粹宫的主子,即使当初的太皇太后也败下阵来,何况这些从没真正了解过皇上的人?


    “梁总管,不知皇上可还有别的旨意?”人群中突然冒出一个声音来,梁九功定睛望去,开口的是跪在第二排的淑嫔郭络罗氏,只见这位正扶着自己显怀的肚子,挑起眉头希翼地看过来,明显是不相信皇上会让怀有身孕的她一样茹素礼佛。


    梁九功皮笑肉不笑地抖抖袖子,斜瞟一眼观望着的众人,眼中闪过讥讽,嘴里恭敬地道:“回淑嫔娘娘的话,皇上没有别的旨意了。”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本以为这位是难得的爽快人,没成想怀了龙嗣也心大了起来,难道以为她肚子里那块肉当真那么金贵?皇上如今眼里心里只看得见皇贵妃和她腹中的孩子,其余的完全不放在眼里的,既然淑嫔非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自讨打脸,他也不能拦着不是?


    “既然淑嫔娘娘问起,奴才也就说了,省得事后还要往永寿宫一趟,皇贵主子特地吩咐了淑嫔娘娘有孕在身,茹素这一条就免了,本来皇贵主子还想免了淑嫔娘娘礼佛的,只是皇上说了礼佛可以让淑嫔娘娘平心静气,对皇嗣颇有好处,还请淑嫔娘娘诚心礼佛,不可有所怠慢!”


    言下之意就是本想给你留点脸面,稍后再去永寿宫传达皇贵妃的谕旨,既然你非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那杂家也只能成全你了,从这一点上德贵人乌雅氏倒是逃过一劫,毕竟动了胎气的乌雅氏如今还躺在承乾宫偏殿里起不来呢,结果这个恩典只能淑嫔郭络罗氏一个人承受了。


    淑嫔听了皇贵妃名为体恤实则打脸的谕旨,顿时只觉得头脑发懵,气息起伏不定,皇贵妃的这道谕旨明着是给她求情,实则根本就是给她一个下马威,毕竟从没见过那个怀孕的女人会被勒令礼佛的,这简直是明晃晃地拔她的脸皮,这下子宫里人人皆知是因为皇贵妃的意思,皇上才勉为其难地同意她不必茹素,摆明是说她就算怀了皇嗣依然抵不过人家一句话的份量,以后她在后宫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还有皇上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如今肚子里可是怀着皇嗣的,以皇上素来重视皇嗣的作风为何会对她这般狠心?什么叫做平心静气对皇嗣有好处,难道皇上是想警告她安分守己,不要想着拿肚子里的孩子去争吗?


    淑嫔郭络罗氏紧紧攥着绢帕,恨不能直接撕碎了泄愤,可是她不能这么做,甚至不敢露出任何一丝不满,周围的女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呢!只要露出一点狼狈都会成为所有人的笑柄,如今她只能忍,忍到她生下皇子,忍到她彻底站稳脚跟,没有孩子的女人在后宫永远没有话语权,也没有争的资本,更没有反抗面前这座宫殿主人的底气!


    “卑妾谢皇贵妃恩典,愿皇贵妃娘娘凤体安泰!”淑嫔不顾自己显怀的肚子,硬是规规矩矩地磕头谢恩,这才在所有人的嘲讽目光中起身,脸上看不出半点异色,倒是让原本幸灾乐祸的女人们纷纷收起了小觑的心思,心中暗自警惕,重新审视这位平日里看着大大咧咧,泼辣爽利的女子,懂得隐忍的女人永远都是可怕的!


    梁九功对着淑嫔的做派暗暗赞了一声,却不放在心上,毕竟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要进了这深宫内院,不管原本是什么性子的女人都要学会一个忍字,否则不等你熬出头就已经湮没了,这些年选秀入宫的女子多不胜数,能够排的上字号两个巴掌数的过来,这位能够受封六嫔之一,岂会是个简单的角色?


    “各位娘娘和小主们就请回去吧,奴才还要前往承乾宫给德贵人传旨呢,容奴才先行告退了!”梁九功笑眯眯地甩袖行了一礼,当着众人的面领着一串宫人奴才浩浩荡荡地往承乾宫的方向去了。


    眼尖的人注意到那些宫人手上都捧着托盘,而且数量极为可观,显然是给德贵人的赏赐,有经验的人都能看得出这份赏赐的丰厚程度,完全不下于妃子怀孕的品级,顿时一个个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凭什么大家都要茹素礼佛,偏偏德贵人那个几乎保不住的胎还能得到如此赏赐?难道皇上就真的这么宠爱乌雅氏?


    原本平静无波的淑嫔也是眼中寒光一闪,她怀着身孕却被皇上毫不留情地勒令礼佛,而德贵人这么个贱胚子成了有品级的嫔御中唯一逃过惩罚的人不说,连怀胎的赏赐看着都比她当初的丰厚,这简直让人不怒都不行,任谁面对这样明显的区别待遇都不可能再无动于衷的!德贵人吗?给本宫走着瞧!


    佟妃也是心中一咯噔,德贵人对她而言本就是膈在喉咙里的骨头,不除不快的那种,如今见了这副阵仗,哪能不知皇上是给德贵人撑腰呢!这是摆明了态度显示对德贵人肚子的重视,有了这番表态,想动手的人就得好好掂量掂量是不是冒着触怒康熙的风险对付一个包衣奴才了。


    只是满宫里有品级的女人都被迁怒了,偏偏乌雅氏得了皇帝另眼相看,由不得人不浮想联翩,莫非这德贵人之前落水是故意的?苦肉计对后宫的女人来说并不少见,难保德贵人不会用这套博取同情!


    顿时佟妃觉得自己真相了,心急火燎地带着奴才赶回承乾宫,她要亲自看着乌雅氏那贱人才放心,万一那贱人背地里给她上眼药,她岂不是被算计了都不知道?这种事乌雅氏从来也没少做过,硬是从她那里抢走不少皇上的恩宠,天知道这次她真的什么也没做,皇上一样迁怒到她头上,万一再让乌雅氏从背后捅一刀,她说不定直接就失宠了,这种事她绝对不允许发生!


    “淑嫔姐姐不必在意,皇上国事繁忙,如何能知道礼佛的辛苦?等皇上到了姐姐宫里,姐姐好生分说一番,想来定能免了这差事好安心养胎的。”温嫔钮钴禄氏轻声细语地安慰着面无表情的淑嫔,话里话外地暗示皇上会下这样的旨意是受人蒙蔽,而这个人是谁不言而喻,事到如今温嫔依然不遗余力地想要挑拨起淑嫔对宜敏的仇恨。


    可惜在场的谁也不是傻子,淑嫔郭络罗氏冷冷地看了温嫔一眼:“不劳温嫔妹妹费心,皇贵妃娘娘素来宽宏大度,本宫只有感恩戴德的份,岂敢不知好歹,再说皇上金口玉言,礼佛可以修心养性,何来辛苦之说,莫非温嫔觉得皇上之言不对?若是妹妹觉得辛苦,本宫倒是不介意替你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


    “淑嫔妹妹说的是,本宫平日里也时常抄写念诵佛经的,一点也不觉得辛苦呀!温嫔妹妹不愧是国公府里出来的,当真娇贵得紧呀!等本宫见着皇上,也一定为温嫔妹妹多说几乎好话,想必皇上定能怜香惜玉的,二话不说就恩准了妹妹不用茹素礼佛也说不定呀?”僖嫔甩了甩帕子,戏谑地挖起温嫔的痛脚。


    宫中谁不知道六嫔之中唯独温嫔侍寝伴驾的机会最少,康熙甚至连翊坤宫都很少踏足,这几乎成了温嫔最忌讳之处,两人几乎是指着鼻子嘲笑温嫔不受宠了。


    果然温嫔的脸色顿时铁青,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她不受宠是事实,面前的两人不但资历比她深,圣宠也比她浓,即使病秧子似的僖嫔宫里,康熙每月也会踏足几次,即使不能侍寝,那也是一种恩宠,她们拿这方面说事,温嫔根本没法反驳。


    “既然两位姐姐都不觉得礼佛辛苦,倒是妹妹枉做小人了,容妹妹先行告退了。”温嫔清楚地发现了僖嫔和淑嫔对她的敌意,看来这两位已经想通了康熙之所以会下这道圣旨,与之前被她挑唆做下的事情有关,反应过来两人自然不会对她有好脸色,再留在这里不过是招来更多的羞辱罢了。


    温嫔当机立断的离开让酝酿了一肚子讽刺的僖嫔愤愤不已,对着一旁扶着肚子的淑嫔恨声道:“咱们这位温嫔娘娘可真是深藏不露啊!这回咱们可算是被坑惨了,三个月……哼!”僖嫔本以为已经逃过一劫,没成想竟然还是免不了受牵连,钮钴禄氏的女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个个都是心机深沉的角色。


    淑嫔扶着贴身宫女的手缓缓走向步辇,话中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寒:“姐姐何必动怒呢?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呢,若是气坏了自个的身子才真的不值当呢!”秋后算账将来有的是机会,她一定要生下一个健康的阿哥,这是她翻身复宠的资本,到时候温嫔这个无宠无子的女人想怎么踩就怎么踩,现在姑且让她得意一段时日。


    何况温嫔虽然坑了她们,但是她自己也没讨得好处,宫里有品级的女人都被勒令礼佛了,等三个月礼佛出来之后,这一届的选秀早已尘埃落定,到时候满宫里的娇花嫩蕊,一代新人换旧人,恐怕又是另一番局面了,以温嫔那本就不多的圣眷,恐怕到时候更成了隐形人一般,她还等着看好戏呢!


    僖嫔闻言恍然,不怀好意地看了看温嫔远去的步辇,来日方长呢……


    第112章  浮出水面


    承乾宫偏殿


    “咳咳——”细微的咳嗽声不时地在狭小的寝室里响起,脸色憔悴到蜡黄的德贵人乌雅氏靠躺在床上,拿着绢帕捂住嘴压抑着喉间泛起的微痒,连咳嗽都不敢用力,生怕动作太大惊了腹中的胎儿。


    “小主,药汤已经熬好了,您还是喝上几口吧?总这么忍着也不是一回事啊!”梅儿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皱着眉头一副担忧的模样,轻声细语地劝着德贵人,她感觉自从落水之后,德贵人对她的态度明显疏远了。


    “拿下去吧,本小主不想喝,反正喝了也是吐出来,何必遭一回罪呢!”德贵人满面厌恶地看了一眼那散发着异味的汤药,撇过脸去不肯接过汤碗,她已经厌烦了天天不断的苦药和日复一日的孕吐,只觉得这辈子再也没有比这段日子更难熬的时候了。


    “小主,这药可是院判大人特地吩咐的,治病的同时还能保胎,您就勉为其难地喝了吧?”梅儿为难地看着德贵人,太医可是交待过汤药绝对不能断的,不然不但小主的身子撑不住,就连胎儿也难留得住,这数月来德贵人不知为何身子越来越虚弱,就算大热天地开一会窗户都会着凉,要是这胎有个万一,她难免背上一个伺候不力的罪名。


    何况乌雅一族为了保住德贵人这一胎,私底下不知道花了多少代价才让院判出手,开了这道不跟保胎药相冲突的药方,她虽然是吴氏宗族的人,但是如今跟了德贵人,也算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然尽心尽力想要帮德贵人保住这一胎,无奈德贵人这个病人一点不合作,再好的药也是白费啊!


    德贵人眼神闪了闪,缓和了下脸色后缓缓地道:“罢了,要先放着吧,等凉一些再喝,你去给本小主取一些酸梅子来,一会好去去苦味。”


    等梅儿领命出去之后,一个淡蓝色旗装的小宫女闪身进了内室,手上端着一碗一模一样的汤药,迅速地将梅儿放在矮几上的药换了过来,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丝毫没有被人察觉。


    德贵人沉默地看着,心底松了口气,梅儿是吴氏宗族派来的,她不能明着怀疑她,不然就是跟宗族撕破脸,但是自从查到梅儿家人跟佟家有关联之后,她就再也不敢信梅儿了,凡是梅儿经手的吃食,必要找人盯着才放心,汤药这种东西更是不敢大意,只喝让家人安排到身边的心腹熬制的汤药,为了不引起梅儿的疑心,只能偷偷将药换过来。


    不一会就见梅儿拿着个小巧的罐子回来了,德贵人恍若无事地接过,亲手揭开密封的封条,从中取出几颗腌制的梅子含入嘴里,酸甜生津的味道让她放松了眉眼,露出惬意的神情,这些梅子是德贵人那担任膳房总管的祖父偷偷为她准备的,每个小罐子都用特殊的手法封住,一旦被人揭开过立刻就能看出来,早在她第一次怀胎的时候就秘密送了过来。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她必须事事小心,处处谨慎,祖父已经因中秋夜那场事故被皇上捋了膳房总管之职,父亲更是被调离府库要职,她身边的吃食用度都无法让人放心,弄得她束手束脚,草木皆兵。


    家里传来消息,说是皇上要对征讨三藩的有功之臣论功行赏,有风声说是要给一批有军功的包衣抬旗,其中吴氏宗族名列榜首,几个依附的分支想必也会鸡犬升天,本来自己家是很有希望的,只可惜中秋那桩事让祖父和父亲被一捋到底,兄弟中有没几个出息的,若非宫里还有她这个贵人在,恐怕宗族连看都不屑看家里一眼吧?


    德贵人心中苦笑,家中也就祖父自小看重疼爱于她,懦弱无用的父兄她早已不指望了,额娘是个没成算的,她如今只能巴望着这一胎是个阿哥,那么她本人说不定有希望抬旗,只有摆脱包衣奴才的身份,她在宫里才能挺直腰杆做人,不然嫔位就是搁在她前头的天堑,没有旗人的身份是绝对没指望的再进一步的,所以这一胎一定要保住!


    看着手边那碗乌黑的汤药,德贵人心中叹了口气,强压下不住泛起的酸水,端起那碗汤药慢慢地喝了起来,苦涩的药汁缓缓滑入喉间,却比不上心中的苦涩,明知道这一胎即使生出来也不会是个健康的,但是有总比没有强,明知道这孩子只会拖累她的身体,但是若没有这个来得正是时候的孩子,她将永无出头之日!


    永和宫正殿


    成嫔戴佳氏忍着辘辘饥肠坐到膳桌前,一眼看过去只觉得满眼青葱翠绿,桌上一字排开的六个素菜,外加一小碗米粥,即使每道菜都精致到了极点,却阻止不了一股子反胃的感觉涌上喉头,她恨不得直接掀了这桌东西,就算是山珍海味,整整吃了三个月同样的菜色也会腻,何况是这些青菜豆腐做出来的东西了,真真一点儿油腥都捞不着。


    深深呼吸了几次,成嫔努力压下自己的脾气,举箸强逼着自己吃了几口,好不容易快要熬出头了,她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惹得皇上不快,要是再罚她几个月,她干脆直接绞了头发当姑子去好了,心中对害她落到这步田地的温嫔等人恨的咬牙切齿,从小养尊处优的她什么时候受过这份罪?


    从出生起就被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想要星星不给月亮,哪里过过这种清汤寡水的日子?本想着礼佛不过是面子上的事,拿点银子打点一二,还怕日子不好过吗?没成想这次御膳房是铁了心不买账,不论塞了多少好处,硬是弄不来一份肉食。


    没想到皇上这次竟然这般不留情面,三个月的茹素礼佛是真正不打折扣地执行下来,不但身边有皇上派来的嬷嬷盯着,每日三个时辰的礼佛一刻钟也不能少,吃食样样皆素,只能靠点心撑过去;穿衣打扮不许艳丽华贵,说是亵渎佛前,只能穿上她最讨厌的青色……


    不许这、不许那,严肃古板的嬷嬷让她想起入宫前的教养嬷嬷,让她兴不起反抗的念头,只是这样的日子除了没有剃发之外,真正就像进了尼姑庵一般的苦行生活,她真的过够了,以后谁再跟她提礼佛二字她就跟谁急!


    成嫔心里觉得冤枉的很,虽然对温嫔她们的游说心动过,可是给家中传信之后却遭到一顿严厉的呵斥,阿玛甚至特地还让额娘进宫狠狠地告诫了她一番,说是想死也不要拖家族下水,最后她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缩在永和宫看热闹,谁知皇贵妃的热闹没看成,竟然遭了池鱼之殃,跟着温嫔她们一块儿倒霉!


    尤其心腹嬷嬷偶然间查到自己受到牵连的原因,竟然是永和宫有奴才被人收买,将她牵涉进谋害皇贵妃的计划之中,成嫔至今还记得当时心中的惶恐和不安,忙不迭地给家里送信,幸好阿玛早有了准备,这才避免她成为这场风波的替罪羊,只是她终究不得不老老实实地收敛脾性,呆在永和宫吃斋念佛三个月,以此来表明自己家族的态度。


    而这一切都是那些贱人害的!她若不百倍奉还,人家还以为她是个软柿子,想怎么捏怎么捏呢!戴佳氏虽然不是八大氏族,但是也不是任人欺负的角色,她额娘可是索绰罗氏的姑奶奶,本宫更不是没火气的泥人,钮钴禄氏、纳喇氏咱们走着瞧!


    长春宫


    “主子娘娘,夜里风寒露重,您要保重身子啊!”许嬷嬷将臂弯里挎着的披风盖在赫舍里氏肩上,看着自家主子青白瘦削的脸颊,心中止不住地疼,她的主子本该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啊,为何会这般命苦,竟然在这冷僻的宫殿中煎熬,硬是将昭华熬成了迟暮,昔日神采飞扬的灿烂早已看不到一丝痕迹,剩下的不过是心如死灰的阴冷和沉郁。


    赫舍里拉了拉肩上的披风,没有拒绝自己奶嬷嬷的好意,只是抬头再看了一眼夜空中那宛若银盘的皓月,只觉得那银白的光芒刺得让人想要流泪。


    “嬷嬷,快要入冬了呢……一年又要过去了,过年就是康熙十九年了吧?”轻缈如风的话语低得几不可闻,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刻骨的悲凉,十年了,从十六岁到二十六岁了,人生最美好的十年被挥霍在这凄冷荒凉的宫院之中,她还剩下多少岁月可以蹉跎呢?


    一日日从镜中地看着自己如花的容颜老去,一天天数着自己乌亮的青丝变成白发,那种痛苦就像跗骨之俎无法摆脱,她曾想过用死来解脱这种无止境的折磨,可是心底的那份不甘让她活了下来,每一次抚摸那明黄色的皇后凤袍和光华璀璨的凤冠,她都会告诉自己,你不能死,只要你还活着,大清的皇后就只能是你,只要你一日没有被废,就没人能夺走这份独一无二的荣耀,你凭什么放弃的性命去成全其他女人?于是她苦苦熬到了今日……


    “嬷嬷,你说我们还有机会吗?”赫舍里氏口中喃喃地说着无厘头的话语,仿佛在问许嬷嬷,又仿佛只是自言自语,神情说不出的恍惚,十年磨一剑,她苦苦等了十年却功败垂成,这让她如何能够接受?


    许嬷嬷闻言身子一震,连忙往窗外张望了几眼,忍住鼻子的酸涩压低声音宽慰道:“主子放心,一计不成还有二计,反正那位在明,咱们在暗,这次算她运气好,奴婢就不信她次次都能逃得过!何况想要她死的人多了,端看这次参与进来的人就知道那位有多不得人心了……”


    其实她也没想到这般周密狠辣的连环计都能被躲过去,这次的计划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俱全,而且胜在出其不意。想要再设计一次这样的计谋谈何容易?说难听点几乎没有可能了,只是她怎么能给好不容易振作起来的主子泼冷水呢?一直照顾赫舍里的许嬷嬷很清楚,皇后的精神早就到了崩溃的边缘,若非一份仇恨支撑着她,恐怕早就疯魔了。


    赫舍里氏格格一笑,露出一个无比诡异的笑容:“是啊,本宫还有机会的……只要慈宁宫的那位一日不死,本宫这颗棋子总还是有用的,不是吗?本宫可是皇后呢!”


    只可惜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傻傻被人利用了还懵懂无知的皇后了,十年的冷宫生涯足以让她清醒了,想当年她的后位是太皇太后亲自送上门的,为了拉拢她的玛法索尼,太皇太后不但破例让她越过选秀,直接正位中宫,更是在大婚后极为爽快地放权,将六宫大权交到她手中。


    想当初她对太皇太后是何等的尊敬和孺慕,真正将她当做亲祖母一般敬爱孝顺!如今想来不过是笑话一场,当年她与皇上大婚之后不过十二岁稚龄,哪里懂得宫务这种弯弯绕绕的东西,还不是太皇太后说什么就是什么,说得好听是放权,其实不过是拿捏着她当傀儡一般的应声虫罢了。


    后来她渐渐长大,宫务处理越来越顺手,不免开始为自己的将来打算起来,逐渐了自己的手段和势力,不再事事听从太皇太后的安排,太皇太后的态度便不再那么热络了,即使表面上依然慈爱,实际上不过是面子情,可惜当初的自己根本就没察觉到其中的变化,反而为了对付钮钴禄氏她们,更是加快了揽权的步伐,此举更是加深了太皇太后的忌惮和不满,这才有了后来之祸。


    第一次察觉到不妥的时候是在她被查出怀了身孕,初为人父的皇上欣喜若狂,不但日日到长春宫陪伴她,还时常不顾宫规留宿长春宫,后来不知太皇太后对皇上说了什么,竟让皇上对她这个“脆弱易碎”的孕妇敬而远之,从此两人就算见面都要离着三步远的距离,如此一来,她如何让皇上跟肚子里的孩子培养感情?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皇上流连于后宫各色女人之中,那时的她虽然心中发酸,心中却是沉着自信的,反正后宫大多数女人位份低微,不可能对她构成威胁,唯一对她有威胁的钮钴禄氏已经不能生育,所以她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是暗地里打定主意等生产之后再把皇上给拢回来。


    不成想纳喇氏竟然有了身孕,太皇太后又在这等关头给了她沉重的一击,打算选秀时给皇上选一个家世背景都不弱与钮钴禄氏的贵女,甚至打算给她六嫔之位。


    从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起,她再也无法保持表面的淡定,顾不得对付纳喇氏,急忙调查起这一届的秀女情况,想要从中找出几个最有可能的人选,看来看去最有可能的只有马佳氏,富察氏和索绰罗氏三人,做为老牌子世家大族的贵女,也就这三个嫡出的才有资格一入宫就得封高位。


    为此她想尽办法让这三人在复选中撂牌子,毕竟以她们的家世初选是不可能撂牌子的,否则就做得太明显了,结果也很顺利,利用一点小伎俩不停地挑拨富察氏和索绰罗氏互斗,最后两人双双落选,只可惜马佳氏圆滑得很,与秀女们的关系处的不错不说,多次设计都被不着痕迹地躲了过去。


    这无疑更加引起她的忌惮,马佳氏的容貌本就是三人中最出挑的,身上那种出尘脱俗的气质更是皇上的最爱,比起高傲的钮钴禄氏,马佳氏的威胁只会更大!


    就在她授意负责秀女起居的姑姑在马佳氏的衣物被褥上下些让皮肤起红疹的药物,好借此名正言顺地借此撂了马佳氏的牌子,结果还没动手就收到了来自太皇太后的警告,皇上也隐晦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不得已之下只能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睁睁地看着马佳氏这个危险人物过了复选这关,最终站到了皇上的面前。


    从皇上见到马佳氏那刻起,她就知道事情要糟,那种炽热执着的眼神让她心惊,却又无计可施!夫妻多年,她很清楚皇上的性子执拗,决不能硬着来,所以她总是不着痕迹地暗示马佳氏骄纵任性不合群,为了后宫和谐应该在位份上打压一番等等。


    可惜皇上对她的话根本没听进去,不然怎么会越过了空缺的六嫔之位直接封了妃,甚至还没进宫承宠就有了封号?幸好她早就做好了最坏的准备,让内务府早早备下了那批高品级的‘好东西’招待新人,只要生不出孩子,就算将来宠冠后宫也没用!


    赫舍里氏怔怔地坐在花梨木制作的桌前,自己从风光无限的一国之母到被贬冷宫的弃后罪妇,从众星捧月到失宠丧子不过是短短半年,快得让她反应不过来,她不止一次地回想从云端落入泥地的那段日子,怎么也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发展到那等地步?似乎她走的每一步都是错,做的每一件事都成了催命符?时耶?命耶?


    无数的疑问让她彻夜难眠,若不弄清楚真相她纵死也无法瞑目,十年来她猜测了无数种可能有一一推翻,曾经她那样地憎恨钮钴禄氏和马佳氏,可是在跟许嬷嬷和心腹大宫女推心置腹地恳谈之后,主仆几人对所有的事情反复琢磨了无数遍,最后竟然得出了一个最不可能的答案。


    那就是这一切说不定都是太皇太后的布局,从她开始脱离掌控的时候起,太皇太后就已经设好了局让她钻,马佳氏不过是根导火索罢了,那些遍布六宫的安排才是皇上对她的心病所在,而能够这样彻底地将家族的势力连根拔起,除了手掌后宫数十年的太皇太后,她想不出还有哪个人有这种本事,毕竟家族早在先帝时期就开始经营后宫的势力了,玛法一辈子小心翼翼,除了太皇太后有谁能够不动声色地将一切玩弄于股掌之间?


    若非她因为玛法的过世受到刺激早产,说不定太皇太后的计划已经完美收官了,生下嫡长子的皇后因为不贤善妒被禁足,中宫嫡子自然由大清最尊贵的太皇太后抚养,将来这孩子自然亲近太皇太后这位曾祖母,就像当今的皇上一样,而她这个失宠失子的皇后自然再也无法对她造成威胁,又能够占着后位避免出现另一个与她叫板的皇后,多么完美的计划不是吗?


    自认为想通了一切的赫舍里,对孝庄的仇恨简直倾尽四海之水也无法洗净,她恨自己被一时的风光蒙蔽了双眼,忘记了他的一切皆来自于皇帝,怨自己太过疏忽大意,没有对太皇太后提起足够的戒备,更悔自己因为一路顺风顺水,太过得意忘形,最后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知道‘真相’的只有许嬷嬷和赫舍里的四个贴身大宫女,毕竟这么多年的冷宫岁月,唯有她们依旧忠心耿耿,对她不离不弃,这份心意赫舍里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基本上什么都不瞒着她们。


    许嬷嬷自然对太皇太后陷害皇后愤恨不已,琴棋书画四大宫女更是愤愤不平,纷纷表示与太皇太后誓不两立,若非太皇太后为长不慈,她们作为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比起一般的主子都要风光得多,又岂会陪着自家主子沦落到这步田地?


    她们本就是赫舍里家旗下的包衣,一辈子都绑在皇后这条船上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然时刻想着为赫舍里氏讨回公道,好恢复昔日的风光,只可惜皇上十年来从未踏足长春宫,见不到皇上的面,就算有再多的冤屈也无法申诉,如之奈何?


    自从知道太皇太后被荣养于慈宁宫的消息后,赫舍里氏第一次不顾形象地狂笑,开心到了极点,这就叫报应啊!马佳氏是她亲手捧起来对付自己的,如今竟然反被啄了眼,让手下的棋子翻了盘。


    她不得不佩服马佳氏,能够让太皇太后这只成精的老狐狸吃亏,还让皇帝心甘情愿地软禁自己的皇祖母,这是何等不可思议的事情啊!可是它就这样发生了,还不等她想办法向太皇太后报仇,仇人就已经遭到报应了,这让赫舍里一时间完全失去了目标,她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来支撑自己度过余生,甚至开始萌生了死志!


    后来还是司琴的话让她醒过神来,是啊!太皇太后不过是被荣养罢了,她可是抚养康熙长大的亲祖母,谁说就没有翻身的可能?仇人还没死呢,她岂能先走一步?


    而且马佳氏竟然被封了皇贵妃,她这个皇后还没死呢!皇上怎么可以封皇贵妃?将她这个皇后置于何地?她不能就此放弃,她要振作起来,机会是人创造的,以太皇太后对马佳氏的痛恨,她相信自己会有机会的!


    果然!等了这么多年,机会终于来了,太皇太后的人私底下找到了她,告诉了她一个几近完美的计划,说是因为慈宁宫被重重监视难以动弹,所以太皇太后想到了她,只要她顶着皇后的头衔一天,就意味着还有利用价值,人人都想让她成为对付马佳氏的利器,她又何尝不能反过来利用这些人达到自己的目的?


    将近十年的沉寂,让她这个皇后在后宫宛如透明人一般,平日里没人会可以关注长春宫,这也意味着这里成为了一个盲点,成为了各个势力可以放心谋划交结的地盘。


    因为事关重大,赫舍里氏除了许嬷嬷之外,连四大宫女都没有透露半点风声,太皇太后通过长春宫与各宫的眼线接头,再通过这些女人和她们宫外的家族勾连上,于是一个涵盖宫廷内外的天罗地网就形成了,而这张以长春宫为中心结成的网偏偏漏过了慈宁宫,任谁去查也查不出这次计划与慈宁宫有半点关系,该说不愧是太皇太后吗?果然好心计!好手段!


    只是她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赫舍里了,她暗中监视着那些接头的人,将所有的把柄默默记了下来,等计划发动毁了马佳氏之后,皇上肯定会查到长春宫头上,到时候这些东西就是她的进身之阶,太皇太后想要踩着她出头,她又何尝不能踏过那个老太婆的尸体复宠呢?


    难道她以为让那些死士消失就可以撇清了吗?太医院判可是她的人,这位被改头换面送进太医院余神医蛰伏了这么多年,给了她不少得用的药物,借以控制长春宫的人手,死士也是人,等得知自己的死士竟然背叛她的时候,她倒想看看太皇太后那张老脸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等借这次计划除掉了马佳氏,她再将过去的事推到太皇太后身上,得到皇上原谅的可能性很大!若是太皇太后被软禁之前,她说出‘真相’也许皇上压根就不信,但是如今的太皇太后在皇上心里只怕已经没有地位可言了,要知道太皇太后既然能够设下如此毒计陷害马佳氏,为何不能在十年之前设下圈套将她这个不听话的皇后拉下马呢?只要皇上心中有所动摇,她就有机会东山再起!


    慈宁宫


    “祖岚儿,无须如此紧张,这次的事儿牵连不到你身上,你只要当做没看见就行了。”孝庄靠躺在凤榻上,满头华发梳理得整整齐齐,只是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显出了老态,比起数年之前神采奕奕的雍容妇人,如今的孝庄明显是个迟暮的老妪,尽管锦衣华服,打扮精致,但也掩盖不了岁月的痕迹。


    “皇额娘,您难道没发现皇后的小动作吗?万一那些东西被捅到皇上跟前,对您的处境肯定会更加不利的呀!”孝惠满面焦急地看着悠哉喝药的孝庄,虽然孝庄被康熙以养病的名义软禁在慈宁宫,但是并不禁止孝惠的探望,于是孝惠成了慈宁宫唯一的常客,孝庄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孝惠的耳目,只是她没有阻止,毕竟孝庄是她嫡亲的姑祖母,是一直护着她、疼爱她的亲人啊!


    就算她以前确实疼爱宜敏和她的两个儿子,但是在她和孝庄彻底对上的时候,那份疼爱就已经消失了,尤其是她害的孝庄只能蜗居慈宁宫荣养之后,孝惠对宜敏已经心怀怨恨,平日里亲如母女的关系不过是做给皇上看得,毕竟科尔沁已经没有了太皇太后,不能再没有皇太后了,所以她决不会傻到跟宜敏起正面冲突,孝庄的前车之鉴犹在眼前,她不认为自己会比孝庄更能耐,只能虚以伪蛇地保持着表面的和谐。


    孝庄慈爱地拉过孝惠的手,轻轻拍了拍:“祖岚儿啊,哀家还没老糊涂呢!皇后那点子把戏哀家还不放在眼里,当初参与长春宫议事的都是死士,如今早就处理得干干净净了,留下来的不过是些掩人耳目的棋子,真要查下去牵扯出来的绝不会是哀家,皇后若是敢背叛哀家,哀家会让她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对于这个一直乖巧顺从的侄孙女,孝庄是真心的疼爱,尤其在她失势的这段时间,也唯有她不改本色,不顾皇帝的忌惮日日来请安尽孝,这让孝庄打从心底信了她,就连这次的计划也没瞒着她,结果令孝庄很是满意,这个侄孙女不但没有阻止她,还替那些成事不足的废物抹去了不少痕迹和尾巴,这让她相信这个孩子还是想着科尔沁的!


    孝惠闻言点了点头,有些苦恼地蹙眉道:“没想到这次的计划如此周密,竟然也没奈何得了马佳氏,如今打草惊蛇恐怕很难有机会了,若非马佳氏莫名其妙昏睡了三天,恐怕不等我们的人手收回来,皇上就已经大开杀戒了,就算如此我们在内务府的人手爷折了不少,这对我们以后行事十分的不利啊!”


    孝惠可不是真的吃斋念佛万事不管,作为顺治的正宫皇后,又安安稳稳地当了十几年的皇太后,暗地里不声不响发展的势力不知凡几,康熙又因着她素来本分不理事,每次清洗都不会太动她的人手,这才为后宫的蒙古势力保留了最后一份元气,否则如今她们恐怕连翻身的资本都没有了。


    孝庄冷哼一声,不屑地道:“什么昏睡,依哀家看来那女人肯定是装的,以皇上的性子一般不会对后宫大动干戈,即使动怒也顶多拿底下的奴才出气,这次却将后宫有品级的女人全都收拾一遍,肯定是因为马佳氏的缘故!”


    孝庄对宜敏早已从一开始的忌惮转变为憎恶,尤其苏茉儿的死让她痛彻心扉,更是将一切怪罪到宜敏头上,被软禁慈宁宫后,孝庄痛定思痛,沉寂了三年之后才悍然出手,本想着定能一击即中,没成想还是让宜敏逃过一劫,不由得扼腕不已,不过孝庄早已未雨绸缪掐断了一切线索,任凭康熙怎么查也查不到慈宁宫,顶多查到自己女人头上,就不信他还能把那些女人全都打杀了。


    “对了,这次选秀可还顺利,咱们的人都安排妥当了吗?”已经失败的事情孝庄不会再想,反正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只要她老婆子没死,总有机会找回场子,只要不被皇帝发觉,以她的身份谁也不能把她怎么样?来日方长,她就不信那女人每次都能躲得过去。


    “进行的很顺利,因为马佳氏坐胎不稳,皇上特地到慈仁宫请哀家出面主持选秀,所以咱们的人都顺利进宫了,一个贵人,三个常在,虽然位份不高,但胜在人多,只要有一两个得宠,将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孝惠眼中精光湛湛,哪里还有过去的木讷和心如死灰,分明是个精明到极点的女人。


    孝庄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好,这几个有位份的要好生看顾着,可别随随便便就给折了,若非这次马佳氏自顾不暇,恐怕没这么容易安插人手进宫,至于那些没位分的就看她们的本事的,如果有可造之材也不妨拉上一把,既然皇上不愿让蒙古贵女入宫,那么哀家就如她所愿,满汉八旗也不是铁板一块,只要能为我所用就行!”


    孝惠轻笑一声:“皇额娘能想通就好了,如今满朝文武恐怕没几个记得当年蒙古的恩惠了,对咱们蒙古官员排挤得很,皇上也铁了心不肯纳蒙古贵女,咱们也不能拧着皇上的心意不是?反正温柔小意的汉女多得是,也比那些世家大族出身的贵女更容易控制。”


    孝庄看着眼前的侄孙女,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如果不是自己落到这步田地,恐怕也看不到她的真实面貌吧,这孩子藏得还真够深的,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她不用担心自己后继无人了,这孩子比自己更能忍,也更懂得明哲保身,也许自己该放手把一些东西交到她手上了……


    第113章  惟愿来世(作者有话)


    三月里的紫禁城正是初春时节,御花园中的花草已经迫不及待地展露自己的身姿,玉雪白皙的玉兰周围环绕着金黄灿烂的黄素馨,宛若一位腰束金环的冰雪美人盈盈而立,无法言喻的冰清玉洁扑面而来,混合着初春的寒凉,令人见之忘俗。


    宜敏扶着莺儿的手,挺着硕大的肚子漫步在清扫得干干净净的小路上,前后左右皆有人开道护持,走过的每一步路都被开道的太监宫女踩过无数次,自是不虞有任何闪失。


    好不容易熬过了漫漫寒冬,宜敏费尽唇舌才让康熙同意她出得钟粹宫,如今见了园中生机勃勃的景色,不由得心中舒美畅快,不时侧头与身边的瓜尔佳氏笑语晏晏,轻松愉悦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


    “敏儿,你过段日子就要临盆了,到时候可不能再这般任着性子跑出来闲逛了,若是半道上突然发动起来可如何是好?”瓜尔佳氏已经年过六旬,但无论身材还是容貌都保养得极好,看起来不过四十来岁的样子,尤其通身一股子养尊处优的雍容贵气,让人不敢小觑。


    面对宜敏这个她最为疼爱的女儿,瓜尔佳氏却难免操心唠叨起来,她这辈子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这个唯一的女儿,不但小小年纪就被送入这步步惊心的后宫挣扎求存,而且对手一个比一个强,幸好皇后自己立身不正,被皇上打入冷宫,否则自家女儿的日子还不知道何等难过呢!


    此后女儿虽然掌了宫中大权,又生了两个阿哥傍身,不想又碍着了太皇太后的眼,被横挑鼻子竖挑眼,若不是女儿咬牙隐忍,步步筹谋,又牢牢抓住皇上的心,恐怕下场不比皇后好多少!这些争斗哪一次不是惊险万分,稍有差错就有可能万劫不复的?


    外人眼中马佳氏已经炙手可热,可是在自己眼中这一切都比不过自家女儿的幸福重要,只可惜从踏入后宫的那一刻起,所谓平安喜乐就再也跟女儿无缘了,这是盖山一家心中永远的遗憾,也是瓜尔佳氏至今无法释怀的心结,好在女儿已经扳倒了太皇太后,如今在宫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连皇太后也要让着三分,如今又即将诞育皇嗣,看着皇帝的态度倒也不虞有人敢给女儿委屈受。


    “额娘,您就放心吧!女儿岂会拿自己和孩子的安危开玩笑?再说以皇上的性子,女儿想出钟粹宫哪有这般容易,看看这前呼后拥的奴才都快赶得上出行的人数了,要是这样还护不得女儿周全,躲在钟粹宫中又有何用?”


    宜敏素手轻点四周的奴才,不满地撇了撇嘴,这么一群人简直糟蹋了这份恬静之气,大大破坏了御花园中的大好美景罢了,哪里还有半分诗情画意的意境存在?不过她也就嘴上抱怨而已,毕竟宫里头见缝插针的人从来不少,任何一点疏忽都是致命的!


    “你啊!真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瓜尔佳氏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宜敏,就差没一指头戳在自家女儿脑门上,她可没忘了去年中秋那场惊心动魄的戏码,尤记得当日午间刚得知闺女再度怀胎的喜讯,全家人欣喜若狂的感觉还没过去,突然被告知女儿遭人设计差点滑胎,喜怒交加之下几乎没让她厥过去,尤其隔日入宫发现女儿居然昏迷不醒后,她只觉得整颗心都被揉碎了。


    若非当天夜里亲眼见到从密道中出现的红光满面的女儿,她恐怕已经崩溃了,经过宜敏的一番解释之后,她总算明白女儿的苦衷,更对她这胎格外的忧心,时不时总要递牌子进宫看看才放心,也因此对皇帝和宜敏的相处方式有了相当的了解,从皇帝那几乎没有底限的纵容和迁就就能看得出自家女儿的手段了得,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宜敏无辜地眨了眨眼,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女儿好不容易才出门放风一次,额娘您就不要再说些扫兴的话啦!何况这些贴身伺候的奴才有几分本事您还不清楚码?”


    她自然是不会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的,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年前之所以差点着了别人的道,不得不说跟她自己的疏忽大意有着不小的关系,多年来顺风顺水的经历和大局在握的优越感让她放松了警惕,却忘了百密终有一疏,过度的自信就成了自大,这才给了对手可趁之机。


    从那以后她便不再存有太多的顾忌,借着康熙的愧疚和纵容,对钟粹宫进行了一次大换血,不但潜伏的暗部人手多了几倍不止,明面上伺候的人手也都换上了家族旗下的包衣,反正经过那一场惊魂,谁也不敢说她小题大做、任人唯亲。


    至于近身伺候宜敏的人手也有了变动,莺儿和雀儿自梳做了嬷嬷,逐渐接手尚嬷嬷原本负责的工作,专门负责培养人手,监视后宫动向,至于大宫女则是提了培养多年的梧、桐、檀、楠四婢上来。


    本来皇贵妃身边的大宫女最多只能三人,四人已经是逾矩了,不过无论康熙还是宜敏都对此视而不见,毕竟从宜敏登上皇贵妃之位那刻起,逾矩的地方多了去。


    钟粹宫的待遇早就远远超过皇贵妃应有的规制,在康熙的授意下根本是比照皇后的份例来,只不过在内务府的记录上象征性地比皇后低上一筹以堵悠悠众口罢了,这还没算上康熙三天两头的赏赐和加恩,如今宜敏的小金库比当初带入宫的嫁妆多了十倍不止。


    然后是六个二等宫女,有提拔的、也有小选新进的,全都是马佳氏自小培养的心腹之人,忠心自不用说,主要是个个都有一技之长,大大增加了钟粹宫的安全性,原来的六人则被宜敏放到两个儿子身边,毕竟孩子渐渐大了,身边的事务越来越多,碧水已经是分身乏术了。


    至于三等的苏拉宫女、小太监、粗使婆子是没有人数限制,也是更换最频繁的一群人,即使这些人也被彻底刷了一遍又一遍,不但宜敏自己查,连康熙都会查,多重过滤之后就算有漏网之鱼也是极少数了。


    至于原先那些三心两意的奴才,宜敏全都不客气地打发出去,直接发配到辛者库做苦役,有亲人在宫中做事的,不管有没有犯错都被随便找个理由贬斥,可谓一人得诛、全家受累。


    经过这样一番雷霆手段,顿时将一些蠢蠢欲动的奴才彻底镇住,让所有人再次深刻地体会到皇贵妃的狠辣手段,以后考虑自身前程的时候都要好生掂量掂量自己是不是有命去享,而后宫的女人经过三个月的折腾出来后,短时间内是不敢再对钟粹宫伸手了,倒是让宜敏养胎的这段日子难得地清闲安静。


    “好好,额娘不罗嗦了,说来算上这胎你已经是第三次当额娘了,该注意些什么想必你心中有数,至于接生嬷嬷和奶嬷嬷你可以放心,都是额娘亲自选的,她们全家都捏在咱们手心里,倒是不怕她们敢出幺蛾子。”


    瓜尔佳氏环顾了下四周熟悉的面孔,不由得暗暗点头,自从女儿出事之后,连宗族都震怒了,族长图海拍着桌子跳脚,马佳氏一族几乎是全力发动,配合皇帝清洗各个家族宫中势力的同时,全力打压这些家族在军中的势力。


    瓜尔佳氏忙着将自家培养的心腹放到了后宫各个关键位置,尤其是钟粹宫这一亩三分田上更是全力以赴,力争达到连一只敌对的苍蝇都飞不进去的地步,所有送进宫的奴才都是瓜尔佳氏亲自过目挑选的,对他们的底细了如指掌!更将他们的家人攥在手心里,不给任何人钻空子的机会!


    “额娘挑的人自然是信得过的,如今内务府可没那份本事给女儿添堵了,额娘~您还是跟我说说家里的事儿吧?乌库玛嬷身体可好?”宜敏嘴角微翘,将瓜尔佳氏的注意力从这个话题上移开,开始问起自己最关心的家人情况,尤其自小亲近的曾祖母。


    瓜尔佳氏笑得眉目舒展:“你乌库玛嬷身子好得很,吃喝用度都是我亲自经手的,如今耳清目明,整天将家里一群小子带在身边,日子过得再美不过了。”瓜尔佳氏给了宜敏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马佳氏的老太太郭尔罗斯氏是盖山祖父之嫡妻,蒙古科尔沁分支郭尔罗斯旗的上任首领之女,现任首领嫡亲的姑祖母,地位之特殊尊贵不言而喻。


    盖山作为嫡出的幺孙本就最得郭尔罗斯氏宠爱,盖山又极为争气地屡立战功,一路平步青云,更是越过一堆叔伯长辈继承了马佳氏这一支的家主之位,于是老太太在长子过世后便顺理成章地被盖山接到府中奉养。


    这位老祖宗作为马佳氏如今年纪最长、辈分最高的人物,可谓佛爷一般的镇宅之宝,只要有她在一天,宗家无论如何也不会与盖山这一支过不去,瓜尔佳氏这个精明的女人对此自然心里有数,但凡老太太的衣食住行都是她一手打理,从不吝啬使用宜敏留下的仙境之物,将老太太养的那叫一个精神抖擞,容光焕发,乐得老太太逢人就夸孙子争气,孙媳孝顺体贴,加上宫中位居皇贵妃的曾孙女,让老太太在一群老辈份的贵妇里头出尽了风头,对盖山一家更加偏爱!


    宜敏前世与郭尔罗斯氏这位曾祖母相处不多,只因盖山前世不过是小小的员外郎,自然没可能奉养这位老太太,更谈不上拉拢她背后的势力,今生既然有此机缘,宜敏自然不遗余力地讨她的欢心,更软磨硬泡地随着老太太多次省亲塞外,与郭尔罗斯旗的下一辈人物颇为相得,即使入了宫也不忘保持良好的关系,因此无论是基于老太太对她从未改变的疼爱,还是出于拉拢蒙古郭尔罗斯旗的势力,宜敏都会让老太太好好活着。


    宜敏举目远眺,看着不远处隐约可见的福海,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岸边胭脂万点的杏花艳态娇姿林,刚刚吐绿的柳叶随风飘舞,两者间相互辉映,一同倒影在冰雪初融的湖面上,上下天光一色,令看着的人们几乎忘记身在何方,只愿沉醉在这方天地之中。


    宜敏一边欣赏着美景,一边竖起耳朵倾听瓜尔佳氏絮絮叨叨地说着家中琐事,说着这个媳妇刚给她添了个大胖小子,那个媳妇又怀上了,说着最小的庶子也该相看媳妇儿了,说着贵妇们之间的家长里短。


    家常的琐事最能体现一个家族的动向,通过这些絮叨,瓜尔佳氏不着痕迹地向女儿透露着京中各个世家之间的纵横捭阖,宜敏心领神会地不时含笑点头,对这段时间最近该捧起谁,又该打压谁已经心中有数,后宫女人的起落本就是各个家族争斗的延续,一定程度上也制约着各自家族的行事,宜敏自然深谙此道。


    突然瓜尔佳氏皱起眉头看着前方,宜敏顺势看过去,却见一行人正往这个方向行来,领头的一身宫装明显是后宫的嫔御,看这动向显然是冲着宜敏这行人过来的。


    宜敏轻轻按住瓜尔佳氏的手,瓜尔佳氏眸子暗了暗,压下心头的火气,嘴角挑起一个嘲讽的弧度,这世上总有些不自量力的人存在,看来她该和几位闺中密友好好聊聊了,这满洲的姑奶奶怎么能被汉女比下去呢?。


    “奴婢参见皇贵妃娘娘,给皇贵妃娘娘请安——”一身桃红旗装的贵人袁氏娉娉婷婷地俯身下拜,当真是人比花娇,语如莺啼,好一个江南烟雨中走出来的俏佳人,玲珑有致的身段连直筒的旗装都掩盖不住。


    “起吧!”宜敏带着趣味地打量着袁氏,真真是一抬眼一垂眸间无处不是风情,难怪自半年前选秀入宫就得宠至今,她若是个男子恐怕也要被迷住了呢!瓜尔佳氏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男人难道都喜欢这个调调?去年新进宫的秀女中比较的得宠好像都是汉军旗的?


    “谢皇贵妃娘娘~”袁氏借着起身的机会不着痕迹地瞥过眼前的女子,心中想着人人都说皇贵妃确实是个难得的美人儿,看来不过如此而已,那圆滚滚的身材,丰润多肉的圆脸哪里看得出美了?何况皇贵妃的年纪不小了,哪里比得上自己的年轻貌美?心里这般想着,面上便不由自主地带上几分傲气,动作上也轻慢了几分。


    宜敏眉梢一挑,哟嗬,不过得宠了一段时间就沉不住气了?这可不成啊!要是袁氏就这点能耐,岂不是枉费了皇太后对她的期待,不知道剩下的几个能不能多几分本事,否则不等跟妃嫔位上的几位斗上就先栽了,她岂不是没有好戏可看了?


    “袁贵人怎么会这个时辰还在御花园闲逛?”莫非没把皇上的圣旨放在心上?后面这句话虽然没有说出来,不过在场的人都听得出其中责怪的味道,康熙自从磨不过宜敏答应让她出钟粹宫之后,不但让人将御花园中大大小小的道路清了一遍又一遍,还把随行伺候的人数加了又加,更直接下旨后宫众人无事不得到御花园中闲逛,可谓煞费苦心,谁知偏偏眼前就有人敢顶风作案?


    袁氏紧了紧手中的巾帕,缓缓地泛起一抹娇羞的红艳:“回皇贵妃娘娘的话,奴婢只是想来园中折些花回去插花,皇上曾说过最喜欢奴婢送的盆花,说是比御花园中的还要好看……”微微泛红的脸颊和水波盈盈的眸子,无不在炫耀她的幸福和得宠,这副模样若是看在别的女人眼里,只怕都要气得眼睛发红吧?


    可惜她遇见的是宜敏,康熙如今早已是遍阅花丛的老手了,随口说些哄女人的话那是信手拈来,谁把皇帝的赞美当真了谁就是傻瓜!何况袁氏这点子小把戏都是宫里用滥了的,哪里能瞒得过宜敏的眼睛?


    再说了,袁氏虽然得宠,但是并不是太过,同时受宠的还有几人,只不过袁氏的位份最高罢了。以宜敏对康熙的了解,袁氏几人的得宠一来是因为汉军旗出身的她们没有威胁,二来恐怕主要是为了敲打佟妃和六嫔吧?让她们知道皇帝不是非她们不可,要是敢越界随时有人可以取代她们的位置……


    “哦,没想到袁贵人还有这等手艺,皇上可不轻易称赞人的呢!”宜敏露出一点点惊讶的表情,好笑地看着袁氏陡然发亮的眸子和隐隐的得意,话锋一转接着道,“既然如此,想必袁贵人不介意让本宫见识见识吧?本宫正嫌天天看着钟粹宫那些没新意的花草无趣呢,袁贵人就随便弄个十盆八盆送到钟粹宫让本宫开开眼界好了。”


    袁贵人听了宜敏这话,红润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听听这话说的,简直就是把她当成侍弄花草的奴才了,还十盆八盆地弄?她这手艺不过是图个新鲜,真要跟宫廷专门摆弄盆栽的奴才比起来那是高下立见,谁不知钟粹宫里的每一颗花草都是最名贵的品种,每一座盆栽都是稀世珍品,真要跟她弄得花草摆在一起,怕不是将珍珠和鱼目混在一起,徒惹人嫌弃?


    “这……奴婢才疏学浅,岂敢在皇贵妃娘娘跟前班门弄斧……”袁氏背后却不住渗出冷汗,她可不敢直接拒绝,面前这人毕竟是皇贵妃,她虽然颇为自得自己的姿容,也曾在心里跟被众人赞为天仙化人的皇贵妃暗自攀比,但是不表示她脑子真的坏掉了,敢当面顶撞皇贵妃的人不是还没生出来,就是已经投胎了!


    宜敏眼神一利,口气转冷:“怎么?袁贵人这是不肯了?莫非袁贵人的手艺只有皇上才配欣赏?”她从来就不是什么善茬,谁敢给她不自在,她就不让对方好过,如今这宫里除了康熙之外,没有哪个需要她忍气吞声,就算是皇太后也总是一副亲近有加的做派,找一个小小的贵人麻烦对她而言毫无压力,即使她的背景没有明面上那么简单……


    袁贵人被宜敏的气势一逼顿时哆嗦了一下,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战战兢兢地请罪:“奴婢不敢,请皇贵妃娘娘赎罪!皇贵妃娘娘看得起奴婢这点子手艺,奴婢受宠若惊,只要娘娘不嫌弃,奴婢自当尽心竭力!”


    从没正面领教过宜敏气势的袁氏几乎没吓趴下,她从选秀到入宫起就没机会觐见宜敏,一切关于皇贵妃的传闻都是打听来的,如今突然被来了个下马威,没经历多少世面的自然慌了心神,立时就露了怯,可想而之这番行止很快就会传遍后宫,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看她笑话呢!


    “罢了,本宫也不是那等没气量的人,你初入宫难免年轻气盛,只不过后宫素来尊卑有别,今日若是遇上了别人,你难免要吃上一顿苦头,以后不要随便逞那等口舌之利,不然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宜敏突然语气一变,竟然开始语重心长地面授机宜起来,那副推心置腹的模样弄得身边的瓜尔佳氏一脸古怪,周围的奴才也是一头雾水,自家主子什么时候这般好说话了?居然还提点了这个不知眉高眼低的女人?


    袁贵人脑子也是一时转不过弯来,不知道皇贵妃究竟打着什么主意,虽然这话听着极有道理,但是从疾言厉色到语重心长的转变未免太快了些?虽然不懂皇贵妃的深意,但袁氏还是做足了姿态,对宜敏千恩万谢,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皇贵妃对她有多大的恩情呢!


    宜敏饶有兴致地又跟袁氏说了一会话,见袁氏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不免无趣,扫兴地挥了挥手让她她退下,袁氏如获大赦地倒退几步立在路边,恭恭敬敬地目送着皇贵妃的大队人马离开。


    等视线里再也看不见任何一个钟粹宫的奴才之后,袁贵人才虚脱似的软在贴身宫女身上,心中对宜敏惊惧到了极点,不过说几句话的功夫,她背后的衣裳已经被冷汗湿透,果然不愧是能当上皇贵妃的女人,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让她在天庭和地狱之间走了个几个来回,她之前的挑衅如今想来简直蠢透了,这位根本不是如今的她能够得罪的,看来自己该好好想想未来的路该怎么走了……


    瓜尔佳氏看着宜敏欲言又止,心中纠结不已,宜敏好笑地挥手示意身边的人退开一段距离,主动开口道:“额娘可是有话要说?”


    瓜尔佳氏见奴才们都退出了一丈之地,这才压低声音道:“敏儿为何要大费周章地点醒袁贵人?依我看袁贵人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本来以她那份轻狂迟早要吃亏,如今被你这么敲打一番,只要不是个傻的都会知道收敛了,一旦被她成了气候,你岂不是自找麻烦?”


    宜敏轻笑了几声,伸手折下一支桃花:“额娘,您看这花开得多好了,花开堪折直须折,皇上是个爱花之人,女儿又何必去做那个摧花的恶人呢?”只可惜花无百日红,袁氏不过是后宫百花之一,再怎么得宠也是个玩物,康熙的心思深着呢,可不是那么容易收拢的!


    瓜尔佳氏拿过宜敏手中的花枝,嗔怪道:“敏儿倒是跟额娘打起哑谜来了?你不想做恶人?那你还让人家给你当花匠侍弄花草?”这话骗骗外人也就罢了,她最了解自己这个女儿,从小就是不肯吃亏,哪能真的让不知死活挑衅自己的人好过?


    宜敏笑而不答,只是素手轻抬指点着眼前的桃花林,悠然问道:“额娘,您看……这一林子桃花漂亮吗?”


    瓜尔佳氏闻声望去,原来一行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专门种植桃花的林子边上,一眼望去,满目桃花,大、小白碧桃、千瓣花红、绛桃、绿花桃、垂枝碧桃、红碧桃、紫叶桃等等,但凡数得着的名贵品种这里应有尽有,层层叠叠,错落有致,当真应了那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看着瓜尔佳氏赞叹的神色,宜敏又指了指她手上的花枝再问:“额娘再看手中的花,可还觉得好看么?”


    瓜尔佳氏低头去看,花还是那支花,只是怎么看都没有刚看时的美丽和娇艳了,稍微思索了一番,瓜尔佳氏就明白了宜敏的意思,笑着道:“原来如此,敏儿做得对,刚刚是额娘糊涂了。”


    “额娘在阿玛眼中从来都是一枝独秀,一时没想到也是正常的嘛!”宜敏忍不住笑了起来,并不是她的手段多高明,而是她所会的手段都来自后宫,自然适用于后宫,百花齐放才是后宫永恒不变的生存法则,任何妄图违逆这个准则的人都不得长久。


    今生的她一直游走在这个规则的边缘,保持自己独一无二特殊地位的同时,兼顾着后宫各方势力的平衡,试图挑战自己地位的人都毫不留情地打压,而对没有威胁的人则软硬兼施,驱虎吞狼,只要没有彻底触碰规则的底限,她的所作所为都会被容忍。


    “你这孩子,竟然敢笑话额娘!”瓜尔佳氏被宜敏的语气弄得脸红起来,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她都一把年纪了还要被女儿这般调笑,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举起手作势要打,只是看到女儿那高挺的肚子和眼中的羡慕不由得心软下来,将手轻轻落在宜敏头上摩挲了几下,就像小时候经常做得那样。


    宜敏微微一愣,眼眶忍不住微红,多少年没有被额娘这样对待了,自从入宫之后身份有别,再怎么亲密也总是碍于礼数无法再如在家一般无拘无束,宜敏是个恋家的人,她爱自己的亲人,更爱自己的儿女,前世对自己的丈夫她又何尝没有过期待,只可惜她两辈子的男人都是皇帝,她可以爱所有的亲人,唯独不能爱自己的枕边人!


    对自家阿玛和额娘数十年如一日的感情,她既欣慰又羡慕,她也曾渴望有一个美满的家庭,只可惜自己两辈子都被华丽的牢笼所囚,永远也不可能拥有这种相濡以沫、互重互信的感情,也永远无法摆脱满手血腥、满心算计的肮脏,也许唯有待消除了今生执念,才能在下一世得到解脱吧?


    吾惟愿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


    第114章  生产


    在春末夏初的四月里,太阳暖融融地照耀大地,宜敏已经怀胎十月,御医诊断临盆就在这几天了,不但钟粹宫严阵以待,就连康熙每日下朝也不再召朝臣议事,而是直奔钟粹宫,就连大部分奏折都搬到钟粹宫的书房批阅,若不是碍于宫规不能留宿,康熙恐怕连晚上都不愿离开,恨不能将宜敏揣荷包里随身带着。


    即便康熙独自宿在乾清宫也没心思翻绿头牌,不停地交代奴才钟粹宫一有消息要立刻来报。这日午后,康熙一边靠在寝殿的卧榻上看书,一边守着宜敏歇晌,温暖的和风不时地穿过半开的雕花窗,徜徉进内室。


    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宜敏突然感觉到肚子阵阵抽痛,顿时痛哼一声从睡梦中惊醒,康熙闻声立刻丢下手中的书册,连靴子都顾不得穿地奔到宜敏床前。


    宜敏这时已经满头大汗,抱着滚圆的肚子痛的叫不出声来,康熙反射性地向室外大吼一声:“来人啊!宣太医!”,然后手足无措地坐在床沿,举起明黄的衣袖不停地为宜敏擦拭额头的冷汗:“敏儿,怎么样了?疼得厉害吗?太医怎么还不来……”语无伦次的话语让人不知所云,他似乎忘记生产该叫的是接生嬷嬷而不是太医。


    康熙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宜敏生产了,却仍然无法做到镇定自若,不说宜敏上一次生产已经是十年之前,单说宜敏怀胎这大半年可谓波折不断,不但孕吐嗜睡等症状比常人严重得多,而且诊过脉的太医都说这一胎颇为凶险,极有可能会难产,弄得宫里这段时间风声鹤唳,康熙甚至打破外男不得驻留后宫的规矩,命太医院轮流在钟粹宫值守。


    尚嬷嬷她们对这等阵仗早就驾轻就熟,一看自家主子是要生了,立刻按部就班地照着预定的章程进行,莺儿和雀儿两个赶上前伺候宜敏,四个新晋的大宫女则各司其职,梧儿、桐儿分头去找暂住偏殿瓜尔佳氏和后院的接生嬷嬷,檀儿守着小厨房专司汤药和热水,楠儿负责指挥盯梢往来的宫婢嬷嬷,至于尚嬷嬷则守在产房坐镇,一切显得井井有条,快中有序。


    康熙亲自抱了宜敏进产房,抚着宜敏汗湿的额发低声安慰,宜敏忍着剧痛应了一声,抓住康熙衣袖的手指用力到发白,直到瓜尔佳氏带着接生嬷嬷赶来,才好说歹说地康熙劝了出去。


    宜敏贝齿紧咬下唇,脸上早已失去了血色,康熙一步三回头地往回看,依依不舍地蹭出了产房,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宜敏褪去脸上脆弱无助的神情,忍受着一波波阵痛,眼中满是坚毅,唯独唇边不时地溢出破碎的**。


    康熙背着双手在产房外的花厅来回踱步,每当听到宜敏的痛呼就忍不住往房内张望一眼,眼前总是浮现宜敏依赖无助的眼神……


    不一会听到消息的承瑞和赛音察浑飞奔赶来,刚踏进寝宫就听到自家额娘一声痛苦的尖叫,顿时脚下一软,脸色有些发白。


    康熙一见两个儿子,顿时皱眉:“你们过来作甚?”女人生产的动静有多大他清楚得很,康熙可不想吓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尤其他现在没那个心情和耐性去安抚他们。


    “皇阿玛,额娘要生妹妹了吗?怎么好像很痛的样子?”承瑞担忧的目光投向刚刚尖叫传来的方向,他从没听过自家额娘如此不顾形象地尖叫,可想而知此刻的痛苦是多么的无法忍受!


    赛音察浑听着那断断续续的**尖叫,身子轻颤,跑上前抓住康熙的衣袖,声音不稳地道:“皇阿玛,额娘很难过,儿子不要妹妹了,儿子要额娘好好的!”妹妹什么的哪有额娘重要?耳边突然响起慈仁宫听到话语,说难产什么的要人命的。


    “胡说什么呢!当初你们额娘生你们的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所以你们要好好孝顺你们额娘,她为了你们可是吃了大苦头的!”康熙摸了摸赛音察浑的脑袋,不由得想起当初宜敏生眼前这小子时的凶险,这次他绝不容许任何人打宜敏的主意。


    承瑞和赛音察浑,用力地点着头,听着内室不停传出的痛叫,心中想着原来额娘生下他们是这么痛苦的事情,自己以后一定要听额娘的话,好好保护额娘!


    “好了,这里有皇阿玛在,你们该去上课了。”康熙看两个儿子脸色发白的模样,忍不住开口赶他们离开。


    “皇阿玛,儿子不走!”


    “皇阿玛,儿子要陪着额娘!”两兄弟异口同声地拒绝,任凭康熙怎么说也不肯离开,最后康熙被磨得没办法,只好听之任之,反正看他们这幅模样肯定是无心学习的,下午学的是武课,练习弓马骑射的时候最忌心不在焉,康熙可不想让两个儿子出事。


    等了将近半个时辰,门外突然一声“皇太后驾到——”,父子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门外,只见一身皇太后常服的孝惠正迈步走了进来。


    “儿子见过皇额娘!”康熙当先走过去扶住孝惠,将她扶进花厅。


    “孙儿给皇玛嬷请安!”承瑞和赛音察浑收起脸上多余的表情,一同上前见礼请安。


    孝惠不等两兄弟下拜就将他们拉到跟前,端详了一番心疼道:“看这小脸白的,可是吓着了?”转头看了一眼康熙,口中微责,“皇帝,不是哀家说你,产房外面哪是孩子能呆的地方?你这个当皇阿玛的难道就不心疼儿子?”


    “皇玛嬷,这事皇阿玛已经说过了,是孙儿们不愿离开,与皇阿玛无关!”承瑞连忙接口澄清,这话可不能坐实了,皇家自有规矩在,皇阿玛让他们留下本就破了例,若是传出去可就失了体统。


    “皇玛嬷,孙儿若是没在这里,恐怕永远也不知道额娘为我们受了怎样的苦楚,孙儿不能为额娘减轻痛苦已是心中不安,还请皇玛嬷怜孙儿一片孝心,就让孙儿留在这里陪着额娘吧?”赛音察浑素来得孝惠宠爱,说话也没那么多顾忌,拉着孝惠的手左右摇晃,磨得孝惠只能答应下来。


    康熙给了两个儿子一个赞赏的眼神,扶着孝惠在上首落座,这才开口道:“皇额娘差遣个奴才过来就行了,何必亲自走一趟呢?”


    “皇帝说的什么话?皇贵妃生产是何等大事,哀家若不亲自过来看看哪能放得下心?”孝惠佯怒地瞪了康熙一眼。


    康熙端起茶盏送到孝惠面前,笑着讨好道:“皇额娘息怒,朕这不是怕劳动皇额娘嘛?何况这孩子也不是一时半会能生出来了,本想着到时候亲自去慈仁宫给皇额娘请安报喜,没成想皇额娘竟亲自过来了。”


    这话听得人心里熨贴,孝惠绷不住脸笑了,左右看了看,见宫人往来穿梭却丝毫不乱,不由得点头赞道:“还是皇贵妃会调教人,这钟粹宫的奴才就是与别处不同,倒是不需要哀家帮衬了。”


    “皇额娘肯来已经是皇贵妃的福分了,哪里能劳您费心呢?”康熙淡淡地笑了笑,漫不经心地将这话推了开去,转而道,“皇贵妃这会才刚刚发动,等到开始生产还不知道多久呢!朕还是先送皇额娘回慈仁宫歇息吧?等孩子出生了,朕亲自去给您报喜如何?”


    孝惠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笑容不变地道:“罢了,既如此哀家就先回宫了,皇帝也不必送了,皇贵妃这里总需要有人坐镇的,只是……皇上还是要保重龙体,以江山社稷为重才是!”说着站起身来,径直往殿外行去。


    “皇额娘教训得是,朕记下了。”康熙笑着应了下来,亲自扶了孝惠的手将她送到钟粹宫外,看着皇太后的仪驾缓缓远去,这才淡下笑容带着承瑞和赛音察浑回转寝殿。


    花厅里,康熙阴沉着脸坐在首座上一动不动,承瑞和赛音察浑一左一右坐在下首沉默不语,视线落在每一个进出内室的宫女身上,气氛压抑得吓人,弄得经过的奴才一个个缩着脖子,将手脚动作放得轻了再轻,生怕一个不小心触动了那根绷得紧紧的弦。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殿外的树影从午后短短的一点慢慢伸长,等待永远是最漫长的,尤其当宜敏的声音也从压抑的**变成嘶哑的惨叫,内室的血水一盆盆地端出来,偏偏就是不见孩子生下来,忧惧时刻折磨着天家最尊贵的父子三人。


    赖嬷嬷端着三碗**走了进来,放在康熙他们面前,低声劝道“皇上,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康熙看了看却没有动,他现在哪里会有胃口吃东西?


    赖嬷嬷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皇上,诸位妃嫔娘娘和各宫小主还在宫外候着呢!您看是不是……”皇太后都亲自来探望,各宫的妃嫔自然不能不来,只不过她们可没皇太后那么好的待遇了,康熙直接让她们吃了的闭门羹,吩咐身边的奴才守在钟粹宫外,凡是来探望者一律挡驾。


    经过这么多次的教训,康熙算是怕了后宫这些女人层出不穷的心思了,尤其在宜敏曾经在生产的时候被陷害,弄得他如今见着谁都觉得对方心怀不轨,哪里敢让她们踏进钟粹宫半步?


    就连之前皇太后带来的人都被他命人暗中盯着,何况是这些有过前科的女人?他恨不得指着这些女人的鼻子让她们滚回宫该干嘛干嘛去,少来添乱!


    如今一听那些女人竟然还没走,不由怒道:“她们想干什么?朕不是让她们回去了,怎的还没走?难道还要朕亲自送她们不成?”这些女人又想出什么幺蛾子?一个个赖在钟粹宫外面,不知道的还以为宜敏拿大,苛待她们呢!


    承瑞和赛音察浑也皱起眉头,他们可没忘记这些女人当初害自家额娘昏迷的事情,尤其接手自家额娘手中的情报系统之后,他们对于这些女人背地里的争斗叹为观止,没想到平日里一个个对自家额娘俯首帖耳的女人,私底下竟然有那般不堪的心思手段,尤其背后有家族势力撑腰的几个更是有恃无恐,若非额娘在上头压着,还不知道会闹出几条人命呢!


    赖嬷嬷面无表情地道:“回皇上的话,各位妃嫔娘娘们称她们自愿在钟粹宫外为皇贵主子守候祈福……”


    康熙眼神一利,冷笑一声:“祈福?”别是诅咒他就谢天谢地了,真以为他不知道她们的心思不成?若今日不是自己在钟粹宫坐镇,为了宜敏的名声着想,人家好心好意来探望,尚嬷嬷等人肯定要将她们迎进来奉茶,到时候肯定会分散奴才们不少精力,而且人多眼杂难免有空子可钻,就算动不了手脚也能让宜敏无法安心生产,真真是蛇蝎心肠!


    康熙冷冷地开口道:“既然她们如此诚心,那朕也不能驳了她们的情面,传旨让各宫妃嫔小主都到大佛堂为皇贵妃祈福,不等皇嗣降生不得离开,若觉得这样不够,朕还可以特许她们在宫里吃斋念佛三年,以还她们对皇贵妃的深情厚谊!”


    承瑞和赛音察浑背过身去抖着肩膀偷笑,心中止不住地痛快,碍于身份他们没办法明着对付这些女人,只能眼睁睁地她们明里暗里地耍花样,如今被皇阿玛这样不留情面地连消带打,看她们还不消停!


    “嗻——”赖嬷嬷响亮地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传旨,心中止不住地幸灾乐祸,让你们不知好歹,这回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倒要仔细看看这些女人的脸色有多好看,反正佟妃因为前段时间德贵人早产之事被禁足,至今还没解禁,不在这些女人之列,她也不用担心设计这些女人会引起康熙的怀疑,正好借机好好给主子出口恶气。


    第115章  执棋


    宜敏这一胎生产极为不顺,从午后发动到月上中天还没有生下来,闷热的产房内充满了血腥味,瓜尔佳氏凑到宜敏耳边大声鼓劲,生怕她就此泄了力气。


    宜敏咬牙继续用力,心中却苦笑不已,这孩子莫非在肚子里呆的太舒服了,竟然死活不肯出来,即使她有仙境的灵药撑着,也已经快要没有力气了……


    “皇上!慈仁宫又派人来了,还是问皇贵主子的情况……”梁九功蹑手蹑脚地蹭了进来,轻声在康熙耳边禀报,心中却在暗自叫苦,皇贵主子这一胎生的极为艰难,如今天色已晚依然不见动静,皇上已经急得想杀人了,偏偏皇太后时不时地派人过来催问,这不明摆着给皇上火上浇油吗?


    康熙本就急上火,被孝惠这么三催四请的更是心中不耐:“够了!不必再说了!你亲自跑一趟慈仁宫,就说请皇太后先安歇吧,等这边有了消息朕自会派人去向皇太后报喜,请皇太后不必操心!”若是过去他会觉得皇太后这是关心宜敏,可是如今他看皇太后的一举一动都觉得别有深意。


    康熙本为皇太后是个真正慈和不争的,他也乐得奉养这样一个嫡母,没想到连她在跟他耍心眼,不说今次选秀的猫腻,就凭去年中秋算计宜敏的事有她一份就足以让他失望透顶了。康熙止不住地心寒,这就是他一心孝顺的嫡母?这就是他寄托了最后希望的亲人长辈?不愧跟太皇太后一样从科尔沁出来的,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若非调查皇后的长春宫时顺带牵扯出太皇太后,他还真没发现原来皇太后一直都跟太皇太后是一条心,平日里对着宜敏的和颜悦色统统都是在演戏,如今想来他和宜敏还真是傻,竟然会相信皇太后对太皇太后的事毫无芥蒂?若皇太后当真如她所表现的那般孝顺,怎么可能对宜敏这个表面上直接导致太皇太后被软禁的人一如既往地好?


    如今想来,皇太后的所作所为是如此违和,为何当初他会毫无所觉?若是他多一点警觉和怀疑,定然会阻止宜敏与皇太后太过亲近,如今却是太迟了,每每看到宜敏对皇太后视如亲母一般地孝顺,他就担心不已,生怕毫无戒心的宜敏会被算计。


    只是他根本不敢告诉宜敏真相,不仅是因为宜敏这一胎不能受到任何刺激,更因为宜敏多年前已经被太皇太后伤了一次心,他实在不忍心让她知道,一直待她如亲生女儿的皇太后其实是在演戏,如今的皇太后根本一心要置她于死地!


    梁九功领了圣旨退出寝殿,心中回想着刚刚不经意间从皇上眼底瞥见看到的冷漠与防备,忍不住伸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本以为皇上和皇太后是母慈子孝的典范,没成想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皇上明显对皇太后心怀敌意,看来以后对慈仁宫要多留一份心眼了,说不准那里会成为第二个慈宁宫呢!


    承瑞冷眼看着梁九功出去,额娘早就跟他说过,这个奴才可以拉拢却不能信任,为了利益他可以背叛任何人,端看你给的筹码高不高罢了,如今看来果然不错。


    赛音察浑则不管那些,他只是一心盯着进出产房的宫人,不放过一点蛛丝马迹,自从尚嬷嬷说过当初额娘生他的时候遭人算计难产之后,他就打起十二万分精神防范着,尤其对慈仁宫的人更是不能放松,天知道刚刚皇太后来的时候,他心里多紧张!


    从尚嬷嬷那里听到的诸多“往事”让他知道了额娘的忍辱负重,让他清楚地认识到能够平安养大自己兄弟二人是何等的不易,过去太皇太后的作为是他亲身体验过的,没想到一向慈爱有加的皇太后也来与额娘为难?虽然他过去很喜欢皇太后,但是这份喜欢在她伤害额娘的时候就变成了讨厌,他一定会好好保护额娘,当然还有大哥和妹妹!


    宜敏可没心思理会外面的暗潮汹涌,她只是一门心思地想着尽快把孩子生下来,在瓜尔佳氏的掩护下,灵丹灵药不知道吃进去多少,只是那无止境的疼痛汹涌而来,她几乎竭尽全力才能保持着一分清醒,神智几乎处于混沌状态,只是机械地跟着接生嬷嬷的话不停用力。


    “主子,用力!出来了,看见头了!!”接生嬷嬷惊喜地大声呼叫,宜敏迷迷糊糊间觉得肚子一松,就听到初生儿呱呱落地大哭声。


    “恭喜主子,是个健康的小公主啊!”接生嬷嬷如释重负地高声道贺,产房里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瓜尔佳氏软软地瘫坐在床头上,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抚着宜敏汗湿的额发止不住地庆幸着,幸好自家女儿生来就有神佛庇佑,灵丹妙药应有尽有,否则这一关能不能闯过来真的说不准啊!


    外头的康熙自然听见了婴儿的啼哭和接生嬷嬷的道贺,心中一喜,猛地站起身来,承瑞和赛音察浑也一改没精打采的模样,同时欢呼一声,跳起来往产房直冲过去,看那副架势明显就是要直接闯进去,幸好康熙眼明手快,一手一个拎住了,这产房可是不能乱闯的,万一带了邪风进去可不是开玩笑的!


    就在康熙打算长篇大论地教训两个儿子的时候,瓜尔佳氏亲自抱着一个华贵已极的明黄襁褓走了出来,笑着道:“奴婢恭喜皇上,是个漂亮的小格格,足有八斤重呢!”这个份量的初生儿连男孩都少见,何况是个女孩儿,身子必然是顶顶健康的,难怪折腾了这么久才肯出来。


    康熙眼睛一亮,顾不得抓着两个儿子,一个箭步冲到瓜尔佳氏面前,只见一个可爱的小娃娃被裹在描龙绣凤的明黄襁褓里睡得正香,皮肤红彤彤水嫩嫩的,五官极为精致,眼睛紧闭,小嘴咂巴咂巴,说不出的讨人喜欢。


    康熙笑得咧开了嘴,小心翼翼地接过襁褓,很是熟练地抱在怀里,开口问道:“皇贵妃怎么样了?身子如何?可有不适?”他最关心的还是宜敏的情况,毕竟这一胎折腾的时间最久,当初宜敏生赛音察浑的时候也没这么折腾!


    瓜尔佳氏笑眯了眼着道:“皇上放心,娘娘只是脱力睡着了,只要月子里好生调养调养,很快就能恢复。”女人只要月子做得好,就算过去有什么毛病都能借机养回来。


    “皇阿玛,给儿子看看妹妹!”承瑞和赛音察浑一边一个围着康熙团团转,眼巴巴地想要看让自个期盼了这么久的妹妹,若非顾忌康熙的威严,怕不是就上手抢了,康熙心情正好,很是配合微微弯下腰露出襁褓里的孩子。


    承瑞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这个红彤彤的小娃娃,想了半天憋出一句话:“妹妹长的可……可真喜庆……”虽然这模样很是可爱,但是皮肤好红啊,跟额娘妆台上的胭脂似的,将来可怎么见人啊?


    赛音察浑可就没这么含蓄了,很是直接地问道:“皇阿玛,为什么妹妹跟我们长得不一样啊?脸上好红啊?”说着还打算伸手去摸摸看。


    康熙连忙躲开,笑骂道:“你们知道什么?你们刚出生的时候也是这副模样。”这孩子长的可是真的好,康熙越看越觉得自家闺女漂亮,看那娇嫩红艳的肌肤,长开了肯定像雪一样白,看那精致到极点的五官,跟敏儿简直一个模子印出来……康熙越看越是心花怒放,脸上笑得跟朵花儿似的,见牙不见眼!


    瓜尔佳氏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康熙的反应,直到这时才真正松了口气,她刚刚还担心这一胎是个格格,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失望,进而对外孙女不好,如今看来倒是她多虑了,看来皇帝那副欢喜得傻了的模样,她的外孙女将来是不用愁了。


    “皇上,小格格刚出生,不能在屋外呆太久!”雀儿从内室出来行了一礼,没好意思说自家主子一睁眼就要女儿,她只能硬着头皮从不情不愿的康熙怀里接过襁褓,顶着皇帝和两位阿哥怨念的目光,雀儿小心翼翼地将襁褓抱进内室。


    康熙直到产房的门关上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双手直搓,心中高兴不已,敏儿给他生了个女儿,不枉他这大半年来日日对着敏儿的肚子弹琴作画,如今果然是个漂亮贴心的女儿!


    得偿所愿的康熙自然心怀大畅,大手一挥很是大方地将原本的赏赐翻了一倍,又将钟粹宫的奴才挨个赏了个遍,整个钟粹宫的奴才顿时个个喜气洋洋,高兴得仿佛过年一样。消息传出去,各宫各院的反应不一,唯一相同的是贺礼都绝对的丰富,一个格格罢了,松了口气的后宫众人没有哪个会在这方面跟皇贵妃过不去。


    康熙十九年四月,皇贵妃于钟粹宫诞下一女,序齿为六。帝龙颜大悦,大宴宾客,洗三之日亲自赐名,此后帝每至钟粹宫探望,必抱公主于怀中,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刚出月子的宜敏抱着出生满一个月的女儿,妆容精致地坐在榻上与笑容满面的瓜尔佳氏说话,等待着满月宴开席的时辰到来,心中满是说不出地放松和愉悦,她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的女儿啊,终于再次回到她身边了。


    宜敏低下头看着女儿那渐渐长开的小脸,出生时通红的皮肤早已变得雪白粉嫩,手脚藕节一般白胖,眉目如画,漂亮的凤眼完全传承自宜敏,忽闪忽闪地说不出的乌亮清透,小嘴不停发出依依呀呀的声音,不停地往宜敏怀里钻,逗得宜敏咯咯直笑,亲了一口仿若温玉娃娃般漂亮可爱的女儿,满心的温柔疼爱简直要溢出来似的。


    瓜尔佳氏端详着自己的外孙女,不住地啧啧称奇道:“敏儿,这孩子跟你真是像极了,一看到她就想起你刚出生的模样,简直没有一处不像,将来长大了不知道要让多少好男儿害相思呢!”六格格阿鲁玳①一出生就看得出是个漂亮的,果不其然,随着模样一天天长开,那小模样越来越像宜敏,可想而知长大后会是怎样的倾国倾城!


    宜敏伸出手指逗弄着嘴里吐着泡泡的女儿,笑着道:“我的女儿当然像我啦!我的阿鲁玳是大清最尊贵、美丽的姑娘,想要娶我家闺女可没那么容易!”


    荣宪无论前世今生都是宜敏唯一的女儿,在宜敏心中,她的荣宪是世上最贴心的女儿,当年康熙怜惜她儿子连殇,恩典将荣宪养在她身边直到出嫁,这是她唯一真心感激康熙的地方,前世若非有着这个女儿一直陪在身边,恐怕她早就被接连不断的丧子之痛折磨到崩溃了。


    只可惜荣宪为了她这个没用的额娘和年幼的胤祉,面不改色地远嫁蒙古,用一生的青春年华换取了漠南蒙古巴林部对康熙的效忠,用这份牺牲让康熙对她始终保留着一份尊重,用那娇柔的身躯为胤祉挣来几分博弈的本钱,在那份强势精明的面具下掩盖了怎样的辛酸苦楚?她这个做额娘岂会不知?


    想在蒙古巴林部挣出一片天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和硕公主的头衔或许能镇住一般的蒙古王公,但是在固伦淑惠长公主面前却算不了什么,额附乌尔衮又是个只知戎马沙场的莽夫,自小淑惠长公主宠得高傲任性,哪里懂得半点怜香惜玉?这一切都让荣宪在夫家缺乏足够的话语权,直到淑惠长公主过世才算是慢慢熬出了头……


    宜敏一直认为在众多儿女之中,她亏欠最多的就是这个女儿,今生既然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她绝不容许自己的女儿重蹈覆辙,她要将世上最好的一切捧到女儿面前,她会为她挑选一个合适的丈夫,为她谋划一份美满的婚姻,让她得到前世所有求而不得的东西……


    瓜尔佳氏看着眼前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的女儿,心中感概万千,想当初她面对初生的女儿何尝不是这样的心情?宜敏是她的掌中宝、心头肉,她比谁都希望女儿能够过得好:“敏儿放心,六格格作为嫡出的公主,自然是顶顶尊贵的,而且皇上对小公主简直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把她当心肝宝贝一般疼爱呢!”


    宜敏闻言笑了,抬眼间却瞥见瓜尔佳氏眼中的隐忧,脸色微变,疑惑道:“额娘?您在担心什么?莫非有什么事瞒着女儿?”难道出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还是康熙其实并不喜欢女儿?


    瓜尔佳氏连忙安抚宜敏:“敏儿,不要多想,额娘只是担心皇上对小公主的荣宠会不会太过了?”她本不愿在外孙女满月这天说扫兴的话,但还是想提醒一下女儿,免得女儿爱女心切疏忽了这方面,六格格是康熙所有女儿中唯一被赐名的,而且一应待遇份例皆比照皇子,再想想阿鲁玳这名字的寓意,不知惹来多少人眼红呢!


    “原来额娘是担心这个?”宜敏恍然,却对着瓜尔佳氏摇了摇头,“我明白额娘的意思,只是若这胎是个阿哥,我可能还会担心皇上的宠爱太过,但阿鲁玳是个女儿,这方面的顾虑完全没必要,我只会担心皇上对她的宠爱不够!”


    宜敏轻笑着拍着怀里的女儿为瓜尔佳氏解惑:“以我如今的位份,无论阿鲁玳受不受宠,将来得个固伦公主的封号不成问题,作为大清最尊贵的公主,岂能没有与之相媲美的宠爱?”


    女儿家一旦出嫁靠的就是娘家,作为爱新觉罗家公主更是逃脱不了和亲的命运,比起丰厚的嫁妆和高贵的封号,皇帝的重视才是阿鲁玳将来安身立命的本钱,决定着女儿将来在夫家的地位和权威!


    从阿鲁玳出生到出嫁,中间这十数年的时间,足以让宜敏将女儿受宠的名声传遍蒙古大草原,她要让全天下都知道康熙宠这个女儿!她要让所有人面对阿鲁玳的时候不敢有任何轻慢,否则就该好生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承受得起康熙的怒火!只有这样阿鲁玳才能够真正一生无忧!


    瓜尔佳氏闻言愣了半天,没想到自家女儿竟然考虑得如此深远,不过仔细想想又觉得这话有理,满族的姑奶奶生来尊贵,未嫁前在娘家的地位本就极高,但皇家的公主却有所不同,生母的位份和皇父的宠爱才是她们的立身之本,不受宠的公主直到出嫁都是默默无闻,几乎是养在深宫无人识的那种,在后宫的地位还不如一些得脸的奴才。


    可想而知这些公主长大后被宛如货物一般被送到草原上和亲,运气好的就默默地在公主府中老死一生,运气不好的年纪轻轻就暴毙夭亡,但是六格格不同,作为皇贵妃所出的公主,身份地位与一般的公主不可同日而语,若再有皇帝撑腰,将来无论和亲蒙古任何一旗也不怕有人敢怠慢。


    瓜尔佳氏越想越觉得自家女儿深谋远虑,连连点头道:“还是敏儿想得周到,既然你心中有数,额娘就不多操心了,只是要掌握好其中的度,尤其那起子小人更是要留心的!”瓜尔佳氏还是提醒宜敏小心驶得万年船,后宫的手段防不慎防,皇帝的宠爱带来的不仅是好处,更多的是嫉恨和算计,好处也要有命来享,把握好其中的平衡很重要。


    “额娘放心,吃一堑长一智,如今后宫九成九都在女儿掌握之中,若是有人敢伸手,本宫不介意让她们见见血!”宜敏冷笑两声,既然已经真正掌控了后宫,她岂会再让那些跳梁小丑继续嚣张下去?如今各方势力都浮上了台面,她要在后宫这一亩三分田上下一盘好棋,让那些自以为执棋的人好好体验一番什么叫做妙趣横生!


    ①阿鲁玳:凤凰【满语】。


    第116章  木兰秋狝


    康熙怀里抱着自家白嫩嫩的宝贝女儿,凑在宜敏身边面前,陪着小心讨好道:“敏儿,朕这次前往木兰秋狝不是故意不带上你,实在是后宫不能没人坐镇,咱们的阿鲁玳又这么小,你忍心将她一个人留在宫里吗?朕保证下一次一定带着你一块儿,好不好?”如今虽然三藩已定,但北方草原不稳,台湾郑氏蠢蠢欲动,他已决心先**,那就必须安抚一下蒙古各部,借由木兰秋狝试探一下蒙古各部的动静势在必行。


    宜敏眉梢轻抬,似笑非笑地瞟了康熙一眼:“皇上前往木兰是国事,要带上谁自然是皇上说的算,哪里有臣妾置喙的余地?”当她不知道康熙打什么主意?安抚蒙古最好的办法就是联姻,但是大清目前没有适龄的公主,那么宫里的两位太后就派上了用场,太皇太后对外称卧病在床,自然是不能去的,那么皇太后此行就成为了必然,康熙嘴上说得好听,说到底不就是因为宫中不能无人坐镇,更重要的是他不放心太皇太后,生怕这位他不在的时候会整出什么幺蛾子吧?


    宜敏自然也不放心将太皇太后一个人留在后宫,而且阿鲁玳还不到一岁,她不可能带着她一块上路,若是留在宫里她哪里能放心将自家宝贝交给别人照顾?虽然知道留宫已成为必然,但是她也不想这么快让康熙达成目的,适时地发发小脾气是必要的,否则一个女人贤惠惯了,男人不免开始理所当然起来,一旦做出任何不符合他心意的事,很容易成为无理取闹的不贤了。


    “敏儿莫要跟朕置气,木兰秋狝既是国事也是家事,朕这不是一早就跟你商量过了吗?何况后宫之事本就是敏儿说的算,若是敏儿放心得下,朕决对没有二话!”康熙好笑地看着使性子的宜敏,知道她对不能出行很是遗憾,这时候不过是发发小脾气,他也乐意纵着她,毕竟这些年除了在京城附近微服出行了几次之外,一直都没机会带着宜敏走远一些,如今难得有这个机会名正言顺地走出紫禁城,偏偏宜敏不能去,也难怪她不乐意了。


    宜敏轻哼了一声,揉搓着手中的帕子气道:“皇上这是算准了妾身舍不得女儿是吧?”见康熙满脸讪笑,宜敏突然眼圈儿一红,转过身去背对康熙,拿起帕子捂着眼睛装哭起来,“妾身知道皇上定是嫌弃了妾身这个黄脸婆了,巴不得离得妾身远远地,您才好找些年轻美人回来对不对?妾身是个识时务的,自然不会拦着皇上,乖乖地在宫里当个管家婆就是了。”说到最后真的委屈地抽泣起来。


    阿鲁玳这时候似乎与自家额娘心有灵犀一般呜哇大哭起来,手脚乱蹬地扑着宜敏的方向,唬得康熙连忙抱紧了怀里不停扑腾的宝贝女儿,生怕将她掉了下去,不由得有些手忙脚乱,可惜阿鲁玳一点也不给康熙面子,小脸皱成一团哭的好不可怜,让人听了心中揪疼得不行。


    “额娘的小阿鲁玳这是怎么了,快让额娘抱抱!”宜敏听见女儿的哭声,也顾不得装模作样了,连忙转过身伸手抱过女儿哄着,顺便将康熙挤到一边去,明显余怒未消的态度让人想忽视都难。


    康熙被挤得身子一歪,顿时苦笑连连,等宜敏哄好了女儿,这才厚着脸皮贴过去,不顾宜敏轻微的挣扎搂上她纤细的腰肢,好声好气地哄着:“你这是生的什么气?若非万不得已,敏儿以为朕会舍得不带上你吗?”


    宜敏眼中泪珠儿欲坠还盈,一手抱着女儿,一手点着康熙的胸膛地委屈道:“人家才没有胡思乱想呢!谁不知道草原上的姑娘们一个个能歌善舞,又是热情如火,皇上这回御驾亲临,还怕没有美人儿送上门任君挑选?妾身还是乖乖地在宫里窝着吧,省的跟那些娇花嫩蕊一比可不就成了人老珠黄了?”


    康熙闻言却是哈哈一笑,凑过脸去在宜敏白嫩的脸上响亮的亲了一口:“敏儿还说不是胡思乱想?在朕眼里全天下的女人加在一块儿也比不上敏儿的一根发丝儿,何况天下哪来这样年轻漂亮的黄脸婆?”


    他说的可是发自内心的大实话,宜敏虽然已经二十七岁,却比刚进宫的时候还要漂亮妩媚,皮肤娇嫩得犹如初生的花瓣,身段更是完美到了极致,丝毫不像生过三个孩子的女人,若对不知情的人说她只有十八岁,绝对没有人会怀疑!


    宜敏闻言却没有高兴起来,漂亮明亮的凤眼反倒黯淡下来,有些怔怔道:“若非妾身尚有这三分颜色,怕是根本入不得皇上的眼吧?只是女人年华易逝,就是这三分颜色又能够持续多久?若是有一天昭华逝去,或许……”


    话音未尽宜敏却好似突然回过神来一般连忙挤出一个笑容:“妾身怎么竟说起了这些,真是不知所谓……”面上虽然笑着,眼中的泪却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顿时手忙脚乱地拿出帕子擦拭起来,“皇上恕罪,妾身失礼了……”


    康熙似乎没有想到宜敏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得有些发愣,直到宜敏落泪才回过神来,伸手捧起宜敏的脸,看着他最爱的那双眸子被泪水浸湿,感觉胸口一阵难受,大拇指不断去拭那晶莹的泪水,这是他第二次看见宜敏落泪,比起第一次更让他难受,只因宜敏第一次流泪是因为高兴,而这次显然不是,他虽然不明白宜敏为何会有如此突如其来的情绪,但是没有什么比止住眼前人的泪水更加重要。


    “敏儿,你好好听着,这话朕只说一次!”康熙盯着宜敏的眼睛满是认真地开口道,“朕承认你初入宫时,朕最喜爱的的确是你的容貌和与众不同的气质,但是这之后,你的才情、你的温柔、你的贤惠,所有的一切都让朕那样惊喜与珍爱,在朕心里,我们是一家人,你是我的妻子,是我们孩子的额娘,无论十年、二十年还是更久,你都是朕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没有人能够取代你的存在,所以不要把那些可有可无的女人和自己相提并论好吗?她们不配!”


    康熙第一次对一个女人这样明确地说出自己的心意,却发现这些话很是自然地从他嘴里蹦了出来,一点也不需要思考与犹豫,因为这是他的心里话,两人经历这十一年的风风雨雨,宜敏的身影早已充斥着他身边的每一分空间,他已经习惯了每日准时到钟粹宫用膳,习惯茶余饭后跟宜敏一起谈天说地,习惯共同讨论如何教养孩子们成才,各种各样的习惯让他根本无法想象离开宜敏的日子该怎么过……。


    他喜爱宜敏身上自然的清香,于是开始腻味其他女人身上各种浓重的花香脂粉味,他习惯于宜敏的直来直去,进而厌烦后宫的虚伪谄媚与阴谋算计,宜敏的存在让他在国事繁忙之余能够宁静休憩,儿子的出色孝顺让他拥有普通人家的温暖亲情,女儿的乖巧可爱让他第一次知道父亲对闺女的溺爱可以这样甘之如饴……


    可以说宜敏给了他曾经希翼的一切,她达到了一个女人可以达到的极限,聪慧、理智、贤惠、宽和、慈母心肠……她身上集中了女人所有的优雅与从容,康熙从不认为世上能有哪个女人可以比得上他的宜敏,当然宜敏身上也有着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缺点,时不时蹦出点让人哭笑不得的小心思,偶尔突如其来地撒娇发脾气,但是这点小任性反倒凸显宜敏的真性情,康熙从来只觉得可爱与真实,很是乐意纵着她这点小性子。


    宜敏直视着康熙的眸子,听着那毫无辞藻修饰的直白话语,看着他眼底的认真和笃定,不由得打从心底缓缓绽开一抹倾国倾城的笑颜,妩媚的凤眼愉悦地眯起,柔顺地将螓首靠在康熙肩窝上轻轻嗯了一声,声音中带着说不出的愉悦与释然。


    康熙下巴轻蹭宜敏的发顶,心中不停思虑着宜敏这次突然情绪爆发的原因,要知道宜敏是个极为骄傲自信的女人,后宫无数的美人佳丽都不能让她动容,甚至每次选秀她还会专挑颜色好的女子充盈内廷,丝毫不认为自己会因此受到威胁,这份自信到极点的耀眼光华令他为之目眩神迷,所以宜敏绝不是那种杞人忧天的性子,偏偏这次竟然会为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担心到落泪,不由得康熙不心存疑虑。


    何况在康熙心里,宜敏性子直白坦率,在他面前更是从来藏不住心事,若没有特殊的原因不可能出现这般反常的言行,除非是有什么人在她面前嚼舌根,或者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康熙眯了眯眼睛,扒拉着后宫能让宜敏产生动摇的人选,想来想去能有这份能耐的人着实不多,嫌疑最大的竟然是慈仁宫的皇太后,毕竟宜敏不知道当初陷害她的人中有皇太后,跟皇太后的感情依然极好,唯有这位才能对宜敏产生这样大的影响力。


    宜敏靠在康熙怀里,心中悄然松了口气,这次的举动对她来说是一场冒险,幸好康熙对她的信任远远高于常人,否则难保不会怀疑她的用意,本来她对孝惠这位皇太后是极为敬爱的,尤其有前世的情谊在前,今生相处极为相得,却忘记了今生早就与前世不同,她前世与孝惠并没有利益冲突,而科尔沁在太皇太后的光辉下足以保证蒙古的霸主地位,所以她可以安心做一个慈祥的老太太。


    今生的情况却不同,太皇太后与康熙感情急转直下,几乎称得上反目成仇,偏偏后宫之中有份量的妃嫔没有一个是出身蒙古,作为硕果仅存的科尔沁出身的皇太后,孝惠自然不可能再拥有万事不萦于心的淡定,作为孝庄与康熙之间最初冲突的导火索,作为满洲大族势力代表的宜敏,如今与孝惠已经不可能再和睦共处了,只不过宜敏没有想到孝惠的出手会那样地突然狠辣罢了,真的只差一点就能让她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往而不来非礼也,宜敏可不是只挨打不还手的人,孝惠无论威望还是地位,比起孝庄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尤其孝惠并非康熙生母这一点更是她的致命伤,若是她安分守己,康熙自然乐意做一个孝子给天下人看,但是她偏偏不得不动,否则孝庄和她这两位太后一旦去了,科尔沁在大清后宫将再无半点话语权,在蒙古的超然地位也将不复存在,她们一生为之做出的牺牲奉献将付之东流,这让孝惠如何能够忍受?


    这次木兰秋狝所谓何来明眼人都心知肚明,更是孝惠提高自身威望的大好机会,所以她必然会全力以赴,不但要为康熙安抚好蒙古各部,而且肯定会趁机让科尔沁提出条件,换取科尔沁女人再入后宫的机会,而这个女人作为安抚蒙古的筹码,在康熙平定台湾,兵临蒙古之前都将成为后宫一个特殊的存在。


    可以说若是让这样一个女人入了宫,那么孝惠就等于占据了上风,只因康熙不得不对这个女人做出宠爱的姿态,位份也要够高才能安抚蒙古,而宜敏若顾全大局就决不能去动她,这无疑陷宜敏于被动,她岂能让这等算计轻易得逞?


    如今她就是要在康熙心里种下一根刺,让他觉得孝惠此次出行蒙古的目的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替科尔沁牟利,是站在蒙古的立场上对他施压,只要康熙对孝惠的所作所为心怀警惕,那么宜敏就立于不败之地,何况蒙古还不到科尔沁一手遮天的程度,她这次不跟着去就是为了撇清干系,正好给两个儿子一个真正历练的机会!


    “皇上,刚刚是妾身无理取闹了,妾身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觉得心中不安,皇上此去定要小心保重自己。”宜敏抚着康熙的胸膛,眉头微蹙不无担忧地叮嘱道。


    康熙伸手抚平宜敏眉间的紧蹙,温声道:“敏儿放心,此次木兰秋狝朕早在多年前就已经考虑好了,本打算平定三藩之后就去,如今多准备了一年,已经是万事俱备,只是……”


    康熙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朕这次打算带上承瑞和赛音察浑一起去,敏儿觉得如何?”康熙小心翼翼地看着宜敏的脸色,生怕爱子如命的她会当场发飙。


    按理说木兰秋狝只要康熙定下名额,谁不是高高兴兴地随行,根本不需要跟别人商量,但是康熙不可能独自出行吧?这后宫随行伺候的嫔御和宫人,到达木兰后对蒙古各部及其女眷的赏赐等等,桩桩件件都需要宜敏经手,若是惹得宜敏发怒,他到时候真的要焦头烂额了?他可不想将这种事完全交给皇太后,毕竟太后出身科尔沁,肯定无法对蒙古各部一碗水端平,别到时候除了科尔沁,将蒙古各个盟部都得罪遍了才好。


    其实若是宜敏能去,康熙肯定会带上宜敏,到时候蒙古诸王福晋、命妇等人的应酬自然不需要他操心了,偏偏女儿如今不过一岁大,经不得长途跋涉的劳苦,交给别人他和宜敏都不放心,只能留下宜敏坐镇后宫,免得太皇太后和太妃们闹出什么幺蛾子,至于皇太后这里,只能他自己小心留意这位的动向了。


    宜敏伸手轻怕已经在她怀里睡得小脸通红的阿鲁玳,对康熙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翻了个白眼:“难道妾身在皇上心里就是这般不识大体的人吗?妾身自然知道皇上是为了孩子好,只是此行从京城到木兰路途遥远,孩子们还小,妾身又不在身边,哪里放心得下?”


    难得康熙主动开口要带上两个儿子,她可是求之不得,倒是省了她多费一番功夫,当然若说不担心承瑞和赛音察浑那是不可能的,毕竟蒙古那摊子水有多深连她都不清楚,皇太后会不会趁她不在出手算计两个儿子也未可知,但是她相信康熙会护着两个儿子,只要他有心就没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伤了两个儿子。


    康熙揽着她的肩安慰道:“朕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雏鹰总要学会自己飞翔,孩子大了就该多经历磨练才能成长,咱们的儿子那般出色,朕希望他们能早日独当一面,这次带上他们只是让他们长长见识,朕会将他们放在身边亲自看着,你就放心吧!”


    康熙对这两个自己亲手教养出来的儿子寄望甚深,自然不会将他们置于险境,考虑到**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将来平定蒙古指不定还要靠儿子,自然要借这次机会让儿子们对蒙古各部有一个直观的认识才行。


    宜敏将怀里睡熟的女儿交给一旁的奶嬷嬷抱下去,转头看着康熙轻叹了口气:“孩子们固然聪慧,但是从小就没离开过皇宫,一下子到了蒙古难保会不适应,您看是不是要多带些太医随行?”


    只有地狱跟着一起去,她才能真正放心,这样就算发生什么意外,至少能保证两个孩子性命无忧,加上一路上有碧水带着暗部的人伺候保护,若是有事她也能第一时间知晓,倒也不怕孩子们被谁算计了去。


    康熙一听深觉有理,水土不服可是件要人命的事,顿时连连点头:“敏儿说的是,就带左右院判随行吧!对了,顺便把钟粹宫膳房的奴才带上几个,到时候承瑞他们的膳食就由他们负责,免得孩子们吃不惯蒙古的食物。”这些年吃惯了钟粹宫层出不穷的美味,他和儿子们的胃口都被养刁了,哪里能适应草原上那膻味极重的牛羊肉呢?


    宜敏轻轻点头,就算康熙不说她也会这么做,至少在膳食上不用担心被动手脚,想了想,宜敏又问:“皇上这次准备带哪些宫妃随行?”既然她这个皇贵妃不能跟着去,那么一妃六嫔至少要带上几个撑场面,否则谁来接待哪些蒙古贵妇、格格?总不能人人都叫皇太后亲自接待吧?


    康熙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这些敏儿看着办就是了。”反正带谁不是带,他也没指望这些女人能有多大用处,只要不给他丢脸就是了,后宫素来由宜敏执掌,他不想越俎代庖动摇宜敏的权威,反正他相信宜敏会将一切安排妥当。


    宜敏眼带笑意地睨了康熙一眼,慢条斯理地掰着手指算道:“佟妃好歹是妾身之下地位最高的,带上她也能帮着伺候皇太后,六嫔中成嫔出身大家,性子活泼开朗,想来跟蒙古的姑奶奶们合得来,不妨也带上,本来淑嫔来自盛京倒是个好人选,可惜生小阿哥的时候伤了身子,到现在也没见大好,倒是不好轻动。”


    康熙微微颌首,对这两个人选还是满意的,尤其这两位没有真正参与当初的那场阴谋,甚至还被顺手陷害了一把,至于僖嫔是个病秧子,端嫔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惠嫔和温嫔这两个心思恶毒的康熙压根就不想见到,更遑论带上她们随行,于是高位妃嫔就只有佟妃和成嫔可选了。


    “皇上可别忘了,大格格过年可就十四岁了,是时候相看人家了,底下的几位格格也陆续大了,这次蒙古各部青年才俊齐聚,倒是个好机会,皇上不妨多留意一二,张贵人和布贵人终究是几位格格的生母,此次出行不妨带上她们。”


    宜敏对着康熙轻轻提了一下,到是让康熙想起了自己有个即将成年的女儿已经可以相看人家了,不由得对宜敏的细心极为赞赏,满意地点头同意了这个提议,张氏是大格格的生母,底下还有一个四格格,带上她算是给两个格格一份体面,而五格格与四格格同岁,带上了张氏自然不能落下布贵人兆佳氏,剩下的几个格格虽然年纪还小,但是可以先定亲嘛!


    康熙已经开始噼里啪啦地在心里拨拉着可以联姻的部落,原来没想到嫁女这一茬,如今被宜敏一提,他才想起来还有和亲这一大利器,不一定非要靠皇太后来拉近满蒙之间的情谊,他直接把女儿嫁过去岂不是更好?或许他应该在宗室里多挑出几个宗女一起抚蒙,大部落需要拉拢,小部落也不能放弃,只要这些和亲的格格和宗女能在蒙古站住脚,那他就不必再如此束手束脚了。


    “敏儿得空不妨多多召见宗室福晋,朕此次会恩准随行的宗室带上福晋随行……”康熙思考了一会突然对宜敏说出这样一番话,宜敏微微一愕,很开就反应过来康熙的用意,笑着点了点头,没想到康熙比她想象的还要迫切,毕竟如今在蒙古的那几位老公主撑不了多少年了,尤其孝庄的三个女儿已去其二,仅存的固伦淑慧公主阿图是孝庄如今唯一的指望了,现任的巴林郡王是阿图亲子,也是看在这份上,孝庄才能在慈宁宫安养这么多年。


    “皇上放心,妾身会让福晋们带着家中的女儿一起入宫,宫中的格格们都大了,也该找些伴儿一起玩乐学习才是呢!”找些借口让这些个宗女入宫对宜敏而言不费吹灰之力,她很乐意多教养几个得力之人送往蒙古和亲,她手上本就有一批待嫁宗女的名单,这次正好派上用场,有了新一批和亲蒙古的公主、郡主、县主人选,她倒要看看阿图这个公主是不是还能那么举足轻重?


    前世的阿图可谓真正的天之骄女,她的阿玛是皇帝,弟弟也是皇帝、亲侄子还是皇帝,额娘先是皇太后、后是太皇太后,加上孝庄对这个女儿无与伦比的钟爱,令她一生顺遂,横行蒙古无人敢惹!


    宜敏可没忘记这位长公主这些年曾多次请求入京为孝庄侍疾,可见是得了孝庄暗中传出的消息,而且这消息中肯定没少说宜敏的坏话,阿图所上的奏折字里行间都隐晦地表达有小人横行,挑拨康熙和孝庄的祖孙之情,这小人是谁不言而喻,她这摆明了想要进京打压宜敏,好为孝庄撑腰呢!


    不过不需要宜敏出手,康熙据找借口驳回了她的请求,毕竟这位长公主的骄横跋扈可是出了名的,康熙可不想她进京找麻烦,到时候要是把太皇太后弄出来,头疼的肯定是他自己。


    宜敏拿起一旁桌案上放着的一叠册子,拿起最上面的一本递给康熙道:“皇上,这是妾身拟的给几位长公主礼单,听皇太后说起端靖长公主和永安长公主进来身子都不太好,妾身就多加了些名贵的药材和食材,您瞧瞧可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


    按宜敏前世的记忆,这两位公主已然命不久矣,但是不妨碍宜敏对她们示好,只要在她们死前能够达到宜敏的期望就足够了。


    自从两年前固伦雍穆长公主雅图去世,蒙古仅存的三位和亲长公主中除了阿图,剩下的两位都是孝端文皇后嫡出,一位是皇太极三女固伦端靖长公主,另一位是皇太极八女固伦永安长公主,这两位公主身份高贵却碍于生母已逝,不得不对阿图曲意讨好,只是当她们得知孝端文皇后之死其实与孝庄有关之时会是个什么反应?还会不会如现在这般对阿图长公主退让隐忍?宜敏拭目以待这次木兰秋狝之后,蒙古会出现怎么的好戏!


    她这辈子要让孝庄也尝一尝亲生孩子一个个死在自己之前的痛苦和绝望,两年前雅图长公主之死让孝庄悲痛欲绝,真正一病不起,如今她很期待她得到阿图这个仅存的女儿因为她这个额娘的过错苦苦煎熬的时候,会是怎样的痛彻心扉!她留下来孝庄这条残命可不是为了让她颐养天年的,她要她生无可恋、痛苦煎熬,她要她在绝望无助中慢慢死去……


    第117章  釜底抽薪


    康熙粗粗阅看了一番手中的册子,不由得频频点头,对宜敏的大方周到极是满意,换了平三藩之前他或许会肉痛,但是自从查抄了三藩的家底之后,如今大清可谓国库充盈,他一点也不介意对天下人显示自己的大方,对这些安抚蒙古的长公主施以恩典。


    何况这端靖和永安两位长公主不但是孝端文皇后嫡出,而且都是安分守己的性子,这么多年来兢兢业业地维护大清和蒙古的关系,她们所出的子女如今皆是所在部落首领,更是对大清恭敬忠心得很,适当地给她们加恩也是种安抚拉拢的手段。


    在这一点上宜敏无疑做得很好,至少从宜敏执掌后宫之后,每回送往蒙古的礼物显然极为合这两位长公主的心意,这一点从两个部落越来越丰厚的回礼,以及公主们越来越频繁的请安折子就可以看得出来,而这些是从来赫舍里皇后和太皇太后掌权时从未有过的事情,从这点细微的差别上,康熙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从那以后,除了太皇太后所出的两位公主之外,蒙古各部的礼节往来素来由宜敏处理,而各部良好的反应也让康熙心怀大畅,更加肯定之前蒙古各部的态度反复肯定与太皇太后处置不当有关,说不定历年来对蒙古庞大的支出都被太皇太后送到科尔沁的囊中,这才引起其他盟部的不满,由此更加坚定不让两位太后插手蒙古诸般事物的决心。


    “敏儿考虑的十分周到,朕看着也没有必要再改动了,就照此办理吧!”说着将册子随手往案几上一丢,康熙收紧了环在宜敏腰间的手臂,凑到宜敏脖颈间使劲嗅一口馨香的气息,“这趟木兰秋狝来回要数月之久,朕想你了怎么办?”


    宜敏伸手推着康熙越凑越近的脑袋,哭笑不得地提醒着:“皇上,时辰还早呢,您还没用膳呢!”扭着身子躲避康熙不老实的大手,不一会就有点气喘吁吁起来,咬牙忍耐着被上下其手撩拨起的燥热,心里暗骂康熙越老越不正经,幸好女儿已经被抱下去了,不然被奶娘嬷嬷见了,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康熙喉咙里咕哝一声,热情如火地将她扑倒在榻上,急切的动作顿时让她软了身子,原本推拒着的双手变成虚软无力的抚摸,想着等康熙出了紫禁城她就鞭长莫及了,还不如这会子满足了他,省的到时候真给她惹出什么烂桃花,万一真把脏的臭的都往宫里头带,倒霉的还不是她这个收拾烂摊子的皇贵妃?


    眼见宜敏不再抗拒,明显是默许了他的作为,康熙不由得大喜过望,平日里因着宜敏脸皮薄,总也不许他乱来,如今明显还不到就寝的时间,换了往常他敢这般放肆肯定会换来腰间的一块淤青,他本来不过就是打算尝点甜头罢了,没想到竟然有这等好事,那他还客气什么?


    康熙一个打横将宜敏抱起来,火急火燎地进了内室,省得宜敏醒过神来反悔了,他找谁哭去?两人很快滚到了床上,衣服一件件地抛落床下,康熙更加卖力地动作着,力争让宜敏忘乎所以,何况宜敏从怀胎到坐月子,再加上养身子的时间,他有一年多没碰宜敏了,这会子不吃个够本,等他出发前往木兰可就没机会了!


    梁九功和尚嬷嬷几人早就对此习以为常了,极为识趣地寝殿门口当起了门神,对里面传来的暧昧动静听而不闻,将面红耳赤的几个大宫女打发下去,顺便让人通知两位阿哥今儿不必到正殿用膳,也不用过来请晚安了,因为皇上和皇贵主子正忙着呢……


    至于莺儿和雀儿则面不改色地带着人退了出去,一个去看着经常会半夜找额娘的小公主,另一个则亲自去小厨房张罗着给西配殿的两位阿哥送晚膳,至于正殿的份儿……两人抬头望天,也许两位主子很乐意可以等明天和早膳一起用?


    翌日,宜敏慵懒无力地躺在床上,由着雀儿用精油给她按摩全身,顺便听着莺儿对各宫反应的回报,从康熙宣布前往木兰秋狝的日期后,整个后宫顿时欢腾起来,一个个女人摩拳擦掌地使尽浑身解数,都打算借此机会跟着出门,莫说紫禁城住久了也会腻,就说随行的嫔御名额有限,到时候跟去的人侍寝机会自然大大增加,若能借此机会怀上龙嗣,将来可就一辈子有靠了。


    宜敏听着莺儿口中念出的一桩桩事儿,笑得乐不可支,她从不知道这后宫的女人竟然如此多才多艺,不但能歌善舞,而且还出口成章?就连平日里闷葫芦似的庶妃答应们也忍不住日日流连御花园,花样百出地各种做戏,就盼着能跟康熙来个偶遇,若能给皇上留个好印象,没准运气好的能被带上呢?


    “主子,这些个小蹄子平日看着老实乖巧,如今可就原形毕露了,一个个竟然都不安份起来了,您可不能让她们如了愿,不然真得了皇上的宠爱,将来定是惹祸的秧子。”尚嬷嬷见宜敏像听笑话一样没心没肺地乐着,忍不住提醒着。


    她当然知道这些个位份低微的不可能威胁到自家主子,可是虱子多了也烦人不是?就像之前那个袁贵人,还没得宠几天就敢来捋自家主子的虎须,难保这些个小蹄子得了宠会不会也这般不长眼,到时候自家主子岂不是烦不甚烦?


    宜敏笑着起身,任由雀儿为她披上轻薄柔软的亵衣,伸手一撩披散在胸前的长发,风情万种地睨了尚嬷嬷一眼:“嬷嬷何须多虑,再多的花样也要能入了皇上的眼才成啊?”康熙可不是会被轻易糊弄的角色,众女这般作为不过是给康熙逗个乐子罢了,对于该带哪些人可是宜敏说了算,康熙绝不会为了这些个玩物随意插手宜敏的决定。


    “难道主子就任由这些蹄子兴风作浪不成?”尚嬷嬷有些不解地看着宜敏,自家主子素来对后宫的女人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乖巧听话,敢随意掐尖冒头的总是很快被打压下去,如今竟一反常态地不闻不问,不免有违常理?那些女人眼见皇贵妃不管,一个个动作都大了起来,日子久了难免生出事端!


    宜敏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嬷嬷放心,本宫心里有数!此次木兰之行本宫不会同往,自然要选些有本事的嫔御随行才成,总比皇上弄些不知所谓的东西回来好吧?”宜敏对后宫这些女人知根知底,想要拿捏她们容易得很,不怕她们飞出自己的五指山,她需要担心的从来不是这些正经选秀入宫的女人。


    反而那些不知底细的蒙古女人更让她重视,毕竟她的势力发展得再快再广也不可能深入蒙古各部,除了自家乌库玛嬷所在的郭尔罗斯旗,以及与之交好的盟部之外,她在蒙古的情报网远远没有在大清的规模,尤其这些年大清压根就没有公主出降蒙古,就连抚蒙的宗女都少了很多,她很难有机会将探子大量渗透进去,能得到的消息极为有限。


    与出身科尔沁蒙古的孝庄和孝惠更是不能相比,为了将来历时长久的准格尔之乱,为了女儿出嫁后的安稳生活,宜敏必须抓住一切机会向蒙古发展势力,准备了这么多年,眼前就有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


    康熙的几个女儿陆续长大,宗室里待嫁的格格们也不少,只要大清的公主和宗女们和亲蒙古,她这个皇贵妃就有机会名正言顺地为她们安排一切,包括指派随行的陪嫁人员,指定教养嬷嬷等等,到那时她就能借机将培养多年的探子渗透到蒙古各部的核心位置。


    要知道和亲的公主、宗女们陪嫁素来不菲,陪嫁奴才极多,尤其是公主下降,陪嫁的丁户包衣更是数以千百计,这些人一旦到了蒙古,可以说此生很难有机会回到中原,这些奴才会在蒙古落地生根,一代代繁衍之后人数只会越来越多,即使服侍的公主死了,只要她们留有子嗣,这些奴才就不会被皇家收回,而是继续跟着小主子,天长日久下来,终将成为一股不容忽视的势力,作为耳目不过是其中的用途之一,相信只要控制得当,清廷几代以内都不愁没有情报来源。


    过去和亲的公主们自然也会安插各自的耳目,但是这些无疑掌握在孝庄等人的手中,也许康熙也掌握了一部分,但都不是宜敏能够动用的,所以宜敏必须发展属于自己的耳目,至少她不能让自己的儿女在蒙古毫无根基,当然这些都需要时间来发展,至少宜敏目前还没有这份实力。


    所以宜敏目前最迫切要做的就是促使康熙多多将公主、宗女和亲蒙古,然后就是用尽手段阻止蒙古贵女再度进入大清后宫,当然个别蒙古旗下的庶妃嫔御之流的她会睁只眼闭只眼,但是想要达到六嫔的地位绝对不可能!


    无论康熙还是宜敏都不会容许一个代表蒙古势力的女人身居高位,蒙古贵女的意义绝对不同于顶多代表一个家族的满族贵女,以蒙古各部错综复杂的联姻关系,任何一个蒙古贵女背后都有着不容忽视的强大背景,一旦后宫有了能够身居高位的蒙古贵女,很难说蒙古各部会不会集中力量支持她,到时候宜敏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打压下去的蒙古势力肯定又要抬头,她岂能容许孝庄等人有再次翻身的机会?


    “莺儿,你给本宫好好看着,尤其注意那些容貌出挑、手段高明的,只要不是太出格就都记下来,这次随行的嫔御本宫定要好生挑选,本宫可不想咱们大清后宫的女人被所谓的科尔沁美女给比了下去,到时候本宫面上无光不说,岂不是就连我大清的颜面都要被踩在脚下?”


    宜敏身上只披着单薄的亵衣,妆容未整地站在地上,却丝毫无损她那一身迫人的气势,都说科尔沁出美女,她倒要看看是不是有人能够美到让康熙忘乎所以的地步!她就不信这十几年来精挑细选的八旗美人,会比不上科尔沁那满身羊骚味的所谓美女?


    哼!若非孝庄身边的探子机缘巧合之下偷听到她与孝惠的谈话,宜敏还不知道孝庄竟然早在十几年前开始暗中挑选蒙古贵女进行培养,听说还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经史子集均有涉猎,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选在君王侧,进而为科尔沁再夺后位!


    宜敏站在一人高的西洋镜前,任由梧桐等人为她穿上绣工精致华贵的火红凤袍,看着里面盛装的美艳佳人,心中止不住地冷笑,要知道江山社稷在康熙眼中才是最重要的,她倒想看看孝庄费尽心血培养出来的所谓科尔沁美女,到底是不是真那份能耐,能让康熙不顾蒙古的威胁也要纳进宫来?


    不过在蒙古草原上长大的贵女能够学到孝庄的几分本事?就算真能养出个蒙古才女来,若是心机手段不行那也是白搭呀!姑且不论她这个重生一世的异类,就说孝庄和孝惠能有如今的深沉狠辣,何尝不是经历了无数波折磨难才有了今天,她就不信被娇宠长大的蒙古贵女能天生就有那份心机手段,若真要如此,她倒是不介意好生见识一番!


    当然,前提是这些被孝庄和孝惠寄予厚望的蒙古贵女能够过得了随行嫔御的那一关,这次随行的女人她可是经过精挑细选的,要么有家世背景,要么美貌多才,要么有子女傍身,总之这些女人就没一个是好惹的,她倒要看看这些经历过后宫洗礼的女人和蒙古贵女们斗起来的时候,孝惠这个素来标榜老好人的皇太后会站在哪一边?


    宜敏很是幸灾乐祸地想象着孝惠焦头烂额的模样,没有她这个皇贵妃坐镇,依孝惠这些年的做派很难让宫里的女人对她抱有那份对皇太后的敬畏,尤其这些满汉八旗遴选出来的贵女一旦出了宫,可不会再像平日里那样老实安份,岂能容许蒙古的贵女再来分一杯羹?


    等闹到了一定程度,作为最高位的孝惠肯定要出面,这时候如果孝惠偏袒蒙古贵女,那么无疑会大大得罪这些嫔御和她们背后的家族,等这些女人再在康熙耳边吹吹风,那么孝惠偏袒蒙古的立场可就在康熙心里生根了。当然孝惠若是偏袒后宫嫔御那就更好了,这等于自绝于蒙古,没有了蒙古做靠山的皇太后可就没什么值得人忌惮的了,可以说无论孝惠做出怎样的选择都会得不偿失!


    尤其她特地挑了对康熙独占欲极重,唯恐天下不乱的佟妃领头,加上还有个出身不凡却心思直白,又极容易煽动的成嫔在,相信那些蒙古贵女想要近康熙的身没那么容易,一旦双方冲突起来,那场面肯定会很热闹、很好看!真可惜不能亲眼目睹那等盛况,经此一事,科尔沁女人的名声可就要彻底扫地了,而这些闹事的女人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主子,您真美!什么科尔沁美人哪里能跟主子相提并论,若是主子能够随行,只要往那些蒙古福晋、贵女们眼前一站,肯定能让她们无地自容!”为宜敏上好妆容的莺儿衷心地赞叹着,旁边的几人纷纷点头,在后宫这么多年,见过的美人车载斗量,却她们从未见过有哪个女人能够与自家主子相提并论,更遑论草原上来的粗鲁女人呢?


    宜敏从妆盒中挑出一根口衔东珠的展翅金凤簪插入发髻,抚摸着鬓边垂下的由东珠串成的长长流苏,缓缓露出一抹志在必得微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选择了与她为敌,那么她就绝不会手下留情,此次木兰之行,她会让皇太后威信扫地,她不会去谋算孝惠的性命,但是她也绝不会再给皇太后有伤害她的机会!


    她要让随驾的宗室大臣们看到这些女人的丑态,她要让科尔沁的女人从此失去进入大清后宫的资格,她要让被草原各部趋之若鹜的科尔沁贵女声名扫地!


    宜敏嘴角扬起一抹绝美而冷酷的弧度,科尔沁可是依靠联姻才取得如今的霸主地位,一旦蒙古各部不再热衷于娶科尔沁的女儿,那么科尔沁的地位必将一落千丈,尤其是……


    当三位尊贵的长公主带领所在的科尔沁部落两败俱伤的时候,这份空出来的大馅饼相信没有人会不动心吧?近在眼前的利益分割相信足以蒙古四十九旗乱上一阵子了!


    而这段时间正是康熙最为需要的,只要让他腾出手来收复了台湾,科尔沁蒙古的死活又与他何干呢?要知道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康熙肯定很乐意让孝庄失去科尔沁这座大靠山的吧?


    第118章  出行路上


    木兰秋狝的地点位于盛京和蒙古草原接壤之处,“木兰围场”原为蒙古喀喇沁杜楞君王扎锡和翁牛特镇国公吴塔特的领地,地理位置极为微妙,在此建立围场不但能够北控蒙古,而且南拱京津,倘若蒙古南下将会成为第一道防线。


    早在三藩未乱之前康熙就曾打算建立一个皇家猎苑,直到康熙十五年八旗击溃了三藩主力,蒙古这两个部落才献上了这方圆数千亩的草场和山林给康熙,以此向大清的表示效忠。


    康熙平白得了这样大一片天然猎场,自然高兴之极,不但封了两个部落首领贝勒,而且允许他们继续留在当地繁衍生息,并给了丰富的赏赐。


    康熙就此划定这块地点作为围场之地,经过三年多的建设已经初步成型,虽然还称不上完善,但是作为狩猎巡幸的场所却是足够了,自从康熙十五年接到这份礼物其,康熙就堂而皇之地派了大量的军队进驻木兰,美其名曰增加人手建设围场,实则暗地里防范震慑蒙古各旗。


    三藩之乱如今彻底平定,康熙便迫不及待地宣布举行第一次木兰秋狝,并且从上过战场的精兵中挑选数千精锐,加上京城骁骑营,以及御前侍卫,端得杀气腾腾,气势雄壮,一眼看过去就夺人心魄。


    康熙带上这样一支精兵前往狩猎,明显就是为了扬大清之威,震慑蒙古,让自傲已久的蒙古四十九旗知道如今的大清已经今非昔比,不再是当初需要蒙古铁骑帮扶才能坐稳天下的满洲了!


    出发的前一天,康熙特地举行了祭天奉祖仪式,向着上天先祖祭告祈福,希望能够顺利安抚震慑蒙古四十九旗,保满洲八旗先祖勇武之风,早日**,安定江南。


    祭天第二天是出发的日子,康熙身着戎装带领两黄旗从紫禁城出发,除皇太后、佟妃、成嫔之外,其余后宫女眷并随行的宫女太监已经先行在紫禁城外等候,只待送别仪式完毕就跟着两黄旗的队伍后面出发。


    宜敏身为现今后宫地位最高的女人,带着一群宫人立在午门前为康熙送行,目光如水般划过英姿勃发的康熙,浅浅一笑灿若朝阳,举起送行酒郑重道:“臣妾恭祝皇上武运昌隆,此行心想事成、满载而归!”她当然知道康熙不仅仅是去打猎的,而是带着许多政治目的而去,是以暗含深意的话语唯有彼此心知肚明。


    康熙接过酒杯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举手投足间如同那身戎装一般充斥着威武铁血,康熙深深地看了宜敏一眼,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见宜敏微不可查地轻轻点头,知道宜敏明白他的意思之后,便不再犹豫地转身离去,大踏步行至御马前,一个利落地翻身就上了那匹高大矫健的御马,明黄色的金龙披风在身后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引来随行军兵的同声喝彩。


    宜敏款款行至孝惠銮驾前,对着孝惠殷切嘱咐:“皇额娘一路保重,臣妾会为皇额娘日夜祈福的,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奴才们来报,臣妾定会让人快马加鞭送过去的。”


    “你这丫头还是这样爱操心,你准备的东西都快塞满哀家的随行车架了,哀家还能少了用度不成?倒是你刚生产不久,还要好生调养自己的身子,照顾好小公主,别的事儿就别太操心了,横竖后宫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孝惠拉着宜敏的手慈爱地叮嘱着,话里话外都是为了宜敏着想。


    “臣妾多谢皇额娘体恤,妾身正想着借机躲躲懒呢,如今皇额娘金口一开,妾身倒是能光明正大地偷懒一段日子啦!”宜敏揽着孝惠的胳膊,左右摇晃着撒娇起来,惹得孝惠笑眯了眼,“你呀!都是三个孩子的额娘了还这般爱闹,这回没了你这丫头在身边,哀家倒是不习惯了。”


    “皇额娘,臣妾也想跟着去伺候您啊,可惜阿鲁玳还太小,实在让人放心不下呐!”宜敏无奈地对着孝惠苦笑,接着道,“不过有佟妃和成嫔随行,定能替臣妾好生侍奉太后的!”


    宜敏说着看了看安安静静站在太后身后的佟妃和成嫔,两人连忙表态:“皇贵妃娘娘放心,妾身定会尽心竭力侍奉皇太后,不敢有丝毫懈怠。”见宜敏满意地点了点头,两人赶紧蹲身退了回去,毕竟这等场合还没有她们说话的份儿,能够回上这么一句已经是大大露脸了。


    “行了,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哀家不过感慨一句罢了,你这丫头倒是说了一箩筐。”孝惠没好气地瞪了宜敏一眼,惹来宜敏无辜的回视,终究还是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现今大清地位最高的两个女人一副母慈女孝、和乐融融的模样,让不知情的在场宗室大臣们纷纷感叹皇太后慈爱,皇贵妃孝顺,后宫和睦之类的,倒是让一些有心人暂时熄了不该有的心思。


    “额娘放心,不是还有儿子们在嘛!儿子会好好侍奉皇玛嬷的。”承瑞和赛音察浑本站在康熙两侧,此刻已经来到宜敏和孝惠身边,很是大气地拍了拍胸膛,得到孝惠欣慰的目光。


    宜敏笑看着他们,温声道:“你们都是好孩子,额娘自然是相信你们的,只是你们毕竟第一次出远门,一路上定要好听听你们皇阿玛的话,好好孝顺皇太后,千万不可淘气惹事,尤其是赛音察浑,可记住了?”想着从未离开她眼皮子底下的儿子们终于要飞离她身边了,心中不由百感交集。


    宜敏不由得拉住两个儿子依依不舍地嘱咐着,承瑞和赛音察浑回握宜敏的手,只觉得心中有很多话要说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只是重重地点头,出生至今第一次远离生母,他们何尝不惶恐,但是又夹杂着兴奋期待,何况他们知道此行身上肩负的任务和责任,这是自家额娘第一次那样郑重地让他们独立完成一件大事,胸中满是豪情万丈,恨不得立刻到了木兰围场才好!


    宜敏目送两个儿子的背影向着康熙走去,从背后看不过是犹带稚气的半大小子,脚下的步履却坚定有力,利索地踩着马镫轻盈地翻身上马,面对比他们个头还高不少的骏马,竟丝毫不需要借助外力帮助,不由得心中既是欣慰又是酸涩,康熙送给两个儿子的都是万里挑一的宝马名驹,光是个头就比一般的马匹高上一个头,而且好马自有脾性,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驾驭的。


    同时叹息着两个孩子从此以后就要步步为营,再也没有天真任性的权利,这是身为大清皇子的责任,尤其是康熙之子的宿命,想要争得万人之上的尊位,就必然要付出远超常人的代价,更要忍人所不能忍,否则只能泯然众人或提前被淘汰出局。


    此次木兰秋狝意义重大,康熙却只带了承瑞和赛音察浑这随行,虽然说是他们年纪最大,但康熙的重视之意昭然若揭,是以这一路上想要掂量他们的人绝对不少,不但朝中亲贵大臣看着,各大世家惦记着,就连宗室们也会暗中观察,看看备受当今皇上宠爱的两位阿哥到底值不值得他们寄予期望,尤其是身为长子的承瑞!


    可以说从迈出紫禁城的这一刻起,承瑞和赛音察浑就踏出了进入朝堂的第一步,因为回京之后康熙应该会开始让他们上朝听政了,这一趟能够收服多少人心就要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尤其满人尚武,弓马骑射可谓必备武艺,以他们习武多年的本事想要在木兰秋狝出彩并不难。


    宜敏敏锐的目光将在场文武大臣和宗室的反应收入眼底,心中暗自满意,如今承瑞和赛音察浑不过十岁有余,从刚刚轻松上马的姿态就能看出骑射的功底,换了其他宗室子弟,在这等年纪顶多只能骑乘温驯的母马,想要驾驭御马这等千里良驹无疑是痴人说梦。


    如今见了承瑞和赛音察浑驾轻就熟地控制着两匹御马,在场文武大臣无不侧目而视,暗自咂舌不已,尤其福全这一类喜爱驰骋疆场的军中将领更是两眼放光,毕竟他们可不知道两个阿哥从小练的就是仙家功法,还以为他们天赋异禀呢!


    宜敏目光紧随着两个儿子策马奔腾的身影,直到泛起的烟尘遮盖了所有人马的踪影,再也看不见儿子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低头看了一眼分列两排跪地送行的文武大臣,心不在焉地挥手让他们散去,自己则带着后宫的人马慢悠悠地走进宫门,在所有人的目送下缓缓消失在内宫深处。


    宜敏踩着花盆底走在宫道上,想着已经离去的康熙和孝惠,嘴角不可抑制地勾起惬意的弧度,木兰秋狝的队伍规模浩大,队伍中不但有王公大臣、八旗军队,还有数量不少的后宫妃嫔、乃至皇室子孙,加上伺候的宫女太监,加起来至少超过一万人,一路上浩浩荡荡地行去,大约要两个月才能到达目的地,也就是说这一趟木兰秋狝来回至少花去半年的时间。


    没有康熙的紫禁城是轻松的,没有康熙的后宫是安静的,没了太后在,宜敏这个皇贵妃就是后宫第一人,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尤其宫里的奴才拿捏在她手心里,有些平日里不敢做、不能做的事现在都可以试着去做,陡然间一种天高海阔的感觉让压抑惯了的紫禁城也开始变得可爱起来!


    “主子,各宫的嫔主子和小主们已经在钟粹宫恭候多时了,等着给您请安呢!”莺儿扶着宜敏的手,一边压低声音提醒道,留宫的女人没资格前往午门送行,只能眼巴巴地一早整理好妆容守在钟粹宫,还不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被带着同去,好在皇上临行前见上一面,可惜种种作态不过是白费心思罢了!


    宜敏眉眼微弯,带着淡淡的嘲讽笑道:“皇上都已经离京了,她们这份做派演给谁看呢?传本宫的话,打今儿起不必每日请安了,改为七天一请安。”她可不想好好的日子不过,天天对着这些女人哀怨发酸的嘴脸,难得康熙和孝惠都出宫了,刚刚又套了孝惠的话,算得上奉旨偷懒,她何必每日早早起身去受那份活罪呢?


    雀儿小心地扶着宜敏另一边,皱了皱鼻子有些不赞同:“主子若不想见她们,何不让还像之前那样,让她们每日到钟粹宫前磕头请安?七日一请安岂不是便宜了她们,到时候她们得了空闲,不知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来了!”她可是对去年那事儿心有余悸,对后宫女人再也不敢小看了,莺儿也在一旁连连点头。


    莺儿和雀儿都算是宫里的老人了,如何不知道后宫的女人一旦闲下来就会变着方儿想办法损人利己,如今皇上和太后都不在,万一出点什么事儿,自家主子免不了要担些责任的,还不如让她们忙一些才好。


    “楠儿,你说呢?”宜敏含笑不语,点了这个素来沉默寡言的大宫女回话,梧桐檀楠四个大宫女各有所长,最小的楠儿却身兼各家之长,心思沉稳,胸有沟壑,最得宜敏的看重,自然有意多加培养。


    “回主子的话,奴婢认为此举能让后宫皆颂主子宽宏,何况……不请安不代表无事可做,主子曾言要为太后日夜祈福,各宫的主子自然不能落下。”楠儿微微抬起藏在刘海下的一双眸子,平静淡漠得宛如一汪死水,说出来的话也是波澜不兴,但是内容却直指核心,极合宜敏的心意。


    宜敏笑了出来,微微颌首赞许道:“楠儿说的不错,请安这点子虚礼对本宫而言可有可无,但对那些低位嫔御却每每是一场考验,本宫素来不愿为难她们,却架不住有些人喜欢端着位份糟践人。”


    宜敏前世也是从最低层的庶妃慢慢走过来的,自然知道官高一级压死人的道理,别看那些个贵人常在在她面前安安分分的,面对位份比她们低的庶妃答应那叫一个盛气凌人,抓住机会就往死里糟践人,辱骂罚跪不过是小儿科,过分点的能折腾掉人家半条命。尤其每日的请安让这些女人无可避免的要碰上,只要掐断了源头自然少了很多麻烦。


    至于几个嫔位上的虽然面子功夫做得不错,但是对自己宫里的人架子却端得足足的,尤其对那些得了几分宠爱的低位嫔御更是极尽刁难之能事,各种损人身体、避子绝育的手段层出不穷,宜敏虽然看不过眼却也不打算多管,只要不做得太明显,她就睁只眼闭只眼,她可不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后宫的女人无数,想管也管不过来,何况共事一夫的女人本就是天敌,她不主动去害人就不错了,却也绝不可能做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蠢事。


    反正如今大多数宫院都有主位妃嫔管着,出了事自然先由这些人顶着,怎么也追究不到她这个皇贵妃头上,只要不闹得尽人皆知,宜敏懒得天天为那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费神,如今难得等到康熙滚蛋了,她岂会吃饱了撑着自找罪受?


    只要免了所有人的请安,再给众人布置点抄经祈福的活计,没空琢磨坏点子自然就都消停了,她也好腾出时间好好照顾自家的宝贝闺女,给婴儿温养经脉,改善体质什么的可是件细致活,不可有一日懈怠。


    何况木兰秋狝之事她谋划已久,虽然已经事无巨细都安排妥当,但是她毕竟没有亲身到场,难保不会出现什么意外情况,这就需要随时掌控远方的动向,到时候不免需要花费更多的精力和时间,岂能让后宫的事情来烦扰她?


    后宫女人们接到皇贵妃的命令,不由得几家欢喜几家愁,但大多数人还是欢欣鼓舞的,毕竟谁也不乐意天天对着别的女人伏低做小啊!尤其位份越低的女人感触越深,官高一级压死人啊!被欺负了还要磕头谢恩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能够暂时摆脱这样的苦活儿谁不乐意呀?


    反倒是位份高的嫔位和出身好的贵人们心中不乐意,本想着趁皇上不在,好好收拾那些个狐媚子,结果皇贵妃的话一砸下来,好嘛!人家房门一关,惹不起还躲不起吗?难道她们还能跑到人家屋里揪着人家耍威风不成?到时候怎么说都是自己没理,落人口实的事情怎么也不能干,要是让皇上厌弃她们还有什么指望?


    至于承乾宫端嫔,永寿宫主位淑嫔更是差点扯破了巾帕,什么叫做全权交给她们负责?什么叫出了差错唯她们是问?想要暗中下手除去隐患的咬牙收起了伸出去的爪牙,想要袖手旁观的不得不好生看护平日里咒骂不已的狐媚子,毕竟皇帝、太后不在的后宫就是皇贵妃说了算,她们可不想被拿着错处整治一番,到时候有苦都没处诉去!


    谁让她们宫里刚好有女人怀孕呢?承乾宫的德贵人虽然数月前刚刚产下一个死胎,但是谁让人家受宠呢?很快就运气好地再次怀上了,偏偏佟妃随行出宫,承乾宫的担子就落在端嫔的头上,而永寿宫的淑嫔更是有苦说不出,谁让怀孕的是她妹妹呢?虽然只是庶出的妹妹,但是她也没脸说不愿意照顾啊!只能又气又恨地天天装病不去看那个惯会装模作样的庶出妹妹!


    成嫔彩仗


    “嬷嬷,你说皇贵妃到底打着什么主意?为何偏偏六嫔之中只让本宫随行?”成嫔坐在自己的彩仗车架内,有些拿不定主意地问着自己的心腹嬷嬷,她虽然心高气傲却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皇上对她的宠爱并不多,一个月能来永和宫一两次就算不错了,至于留宿更是难得一晚,她不会自恋到以为皇上会想着带上她同行,那么就只可能是皇贵妃的意思了。


    “主子何必想这么多呢?能够随御驾出行就是件大好事,更是难得的机缘,主子当务之急是借此良机怀上个阿哥,只要有了阿哥傍身,皇贵妃有什么打算又有何相干?”


    唐嬷嬷是戴佳氏的奶嬷嬷,因着戴佳氏初封为嫔,便得了恩典随同进宫,也是戴佳氏最为倚重的心腹,唐嬷嬷的丈夫是内务府戴氏,是戴佳氏留在包衣旗的分支,现任府库采办管事,很是有几分权势,连带着唐嬷嬷也水涨船高。


    成嫔身子随着车架摇摇晃晃,心中也随之动摇起来,目光落在车门的帘子上,似乎透过那厚重的香色布幕看到队伍前方的御驾一般,那里有立于整个天下顶端的皇帝,更有两个最得天子宠爱的皇子。


    “就算有了儿子又如何?难道还比得过那前头那两位?只要钟粹宫那位在一天,其他阿哥想要出头谈何容易?”成嫔有些丧气地想着,她在六嫔之中算是出生高贵的了,但是比起皇贵妃却还有一段差距,尤其皇上根本不看重她。


    唐嬷嬷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气道:“主子这是糊涂了不成?若是连儿子都没有还谈什么出头?”说着压低声音凑到成嫔耳边,“何况那九五之位终究只有一个,其他阿哥难道就都不活了不成?主子何不想想,只要有了阿哥,那可就终身有靠了,即便小主子将来争不到那个位置,封个亲王总不是问题吧?到时候接您出宫奉养难道不好吗?”


    成嫔闻言一愣,眼中各色神采闪烁,不甘、嫉妒、渴望翻滚不休,最终归于平静,闭了闭眼叹了口气:“嬷嬷说的是,是本宫糊涂了……”她何尝不知道要在后宫站稳脚跟就要生儿子,但她更知道若没有一个得宠的生母,即使儿子出生了也不见得会得到多少重视,,心高气傲的她不愿自己的儿子一出生就泯然众人,她希望能像皇贵妃那样在皇上的呵护重视中诞下子嗣。


    入宫至今四年有余,为了争宠她什么手段没用过?为了让皇上多看一眼,她什么心思没花过?但是圣眷犹如天上的浮云,可望而不可及,甚至为了更进一步,她差点被人蛊惑,走进那万劫不复的深渊,三个月的禁足礼佛足以让她看清楚自己的位置,她在皇帝心中压根没有份量,为了生存,她不得不接受额娘的劝解,收敛其一身锋芒,加倍殷勤地讨好皇贵妃……


    成嫔微微掀起车窗上布帘,触目可及的除了宫女就是太监,随驾的侍卫离着她的车架足有数百步远,放下帘子靠回座位上,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如果唯有恭顺才能换来自己想要的一切,那么屈膝又何妨?她不想在冷寂的后宫蹉跎一生,更不想将来无依无靠,终究只能对皇贵妃伏低做小,如今看来效果倒是不错,这趟能够随行就是明证!伸手轻抚自己的小腹,但愿真的能够得偿所愿……


    佟妃仪仗


    “奴婢恭喜主子,这回皇上连皇贵妃都没带,独独带了您随行,可见皇上心底最看重的还是主子呀!”云嬷嬷在佟妃耳边讨好地奉承着,一席话说得佟妃眉开眼笑,心中说不出的舒畅。


    “嬷嬷就会说好话哄着本宫,谁不知道六格格还小离不得额娘,皇贵妃这才没能随行,哪里就是表哥不肯带了?本宫这此不过是运气好罢了。”佟妃嘴上说着谦虚的话,实则心里认定了自己在康熙心中是与众不同的,眯起的眼睛里满是得意,只觉得生平第一次压过了马佳氏那个女人,心情好得出奇。


    云嬷嬷笑容微微一僵,连忙笑着道:“主子何必自谦呢?宫里谁不知道皇上对主子的重视,逢年过节的赏赐总是比旁人厚上三分,如今出行主子更是位份最高的,摆明了是让主子当家作主呢,这若不是爱重是什么?”


    可怜云嬷嬷之前的献计因着皇贵妃生女而付之东流,很是受了佟妃一段时间的冷脸,不得不厚着脸皮努力奉承佟妃以求自保,豁出去了什么肉麻的话都敢往外说,偏偏佟妃很是享受这种奉承,是以云嬷嬷这次才得以随行。


    云嬷嬷的话正骚中了佟妃的痒处,佟妃顿时心情极好地咯咯一笑,与云嬷嬷你来我往地乐此不疲,让安安静静窝在一旁的小佟氏睁大了眼睛,很是难以置信地看着主仆俩自欺欺人的做派。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努力忍住了。


    小佟氏知道这个时候无论自己说些什么都只是做无用功,反而还会惹怒自家姐姐,这次姐姐能够带上她同车而行已经让她惊讶不已了,她可不想被扔到后面和一大堆庶妃们挤在一起,那可就太掉份了。


    “小妹,你觉得这次回宫之后,表哥真的会给本宫升位份吗?”佟妃突然转头问起了透明人一般的小佟氏,突如其来的话题让小佟氏猛地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时候话题既然发展到升位份上面来了?不由得呐呐不敢言语,那副支吾的模样让佟妃心中一阵不快,说话不免冷了几分,“妹妹莫非觉得云嬷嬷的话不对?”


    小佟氏连忙摆手急急解释道:“姐姐千万别误会,小妹只是因着昨儿睡晚了,今天有些犯困头,刚刚没听清云嬷嬷的话,并非有意怠慢姐姐的!”自从去年选秀进宫,她可是亲身体会了自己这个亲姐姐究竟有多么的不着调,若说一开始她还欣喜于姐姐刻意向皇上求情,将她安排在承乾宫的话,那么至今仍未承宠的她心中就满是委屈怨恨了。


    每次皇上到了承乾宫,不是被姐姐截走就是去看偏殿的德贵人,即使她经常在正殿陪着姐姐聊天解闷,也没有半点机会见到皇上,只因每次皇上来之前,姐姐都会用各种借口将她打发回去,等她得到皇上驾临的消息时,只能偷偷地跑去看上一眼,不由得对自家阿玛额娘的话产生了动摇,这样的姐姐真的能帮她吗?


    佟妃闻言仔细端详了下小佟氏的脸色,发现她两眼下方确实有些发青,不由得软了口气,拉过小佟氏的手歉意道:“这倒是姐姐的不是了,竟是没注意到妹妹精神头不好,妹妹快歇一会吧,姐姐不吵着你便是了。”她对这个妹妹不是不疼爱,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只是她不愿与任何人分享表哥的目光和宠爱,即使这个人是她嫡亲的妹妹也一样!


    小佟氏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小声道:“姐姐严重了,不过是因为想到今儿能与姐姐同乘一车有些兴奋过头了,毕竟以小妹的身份哪里有资格乘坐这样好的车辇呢?”


    “你呀!自家姐妹还分什么彼此,我的不就是你的?”佟妃听出小佟氏话中的羡慕,不由得心情大好,很是大度地不再计较她刚刚的失礼,就连本宫的称呼都说了起来,说不出的亲切。


    “姐姐对我真好!”小佟氏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幸好自家姐姐贯是个喜欢听好话的,只要捧上一捧就能轻松过关,不由得对自己的贴身嬷嬷更加信服,同时暗自庆幸阿玛早早将自己身边伺候的人安排进宫,不然现在她和姐姐的关系肯定不会这样缓和,想起刚进宫时姐姐那带着敌意的目光,她就心中发凉,这还是当初对她宠爱有加的姐姐吗?分明是将她当成了生死大敌!


    云嬷嬷适时地插嘴道:“主子和小主姐妹情深,当真是可喜可贺,将来主子更进一步自然能更好地照拂小主,这样老爷和福晋总算是可以放心了。”她可是得了佟国维的暗示,要好生看护这位小格格,争取能承宠生下个阿哥,这样就算位份没佟妃高,也能将孩子报给佟妃养,横竖都是佟家女儿肚子里出来的。


    云嬷嬷是佟家培养的心腹,自然知道佟妃入宫七八年了肚子也没个消息,已经惹来佟家的不安和不满,这才送了第二个女儿进来,只是康熙拿着妹妹不能越过姐姐的例唯有,一样没有给位份,气的佟国维硬生生病了一个月,传了话进来一定要把小佟氏弄进承乾宫,姐妹合力将皇上给笼络住。


    结果小佟氏倒是进了承乾宫,但是姐妹合力完全称不上,妹妹进宫快一年了连承宠都没有,还是当姐姐的从中作梗,这样云嬷嬷怎么办?佟妃毕竟是承乾宫主位,奴才们肯定是听她的,云嬷嬷更是了解佟妃翻脸不认人的秉性,哪里敢帮着小佟氏惹得佟妃不高兴,万一弄得姐妹俩窝里反,佟国维还不剥了她全家的皮?


    就在佟家两姐妹面和心不合地谈笑风生的时候,车架蓦然停了下来,佟妃掀开帘子看了看天色,如今可还没到安营的时候呢,听着前方传来的喧哗声,不由得连声吩咐奴才去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119章  刺杀(小修)


    “刺客!抓刺客!”


    “护驾!快护驾——”


    不等佟妃的人迈开腿去打听,远处传来的喧嚣声顿时让所有人白了脸,佟妃更是吓得猛一缩手,帘子一下子落了下来,遮住了车内人的视线,佟妃六神无主地抓住云嬷嬷的衣襟,语无伦次地慌道:“怎么办?怎么会有刺客!会不会往这边过来?”  ”来人!快来人啊!”不等云嬷嬷反应过来,佟妃突然拔高声音大喊起来,尖锐的声线从车厢中传出老远。


    不一会就听到随车的太监宫女连忙在车窗边应道:“妃主子,有何吩咐?”他们本就被这会的动机弄得心神不宁,如今佟妃突然的发作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快去召集护卫保护本宫,不许让刺客靠近本宫的仪仗半步!听见了没有!快去!”佟妃急促地叫着,早知道会遇上刺客,她宁可窝在宫里也不愿意随驾出行,她一点也不想死好不好!


    佟妃听着远处越来越大的骚乱声,心中惶惶不安,却不敢伸手去掀窗帘,只是竖起耳朵努力倾听者远处的动静,生怕所谓的刺客会冲着她这里过来,她自小养尊处优,哪里遇到过这种阵仗,即使只闻其声也足以让她惊惶无措了。


    “主子放宽心,禁卫就在咱们四周守着,没有刺客往这头过来!”回话的是承乾宫的总管太监,听见这位心腹总管的话,佟妃总算是将提到嗓子眼的心缓缓放下,小心翼翼地将窗帘撩开一道缝,往外张望了一会,只见一片铠甲挡在十步开外的地方,不由得狠狠松了口气,第一次发现禁军竟然如此可爱。


    佟妃这会总算敢大着胆子掀开窗帘了,对着一直侍立在车窗旁,一脸忠厚老实的王福禄悄声问道:“究竟怎么回事儿?哪里来的刺客?皇上那里怎么样了?”一发现自己安全有了保障,佟妃心思立刻活泛起来,不知道这刺客是冲着谁来的?倘若冲着皇上的话,那一直跟在皇上身边的两个阿哥是不是有可能……


    倘若两个阿哥在乱军中被刺身亡,那只能说是天意,毕竟混乱之中谁会注意到两个阿哥是怎么死的?只要手脚干净一点,说不定能够一击得手!到时候马佳氏那女人肯定会痛不欲生的!一想到这里佟妃不由得兴奋起来,平日里没机会对付那两个小崽子,如今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妃主子,奴才一直跟在您的车架旁,哪里能知道前面的情况?不过听骚动的声音是从队伍前头传来的……”说着侧耳倾听了片刻,脸色微沉,“听这动静恐怕已经靠近皇上的御驾了,主子如非必要还是不要下车的好。”王福禄是佟国维特地为女儿培养的心腹,在佟氏封嫔之后就被安排进承乾宫担任总管太监一职,不但极为忠心,而且身手不凡,这些年来暗地里倒是帮着佟妃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情。


    “王福禄,你赶紧带上一些人前去护驾,若是皇上少了一根头发,你这奴才也不用回来了!”佟妃故意抬高音量大声道,一副担忧圣上安危的模样,私下里却附在王福禄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话,眼底闪着狠戾的光!


    王福禄脸色变了几变,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躬身应下了,默不作声地挤出人群,点了一队护卫急匆匆地往御驾方向赶去,佟妃虽然是出行妃嫔中位份最高点,但是轮位置顶多排在中段,毕竟前头还有皇帝御驾、皇太后銮驾和两位阿哥的仪仗,是以距离御驾着实有段路程,这次机会稍纵即逝,必须兵贵神速才有一线可能!


    就在王福禄受佟妃之命前往‘救驾’的时候,康熙的御驾已然被团团围住,大量黑衣刺客悍不畏死地不断冲击护卫圈,似乎打算用血肉杀出一条路来,远远看去宛如拍击礁石的浪涛般一波接着一波,压迫着侍卫们的护卫圈不断缩小,但是御前侍卫本就是精锐之师,何况御驾就在身后,又有哪个人敢退后一步?


    康熙这时见局面尚能控制,立即想到了自己的两个儿子,连忙道:“巴图鲁,你亲自带上一队人到前面保护两个阿哥!其余人等给朕放箭!”说完立刻吩咐侍卫们放箭,准备给巴图鲁开出一条道来,毕竟如今以康熙的御驾为中心,已经被围得里三圈外三圈,他自己前后左右全都是手持盾牌的御前侍卫守护。


    巴克什和巴图鲁两兄弟贴身护在康熙两旁,两双虎目精光四射,时刻注意着四周的动向,这会听到康熙的吩咐,不由得一愣,巴图鲁不假思索地瓮声回道:“启禀皇上,奴才身为御前侍卫,只有护卫皇上才是头等大事,这等时候奴才岂能擅离职守?”


    他虽然有些感动于康熙这种时候还能记得两个阿哥,但是他可不敢忘记保护康熙的安全才是第一要务,倘若他离开的当口皇帝出了任何意外,就算只是伤了一根头发,他都要吃不完兜着走,说不定还要连累两个阿哥外甥被迁怒,到时候他哪里有脸回去见姐姐?


    “混账!朕让你去你就去!要是两个阿哥掉了一根汗毛,朕都跟你没完!”康熙听了巴图鲁的话那叫一个气啊,你说这小子平日里死心眼就算了,偏偏这时候犯犟脾气,要不是因为这小子身手好得离谱,又是承瑞和赛音察浑的嫡亲舅舅,他何必点名要他带队过去,这些刺客他倒是不担心,他最担心的是有人趁机对两个儿子不利!


    面对康熙的怒气,巴图鲁只能缩着脖子,却仍然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摸着后脑勺对巴克什投去求助的目光,哥啊!这时候就轮到你出马了,临走前姐姐可千交代万嘱咐,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准离开皇上半步的,何况两个外甥的安全哪里需要他操心啊?前头可是骁骑营的地盘,这次家里几个兄长都被从各自军营里提溜出来,一股脑放到骁骑营里面,这会肯定已经将两个阿哥外甥保护得水泄不通了,哪里还需要他过去凑热闹?到时候不被揍一顿才怪呢!


    巴克什接到自家弟弟的眼神,无奈地接口道:“皇上息怒,两位阿哥跟在裕亲王身边,又有骁骑营保护,以奴才兄长的身手和骁骑营的精锐,定能保得裕亲王和两位阿哥无恙,这群贼子不过仗着偷袭出其不意罢了,论身手绝不可能突破三千骁骑营的封锁伤到两位阿哥的!还请皇上放宽心。”


    其实巴克什很想说有他家大哥阿布凯一个人在就足够了,原本骁骑营就被自家大哥操练得恐怖无比,如今又增加了不少从八旗军中挑选出来的高手,尤其六哥德克锦那个人形凶兽也被阿玛丢进了骁骑营,天知道这点子刺客够不够他一个人杀的?


    真要说起来两个阿哥身边比皇帝这里要安全十倍,至于会不会有人浑水摸鱼趁机对阿哥们不利?巴克什表示完全没压力,阿布凯统领骁骑营将近二十年,若还能让人钻了空子伤到两个阿哥外甥,那他可以直接回家领家法跪祠堂了。


    康熙闻言倒是冷静了下来,这才想起两个儿子从出了紫禁城就跟出了笼子的鸟儿似的,每日里兴致勃勃地到处撒欢,今天刚上路没多久就嚷着要去见识见识号称大清最精锐的骁骑营,他被磨得没办法才让福全带着他们一起去,这会想必还在骁骑营那里,如此一来倒真不用太担心他们的安全,毕竟马佳盖山的嫡长子阿布凯就是骁骑营统领,肯定会全力保护承瑞和赛音察浑的安全,何况还有福全镇场子,想来没人敢当着福全的面轻举妄动吧?


    想到这里康熙也不再催促巴图鲁走人了,毕竟他这里是刺客关照的重点,少不了巴图鲁两兄弟坐镇,他自认对这两个从小陪他练布库、除鳌拜的发小极为了解,以他们的身手就算以一当十也不是什么难事,有他们在身边至少康熙自己的安全是无需担忧的。


    康熙心念电转间已经做好了决定,也开始有闲心观察刺客的动向,来的刺客分为三波,第一波是弓箭手,从两侧树林不停发射箭雨,意在打乱护卫队伍的阵型,第二波攻击是手持连弩的大汉,各个身着皮甲、腰配大刀,先以连弩开路,等杀进队伍后就举起大刀大开大合,这一波攻击也是死伤最为惨重的,连弩的攻击力本就极强,这样近距离的射击更是力道惊人,中箭者不死也要失去战斗力。


    只可惜两拨攻击都没能到达康熙面前,这次木兰秋狝本就是为了立威而去的,随行的军兵和侍卫都是真正的精兵良将,九层以上上过战场,所以第一波攻击并没能彻底打乱队伍阵型,第二波攻击也受到了强劲的反击,如今就等着第三波攻击了。


    康熙眯起眼睛,看着两边树林中扑出来的那群人,人数不过二十余人,个个身着青衫布衣,面遮黑巾,步履轻盈,动作却迅速到了极点,不一会儿就跟上了第二波攻击的大汉,穿插在队伍中宛如游鱼一般,手中长剑出鞘宛如流星闪现,一闪便是一蓬血花,收割起人命来比起那些大汉有过之而无不及,显然这些人都是所谓的武林中人。


    就在康熙默默观察敌情的时候,巴克什也没闲着,挥挥手派上了禁卫军中的高手,分别迎上了那些正大杀四方的青衫蒙面人,虽然禁卫军论身手肯定不如这些江湖高手,但是架不住人多啊!一个不行,就两三个一起上,禁军训练有素且精通合击之术,对上这些独行侠也是不落下风,很快就将这些人缠住。


    这些高手一受困,刺客一方的攻势一顿,再也没有刚刚那势如破竹的气势,反而深陷禁军战阵的包围之下,成了进不得退不了的僵局,这等局面反而对康熙这方有利,毕竟远近各处的护驾队伍正陆续赶来,禁军这方忍受越来越多,只待骁骑营赶到,这些刺客就成了瓮中之鳖,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


    局势的发展也不出所料,刺客的人数是越杀越少,而康熙这边的禁军却是越聚越多,眼看那些刺客已经开始被反压制回去的时候,异变突生,最靠近康熙这个方向的人群中窜出两道黑影,速度之快堪称迅若雷霆,手中利剑宛若天际流星,寒光闪烁地直往康熙身前飞来。


    巴克什似乎早有准备,对此并不慌乱,只是冷哼一声,将持在手中的盾牌往前一砸,带着呼啸声往对方直刺的长剑迎了上去,眼看对方的剑已经刺中了盾牌,却不想对方只是用剑尖在盾面上轻轻一点,一个鹞子翻身整个人借力弹起,越过盾牌之后继续出击,居高临下的剑锋更增威势。


    巴克什此时却看都不看跃起的那人,反而对着紧跟那人后方的另一道黑影猛地挥出一刀,森寒刀锋上一道蒙蒙的刀影几欲脱刀而出,迎面而来的锋锐之气显然令对方大吃一惊,连忙举剑相迎,不想咔嚓一声脆响,三尺青峰竟被一刀两断,刀身丝毫没有停滞地继续向前,毫不犹豫地砍向对方头颅,若是对方闪不开,定然直接脑袋搬家。


    黑影反应倒是极快,断剑之后立刻侧身躲避,只可惜巴克什一刀太快太狠,只见刀芒闪过、血光四溅,伴随着一阵凄厉的惨叫响起,只见那条握剑的胳膊已经落在地上,黑影右半边身子喷出大量的鲜血,显然是被巴克什一刀废掉了一条胳膊。


    巴克什丝毫没有因此放松警惕,所谓趁他病要他命,毫不留起地抬起大脚,运足了内劲往对方丹田处就是一踹,让那黑影足足飞了七八米远才滚落在地,一下子就毫无声息了,四周的侍卫连忙一拥而上,也不管那个人是死是活,总之先抽出腰带绑了再说。


    巴克什这边电光石火之间就解决了一个,巴图鲁那里也没有闲着,出于双生子间的默契,那个凌空跃起的刺客早已被巴图鲁截住,只见巴图鲁也是高高跃起,对着那道黑影就是一记力劈华山,丝毫不管对方的剑正对着他的胸膛,完全就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


    对方当然不可能傻到跟他硬拼,身子猛地凌空一滞,扭身一转闪了开去,只是这一躲避顿时就失了先机,不提巴图鲁趁机步步逼近,就说康熙那边立刻就被反应过来的御前侍卫围的水泄不通,彻底掐断了再次被偷袭的可能。


    巴图鲁本就是火爆脾气,眼见对方躲开了他的蓄势一击,顿时一阵中气十足的怒吼,手中长刀开始大开大合起来,每一招每一式明显使足了力气,看似笨拙实则速度快的惊人,加上巴图鲁那高大粗壮的身材,给了对手极大的压力。


    那个黑影此时已经失了一开始那份一往无前的气势,为了躲避巴图鲁的大刀,他不得不上蹿下跳、左支右绌,好几次差点被劈中,即使每次都差之毫厘地躲了过去,心中却不停滴叫苦连连,眼前这大汉哪里冒出来的?


    那份力气简直不是正常人能拥有的好不好,他手中的长剑不过被那把刀轻轻刮碰一下,居然差点被震得脱手飞出,这还是他将力道卸去了**层的情况下,若是正面对上,他定然只有剑断人亡的份。


    眼见巴图鲁越战越凶,气势越来越凶暴,这黑衣不由心生退意,心中一怯,身上气势便又弱了几分,巴图鲁眼中精光一闪,手中大刀猛地泛起一阵微不可查的刀芒,脚下步伐诡异一变,瞬间到了对方身后,其他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巴图鲁就换了个位置。


    等那黑影发觉得眼前一空,除了不远处的众人之外,哪里还有巴图鲁的身影,顿时心中一凉,赶到大事不妙,几乎同时就感到脑后一阵劲风袭来,不假思索地全力往前一扑,希望能够借此躲过这一击,只可惜反应再快也快不过巴图鲁的刀!


    巴图鲁见状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手上猛地加力,速度更快三分,只听‘扑——’地一声入肉闷响,雪白的刀光带着一连串的血花从黑影背后划过,那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就扑倒在地没了声息,一旁的御前侍卫这时大着胆子上前查看,对方竟是已经没气了,再看那人背部那道刀痕过处已是露出森森的白骨,整个身子几乎被巴图鲁一刀劈成两半,哪里还有活的可能?


    巴克什这时收刀走了过来,对着巴图鲁的脑门就是狠狠一拍,没好气地道:“你下手这么重干什么?不知道要留活口吗?”就知道这小子靠不住,幸好他刚刚留了个心眼,一脚踹出看似毫不留情,实则是用脚将内劲封入那个刺客体内,废了对方功力的同时,将内劲留在对方体内,三个时辰内那个刺客连动都别想动一下,倒是不怕他搞出自杀的把戏来,只有留有活口就不怕敲不开他的嘴,如今责怪巴图鲁不过是做做样子,免得到时候被人拿来说嘴罢了。


    果然康熙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道:“不必责怪巴图鲁,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何来留情一说?不过一个刺客罢了,死了便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压根就没指望巴图鲁会想到留活口这回事,在康熙心里巴图鲁就是个直爽粗豪。脑子一根筋的北方大汉,从来没那么多弯弯绕的花花肠子,动手永远比动脑快,除非提前告诉他怎么做,不然他绝对不知道手下留情四个字怎么写!


    巴克什和巴图鲁收拾掉两个冒尖的刺客之后,那些青衫蒙面人似乎觉得事不可为,一个个开始全力脱离战场,摆明了要溜之大吉,康熙哪里能让他们如愿,指着那些腾空而起,踩着敌我双方肩膀头部往外撤退的人恶狠狠地道;“给朕把他们射下来,不许漏掉一个!”


    他深知这些青衫蒙面人才是刺客的主力,看他们的身手定是江湖中有数的好手,特地蒙面而来说不定还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旦被其走脱,必定后患无穷,即使放箭容易误伤自己人也顾不得了。


    随着康熙一声令下,御前侍卫中箭术高超之人纷纷弯弓搭箭,向着人群上空腾挪跳跃的人影射了过去,碍于那些人脚下有自己的袍泽,射出的箭支不多,但是每一支都精准异常,尤其以巴克什和巴图鲁两兄弟的箭法最可怕,几乎是一箭一个。


    那些青衫蒙面人为了挥剑格挡络绎不绝的箭支,不得不被迫落入人群,虽然借此躲过了成为靶子的命运,却也失去了脱离战场的最佳时机。


    突然一阵急促如骤雨的马蹄声伴随着滚滚烟尘由远及近,深黑色铠甲的骑兵犹如滚滚洪流呼啸而至,到了近前突然左右分开,划过两条近圆的弧度继续驰骋,骑兵两翼很快将敌外我内的圈子包裹起来,然后马上骑士纷纷举起雪亮的**,开始了毫不留起的屠杀。


    这些骑兵们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也没有降下马速,只是不停地绕着包围圈外围奔跑,保持着速度的同时不断地收割着外围刺客的性命,一圈圈宛如割肉一般将包围着康熙队伍的刺客层层消灭。


    来者正是号称大清第一骑兵的骁骑营,这个骑兵营始建于顺治年间,是顺治皇帝为了反抗多尔衮特意组建的亲兵,不过当时的规模和人数远远不能与此时相比,毕竟多尔衮在世时兵权完全掌握在他手中,顺治帝不可能得到太多的兵力,直到多尔衮过世之后这个骑兵营才逐渐形成规模,只可惜随着顺治帝宠幸董鄂妃,与生母冷战,骁骑营再次受到忽视,直到康熙登基亲政之后才真正发展起来。


    如今的骁骑营不但士卒都是从大清所有军队中挑选出来的精锐,又有康熙不惜血本的投入装备,虽然骁骑营编制只有一万人,但正面对决数倍于己的正规军不成问题,是以这次木兰秋狝康熙刻意带上足足三千骁骑营随驾,就是为了让那些总是自傲于蒙古骑兵无敌于天下的蒙古王爷们开开眼界,让他们知道满洲骑兵才是最精锐的,不想歪打正着倒是在这次行刺中派上了大用场。


    “奴才救驾来迟,请皇上责罚。”阿布凯翻身下马,快步来到康熙面前单膝跪地请罪,全身上下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有些地方还滴滴答答地落着血珠,可想而知他这一路过来杀了多少人。


    “爱卿浴血奋战,救朕于危难,何罪之有?快快起来!”康熙一伸手将阿布凯从地上拽了起来,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正打算夸奖他几句以兹鼓励的时候,远远地传来两个儿子的声音。


    “皇阿玛!可安好?”


    “皇阿玛您没事吧?”


    承瑞和赛音察浑策马飞奔而来,到了近前不等马停就飞身下马,唬得康熙惊了一跳,连忙上前拉住两个差点没站稳的儿子,口中嗔怪道:“慌什么呢?朕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那么快的马你们也敢往下跳?”


    康熙嘴里说着责怪的话,实则对两个儿子的着急孝顺极为受用,心里美滋滋地,拉他们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两人身上没什么受伤的痕迹,不由得大大地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放心地确认道:“你们两个没事吧?刚刚的刺客没伤着你们吧?”


    “嘿嘿,皇阿玛放心,儿子和大哥好得很,一根毛也没伤着!”赛音察浑嬉皮笑脸地对着康熙一阵撒娇卖乖,承瑞站在旁边附和着点了点头,用关心的目光看着康熙,得到康熙安抚的眼神一枚。


    “皇上放心,有奴才在,怎么也伤不着你的宝贝阿哥的!”裕亲王福全这时候也牵着马走了过来,看着康熙父子三人旁若无人地肉麻着,不由得开口调笑起来,心里却对两个阿哥的骑术大为惊艳,尤其最后从高速奔驰的马上落地的那一连串动作可谓行云流水,若没有精湛扎实的骑射功底是绝对做不到这种地步的,虽然落地的时候踉跄了下,却不妨碍福全对他们的评价。


    “哈哈,有二哥在,朕自然是放心的,不过是白问两句罢了!康熙面对福全的调侃不以为意,反正他和福全从小感情就好,长大后福全更是他的得力臂助,说是手足情深也不为过,所以两人间经常开开玩笑,反倒显得亲密无间。


    “皇阿玛,这次多亏了有皇伯在,您不知道,刚刚他老人家可威风了……”赛音察浑显然第一次经历这种阵仗,很是兴奋地对着康熙描述起遇袭时的情况,指手画脚地将裕亲王指挥若定的风范夸大了好几倍,惹得福全在一旁苦笑连连,不停地对着承瑞使眼色,示意他管管自家弟弟,都快把他说成天神下凡了,当这是说书呢?


    承瑞心中偷笑地对福全的眼色视而不见,他和赛音察浑早就打算好了,将这次的功劳推到裕亲王身上,免得自家几个舅舅太过显眼,毕竟额娘说过身为皇子,成年之前不该与母家太过亲近,以免惹来无端的猜忌和攻讦,等他们将来出宫建府,自然可以名正言顺地与母家往来,如今还是低调行事的好。


    “好了好了,朕知道你皇伯父厉害了,现在先跟朕一起去给你皇玛嬷请安去,到了你皇玛嬷面前可不许再提这些事情,免得她老人家担心,知道了吗?”康熙哭笑不得地打断了赛音察浑滔滔不绝的讲述,他第一次发现自家儿子竟然对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格外热衷,不但一点都没有被行刺的场面吓着,反而兴致勃勃地说道个不停,真不知道该夸他胆子大,还是骂他没心没肺呢?


    “皇阿玛说的是,刚刚那般大的动静,皇玛嬷肯定担心得不行了,咱们还是快点过去吧。”承瑞这时候也严肃起来,拉起赛音察浑紧跟康熙身后,一行人往皇太后的仪驾处行去,无论任何时候,孝道都是必不可少的一环,即使他们知道如今的皇太后早已不是过去那个真心疼爱他们皇玛嬷了,他们却不能在这方面留下任何落人口实的把柄。


    不等康熙一行人走到皇太后仪驾处,孝惠已经迎面赶了过来,一见康熙就满面焦急地拉着他关心地问道:“皇帝,你没事吧?那些刺客可曾伤着你?”她是真的害怕了,要是康熙有个什么好歹,她这个皇太后还有什么指望?一等场面稳定下来,她立刻急匆匆地带人亲自赶过来。


    “皇额娘,朕没事,让您受惊了,皆是儿子之过。”康熙连忙扶住孝惠的手,对她那溢于言表的焦虑关心颇为感动,这位皇太后虽然由于出身原因始终无法和他一条心,但是她对他的关心一直都是真切的,这一点康熙还是看得很清楚的,只要她不做出有损大清利益的事情,他会一辈子好生孝敬奉养她的。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孝惠闻言念了几声佛,将提到嗓子眼的心放回了肚子里,这才将目光放到康熙身后的承瑞和赛音察浑身上,招手将两人唤到跟前,好生端详了一番后又是一阵安抚关怀,承瑞两人也如平时一般讨好卖乖,很快就让孝惠僵硬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惨白的脸色也微微恢复了血色,


    康熙见状心中安慰,吩咐两个儿子陪着孝惠回到仪驾上,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尽快处理呢!康熙顾不得不远处就是鲜血淋漓的战场,直接命令出行队伍原地安营扎寨,准备好生拷问一番这次的行刺事件。


    别看康熙这时候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实则心里早已怒火熊熊,恨不得杀人了!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就有人敢明目张胆地截杀御驾,尤其这里还没出京畿地界呢,哪里来这样一批人马敢于冒犯天威?简直反了天了,倘若不将这事查个底朝天,他直接打道回京得了!


    第120章  一波未平


    自从御驾遭遇刺客之后,出行木兰的大队人马在原地扎营休憩,而骁骑营作为战斗力最强的军队,自然承担起警戒任务,每日分散成数十小队,四处出动查探那些漏网之鱼的行踪,时刻不敢松懈地在大营方圆几里之内四处巡哨,生怕再来一次行刺,他们就可以直接自杀谢罪了。


    由于御驾尚未走出京畿地界,御前侍卫飞马持康熙手令,很快就从丰台大营调兵前来护驾,毕竟这次行刺伤亡最多的就是御前侍卫和亲军营,虽然伤亡称不上惨重,死去的不过十三人,但却有近三百人受了或轻或重的伤势,这种情况下自然不可能将这些人丢下不管,这也是康熙不得不原地停留多日的原因。


    “启禀皇上,皇贵妃娘娘命禁卫军大统领亲自带兵护送大量上好的药材前来,太医院正沈大人也带着太医们随军而来,这会已经正在营外候着了!”梁九功面带兴奋地跑进营帐,对坐在首座上面色阴得能滴下水来的康熙报告这个好消息,天可怜见的,但愿这个消息能让他们这群奴才从皇帝的暴怒中解脱吧!


    天知道这几日看着满营的伤兵,皇上的脸就没晴过,要知道能护卫御驾的可都是皇上的亲信侍卫,自然也是这次伤亡最大的,若不是出行队伍中尚有左右院判和多名太医随行,恐怕出事当天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伤势较重的侍卫不治而亡了,何况受伤的御前侍卫中很多都是大家族子弟,不管死了哪一个都是大麻烦。


    即使如此这些太医也是忙得两天两夜没合眼,由于事先没有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随驾的车队中虽然运送的名贵药材不少,金疮药之类的止血伤药却是不多,即使皇上下旨先行挪用了一部分礼品清单中的药材,却也是杯水车薪,眼看各种伤药即将告罄,还有近百人没有伤药可用,这时候再向京城求援却是来不及了。


    皇上和左右院判商议了几次,本打算实在不行就秘密到附近城镇收购一些,毕竟不能眼看着救驾有功的军兵们无药可用呀!只是真要这么做了,圣驾遇刺之事恐怕就瞒不住了,一旦传扬开来,人心动荡是必然的,这木兰秋狝可是祭天之后出发的,一旦出事岂不是说上天不看好这次秋狝?


    “什么?真有此事?快!快让喀纳和院正进来,朕有话要问!对了,其他太医先带去兵营,由两位院判安排先救治伤员再说!”康熙闻言心中狂喜,这满营的八旗子弟总算是有着落了,要知道这次随行的太医加上两个院判,满打满算不过七八人,实在难以应付那么多的伤员,再没有支援恐怕连太医自己都要倒下了。


    康熙当日只顾着安排追捕刺客之事,哪里会想到随行的数十辆装满名贵药材的大车居然会缺少伤药呢?等太医们今儿把事情报上来时,康熙真的有些傻眼,是八旗军兵的命重要,还是皇帝的面子重要?不等康熙做出决断,宜敏就为了解了燃眉之急,可见是收到他遇刺的消息之后,就已经着手安排送医送药了。


    “奴才/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一身戎装的禁卫军大统领喀纳和太医院正沈行济一进营帐就立刻拜倒在地,恭恭敬敬地行礼请安,亲眼见到康熙平安无事,两人心中都是深深地松了口气,毕竟同样身为康熙的心腹,皇帝就是他们最大的靠山,一旦皇帝出了什么意外,他们的前程可就不怎么美妙了。


    “快起来吧,辛苦两位卿家了。”康熙见两人都是一身风尘仆仆,眉宇之间难掩疲惫之色,再想想三天的路程他们一天就赶到了,可见定然是一路快马加鞭,不曾稍有歇息,不由得更加和颜悦色起来,尤其喀纳作为康熙的绝对心腹,康熙平日里很多事都离不得他,若非为了保护宜敏母女的安全,他也不会将他留在紫禁城里了。


    “奴才不敢当,这点子路程算得什么?能够亲眼得见皇上龙体安泰,奴才心中万千之喜!”喀纳在地上磕了个头,很是激动地道,他奉康熙之命留守紫禁城,主要是为康熙监控整个京城的动向,顺便保护皇贵妃母女的安全,但是康熙的安危对他来说才是头等大事,


    从收到圣驾遇刺的消息之后,喀纳恨不能肋生双翅飞过来护驾,只可惜没有正当的理由他不可能擅自离京。正好宜敏命他护送太医并大量药材到康熙大营,喀纳自然二话不说应了下来,否则就算宜敏身为皇贵妃,也别想能轻易指使得动这位禁卫军大统领,宜敏对此也是心知肚明,她也从未想过能把喀纳收为己用,正好借此机会将这个康熙的死忠份子打发走,免得她在宫中行事束手束脚。


    太医院正沈行济是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子,虽然骑马奔驰了一天却依然精神健旺,只见他慢悠悠地起身捋着白胡子,哈哈一笑:“多谢皇上体恤,微臣这把老骨头倒还健朗,骑马跑个几天不成问题!”说着表情严肃起来,对着康熙拱手道:“微臣奉皇贵妃娘娘懿旨,带了太医院最精通内外伤的二十五名太医前来,随时听候皇上差遣。”


    太医院正沈行济是个地地道道的汉人,在康熙十五年之后,几乎是凭空出现占据了太医院正之职,康熙对他更是表现出无以伦比的信任,偏偏没有任何人能查到他的身份来历,不得不说是件奇怪的事情,其中定然有不为人所知的因由,但这些不妨碍后宫众人对他的忌惮,没有人会去得罪一个摸不清底细,又深得皇帝信任的太医。


    “你这老家伙,少跟朕装这幅正经模样,既然精神头这么好,那就给朕干活去!”康熙指着沈行济笑骂道,他素知沈行济是个老顽童一般的性子,是以对他从不摆皇帝的架子,何况这位老太医与康熙的渊源颇深,若非康熙机缘巧合之下有恩于他,与之结了忘年之交,像沈行济这等世外高人岂会愿意投身宫廷,屈居一个小小的太医院正之职?


    沈行济顿时收起那副恭敬的模样,唉声叹气地道:“皇上当真要累死微臣这把老骨头不成?这年头养家糊口不容易呀,微臣领着太医院那微薄的俸禄,还不够买酒喝呢!皇上您什么时候赏微臣些御酒尝尝,微臣就死而无怨了。”别看沈行济平日里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实则是个不折不扣的好酒之徒。


    “行了,等回宫之后,朕赏你十坛极品御酒如何?”康熙无奈地看着这个一听见美酒就两眼放光的老头子,很是怀疑当初他肯进宫,说不定就是为了能喝上宫廷御酿。


    “皇太后前些天受了惊,这两天一直精神头不太好,偏又怕耽误了兵士们的治疗,不肯叫院判诊治,如今你来得正好,亲自去给皇太后瞧瞧吧!”康熙摆了摆手,命梁九功领着沈行济去皇太后营帐,他知道沈行济身怀绝技,赶这么一点子路对他来说没有半点负担,自然毫不愧疚地指使他去干活。


    等梁九功殷勤地领着沈行济出了营帐,康熙立即沉下了脸,挥退了帐内的奴才,这才对着喀纳斥道:“究竟怎么回事?朕不是要你留守紫禁城吗?你怎么干擅离职守?”他离京之前千交代万嘱咐,要喀纳好生掌控禁卫军,以免宫中生乱,如今喀纳竟然敢擅自出京,叫他如何不怒?


    喀纳连忙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皇上恕罪,奴才万死不敢抗旨!只是事关重大,奴才不得不亲自赶来向皇上禀报。”说着喀纳从怀里摸出一封火漆密封的书信,膝行到康熙御前,恭恭敬敬地奉到御案上,“这是皇贵妃娘娘的亲笔书信一封,恭请皇上圣裁!”


    康熙狐疑地看了喀纳一眼,宜敏平日里的书信都是随着奏折一同前来,如今竟然差遣喀纳这个大统领当起信使来了?感觉到这封信恐怕真的不同寻常,康熙不敢怠慢,伸手拿起案上的书信,先是仔细端详了一番,看到封口的火漆完好无损,上面加盖了凤印和皇贵妃印鉴,知道确实是宜敏的书信无疑,这才放心地撕开火漆,从中掏出一叠信纸,细细地研读起来……


    “吾皇亲鉴:


    ……惊闻御驾受阻于道,妾心忧如焚,恨不能亲奉于君近旁,然事变突然,妾着实脱身不得。妾得信不过数时之间,后宫竟已流言四起,御嫔闻风而至,人心惶惶……


    ……宗正请见妾,语京城之流言甚嚣,竟已非一日,然妾深宫妇人,如何能知天下事?不得已,尝请宗正与在京诸王,着尔等与内阁诸臣商议诸般行事……


    ……妾有感后宫异动逾常,故命妃嫔各安其宫,三缄其口,无召不得出宫,复传三品以上福晋命妇入宫,抚以表里,嘱各安其家,则事稍平……


    ……然不过一日,尝有宗室复起流言于内宅,妾疑之有异,不敢擅专……


    ……慈宁宫太后突传懿命,欲招宗室亲贵入宫议事,复责妾干预国事,欲禁妾于宫闱,幸得禁卫统领以圣谕封锁内廷,方不至于酿成大祸,今太皇太后病发,静卧于榻,日日怒骂不休,妾惶恐,不知所措……


    ……信至,望君早作决断,妾翘首以盼君归!”


    康熙看完长长的一封书信,心中止不住地惊涛骇浪,没想到他前脚离京,后脚就有人蠢蠢欲动,从宜敏信中所述,京城恐怕已经乱了套,从时间来看,几乎在他遇刺之前,京城就已经流言四起了,这说明刺客与京城中人有所勾结,而且谣言起于内宅未免太过诡异了些许。


    而且动乱不止于此,他遇刺的消息传到宜敏手上不过几个时辰,不等宜敏安排好善后事宜,后宫的女人竟然也纷纷得知消息,涌到钟粹宫打探情况,为此宜敏不得不分出心神安抚这些女人和福晋命妇,这时间上未免太过巧合了,由不得他不生出疑心。


    “信中言道太皇太后招宗室亲贵入宫,果有其事?”康熙深吸了口气,压下纷繁的思绪,盯着跪在他面前的喀纳冷声问道,当务之急是弄清楚情况,既然宜敏派喀纳过来送信,就说明喀纳定然了解此事始末,他本就料定太皇太后不会甘心就此安居慈宁宫,定然会趁着他出巡之际整出点动静,没想到居然会发难得这样快。


    喀纳额上冒出冷汗,磕头道:“回皇上,在皇贵妃娘娘刚刚收到皇上遇刺消息不久,太皇太后突然发难,传下懿旨欲招宗正及诸亲王贝勒入宫见驾,临出慈宁宫时被得到消息赶到的皇贵妃拦下,娘娘以诸王正与内阁大臣商议国事,事关皇上安危为由劝太皇太后,却遭太皇太后怒斥,还……还带了一群奴才打算拿下皇贵妃……”


    说到这里喀纳竟是不敢说下去了,当时太皇太后和皇贵妃对峙的场面依然历历在目,太皇太后骂的话语当真是不堪入耳,即使喀纳本不愿卷入其中,却也觉得太皇太后过分了,他奉康熙之命保护皇贵妃,自然不能由得那些奴才放肆,自然命禁卫军将那些胆敢以下犯上的奴才全部拿下。


    即使那是太皇太后的人又如何?身为康熙心腹,他自然知道太皇太后早已被皇上软禁,慈宁宫四周的守卫都是康熙心腹,若非如此,皇贵妃也不会及时得到消息,赶来堵截太皇太后,一旦太皇太后出了慈宁宫,大庭广众之下,可就再没人敢强行将太皇太后送回慈宁宫了。


    幸而皇贵妃口才了得,三言两语间就气得太皇太后旧病复发,被借机重新送回去养病,他也就顺水推舟地加派人手将慈宁宫围得水泄不通,他心中也是捏了把冷汗,若真让太皇太后出得慈宁宫,恐怕他这个大统领也就当到头了,毕竟慈宁宫周围的侍卫都是他精挑细选的,竟然差点被一群奴才冲关成功,没得丢了他的脸面。


    “太皇太后说了什么……给朕一字不漏地说一遍!”康熙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双手却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毕露,他倒要听听自己的好祖母究竟能说出什么理由来,本以为这些年的荣养,皇祖母该收收心,安度晚年了,没想到去岁中秋之事未尽,如今竟又生出事端来,还是利用他遇刺之事发难,让人何等心寒!若说太皇太后和他遇刺之事没有关系,谁相信呢?


    “太皇太后说……说皇贵妃狐……狐媚惑主,在后宫一手遮天……苛待妃嫔,不敬皇后,还说……还说皇贵妃不让她召集宗室大臣是图谋不轨,是……是想等着皇上、皇上…………”喀纳结结巴巴地复述着太皇太后的话,可是那句‘皇上没了’怎么也不敢说出口,背后冷汗淋漓而下,太皇太后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呀!


    康熙心中冰寒,冷笑一声接口道:“是不是说等朕遇刺不治了,皇贵妃就能借机当上皇太后了?”他倒是不知道自己这位能干的皇祖母竟然这样为他着想,不但早早就知道他会遇刺,还准备万全地带着奴才打算出来主持大局!召集宗室大臣?恐怕护驾是假,另立新君才是真的吧!


    真当他什么都不知道么?遇刺当日那两个直冲他而来的刺客,可不正是从皇太后派来护驾的侍卫那里漏过来的?他也是事后才知道,那两个直逼御前的刺客佩剑上涂满了见血封喉的剧毒,若非马佳氏两兄弟骁勇异常,恐怕这会紫禁城真的可以办丧事了!


    他这个皇帝一旦身死,到时候偌大的紫禁城还不是太皇太后说的算?即使他大难不死,等收到消息回到紫禁城至少也要三天时间,到那时事情早已尘埃落定了,就算他能将所有的不安分子都镇压下去又如何?他能拿始作俑者的太皇太后怎么也?


    一旦太皇太后借此重掌宫权,难道他还能强要回来吗?不说太皇太后有了戒备,不可能再如当年那样被他轻易得手,就说当今天下一个孝字大如天,天下人的悠悠众口就足以束缚他的手脚,让他不敢轻举妄动了。


    喀纳对这种皇家秘事自然数一句话也不敢接口的,皇上可以说,他却不敢说半句,一旦逾越就是大逆不道,他只能趴在地上看着康熙明黄色的龙靴在他眼前来回走动,好半天耳边才传来康熙淡漠的声音:“苛待妃嫔、不敬皇后又是怎么回事?难道皇后也出来闹腾了?”


    喀纳闻言连忙回到:“启禀皇上,太皇太后欲出慈宁宫时,皇后已经伺候在身边,皇贵妃欲阻太皇太后出宫,太皇太后便以皇后尚在,岂有宫妃掌权之理,命皇贵妃娘娘交出凤印,自废尊位向皇后请罪……”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偷偷抹了把冷汗,他犹记得太皇太后此话一出,皇贵妃那瞬间高涨的气势,硬生生将天下最尊贵的两个女人迫得连连后退,不敢与之对视的场面。


    康熙狠狠地皱起眉头,大掌往御案上一怕,怒道:“岂有此理,太皇太后莫非老糊涂了,那等恶毒妇人哪里配称皇后,这些年来若非皇贵妃暗中照拂,她以为自己还能好好地呆在长春宫享福吗?如今竟然敢占着太皇太后的势欺辱皇贵妃,真真是不知感恩的贱妇,当初朕就该直接废了她,省得总是背地里折腾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喀纳心中暗自苦笑,也就皇上一心觉得皇贵妃委屈,以自己的亲身体会,皇贵妃哪会是个任人欺辱的主?她不去欺负别人就不错了!那一身的气势硬是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压了下去,太皇太后带领的那些奴才一开始还气势汹汹,结果皇贵妃不过凤眸一瞪,立刻让所有人偃旗息鼓,压根用不着禁卫们动手,他这个禁卫军统领从头到尾都成了个摆设。


    虽然不甘心,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被一个女人震慑住了,从那天起只要一闭上眼,那个女人睥睨天下的风姿就浮现在眼前,那样的风华绝代,凤眸顾盼间威仪毕露,无人敢掠其锋芒,相比之下那个空有皇后尊位的女人根本毫无威势和存在感可言,若非那身象征着身份的皇后凤袍,恐怕没人能认出她才是大清的皇后吧?他甚至已经想不起来那个皇后长什么模样了……


    康熙背着手来回走动,捧着宜敏的信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虽然宜敏信中所述的处置样样妥当,但是那扑面而来的依赖和期盼令他放心不下,暗自决定还是回宫一趟,反正无论是伤兵救治运送,还是重新调集人手补充损耗,都不是三两天能够完成的。


    他正好趁着这段时日秘密回宫一趟,将京城的事情捋顺了再说,幸好大队人离京城不远,他轻骑而行,三天时间足够来回一趟了。一旦下定决心,康熙立刻雷厉风行起来:“喀纳,立刻去挑选人马,朕要秘密回宫!”


    “嗻!”喀纳如获大赦地连忙磕头告退,带着一身的冷汗出了营帐。


    “小李子,去宣两位阿哥过来!”他秘密回京的事肯定瞒不过两个儿子,正好让他们帮着打掩护,承瑞稳重聪慧,想来能打发大部分人,剩下的人就交给赛音察浑好了,以次子那霸王性子,真要横起来连皇太后也不敢跟他对着干,不过还要给他们找几个帮手才行……


    “魏珠,去宣……见驾!”一项项人事调动很快安排下去,他不在行营中的消息必须严密封锁,御帐附近只能由心腹侍卫留守,否则难保不会节外生枝……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