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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重生之康熙荣妃》 第131章 各怀鬼胎
一匹火红的高大骏马奔驰在宽阔无际的大草原上,伴随着清脆的环佩叮当作响,少女娇脆的欢笑声飘荡在温煦风中:“乌拉,快啊!本格格要把最新鲜的猎物献给皇上。”马背上的美人儿,带着草原上特有的豪放明丽,眉眼间满是骄纵与自信,顾盼间神采飞扬,仿佛谁也不看在眼里一般,美得如火焰般一靠近就会被灼伤似的。
“格格,您慢点儿,等等奴婢呀!”青衣侍女骑着一匹土黄色大马努力追在后面,显然这匹马的脚力无法跟前面的名驹相提并论,很快就被拉得越来越远,渐渐地只剩下一个小红点,显然那少女压根没听见自家侍女的话。
这侍女眼看追不上了,干脆放慢了速度,口中喃喃自语道:“就算格格赶的再快又有什么用?皇上那是说见就能见的吗?”这些日子她算是看清楚了,皇上对格格根本就没那意思,十次求见能有一次得偿所愿就算不错了,偏偏格格对此视而不见,甚至越发兴致高昂起来,千方百计地制造机会与皇上相遇,惹得皇上身边的娘娘们一见她们就没好脸色。
急如骤雨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人一马犹如一团红云卷入营地,惹得无数人侧目而视,马上那人毫不在意地跳下马,牵着马儿缓缓向远处那带着金顶的巨大营帐行去,可惜不等她靠近,就被御前侍卫拦了下来:“东珠格格请留步!没有皇上传召,任何人不得擅闯!”这位东珠格格可谓常客,几乎日日都要来上这么一出,这些御前侍卫一眼就认了出来。
东珠格格闻言丝毫不以为意,只是咯咯笑道:“本格格可没有擅闯,还请两位侍卫大哥通报一声,人家自然记得你们的好处~嗯~”甜腻腻的尾声带着说不清的魅惑,灿烂的笑容艳如春花晃得人眩晕,显然这位东珠格格十分懂得利用自己的外貌优势。
两名侍卫眼神一阵恍惚,很快清醒过来,顿时伸手握住刀柄,眼中带上了警惕,垂下目光不敢再直视眼前这人,口中依然强硬地道:“请格格不要为难我等,皇上正与诸位大人议事,任何人不得打扰!”
这位格格可当真邪门的很,即使再美的容貌,看了这么多天也该适应了,偏偏他们依然稍不留神就会被其所惑,统领大人可是郑重警告过他们,不许让这女人近皇上的身,统领大人可是皇上心腹股肱,说明这也是皇上的意思,他们哪敢违背?
东珠格格眼中闪过一丝恼怒,这些侍卫可真难缠,想她东珠哈日格往日里只要笑上一笑,哪个男人不是服服帖帖,让他往东绝不往西?如今却栽在两个小小的侍卫手里,她岂能不怒?
恼羞成怒之下,东珠格格扬起手中的马鞭劈头盖脸地抽了过去,口中骂道:“狗奴才,本格格肯这般低声下气地跟你们说话,那是你们的造化,别给脸不要脸!皇上!皇上!哈日格有事求见!皇上——”被拦得心头火气的东珠格格不管不顾地大叫起来,试图引起帐篷里皇帝的注意。
从小被宠坏的东珠格格从没有什么得不到的,要不是阿爸(父亲)耳提面命让她收敛性子,她早就直接闯进去了,哪里需要在这里跟这些奴才磨磨蹭蹭的?她可是察哈尔部落的明珠,除非大清皇帝想跟察哈尔开战,否则她就不信这些人敢把她怎么样!
“哟~我说是谁这么没教养的大呼小叫呢,原来是罗布藏台吉家的格格呀!”佟妃扶着侍女的手,摇曳生姿地款款而来,一手拿着帕子轻掩嘴角,嘲讽地对着东珠格格瞪了一眼,训斥道,“不过这里可不是你们察哈尔,御驾之前岂有你放肆的余地!”
东珠格格见没有引来康熙,反倒是把佟妃给招来了,顿时火气更胜,也不给佟妃行礼问安,只是斜着眼睛打量了一下佟妃,虽然额吉说过佟妃是皇上身边品级最高的女人,不过她可不把这位放在眼里,那副风一吹就跑的没骨头样,哪里配得上英武不凡的皇帝陛下?只有自己才是最适合站在大清皇帝身边的女人!不屑地哼了一声:“连皇上都没开口责怪本格格呢,佟妃娘娘不觉得自己管太多了吗?”
佟妃顿时被气得半死,偏偏没法反驳这话,毕竟刚刚那阵大呼小叫,只要不是聋子只怕都听见了,可是御帐没有半点反应,显然皇上并不打算追究这位格格的无礼,可是佟妃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对着一旁的御前侍卫斥道:“你们这些奴才是干什么吃的?就由着外人在这里大呼小叫吗?成何体统!要是打扰了皇上处置国家大事,你们担待得起吗?”
“奴才该死!”两个御前侍卫咬牙单膝跪地,嘴上请罪心中却暗恨不已,刚刚没想到这位格格会突然动手,一不留神狠狠挨了几鞭子,这会身上正火辣辣地疼呢,偏偏佟妃也来凑热闹,显然打算拿他们作伐子对付这位东珠格格,谁不知道这两位互看不顺眼已经不是一天两天,谁沾上了谁倒霉!
“哈日格!你太放肆了,还不给佟妃娘娘请罪!”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一个身着蒙古亲王袍服的彪形大汉掀开御帐走了出来,全身散发着凌人的霸道和杀气,一听这个声音,原本气焰嚣张的东珠格格立刻蔫了下来,乖乖地转身嗫嗫地叫一句“阿其牟——”
这个大汉就是察哈尔的现任亲王布尔尼,十几岁就跟随阿爸鼐参与部落之间的战争,称得上杀人盈野,而且性格霸道狷狂,从小天不怕地不怕的东珠格格最畏惧的就是这位大伯,可以说整个察哈尔部落就没有人不怕这位亲王的,如今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散发着一股迫人的气势。
只见那大汉眼睛一瞪,东珠格格一个哆嗦,连忙回过身对着佟妃行礼道:“东珠刚刚失礼了,在这给您陪个不是,还请佟妃娘娘见谅。”中规中矩的礼仪和谦逊的态度让一旁的人看得差点眼睛脱窗,这还是那个无法无天的东珠格格吗?如果忽略她眼中桀骜不驯和不甘的话,咋一看倒是个教养极好的姑奶奶。
佟妃自然看得出东珠格格的道歉毫无诚意,只是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想让人非议她没有气量,只能硬生生地扯出一个僵硬的笑脸,抬了抬手道:“东珠格格请起,本宫也不是那等斤斤计较之人,这次便算了!”
当着察哈尔亲王的面,她总不好继续揪着一个小姑娘的错处不放,何况察哈尔亲王身上一直有股蛮横的杀气,压迫得她胸口憋闷,哪里还说得出别的?只是佟妃不甘心就这样便宜了这个无礼的臭丫头,忍不住又讽刺了一句,“以后不要再擅闯皇上的营帐了,这可不是随便让人撒野的地方,惹恼了皇上谁也救不了你!”
说着若有所指地撇了察哈尔亲王,东珠格格见状脸色就是一变,正待发作的时候,察哈尔亲王上前一步将手放在她肩上,将东珠格格即将冲口而出的话硬是压了回去,豪爽地大笑着道:“多谢佟妃娘娘提点,哈日格这丫头被我和他阿爸惯坏了,又一心倾慕大清皇上,才会做出这样出格的举动来,只是哈日格毕竟年纪还小,以后本王一定让她跟佟妃娘娘多学学!”那满是络腮胡子的脸上挂满了豪爽的笑容,眯起的眼中却闪过一丝阴冷,嘴里吐出的话更是让人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谁要指点这个没教养的野丫头!佟妃可是康熙后宫的妃嫔,什么人才需要跟她学?自然是皇帝的女人了,佟妃恨不能一口唾到察哈尔亲王脸上,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竟然直接把东珠格格对皇上的倾慕放到了台面上,明显就是以东珠格格的名声为代价,不管最后皇帝要不要她,东珠格格这辈子除了皇帝再也不可能嫁给别人了,毕竟天下没有哪个男人活得不耐烦谁敢抢皇帝的女人?即使这个女人只是与皇帝有过传言也一样!
佟妃不傻,尤其事关康熙的时候更是敏锐异常,她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察哈尔亲王这话一传出去,摆明了就是要借势逼皇上表态,如果皇上不想与察哈尔交恶就要收下东珠格格,一想到这样的狐狸精会被收入皇上的后宫,佟妃就恨得牙痒痒,就她那狐媚的长相,要是皇上真看上了她,谁知道这女人到时候会出什么幺蛾子?如今事情还没盖棺定论这丫头敢跟她对着干,真让她进了宫还得了!
“阿其牟,您怎么把人家心意都说出来了?人家想亲自告诉大清皇帝的!”东珠格格一副娇羞的模样对着察哈尔亲王娇嗔起来。
“哈哈,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咱们草原儿女素来直爽,喜欢就是喜欢,有什么关系?佟妃娘娘,您说是不是?”察哈尔亲王摸着络腮胡子大笑道。
东珠格格仿佛没看到佟妃难看的脸色,很快收起脸上娇羞的神情,没半点不好意思地对佟妃大方道,“佟妃姐姐,刚刚东珠多有得罪了,以后咱们可就是一家人了,东珠一定会好好跟您学怎么讨大清皇帝的欢心,佟妃姐姐如此大度,肯定不会介意教教妹妹吧?”
佟妃顿时被气的倒仰,这女人竟然这般不知羞耻,谁跟她是一家人了?不说她这会还没入宫呢,就算入了宫顶天了是个贵人,说到底还是个奴才秧子,哪里配跟她相提并论?果然是个没有教养的野丫头,毫无廉耻心的狐媚子,她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开始蹬鼻子上脸了,真以为大清的后宫是那么好进的吗?没有经过选秀,没有学过规矩,后宫更没有同族撑腰,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佟妃深吸口气,强忍下掐死眼前这女人的冲动,心念电转间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看着察哈尔亲王和东珠格格淡淡地道:“东珠格格的勇气当真令本宫佩服,只不过终身大事可不是儿戏,何况后宫进新人可不是本宫说的算,如果东珠格格想要进宫服侍皇上,恐怕当务之急要学的不是如何讨皇上的欢心,而是如何讨得皇贵妃娘娘的欢心,那位才是后宫之主呢!若没有皇贵妃娘娘点头用印,恐怕格格就算服侍了皇上也是不作数的!”
东珠格格脸色一变,这话里话外的意思直白得让人想装作听不懂都不行,就像指着她的鼻子说她迫不及待地想爬大清皇帝的床,明晃晃的羞辱嘲笑她就算得了宠幸也没用,还需要那个叫皇贵妃的女人承认才作数,简直岂有此理!她可是察哈尔部的明珠,哪个男人不是费劲心机讨好她,只为求得她垂眸一顾,哪里肯受这样的屈辱?什么后宫之主!听说那个皇贵妃已经是年近三十的老女人了,哪里比的上自己的年轻貌美?凭她的品貌还怕皇帝不偏心自己不成?
就当东珠格格想要反唇相讥的时候,极为了解自己侄女的察哈尔亲王立刻狠狠捏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即将脱口而出的言语,对着佟妃皮笑肉不笑地道:“本王回去定会好生教哈日格规矩,绝不辜负了娘娘的这番提点之恩!”说
完拉着东珠格格快步离去,留下佟妃站在原地冷笑着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就算她暂时拿这个东珠格格没办法,可不代表别人也没办法,坐镇紫禁城的那个女人从来就不是善茬,凡是犯在她手里的女人哪个有好下场?
可惜察哈尔亲王是个警觉的,没让那个东珠格格继续口出狂言,不然才真的有好戏看了,不说皇上能不能饶了她,就是马佳氏那两个小崽子也能让这贱人吃不了兜着走!
东珠格格几乎被察哈尔亲王拖着走出老远,手腕上传来的疼痛让她的眼中蓄满泪水,却咬着嘴唇不敢哭出来,布尔尼亲王一路拖着东珠格格进了察哈尔部的营地,一路上的族人纷纷行礼问候,布尔尼亲王对此视而不见,直到进了王帐才狠狠甩开东珠格格的手,黑着一张脸训斥道:“你刚刚差点就闯祸了知道吗?”
东珠格格见素来疼爱她的伯父这样疾言厉色的模样,原本强忍住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抽噎着道:“我哪有?您不是说过皇帝身边的那些女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嘛!尤其那个佟妃从一开始就看我不顺眼,哪次不是她先挑衅找麻烦?若不给她点颜色看看,我哪有机会接近大清皇帝,实现咱们的计划?”
东珠格格心里更是不忿地想着阿其牟自己还不是把佟妃那女人往死里得罪,把那女人气得差点没当场吐血,她不过添油加醋给那女人添堵罢了,怎么到了她身上就闯祸了?何况这些日子她没少气佟妃那女人,也没见大清皇帝有什么表示,明显那女人在皇帝心中没多少地位,那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布尔尼恨铁不成钢地拿手指用力戳着东珠格格的脑门,没好气地道:“谁跟你说是因为佟妃了?那个女人算个屁!本王说的是皇贵妃!如果本王刚刚没有拦着你,你是不是打算继续出言讥讽皇贵妃?你难道忘了本王对你说过什么?大清皇帝身边的任何人你都可以不顾忌,唯独皇太后和皇贵妃不可得罪,你这是把本王的话当成耳旁风了是不是?!”
枉费他临行之前不厌其烦地耳提面命,将大清皇帝身边的各种人物都给她说了个遍,结果这丫头完全没往心里去,从蛰伏大清朝内部的探子来报,这个皇贵妃绝对是个危险人物,能在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俱在的情况下,牢牢地把持住大清皇帝的后宫,那可不是光凭美貌就能成事的!如今哈日格连皇帝的身都没近呢,就敢得罪皇贵妃这个连他都捉摸不透的女人,将来还能指望她成什么大事?
东珠格格闻言顿时语塞,这才想起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心里还是不服气的,嘴硬地嘟囔道:“我当然记得了,只是您是不是太过小心了些?虽然情报上说那个皇贵妃很是得大清皇帝的宠爱,但您想想,那女人毕竟快三十岁了,就是再美的容貌也早就人老珠黄了,哪里需要我们如此忌惮?这世上有男人哪个不爱美色?凭我的容貌加上阿扎里大人传下的秘法,只要大清皇帝沾了我的身,还不是任咱们予取予求?不过一个过气的皇贵妃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觐见了大清皇太后时曾偷偷打量过皇帝随行的妃嫔,很是欣喜地发现根本没哪个女人的姿色能比得上自己,就连最出色的佟妃跟她站一起也要稍逊一筹,这让她对自己的自信心暴涨,加上各个部落青年勇士对她的热烈追捧,不由得开始飘飘然起来,自然就把布尔尼的警告抛在了脑后,在她想来那个皇贵妃就算真的有能耐,但是远在京城鞭长莫及,就算得罪了又怎么样?等她随驾回到大清皇城的时候,还指不定谁说的算呢!
布尔尼冷冷地看着东珠格格的自以为是,眼中露出杀气,捏住她的下巴森然道:“东珠哈日格,本王最后一次警告你,若是因为你的疏忽大意而坏了本王的大事,可别怪本王手下不留情!”他忍辱负重十多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救出自己的阿爸,为此不惜四处征战抢夺宝物,就为了每年给清廷纳上足够贵重的贡品,借以麻痹大清君臣。
只是这些年他眼睁睁地看着大清越来越强盛,连三藩这等席卷大清半壁江山的叛乱都没能动摇其根基,让他连趁虚而入的机会都没有,偏偏沈阳行宫的探子传来消息,说是阿爸的身体越来越差,若是再不营救恐怕就等不及了,这些都让他心中如火烧火燎一般急痛,他恨不能立刻提兵跟大清拼个鱼死网破!
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行!如今的察哈尔部根本无法独自与大清抗衡,即使穷尽全族兵力也不过是螳臂当车,他不得不继续死死压抑自己的恨意,另觅救人的良机!后来族中喇嘛为他指出了一条可行之策,既然武力行不通,那就另辟蹊径,所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大清皇帝年不过三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若从女色上下手说不定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何况他老子顺治皇帝是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货色,儿子没准也吃这套呢?
恰好东珠哈日格从小就显示出超乎常人的美貌,这样好的棋子他岂能放过,若是培养得好,不说用她来迷惑大清皇帝,就算借此控制大清都是有可能的!于是他为哈日格这个侄女花费了巨大的心力和代价,甚至让阿扎里喇嘛将欢喜佛秘术传给哈日格,就是为了彻底控制大清皇帝!当大清皇帝下令蒙古各部一同前往木兰秋狝,他知道自己等待的机会来了,眼看成功在望了,他岂能容许哈日格愚蠢地毁了大好局面?
“哈日格,给本王好好记住!若是你不能让大清皇帝看上,并且带回紫禁城,那么本王不介意答应喀尔喀亲王的要求,将你嫁给他的儿子!喀尔喀与察哈尔世代交好,联姻也在情理之中,想必喀尔喀是不会亏待你的吧?”布尔尼毫不客气地威胁着自己的亲侄女。
喀尔喀部落的大王子早在多年前就对哈日格垂涎不已,只是都被他挡了回去,毕竟哈日格可是要派大用处的,但是如果哈日格没能成功送到大清皇帝的身边,那他不介意发挥她最后一点价值,那就是成为拉拢喀尔喀部的筹码,相信那个爱色如命的大王子肯定会不假思索地答应他的任何要求吧?
东珠格格闻言立刻哆哆嗦嗦地颤抖起来,那个喀尔喀大王子根本就是个禽兽,尤其喜欢虐杀跟他上床的女奴,就连妻子都已经死了两任了,在草原上恶名昭彰,那样的人她怎么敢嫁?看着眼前一脸阴冷的布尔尼,东珠格格只觉得浑身发冷,久违的疼痛从骨子缝里再次钻了出来,从小被严格训练的可怕记忆瞬间回笼,她真是昏头了,怎么忘了眼前这人的纵容从来是建立在她有利用价值的基础上,一旦她没能成功达到他的要求,迎接自己的肯定是无比悲惨的结局。
“阿其牟,我再也不敢了!明儿就是大篝火节,大清皇帝不可能再对我避而不见,到时候我一定会全力以赴,让大清皇帝彻底迷上我!”东珠格格如今再不敢有任何小心思,老老实实地俯首帖耳,跟着大清皇帝享受荣华富贵和嫁给一个杀人狂担惊受怕之间,她自然选择前者,更不想像小时候那样呗丢进沙蛇堆里重温一遍濒死的恐怖滋味!
御帐之中,康熙正埋首书案奋笔疾书,福全静静地坐在下方,好一会才皱着眉头担忧道:“皇上,察哈尔亲王野心不小,绝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顺从恭敬,还是多加防备为上!”他素来相信自己的直觉,察哈尔亲王虽然年年进贡,执礼甚恭,但是他可没忘记从康熙四年被囚禁至今的老察哈尔亲王阿布鼐,布尔尼作为阿布鼐手把手教养长大的嫡子,岂能没有恢复林丹汗夕日荣光的野心?这些年布尔尼甚至不曾提到过自己的老父亲,这岂不是更惹人疑窦?
康熙百忙之中抬起头,笑着安抚福全这位兄长:“二哥放心,朕早就防着他了,自从太祖爷夺了林丹汗的基业,察哈尔就一直心有不甘,尤其阿布鼐更是野心勃勃,时刻想要为林丹汗报仇,夺回金印,再现察哈尔昔日凌驾于蒙古诸部的辉煌,虽然布尔尼表现得极为恭顺,但越是如此朕就越是警惕,狼永远都是狼,怎么养也不会变成狗!朕一直等着他暴露本性的那一天,到时候……”虽然康熙的话语未尽,但是眼中冒出的腾腾杀气已经让福全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得松了口气,既然康熙心中有数,那么无论察哈尔有什么诡计都难以实现。
这时侍立在康熙身边的禁卫军大统领喀纳突然开口:“皇上,奴才觉得有件事颇为蹊跷,却百思不得其解,为皇上安全计,奴才想先行禀告,请皇上恕奴才不周之罪。”喀呐自随着康熙秘密回京之后,就坚持要护卫在康熙身边,御驾遇刺一事让这位大统领深为自责,说什么也不肯再留守京城了,犯了驴性子的喀呐就算十匹马也拉不回头,加上宜敏以担心康熙为由苦劝,康熙这才将喀呐召回身边,改由副统领阿尔泰留守京城。
“哦,说来给朕听听。”康熙闻言顿时感兴趣地挑起眉毛,福全也立即竖起耳朵,这喀呐平日里就是个闷葫芦,这才回来更是变本加厉,像个影子似的守在康熙身边寸步不离,没有大事绝不开口,如今居然要禀告连他自己都不确定的事情,由不得这两人不好奇心大起。
喀呐思索了片刻才慢慢地道:“奴才发现近日御前侍卫中有多人出现异常,时不时会神情恍惚,奴才本以为是他们偷懒,但是几次查问下来,发现他们本身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异常,一开始只有一两个如此,奴才训斥之后便放下了,只是这些时日下来出现这种状况的侍卫多达十数人之多,而且这个数量还有增加的趋势,奴才觉得其中有所蹊跷,招了军医查看却查不出端倪,虽不知症结所在,但是为皇上安全计,奴才已将这些侍卫安排在外围警戒,不再安排其贴身护卫,请皇上恕奴才擅专之罪!”
康熙和福全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凝重,挥了挥手道:“汝之所为是为了朕的安全着想,何罪之有!当务之急还是找出这其中的不妥之处最为要紧。”幸好这次让喀呐随驾,不然以阿尔泰那个粗豪的性子,绝对无法发现这等细微之处的不妥,何况唯有喀呐敢当机立断改变侍卫轮值的次序,换了任何一个副统领即使觉得不对劲也绝不敢这么干的。
福全脸上表情严肃了起来,摸着下巴沉吟道:“喀呐统领所言有理,御前侍卫都是经过精挑细选、严格操练的,若只有一二人偷懒还算情有可原,但人数一多可就难说了,会不会……会不会有人打算对皇上不利,所以先从御前侍卫下手呢?”
喀呐沉重地点了点头,他就是担心如此才不敢大意,不等查出结果就赶紧禀告,一次行刺就已经让紫禁城鸡飞狗跳了,若是木兰秋狝的当儿再来一次的话,恐怕朝廷的脸面就直接被踩到泥地里去了,那后果不是任何人可以承受的。
康熙站起身,背着手来回踱了几步,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被下了药,但是侍卫们素来同吃同睡,若是用药中招的必然不止一人,岂会这样零零散散地出现?何况这次随行的军医可都是太医院的能手,既然他们没有诊出问题,那这些侍卫被下药的可能性便不大,既如此就从另一方面着手,他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看着喀呐问道:“这些侍卫可有什么共通之处?可曾查问过他们轮值之时有何特殊情况发生?”
喀呐低头沉思了好一会,心中默默计算了下这些侍卫的轮值顺序,发现并没有什么规律,既没有在同样的时辰,也没有在同一小队,就连所属旗籍亦不相同,怎么想也想不出共通之处,只能颓然地对康熙摇了摇头。
康熙深深地皱起了眉头,身为一国之君,他对自己的安全是极为重视的,尤其是半道上被行刺过后,身边的守卫森严了不止一倍,如今他最为信任的御前侍卫中出现了这样不利的苗头,他哪能放得下心!福全也是摸着脑门冥思苦想,事关康熙的安危,他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一时间御帐内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宁静,只是气氛却越来越沉重。
“启禀皇上,大阿哥、二阿哥求见!”就在这时帐外一声通报:打破了凝重的气氛。随着康熙一声答应,承瑞和赛音察浑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乖巧地对着康熙和福全行礼。
康熙连忙叫了起,笑着问道;“你们今儿不是要去游猎么?怎么又跑回来了?”他对两个儿子的骑射之术可是极为满意的,不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至少不会比一般大内侍卫差多少,所以他也就放心地任由他们整日撒欢儿似的到处跑,反正他早就安排了足够的人手保护儿子们的安全,
承瑞站直身子,笑着道:“儿子和二弟本来就要出发了,却被皇玛嬷召过去叙话,等出来的时候已经时辰不早了,干脆便不去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皇太后当他和弟弟是傻子不成?有什么话不能在他们每日请安的时候说,非要在他们与人越好狩猎的时候来找?真以为拿着孝道当幌子他和弟弟就没办法了不成?皇阿玛绝不会容许有人算计自己兄弟二人的,即使那人贵为皇太后也不例外!
康熙闻言眼神闪了闪,漫不经心地问道:“哦,最近你们皇玛嬷倒是经常找你们叙话,都说些什么呢?”他不是不知道皇太后与两个儿子的说话内容,只是他左听右看都只是些日常琐事,既没有提到那些蒙古贵女,也没有涉及科尔沁各部,虽然隐隐地觉得不对劲,却着实看不出皇太后有何目的,只能从两个儿子这里着手,看能不能看出问题来。
赛音察浑依然一副心直口快的模样,直剌剌地道:“儿子也不知道皇玛嬷想要说些什么,每次都是闲话家常,就是每次离开的时候总是有些命妇带着女儿来请安,弄的大哥和儿子好不尴尬,尤其那些小丫头一个个躲躲闪闪的,好像儿子怎么着她们似的,荏没劲了!”嘿!当他和大哥是什么人了,他们能眼皮子浅到看上那些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么?额娘早就说过身为阿哥,后院永远与前朝相连,虽然他们年纪不大,但是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惦记着他们的婚事了,如今看到果然不错,这‘慈爱’的皇玛嬷可不就是其中之一吗?
承瑞责怪地看了赛音察浑一眼,对着康熙解释道;“皇玛嬷大概是被那些络绎不绝的命妇弄烦了,这才让儿子们过去陪着松散松散,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儿子们几次对世子们失约,颇有些不好意思罢了。”说着垂下头一副为难的模样,他可以不必与那些王公子弟深交,但是绝不能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额娘说过他们将来会在这片草原上驰骋杀敌,若没有这些部落的帮助,大清的军队将会寸步难行,所以他不能让皇太后继续搅局下去。
福全静静地看着这两个聪慧异常的侄儿,好一会才垂下目光,心中暗自感叹皇贵妃教养得好,瞧这不动声色的功夫,看着什么也没说,实则该说的都说了,皇上只要轻轻那么一思量就会得出结论,皇太后这时打着让一些年纪相当的蒙古贵女在两个阿哥心里留个印象呢!顺便减少他们与蒙古王公年轻一辈的接触,若能让他们交恶就更好了,毕竟蒙古男儿都是直来直往的性子,尤其重视承诺,爽约是极为严重的一件事情,他们才不会管你是以为什么原因,只会在心里认定你这人不可信!一旦让这些蒙古未来的掌权者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那他们将来获得蒙古支持的可能性将微乎其微了。
第132章 所谓计划
康熙是何等敏锐的人物,一下子就听出了两个儿子话中的深意,不由得眼神冷了下来,本以为这个嫡母是个真正不争的聪明人,没想到最终还是摆脱不了私心作祟,科尔沁倒是有本事,把女儿教养得一个个都心向娘家,即使出嫁的时间远远多于她们呆在科尔沁的日子,这些女儿依然不改初衷,这让他如何敢再让科尔沁贵女进入大清后宫?永远都养不熟的白眼狼要来何用呢?
坐在下手的福全眼神微微闪动:“皇额娘倒是时时离不得孙儿呢,不过孩子大了总是要放手让他们去闯闯的,如今难得蒙古儿郎齐聚一堂,大阿哥、二阿哥又都是弓马娴熟,若不让他们开开眼界,岂不是让人小觑了?”
说着福全眼中露出狡黠的笑意,意味深长地道,“奴才听说皇额娘的骑射之术在当年科尔沁贵女中可是极为出名的,难为皇额娘进宫多年从未施展!皇上,您说咱们是不是该让那些个福晋、贵女陪着皇额娘巡守一番,也免得皇额娘整日在营帐里闷得慌不是?”
康熙闻言眸中露出笑意,睨了福全一眼颌首道;“裕亲王所言甚是有理,难得来一趟木兰,唯有亲自狩猎一番方才不虚此行!”找点事情给皇太后做做也好,省得整日里盯着两个儿子,那些贵女最好也打发得远远地,省得生出什么幺蛾子。
福全顿时心领神会:“听说蒙古贵女各个能歌善舞、骑射不凡,难得这般齐聚一堂,若能趁此机会比个高低岂不热闹?”此次木兰之行蒙古四十九旗几乎一半以上带着贵女随行,若不是为了能入了皇帝的眼,从此一飞冲天成为贵人,那就是想要借此机会与其他部落联姻,缔结同盟关系,不论目的是什么,总之不能让这些人拧成一股劲,弄点噱头让她们斗起来方是上策!
康熙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些女人一个个苍蝇似的,他只要一出营帐就有人借故凑上来,弄得他烦不甚烦,因此对福全的建议再赞同也没有了,心中巴不得这些女人斗得越狠越好,这样就再也没空围着他转了,若能借此引起蒙古四十九旗的内讧就更妙了。
承瑞和赛音察浑互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笑意,那些蒙古贵女一个个都是冲着自家皇阿玛来的,他们虽然不觉得以自家皇阿玛的眼光会看上那些粗鲁的女人,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们可不想皇阿玛带着一堆女人回去膈应自家额娘,尤其是皇太后那里的科尔沁贵女,明显容貌气度更胜一筹,用碧水姑姑的话讲就是科尔沁专门培养出来的妖精,绝对不能让她们近皇阿玛的身!
承瑞眼睑微垂,眸中光芒闪烁了片刻,这才抬起头一派温和地笑道:“既然连那些女儿家都要上阵比试,想必满蒙的大好男儿定不会甘落人后的吧?皇阿玛何不让蒙古各部选出儿郎角斗一番,也好看看何人配得上蒙古第一勇士的称号?”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尤其勇武之风盛行的草原上,第一勇士的头衔肯定能让无数男儿趋之若鹜,这可比那些贵女比试有趣多了。
康熙顿时哈哈大笑,走到承瑞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道:“好主意!不愧是朕的儿子,好好!朕明儿就下旨让各个部落选出最精锐的勇士,弓马骑射、步战角力……统统都要比试一番!”
康熙背着手来回转圈,心中不停琢磨着如何做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最后拍板道:“只要谁能过关斩将拔得头筹,朕就御封他蒙古第一巴图鲁,赏金千两,牛羊各五百!许他见官不拜,与各部落首领平起平坐!”
福全眼前一亮,差点拍掌叫好,这一招可真够绝的,如果单纯的一个头衔或许各部落可有可无,但是有了后面的千两金、千头牛羊的大馅饼,由不得这些人不心动啊!毕竟这些财富足够在草原上建立起一个中小型的部落了,若能赢下这场比试,这名勇士所在的部落必然实力大增!但凡有点实力的部落定然会全力以赴,到时候不愁他们不争得头破血流!
至于赢了会不会让某一个部落坐大?这点康熙自然不会忽略,所以他又许诺胜出之人与部落首领平起平坐,见官不拜!所谓一山难容二虎,有哪个首领会眼看着有人在自己部落里另起炉灶呢?但是皇帝赏赐的财帛牛羊又让人不忍割舍,是以胜出的部落表面看着风光,实则已经埋下了分裂的隐患!
等承瑞和赛音察浑走出营帐的时候,已经是太阳偏西的时辰了,两人浑身轻松地往自己的营帐走去,他们所住的位置与康熙御帐不过两百步远,这点子距离足以让他们哪里稍有风吹草动,御帐都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由此可见康熙对两个儿子的重视,自从中途遇刺之后,康熙对两个儿子的安危可是丝毫不敢大意的。
“碧水姑姑,我们回来了。”承瑞和赛音察浑从掀开的营帐口走了进去,一眼就看见正在里面打点膳食的碧水,习惯性地招呼了一声,对于这个从小就贴身照顾他们的姑姑,他们是极为尊敬的,何况宜敏早就跟他们交过底,两人都知道碧水表面上是皇阿玛的人,实则是自家额娘的心腹,而且是绝对可信的那种。
“大阿哥、二阿哥回来啦!快擦把脸过来用膳吧,这膳食都重做第三遍了!”碧水很是温和地笑着,让人服侍着承瑞和赛音察浑净了手和脸面,这才拉着他们坐下用膳,亲自给他们布菜。
自从出了紫禁城,承瑞和赛音察浑身边的衣食住行都是碧水一手打理的,就连厨子都是钟粹宫带出来的,免得在这些小节方面着了别人的道!
承瑞和赛音察浑也不客气的大快朵颐,心中止不住地庆幸自家额娘的先见之明,他们打小吃惯了钟粹宫的精致膳食,哪里受得了蒙古事物的腥味和油腻?
自从进了草原地界,那些迎接的部落基本上顿顿马奶烙饼、即使稍好些的食物也是油腻腻的抹着盐巴的烤肉,一开始尝着倒还觉得新鲜,但吃多了可就让人反胃了,尤其有些军中将士还出现水土不服的征兆,除亏得药物带的足,随行太医也都是良医国手,不然这一趟木兰秋狝恐怕就要闹笑话了。
“姑姑,额娘可有消息传来?”喝饱喝足的两人接过碧水递上来的热巾帕擦拭了一下嘴角,赛音察浑便迫不及待地问了出来,他们几乎日日都要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记下来,然后次日跟着康熙的奏折中递回京城,一开始康熙还饶有兴致地翻看一二,后来干脆让他们直接交给梁九功处理,是以他们慢慢地也在信中写些只有母子三人都懂的暗语,当然若是重要的事情自然有特殊的渠道进行联系,其中碧水就是负责暗中传信的中间人。
碧水命人撤下吃剩的席面,又挥退了不相干的人等,这才从怀里掏出一根细长的竹管递了过去,承瑞见状眼睛一亮,连忙接过竹管左右一旋,露出里面卷成长条状的物件,小心地将其延展开,露出两个巴掌大薄如蝉翼的绢帛,上面密密麻麻的用蝇头小楷写满了字迹,细细看下来倒像是一般人家采购货物的单子似的。
赛音察浑则飞快地从案几上取过纸笔和一本《千字文》,兄弟二人熟门熟路地凑在一起,仔细比对着那宛如天书的绢帛和手中的千字文,时不时在纸上记录些什么,碧水则轻轻避到营帐口,透过缝隙监视着外面的动静,免得被人闯进来看了不该看的东西。
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承瑞和赛音察浑才将那小小绢帛的密文译过来,竟写满了两大张宣纸,两人拿起那两张宣纸细细读了起来,脸色变幻莫测,时喜时怒,时而恍然大悟,时而眉头紧蹙,碧水好笑地看着两个半大孩子煞有其事地嘀嘀咕咕,对着主子信上的内容分析讨论,不停地说着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达到额娘的要求等等,
碧水心中不由得为自家主子高兴,放在心尖尖上疼爱的小主子如此孝顺听话,而且远比常人要聪慧得多,三言两语的争辩间就做好了各种安排,她细细推敲之下竟然少有漏洞,一些不起眼的细枝末节虽然还不够完美,但是有暗中的人手帮着查缺补漏,倒也不怕出现什么纰漏,就算真有不足之处,事后自有主子为两位小主子细心解说,毕竟从小到大主子都是如此培养他们的。
承瑞与赛音察浑商定了接下来的行事之后,转而对一直沉默旁听的碧水问询道:“姑姑,你觉得此计是否可行?”碧水从小被额娘派来照顾他们兄弟二人,吃穿住行无不精心,明里暗里为他们挡了不知多少明枪暗箭,他们自然懂得碧水是真正忠心的,所以大多数事情都不避讳她,甚至还会请教她的意见,因为他们知道额娘不在身旁的时候,碧水姑姑的意见基本上就代表自家额娘的想法。
碧水面上露出恭敬的表情,声音轻缓有力:“主子临行之前曾说,阿哥们已经长大了,该学会自己做事了,此行让他们尽管放手去做,无论结果是好是坏,都有本宫帮他们兜着!”
承瑞和赛音察浑一听这话,只觉得一阵热血沸腾,有了额娘这句话,他们还怕什么?两人摩拳擦掌,恨不能立刻就去闹一个天翻地覆,省得整天看着那些个居心叵测的人却不能轻举妄动,简直憋屈得慌,嘿嘿,这回若不让那些讨厌的家伙脱层皮,他们就把姓氏倒过来写!
碧水看着跃跃欲试的两个阿哥,心中暗自苦笑,两位小主子从小就金尊玉贵,被皇上宠得无法无天,主子另类的教养方式更是让他们胆大包天,只不过平日里有主子看着,这才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这趟出行第一回离开主子身边,偏偏又被主子一句话松了辔头,还不成了脱缰的野马,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大事来呢!
碧水想了想,忍不住认真道:“请恕奴婢多嘴,主子曾说过,海东青是草原上的神鸟,他们看似高傲不可一世,实则敏锐得一眼能看透人心……主子希望两位阿哥能像海东青一般傲然翱翔于天际,而不是被深宫内院的阴私黑暗拘搂了羽翼!
所以主子这些年很少让你们插手宫中阴私,只因为主子说过后宫是女人们的战场,而男人们的战场在天下,心系社稷百姓和朝政国事才是你们的本份,女人之间的手段只需知道即可,却不该过多地将心思花在这上头!”
碧水这一路跟下来,眼见承瑞和赛音察浑对那些明目张胆勾引皇帝的女人越来越难以容忍,生怕他们胆大妄为到插手这方面的事情,这才逾越本份地点醒他们,毕竟她很清楚自家主子的心事,对于皇帝宠幸哪个、晋封哪个是根本不在意的,更不可能因此伤心伤神,但是小主子们却不知道主子真正的心思,他们只看到父母之间如胶似漆、举案齐眉,自然而然会对那些有可能威胁到母亲地位的女人施以敌意,而这恰恰是为人子者最不该触碰的禁区。
承瑞和赛音察浑闻言顿时收起了满面的兴奋,沉默了下来,他们静静地思索着这番话,碧水说的这样清楚直白,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无非就是让他们不要插手那些蒙古女人与皇阿玛之间的事情,只要专心做好额娘临行前交代的,让他们拉拢人心,树立名声的大事即可。
两兄弟互视一眼,突然觉得眼眶微热,满满的幸福夹杂着无奈充斥心田,他们的额娘是全天下最好的女子,更是全天下最好的母亲,她为他们在那黑暗深沉的后宫撑起了一片天,手把手地教导他们生存的法则,一步步扶着他们蹒跚学步,无怨无悔地跟在后面为他们收拾烂摊子,同是皇家子嗣,其他阿哥格格生活得何其艰难?
其他兄弟姐妹有时候一年都见不到皇阿玛一面,他们却被皇阿玛捧在手心里长大,这一切源自于谁他们心知肚明,若没有一个受宠的额娘,若没有一个位高权重的生母,若没有一个背景强大的母家,他们恐怕连长大的机会都没有!
从小的床头故事告诉他们,天家无情,帝王无爱,越是明君圣主越是难以讨好,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只恨他们如今羽翼未丰,还不到肆意妄为的时候,更遑论要保护自家额娘了!
承瑞对着碧水感激地点了点头:“多谢姑姑提点,不然我兄弟二人恐怕就要让额娘失望了,只是姑姑此举恐怕惹得额娘不悦……”被点醒之后的承瑞,一下子就明白了额娘那句放手施为的真正含义,不是让他们肆意妄为,而是为了考验他们的心性,如果他们真的不管不顾插手不该插手的事务,那么额娘这些年的教导算得上是白费了,可以想见额娘得知之后会是何等的失望!
“姑姑放心,我和大哥已经明白了额娘的苦心,定不会乱来的!等回宫之后,我们自会向额娘解释,必不让姑姑为难!”赛音察浑很是义气地拍了拍胸膛,对着碧水保证道。
虽然他真的看那些狗皮膏药似的女人很不顺眼,但是额娘的话从来都是对的,他是男子汉大丈夫,与其整日想着去对付那些摸不得碰不得的女人,还不如卯足了劲折腾那些眼高于顶的蒙古王孙公子呢!
碧水欣慰地点了点头,宽慰道:“两位阿哥无需为奴婢担心,主子既然让奴婢随行伺候,自然猜到奴婢定会规劝两位阿哥,事后顶多被说上两句,不值当什么大事!只要来两位阿哥能理解主子的苦心,在群臣之中站稳脚跟,在天下人面前立下威信,主子定然比谁都高兴!”
说着犹豫了片刻才接着道,“有件事奴婢不知当不当讲,只是主子曾为此夙夜忧心……”那副吞吞吐吐的语气反而更惹人探究,急性子的赛音察浑第一次沉不住地追问道:“姑姑快说,什么事令额娘忧心?”虽然他不觉得世上还有什么事能难得倒自家额娘的。
“既如此,奴婢就斗胆多言了。”碧水看着承瑞和赛音察浑一副无奈的模样道:“主子刚刚生下小公主那会自然是极喜的,但是一想到小公主将来十之八九是要和亲蒙古的,便再也无法安心。”
叹了口气接着道,“从那时起主子就心有忧患,故而才会对此次木兰秋狝如此慎重其事,毕竟小公主将来还要靠两位兄长护着的,若是两位阿哥能凭实力震慑蒙古诸部,以后不管小公主和亲那个部落,都没人敢欺负咱们的小公主了,相信两位阿哥定不会辜负主子和小公主的期望吧?”
赛音察浑猛地跳了起来:“什么!本阿哥最最漂亮可爱的妹妹要嫁给那些满身羊骚味的野人?这怎么行?绝对不行!”开什么玩笑,他那香喷喷软绵绵的宝贝妹妹就该在繁华的京城受尽万人娇宠呵护,怎么可以被送到这荒凉野蛮的草原上受苦?那些粗鲁高傲又没本事,眼睛长到头顶上的蒙古王孙公子凭什么?竟敢妄想他漂亮高贵的嫡亲妹妹?
承瑞也紧紧地皱起眉头,虽然很想如弟弟一般出言反驳,但是理智却让他不得不承认事实,咬牙道:“额娘的顾虑并非没有道理,从太祖皇帝至今,爱新觉罗家的公主哪个不是和亲蒙古各部?要不然就是像安抚三藩一样被当做牺牲品送出去……”
不甘地握紧拳头,“纵观史书,历朝历代的公主有哪个能得到善终?除非……”除非朝廷能够强大到无需依靠和亲来安抚蒙古,不然身为固伦公主,和亲可以说是既定的命运!他更知道天下一日未定,这和亲就一日不得终止,以阿鲁玳的身份只会吸引更多的蒙古部落前往求娶!
而皇阿玛……皇阿玛终究是一国之君,就算将来再疼爱阿鲁玳,一旦需要牺牲的时候,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牺牲阿鲁玳的终身幸福,这一点额娘从小就让他看得很清楚,即使是额娘本人,即使是他们兄弟二人,任何人也无法与皇阿玛的江山相提并论!
“大哥,竟然连你也这么说?那些混蛋那个配得上咱们的阿鲁玳?岂有此理,我非得好好教训他们不可!”赛音察浑瞪大了眼睛,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跳着脚就要冲出去,打算把那些想抢自家宝贝妹妹的混蛋打得生活不能自理!
“回来!”承瑞死死拉住自己这个脾气火爆的弟弟,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气道:“臭小子,你脑袋只是用来喝水的吗?阿鲁玳才多大,外面那些混蛋多大?你以为我就不生气吗!”说着眼中露出凶光,“只揍他们一顿怎么够?我们要给他们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让他们一提到咱们的名字就发抖!以后见一次教训一次,看谁还敢妄想咱们的凤凰儿!”
赛音察浑这才安静了下来,嘿嘿冷笑一声,身上蛰伏的杀气暴涨,眸子里露出嗜血的光芒,勾着自家大哥的肩膀重新坐回桌前,只是这回两兄弟商量的事情完全与之前不同了,不再是带着趣味的玩乐游戏,也不是恶作剧般的鬼点子,而是真正带着冰冷肃杀之气的谋划……
碧水早已无声无息地离开了营帐,静静地守在门外,望着高阔天空上翱翔的雄鹰,已迈入先天境界的功力足有让她听清楚百丈内飞花落叶之声,听着两位阿哥那越来越接近主子心意的计划,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第133章 篝火晚宴
巨大的篝火横亘在草原的空地上,赤红的火焰在夜空下升腾到数丈之高,穿着华丽服饰的男女围着篝火载歌载舞,数十头羊被架在火上烧烤,高大的蒙古壮汉**着健美的胸膛,不停地翻转着肥硕的烤羊,滚香的油脂滴落在火堆上,发出嗤嗤的焦响,浓郁的肉香随风飘散出老远,引得人食指大动,恨不能立刻割上一块解解馋。
“大清皇帝,感谢您对草原人民的慷慨仁慈,本王替察哈尔族民敬您一杯!愿您的光辉永远照耀草原上所有的部族!”察哈尔亲王布尔尼哈哈大笑着举杯向康熙敬酒,满是络腮胡子的脸上说不出的真诚直爽,引来周围一些部落首领的附和,纷纷拥上前一起向康熙敬酒。
康熙举杯一饮而尽,面上露出畅快的笑意:“亲王客气了!满蒙本是一家,朕自当对所有的子民一视同仁,此次木兰之行,朕见识了草原男儿的勇武,也看到了诸位的诚意,愿满蒙永结友好,亲如一家!干!”说着康熙再次倒满了一杯酒,高举着准备与面前的这些人痛饮一番。
“大清皇帝且慢!”这时一个操着生硬满语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这番和乐的气氛,一个虎背熊腰的蒙古大汉走了出来,行至布尔尼亲王身侧站定,原本还算雄壮的布尔尼亲王和这位一比,一下子就显得矮小起来,显然这大汉的个头高大得异乎常人,一双鹰目四顾,让人一见就难以心生好感,这人就是准噶尔现任大汗噶尔丹。
康熙眯起眼睛,缓缓放下手中的金杯,盯着眼前的人沉声道:“原来是准噶尔汗,不知葛尔丹台吉有何话说?”康熙故意点出葛尔丹台吉的身份,意有所指地瞄了一眼噶尔丹身边的布尔尼,两人一个亲王、一个台吉,虽然都是各自部落的首领,但是受封的品级差别却极大,偏偏噶尔丹就敢与布尔尼并肩而立,往小了说是不拘小节,往大了说就是不识礼节,有意轻慢了!
噶尔丹似乎没听出康熙话中的深意,自顾自直着嗓子大声道:“去岁天气酷寒,草原上冻死牛羊马匹无数,部民们连吃喝都成问题,却还要饿着肚子向朝廷纳贡,大清皇帝既然仁爱天下子民,为何不对我等草原之民播以宽容,免除我部民肩上重担,将您圣明之名传播草原上下!”说着瞪着铜铃大眼炯炯地直视康熙,完全没有一丝避讳,这样无礼的表现惹得随行朝廷官员频频皱眉,只觉得这准噶尔汗太过嚣张了些。
不等康熙说话,布尔尼亲王就不屑地扫了噶尔丹一眼,嘲讽道:“台吉此话未免有些以偏概全,谁不知准噶尔兵强马壮,天山南北大小部落闻准噶尔兵来,无不举家奔逃,若是准噶尔人也要饿肚子的话,这草原上的其他部落还怎么活呢?”本来察哈尔和准噶尔从阿布鼐和巴图尔晖台吉布掌权时起就暗中结盟,逐步蚕食双方中央的大片草原,布尔尼与巴图尔晖长子僧格作为两个部落的继承人,自小便交情甚好,自从僧格莫名其妙死于内乱之后,他就对最终登上准噶尔汗位的噶尔丹百般不顺眼。
“不错!似你这等杀兄夺位之人也配谈什么宽容仁爱,也不怕笑掉人家大牙!”喀尔喀土谢图汗握紧手中的酒樽,对着噶尔丹横眉立目,如果说准噶尔换了掌权人对哪个部落的影响最大,莫过于土谢图汗的喀尔喀部,毕竟喀尔喀领土广袤,又多与准噶尔毗邻,这些年噶尔丹对外扩张侵犯了喀尔喀的利益,何况噶尔丹野心极大,早晚有一天肯定会与喀尔喀兵戎相见,土谢图汗自然不会给噶尔丹好脸色,若非木兰秋狝关系到大清皇帝的颜面,他恨不得趁机带兵干掉噶尔丹。
噶尔丹双目圆瞪,满脸虬须根根直立犹如钢针,猛地将手按在腰侧的刀柄上,满身杀气透体而出:“土谢图汗说话可要慎重,本汗素来敬重兄长,兄长被车臣和卓特巴巴图尔这两个叛徒所杀,若非为了给兄长报仇雪恨,本汗何必放着拉萨清闲的日子不过,跑回来干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最恨人家说他杀兄夺位,尤其部落里还有僧格的两个小崽子在,若是风言风语传多了,不但惹得内部人心动荡,还会阻碍他扩张的脚步,这是他绝对无法容忍的!
这时和硕特部首领固始汗开口打圆场:“土谢图汗这话有些过了,僧格台吉出事的时候,噶尔丹台吉还在拉萨与**活佛煮茶论经,怎么可能谋害自己的兄长?本来噶尔丹台吉借兵报仇之后就要返回拉萨,但是部落人心惶惶,僧格台吉子嗣年幼,为了稳定大局噶尔丹台吉这才接下准噶尔汗位,将僧格台吉之子视如己出,若说噶尔丹台吉是那等狠毒之人,本汗第一个不相信!”一旁与和硕特部交好的部落首领纷纷出言附和,极力称赞噶尔丹重情重义,气得土谢图汗直瞪眼。
布尔尼亲王虽然不满,却也无法继续将罪名扣到噶尔丹头上,毕竟噶尔丹如果真的有份杀僧格,那么为何会留下僧格的两个儿子?扪心自问若是换了自己,肯定是要斩草除根的,只是噶尔丹狼子野心,又是个极为隐忍的人,端看他能在外蛰伏近十年才发难就能看得出他的城府之深,难保噶尔丹不是为了收买人心,才故作大方地留下僧格的两个儿子,毕竟他们年纪尚小,根本掀不起什么大风浪,何况来日方长,他们能不能长得大还不一定呢!
固始汗看着不再发难的两人,抚着胡子心中冷笑,当初留下策旺阿拉布坦和索诺木阿喇布坦这两个小崽子果然是对的,不然如今可就没这般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堵住悠悠众口了,看着噶尔丹继续装傻充愣地让大清皇帝减免岁贡,一副粗豪直率的模样,心中极为满意这个女婿,不枉他将同时最疼爱的两个幼女嫁给他为妃,这些年他跟着准噶尔骑兵后面得的好处可比当初僧格当权时多得多了,僧格那小子素来与喀尔喀、察哈尔交好,若是让三个部落联合起来,和硕特部所在的青海又是肥沃之地,肯定会成为他们第一个要拿下的对象,为求自保他不得不先下手为强呀!
康熙嘴角挂着一抹笑意,举着酒樽慢慢喝着,对前来敬酒的大小部落首领都是和颜悦色,时不时高声谈笑,做足了大度宽和的姿态,甚至当场赏了许多好处给一些中小部落,看得其他部落的人眼红不已,更加卖力地巴结康熙,希望能从大清皇帝这里得到实惠的好处,毕竟人家皇帝随便一张口就足以让一个小部落平安度过今年的寒冬,他们自然毫不吝啬地献出自己的忠心和诚意,一时间场面热闹滚滚,唯独少数部落首领冷眼旁观,不屑于跟这些小人物一样谄媚,他们可都是掌握着千百里草原的大部落,根本无需凑上去献殷勤,大清就会主动讨好他们。
毕竟在这些盘亘草原数百年之久的大部落眼里,大清还是当初那个仰蒙古鼻息的大清,蒙古铁骑的支持对大清来说绝对是必不可少的,何况大清刚刚和南方狠狠打了一战,就算胜了也肯定是伤筋动骨,在这当口这么大方说不定就是打肿脸充胖子,到时候还不是要求到他们头上?于是这些首领老神在在地坐着,交好的彼此交换着眼色,不动如山地等着大清皇帝主动向他们示好呢!
福全笑着对身边的两个侄儿一一介绍那些部落首领,将各个部落的大致关系和位置也略微提了下,让两个侄儿对蒙古的势力分布有个更为直观的印象。承瑞和赛音察浑听得津津有味,虽然他们来此之前已经通读过蒙古四十九旗的情报,但是纸面上的东西哪有这样当面认人来的清楚明了?何况福全肯对他们说这些,就证明他有意培养他们兄弟二人,福全作为康熙稀少的几个兄弟最受重用的一个,他的支持就代表了爱新觉罗宗室中一部分人的选择,承瑞和赛音察浑自然欢快地接下了这份求之不得的示好,此行额娘给他们的任务之一算是初步达成了。
福全一边对两个阿哥面授机宜,一边冷眼瞧着那些大部落的做派,尤其看着连科尔沁都是冷眼旁观的态度,不由得心中冷笑连连,看来这些人都认定了大清在三藩之乱中损失惨重,只能巴结讨好他们才能稳住蒙古,这是准备坐地起价呢!连科尔沁这个与大清联姻最紧密的部落都是如此,可见他们是有恃无恐了,可是他们统统都错了!大清跟三藩虽然恶战了一场,但是从开战到结束不过短短五年时间,而且损失的多是汉军旗,最根本的满洲八旗却没有什么大损失,除了一些倒霉鬼之外,大部份在一路高歌猛进的战局中赚的盆满钵满,狠狠发了一笔战争财。
而朝廷的收获就更大了,单单是攻破云南后缴获的吴三桂府库和各处粮仓,里面囤积的财富和粮草足以支撑朝廷打上十年的战而不用担心后继无力,何况耿精忠和尚可喜也是身价不菲,三藩加起来的财富足以媲美国库二十年的收入,更不用说收复之后的南方各省每年能为国家带来多少赋税和粮食,可以说平三藩是皇上做的最英明的一个决定,让一直紧巴巴的国库终于有了余粮,不至于像平三藩之前那样连赈灾都无力支撑!
福全举杯掩饰着唇边嘲讽的弧度,看着眼前这些依然无知无觉,一味沉浸在过去荣光里的蒙古王公,忍不住心中冷笑,如今的朝廷早已不可同日而语,若用一些微不足道的好处就能分化瓦解蒙古四十九旗的话,相信皇上绝不会吝啬这九牛一毛的蝇头小利,如果这些大部落不识趣,那么扶持一些识趣的取而代之也不是不可以,如今的大清有这份底气,更有这份实力!当然若能多拖延几年,等到大清彻底**之后,他很乐意请命亲自带兵平定草原,毕竟征战沙场远比在京城勾心斗角好得多,马革裹尸才是爱新觉罗家男儿最好的结局!
就在主位周围气氛逐渐热烈起来的时候,不远处一阵欢快的马头琴声传来,伴随着优美嘹亮的歌声缓缓传开,正觥筹交错的王公贵族们纷纷举目而视,却见广场中央那巨大的篝火旁边,围坐着一群衣着华美的少女,其中两名衣着鲜丽的少女正在表演才艺,一人坐而弹琴,一人立而歌唱,悠扬的乐声让人看到了辽阔的草原,听到了呼啸的狂风,激昂处宛若奔腾的马蹄,轻缓时犹如欢乐的牧歌。
只见那坐在矮凳上的绿衣少女,怀抱一把马头琴,左手拇指微扶琴杆,其余四指灵活地拨弄琴弦,右手执弓时快时慢地拉动着,身子随着动作微微摇晃,一张精致美丽的小脸微微左侧,垂目专注地凝视着手上的动作,仿佛除了眼前的琴弦,眼里心里再也容不下任何事物一般,让人不由自主地想着若能让这样的目光垂顾于自己该有多好?
立在她身边歌唱的少女一身红装,长长的乌发编成无数缕长辫,辫尾缀着大大小小的圆润东珠,颌首微动间不停晃动,倒映着火光闪耀出美丽的光华,少女青春靓丽的眉眼带着一股神采飞扬的甜美,菱形的檀口一张一合间轻吐出动人心弦的美妙曲调,那歌声时而热情奔放,时而婉转多情,缭绕着巨大的篝火直上天际,少女那如水的眼波四处流转,但凡被看上一眼的男子都是脸红心跳,恨不能跳起来让她多看自己几眼才好!
高超的技艺与美妙的歌喉配合得天衣无缝,连一辈子生活在草原上的蒙古王公们都听得入了神,更不用说那些初次见识这等草原风情的满汉大臣了,一个个听得新奇不已,手指不由自主地合着节拍敲打着膝盖,连不远处担任警戒任务的八旗将士们也忍不住竖起耳朵,捕捉着夜空中丝丝缕缕的妙音。
康熙手指轻打着节拍,目光中流露着欣赏和愉悦,他并非第一次听着草原的声乐,毕竟先帝后宫多得是蒙古来的妃嫔,宫中乐师自然懂得演奏蒙古乐器,太皇太后身边的苏茉儿就是个中好手,但是这样在夜晚的草原上听着原汁原味的表演却是第一次,在此之前,从未想过这天地广袤的大草原上,在这清朗夜空的之下,围着篝火拉着悠长辽阔的马头琴,唱着欢快活泼的牧歌,竟是件如此美妙不过的事情。
一曲奏罢,热烈的掌声响了起来,呼哨声更是此起彼伏,蒙古人的豪迈不羁在此时体现得淋漓尽致,他们似乎忘记了大清皇帝的存在,他们只是为了美妙的歌声乐声忘情地鼓掌欢呼着,然后小伙子起哄地要向表演的少女们敬酒邀舞,却被周围那一圈少女挡了下来。
只见那两个少女手牵着手,一起走到主位之前的空地上,向着康熙的方向行了蒙古的大礼,红衣少女脆声道:“图娅参见大清皇帝陛下,为表示对您的欢迎和尊敬,我和妹妹特地为你歌上这一曲,不知皇上可喜欢?”说着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毫不扭捏地看着康熙,那副模样分明对自己的表演极为自信,真等着康熙的褒奖,而她身边的绿衣少女却红着脸沉默不语,只是羞涩的模样和期盼的眸子,都显示了她同样期待的心情。
康熙对于美丽少女的热情自然不吝于夸奖,点着头笑道:“朕还喜欢你们的音乐,朕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悦耳的马头琴,与歌声配合的天衣无缝,你们是哪个部落的格格?竟有如此技艺,当真是羡煞旁人啊!”
康熙可不会白目到把眼前的两个少女当做表演的艺妓或女奴,光看她们的服装打扮就知道身份不低,草原上素来等级分明,能够穿着如此华美的服饰,戴上稀有的东珠,还隐隐是那群贵女的领头人,一看就不可能是普通的贵族女子,必然是哪个大部落的贵女才会有如此排场,打算在皇帝跟前献艺,好大出风头呢!
两名少女闻言却并不回话,只是眼睛看向同一个方向,众人顺着她们的目光望去,看到的是科尔沁左翼达尔罕亲王诺内,只见达尔罕亲王大笑着起身拱手道:“皇帝陛下,图娅和朵娅可是本王幼女,我科尔沁左翼的双生明珠,自小娇生惯养,若有不当之处还请皇上莫要见怪才是。”达尔罕亲王嘴里说着谦逊的话,脸上的表情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言不由衷,分明对自己这两个闺女是极为自信,偏要做出一副谦虚的架势,那副嘴脸怎么看都像是在炫耀。
众人一听双生明珠顿时一惊,连忙定睛看去,这才发现两名少女眉目之间极其相似,只因两人穿衣打扮完全不同,身上的气质也完全迥异,众人这才没发现两女是双胞胎,如今达尔罕亲王一点破,众人立刻发觉单论五官长相,只怕根本分辨不出谁是谁,不由得惊叹连连,毕竟这一胞双生本就罕见,还要同时生出这样两个水灵漂亮的闺女就更稀罕了,连康熙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只觉得两个女孩儿容貌相似,气质却一刚一柔,搭配得恰到好处。
达尔罕亲王见康熙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个女儿,顿时心中得意,对着二女笑着道:“图娅、朵娅,还愣着做什么?你们不是最崇拜大清的皇帝陛下吗?还不快向皇上敬酒?”
皇帝虽然坐拥天下美人,但是一胎双生的美人儿本就不多,还要出生高贵到足以选入后宫的更是没有,如今他这双女儿算得上一鸣惊人了,不枉他在她们一出生就觉得奇货可居,立即将她们的生母提为侧福晋,借此提高身份,如今果然派上了用场,只要入了皇帝的眼,相信足以让太皇太后姑母满意了吧?
图娅和朵娅互视一眼,从善如流地接过奴婢奉上的酒盏,莲步款款向着康熙又近了几步,对着康熙端庄地敛身一礼,声音娇脆地道:“图娅/朵娅敬皇帝陛下一杯,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整齐划一的动作,同样娇嫩的嗓音,礼节却规规矩矩,毫无错漏,虽是敬酒却丝毫没有烟行媚视之态,更没有企图勾引康熙。
周围的王公大臣倒是对她们高看一眼,觉得不愧是科尔沁出身的贵女,教养就是不一般,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对姐妹花应该是达尔罕亲王准备献给皇帝的,但是人家好歹是正经的蒙古贵女,自然不会像歌舞伎一般随意放浪了。
承瑞和赛音察浑交换了一个眼色,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他们在皇太后那里见过不少蒙古贵女,偏偏从没见过这两位,恐怕这段时间定是被皇太后雪藏起来了,就是为了在今天一鸣惊人吧?从刚刚的作为来看,这两个女人除非不愿入宫,否则就肯定是装的,但是能做到如此不着痕迹的地步,绝不是简单的角色,明明从头到尾的作为都是为了吸引皇阿玛的注意力,偏偏一举一动无不落落大方,一派大家气度,分明就是不想被看低了去。
加上双生姐妹本就惹人注目,两女出生高贵又气质各异,可谓独具特色,若真让皇阿玛上了心,难保不会带回紫禁城,到时候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做靠山,位份哪有可能低了去?而且一来就是两高位,绝对会成为自家额娘的心腹之患,只是自家额娘严令不许他们插手这些女人的事,真真是憋死个人了!
布尔尼亲王眼看康熙似乎对这双姐妹花有了莫大的兴趣,不由得心中焦急,要是让诺内这个老匹夫捷足先登,那他的计划岂不是要胎死腹中了?虽然两女论容貌还及不上哈日格,但是二对一不见得没有胜算,何况她们身份不差,亲王之女比起哈日格还要高上不少,才艺更是顶尖的,决不能让她们成事!
布尔尼对着喀尔喀亲王使了个眼色,这才开玩笑似的向对座的达尔罕亲王举杯道:“达尔罕亲王真是好福气!有这样两朵双生花承欢膝下,当真是羡煞旁人,就是不知道哪家儿郎有机会抱得美人归了?本王豁出去这张老脸,为小儿求娶两位格格,不知小儿可有这个福气呀?”
第134章 倾城一舞
达尔罕亲王闻言顿时脸色铁青,对着布尔尼亲王怒目而视,好半天才喷出一口冷气,气哼哼地道:“察哈尔汗,你这是什么意思?本王记得察哈尔世子早已娶妃,这会连孩子都能跑会跳了?难道本王孤陋寡闻,世子妃竟然不好了?”
他可是科尔沁亲王,在这草原上也是数得上的人物,难不成察哈尔竟敢要自家的闺女去给他儿子做小不成?就算察哈尔的世子妃没了,也不代表自己就乐意把费尽心血培养出来的女儿送去敌对部落当继室啊?科尔沁和察哈尔的新仇旧恨那可是八辈子也说不完的,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布尔尼亲王见达尔罕亲王发了火,说出来的话更是不留情面,竟然当众咒自己的儿媳妇死,心中也是冒出一股子邪火,自家媳妇可是和硕特部大汗爱女,身份贵重,聪慧贤德,很得自己的喜爱,更不用说若是让和硕特部得知自己有意换儿媳妇,简直就是捅了马蜂窝的事情,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虽然他本意并非为大儿子说亲,但是当着众人的面被这样误会,他也不可能拉下面子轻易服软的。
土谢图汗见周围王公都对布尔尼亲王有所不满,连忙出来解释打圆场:“想必达尔罕亲王是误会了,察哈尔汗并非为世子求亲,而是为了三王子,察哈尔三王子与世子乃是一母同胞,与两位格格年纪相当,至今尚未娶亲,与两位格格正是良配,若能玉成这门亲事岂不是天大的喜事?”
这番解释一出倒是让周围大部分人释然了,觉得察哈尔汗倒也没那么糊涂。亲王三子虽然不是世子,但也是嫡出的王子,与科尔沁格格倒也算得上门当户对了,何况人家还没娶亲,一嫁过去就是当家作主的正妻,确实是门好亲事,如此一来倒是达尔罕亲王鲁莽了,一下子众人大多倾向了察哈尔一方,毕竟科尔沁已经是草原上数一数二的强势,谁也不希望科尔沁继续与大清联姻下去,不然他们将来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达尔罕亲王对土谢图汗的打圆场却丝毫不领情,他冷笑一声:“可是本王怎么听说三王子早已心有所属了?察哈尔汗难道还不了解自己儿子的心事?本王的女儿自小娇养惯了,可不能去受得那等委屈?”谁不知道察哈尔部的年轻人一个个疯狂迷恋东珠格格,就连布尔尼亲王的几个儿子也对这个表妹垂涎欲滴,三王子更是与东珠格格青梅竹马,若非有布尔尼亲王和罗布藏台吉压制,只怕早就叫嚷的无人不知,但是这点伎俩可瞒不过科尔沁密布草原的耳目。
若非不想彻底与察哈尔部撕破脸,达尔罕亲王都想直接把这事当着众人的面捅出来了,如今只暗示一番,就是希望布尔尼这老小子能够知难而退,若是还想一味攀扯图娅和朵娅,大不了咱们一拍两散,反正他们科尔沁还有两位太后在,错了这次机会还有下次,总有办法送两个女儿进宫的,但是察哈尔的东珠格格只有一个,毁了名声可就再没有第二次机会了,到时候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比较吃亏!
布尔尼亲王脸上青色一闪而逝,好一会才状若无事地笑着道:“哈哈,小孩子家家的哪里懂得什么心有所属?婚姻大事自然是讲究父母之命的,其实若非达尔罕亲王的闺女太过讨人喜欢,本王又岂会厚颜开这个口,既然达尔罕亲王舍不得女儿,那本王自然不会强人所难,本王素来是懒得管这些儿女亲事的,来来来!本王敬达尔罕亲王一杯,就当是为之前的失言赔罪啦!”
说着豪爽地仰头一口干掉了杯中酒,惹来一阵喝彩,蒙古人就喜欢豪爽不羁的好男人,话说到这份上也没人会再提刚刚那回事,这个话题就算是揭过了,只是布尔尼亲王私底下不着痕迹地狠狠瞪了远处的几个儿子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竟然让本王这般丢脸,回去就把他们身边所有的女奴统统杖杀,省得整天泡在女人堆里都快成废物了!
达尔罕亲王见对方已经服软,也不好再咄咄逼人,只能皮笑肉不笑地拱手道:“多谢察哈尔汗抬爱,这两个丫头从小被本王娇惯坏了,一心想要嫁个大英雄,三王子固然身份贵重,但本王也要看女儿的心意不是?”说着还一脸慈爱地看着图娅和朵娅,顺便暗示自家女儿的择婿条件,那副模样让人一看就觉得他肯定是个溺爱女儿的好父亲。
周围的蒙古王公对达尔罕的爱女之心阵阵赞叹,看向姐妹花的目光更加火热了起来,若是能娶到科尔沁左翼亲王的爱女,这其中的好处简直数也数不清,何况还有可能同时抱得一双美人归,有哪个男人能抵抗得了这种诱惑?有些自认年轻有为的少年郎纷纷摩拳擦掌,打算在明日的大赛上大显身手,好抱得美人归!
康熙嘴角噙着一抹笑,对下面的暗潮汹涌视而不见,对达尔罕亲王的暗示更是丝毫不给予回应,双生姐妹固然难得,才艺也算不错,但是还没到让人欲罢不能的程度,何况他很清楚这对姐妹花可不是那么容易收下的,这背后要付出的代价可不是一点,科尔沁的姑娘个个胸藏锦绣,任何一个都不可小觑,他花了这么多精力好不容易才将后宫收拾干净,可不想再弄两个女人回去祸害自己。
如今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尚在,想来足以安抚科尔沁,如果非要联姻的话……康熙伸手抚了抚自己光洁的下巴,想来多收几个义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要不要干脆记上一两个在敏儿名下,将来也好为阿鲁玳挡上一挡,他的宝贝闺女可是他膝下唯一的固伦公主,将来指不定有多少狂蜂浪蝶会打宝贝女儿主意,到时候可就真的烦人得很了……
布尔尼亲王目光在康熙和达尔罕亲王之间来回扫视了几次,默默捏紧了手中的酒樽,发出一声低沉的冷哼,达尔罕这个老狐狸!不就仗着科尔沁和大清世代通婚吗?竟然你铁了心想挡本王的路,那就别怪本王心狠手辣,本王暂时动不了你这个亲王,难道还对付不了两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不成?
布尔尼亲王阴沉猛鸷的目光缓缓滑过两姐妹的身体,宛若毒蛇吐信一般让人全身发冷,姐妹俩哆嗦了一下,摩挲着手臂四处看了看,却没发现任何异常,只能疑惑地互视一眼。布尔尼亲王此时早已经收回了目光,对着身边的侍从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心领神会地退了下去,动作轻巧得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不一会儿,随着一阵沉闷的鼓声响起,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慢慢地鼓声由远及近,鼓点急促,雄浑有力,宛若敲在众人心尖上,回荡在胸臆之间,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只巨大地战鼓被八名彪型大汉扛在肩上,遒劲有力的肌肉、高大魁梧的身材,好一幅雄壮有力的画面。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接下来就是这些蒙古壮汉要表演战鼓的时候,一个红色的娇小身影不知从何处出现,竟然飞身一跃踏上战鼓,修长婀娜的身子立在巨大的鼓面上,脸上轻掩一条薄纱,美丽的容颜若隐若现,一双勾魂摄魄的水眸微垂,流光闪烁间引人无限遐思,一袭火红的轻纱舞衣包裹着曼妙动人的曲线,在草原的疾风吹拂下,紧紧贴住苗条的娇躯,宛若第二层皮肤般将惹火的身材暴露无疑。
红衣舞者赤脚踏在鼓面上,雪白的手臂露出一截,手握金色的环铃,一抖一摇间流泻出欢快的脆响,纤细的足踝上挂着小巧的金色铃铛,随着跃动发出清脆的铃声,小巧的足跟轻轻往下一顿,底下的战鼓立刻发出一阵辽阔的震响,然后飞快地踢踢踏踏地一阵踩踏,战鼓随之擂出一段激昂的鼓乐。
舞步变换不停,鼓声擂点不断,干脆利落的环铃声和清脆欲滴的铃铛声穿插其间,竟给人一种力与柔交错的和谐感,见所未见的奇异舞蹈,闻所未闻的战歌古曲,眼前所有的一切都让人新奇而兴奋,篝火晚宴上的人们都忘记了手中的事物,一个个看得目不转睛,上一刻风靡全场的科尔沁姐妹花早已被人遗忘在角落里,众人眼中只有那个疯狂舞动的妖精!
在巨大的战鼓上舞动的妖娆美人,被遒劲的巨汉举托着的妩媚娇小,两者间形成了巨大的反差,给人予视觉的冲击和享受,红衣妖精勾人的眼波流转,停滞了无数男儿的心跳呼吸,雪白的肢体与火红的舞衣吸引了无数眼球,血一般殷红的裙摆倒映在巨大的篝火中,宛若地狱中静静燃烧的业火红莲,让人堕入地狱而不自知……
鼓声越发急促,舞蹈的动作越发激烈,红衣女子的额上冒出一层薄薄的香汗,一阵诱人的香气随着夜风缓缓飘散在空气中,靠得近的人闻到这股味道,眼神越发的迷离朦胧,但看着这女子的目光却越发火热难耐,火烧火燎一般饥渴难耐,恨不能当场剥光她的衣裳,将之啃得连渣子都不剩一点。
红衣美人对加诸于身上的炽热目光视而不见,她只是一心一意地盯着主位上的明黄身影,每一次转圈都不忘以他为中心,每一次回眸都一瞬不瞬地与之对视,直到看见那高高在上的男人眸中开始弥漫起一股狩猎的欲望,掩在面纱下的嘴角才勾起一抹胜利的笑,成了!
如水蛇般柔软的腰肢扭动得越发卖力,轻薄的纱衣被汗水浸湿之后越发透明,原本有所保留的动作后来更是完全放开了,舞姿越发露骨豪放,一举手就是诱惑,一抬足尽是魔魅,跳跃腾挪间雪白的大腿若隐若现,看得一干大男人口干舌燥,眼中充血,惹来一干贵妇目瞪口呆的妒火,引得一众贵女面红耳热,几乎想要掩面而逃。
随着最后一声鼓响,满场寂静,刚刚还激烈舞动的女子已然静静地跪伏在巨大地鼓面上,一动不动地宛若死去,惹来众人好奇、焦急、嫉妒、恶意的视线,偏偏没人敢开口打破这死一般的寂静,场中的空气凝滞的几乎令人喘不上气,直到抬鼓的八名壮汉将战鼓猛地放下,一声巨响打破了所有的寂静,这才将所有人飘远的思绪勾了回来。
第135章 劳而无获
八名巨汉将肩上的大鼓放下,围着俯卧在鼓面上的红衣女子跳起了奇异的舞蹈,充满力量感的动作和画着图腾的身体让场面变得庄严肃穆,原本许多被红衣女子激起欲望的男人也慢慢消退了眼中的赤红,有些见多识广的王公暗暗指点亲近之人关于这些巨汉舞蹈的由来,原来这种舞蹈源自于西藏密宗,是一种向神明献祭的仪式,而负责主要舞蹈的女子必须是纯洁的处女,否则就是对天神的大不敬,会引来神明的怒火毁灭整个部落,顿时那些几乎被**冲昏头脑的男人们纷纷一个激灵,不敢再胡思乱想了,谁知道眼前勾魂摄魄的红衣美人会不会是神通广大的巫女,毕竟能够跳祭祀舞蹈的大多是巫女,那可是神明在人间的代言人,谁敢对她们不敬?
很快这个言论就暗中传进了大多数人的耳朵,刚刚还满脸鄙夷嘲讽的贵妇们纷纷收敛了神色,换上了一副赞赏恭敬的模样,要知道草原上对于神明的崇拜是极为广泛的,祭祀喇嘛更是收到广泛的推崇和尊重,走到哪里都会被奉为上宾,一般的巫女虽然地位不及他们,但是少数拥有神力的巫女能够沟通神明,就连活佛都要对她们恭敬三分,没有必要的话没有人愿意得罪巫女,因为她们神神叨叨的一句话说不定就能带来无尽的麻烦。
至于那些一开始装作害羞模样,实则想要看好戏的贵女们却一个个咬牙切齿,本以为不过是个舞姬一流的狐媚子,就算舞跳得再美再好也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玩物,大清皇帝再怎么好色也是要顾及颜面的,她们就当做看了一场闹剧罢了,但是这个狐媚子如今披上一层献祭的光环立刻就身价百倍,任谁也不敢再说她刚刚的舞蹈轻浮放荡,毕竟那可是专门跳给神明看的,谁敢说祭祀之舞是艳舞?谁敢说那女人是故意勾引大清皇帝?万一这个女人出身再高一点,那可就是她们的大敌了。
康熙端坐主位,对下面的暗潮汹涌视若不见,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些巨汉的奇异舞蹈,偶尔扫一眼静静伏在大鼓上的红衣女子,那一动不动的模样仿若死去,与刚刚那热情如火的模样判若两人,底下的福全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康熙的反应,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看向不远处的眼神满是忌惮,他素来对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最是厌烦,尤其他曾被康熙委以理藩院大臣之职,接触过大清周边的蕃外势力,知道喇嘛巫女之流的人手中难保没有一两样宗教的秘法,这种防不慎防的东西若是流入大清后宫,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希望皇上不要太过自信进而引狼入室啊!
八名巨汉的祭祀舞跳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口中不时吼叫着不知名的语言,仿若真的在对神明祈祷一般。最后八名巨汉同大鼓上的女子一样虔诚地跪伏于地,静默了片刻之后,齐声大吼:“大清皇帝恩泽披于四海,仁德播于天下,我察哈尔愿效忠于大清皇帝,祈请皇帝陛下护佑我察哈尔之民。”
巨大的嗓门把这段话分别用蒙语和满语各说了一遍,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顿时一阵抽气声响起,在场的蒙古王公震骇地听出了这番话里的含义,分明就是效忠的誓言啊!此言一出就说明察哈尔彻底臣服于大清,从此与大清再不是平等的联盟关系,而是主从的依附关系,察哈尔从此以后将唯大清皇帝之命是从!
这番话无论从哪个部落口中说出来都不及察哈尔来得震撼,谁不知道察哈尔过去几乎称霸草原,执掌龙庭和金印数代之久,林丹汗一脉的高傲和目中无人更是人尽皆知,而大清之祖努尔哈赤不过是个白手起家的奴隶罢了,在皇太极建立大清国之前,几乎没人看得起爱新觉罗一族,即使如今大清入关得了天下,这些大部落也并非真正心服口服,不过是形势比人强,互惠互利罢了,蒙古即使过去频繁与大清联姻,但是心态上一直是高高在上的!
这些蒙古部落总觉得是他们帮助了满洲入关得天下,就算大清如今的实力早已超越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部落,他们也不认为大清敢冒着决裂的风险得罪他们,尤其是科尔沁更是有恃无恐,毕竟大清从顺治皇帝起可都是留着科尔沁血脉的,难道还会跟他们翻脸不成?是以这些大部落时常摆出高姿态,等着大清向他们低头,每年他们象征性地向朝廷进贡价值不菲的毛皮药材,却从中原运回草原大量的茶叶、粮食等紧缺的生活物资,而且朝廷回馈的礼物价值总是远远高于他们送出去的东西,久而久之,对朝廷进贡在他们看来非但不是一种臣服,反而是朝廷在给他们送礼一般。
如今骤然听到最为桀骜不驯的察哈尔居然愿意臣服于大清,这简直比发白日梦还要不可思议,察哈尔作为草原上最古老的部落之一,威望之高不言而喻,即使如今势力大不如前也依然保有极大的影响力,如今这一番宣誓效忠引起的震撼是巨大地,只因察哈尔放弃了一个部落的独立地位,卑躬屈膝地臣服于大清的,它生生打破了蒙古人心中的优越感,此例一开,那些原本依附于他们的小部落肯定会纷纷效仿,说不定一些中型部落也会动心,一旦没有了羽翼的依附,这些大部落必然势力锐减,到时候他们拿什么跟大清楚朝廷讨价还价?
不说在场的蒙古王公贝勒心中如何的恼怒气愤,即使是在坐的朝廷大臣也是惊诧莫名,察哈尔虽然自从林丹汗战败之后,实力已经大不如前,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声望底蕴放在那里,就算朝廷也不敢轻易与之撕破脸,这也是朝廷敢软禁前察哈尔亲王阿布鼐,却不敢轻易杀他的原因所在,谁不知道当初草原王庭的王印一直保存在察哈尔,直到林丹汗兵败之后才落到皇太极手中,进而成为大清的镇国金印,如今的皇帝玉玺!察哈尔亲王可谓无时无刻不想夺回王印,重现昔日荣光,如今竟然会主动低头称臣,这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将众人砸的头晕眼花?
福全也是惊疑不定,看了看主位上的康熙,见他对此不做表示,低头沉思片刻决定试探一番,于是主动开口道:“察哈尔汗,这些人可是你察哈尔部落之人?不知他们此举是何意啊?”虽然从这些人的言语可以看出他们的来历,但是察哈尔的掌权人没有亲自开口就做不得数!
若察哈尔真有意臣服大清,那么好歹要有个够分量的人物出面,否则康熙绝不会轻易开口,万一到时候布尔尼亲王矢口否认,那大清皇帝的脸面往哪里搁?福全身为裕亲王,本身爵位与察哈尔亲王相当,又是皇帝兄长,由他开口询问既表示了朝廷的重视,又给了双方缓和的余地。
布尔尼亲王只是看了一眼福全,并不接这个话茬,只是自顾自地起身对着康熙拱手道;“皇帝陛下,察哈尔这是十多年来一直对大清恭敬有加,每年上贡无数奇珍异宝,本王更是对皇帝陛下心慕久矣,陛下年少登基,除鳌拜、平三藩,功勋盖世,实乃天纵英主,我察哈尔若能仰陛下恩泽于万一,必能长治久安。”说到这里他突然话锋一转,指着依然跪伏于鼓上的红衣舞者,“为表本王之诚意,察哈尔愿将上天赐予我们最珍贵的宝物献给陛下,以结我察哈尔与大清永世之好!不知您意下如何?”
康熙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布尔尼亲王,这才哈哈笑道:“既然察哈尔汗如此诚心,朕若是拒绝岂非太不近人情了?”说着缓步走下主位,来到那面巨大的战鼓前,走得近了就闻到一股浓郁悠长的甜香,让人忍不住想要一闻再闻,有种欲罢不能的冲动。
康熙背着手对那红衣女子道:“抬起头来给朕看看。”只见那红衣女子缓缓地直起原本伏贴在地的身子,玲珑有致的惹火曲线一分一毫地离开鼓面,低垂的螓首随着慢慢抬起,面纱后的容颜若隐若现,独留下一双朦胧中隐带雾气的水眸,那双眸子仿若含着千言万语,柔情似水地对上了康熙的眼睛,直视了片刻之后仿若害羞一般移开了目光,再度垂下螓首,露出修长雪白的颈项,无暇的肌肤也随之泛起浅浅的红晕,那副含羞带怯的模样宛若娇花含珠,惹人无尽怜惜。
康熙嘴角微微勾起,亲自伸手摘下了那碍眼面纱,顿时一张艳若桃李的容颜展现在面前,眉含春波,殷唇如血,美得令人屏息,艳得惊心动魄,单薄的火红衣装衬托得肌肤更加白皙无暇,娇弱的神情带着任君采撷的妩媚,那些眼巴巴望着这边的男人一个个忍不住将口水咽了又咽,只觉得一把邪火从小腹往上窜,恨不能立即将眼前的女子压在地上狠狠蹂躏一番才过瘾!
一直在康熙身边形影不离的禁卫军大统领喀纳一见这女人的庐山真面目,不由得低低惊呼一声:“东珠格格!”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胆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跳艳舞的女子,竟然会是察哈尔部的东珠格格,他本以为是察哈尔亲王为讨皇上欢心找来的美女罢了,没想到竟然舍得让自己的侄女做出这般牺牲,不由得心中更加警惕起来,察哈尔既然下了如此血本,连自家金尊玉贵的格格也能拿来当众取悦皇帝,岂会只是为了表示察哈尔部的所谓诚意?这种说法也就骗骗小孩子而已,他们背后所图谋的利益必然远远高于所付出的代价!
喀纳的低声惊呼就在康熙耳边响起,让康熙有些恍惚的意识突然清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正扶着眼前这红衣女子的手,而这女子几乎整个人都要依偎进他怀里了,顿时心中一凛,不着痕迹地将手收了回来,不顾那女人哀怨的眼神,背着手转过身,正好对上紧随而来的布尔尼亲王,仿若无事地笑着道:“朕还奇怪天下何来这样美丽的女子,原来竟是大名鼎鼎的东珠格格,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布尔尼亲王目光微微闪烁,却反应极快地接口道:“皇上所言甚是,东珠哈日格是我察哈尔最珍贵的公主,更是长生天选中的神女,出生时天山的巫女大人就曾预言,此女尊贵无匹,非常人可配,如今想来长生天不过是借本王的手将她送到皇帝陛下身边罢了。”想当年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不也是假托天命之名,这才被皇太极纳入后宫,否则哪里来今日太皇太后的尊荣?
“哦,朕听说东珠格格不但是罗布藏台吉的爱女,更深受察哈尔部民的爱戴,将她送给朕王爷当真舍得?”康熙掩住眼底锋锐的冷厉,口中漫不经心地试探道,居然敢拿天意来压他,一个小小的台吉之女罢了,也敢自称神女下凡?
布尔尼一听就知道康熙已经松了口,不由得心中大喜,连忙恭维道:“皇帝陛下是天下之主,本就是全天下最尊贵的人,哈日格若能服侍在皇帝身边,方才不负长生天之意。”看来这招使对了,当皇帝的怎么可能放心把一个身负天命的女人拱手让人?只要哈日格进了大清后宫,那么察哈尔的谋划就更多了几分把握!
康熙眼角轻轻一扫,将在场众人的反应收入眼底,不顾福全频频送来的担忧目光,垂目低低一笑:“既如此,朕便收下了察哈尔这番诚意。”暗中摆了摆手,阻止了福全想要起身的动作,虽然天山巫女之类的人物不见得有多大能耐,但是在蒙古偏偏信众极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倒是不能让这个女人落入其他人手中,否则到时候不大不小是个麻烦!一个女人罢了,能掀起什么风浪?
福全看到康熙的动作,忍不住握了握拳,终究还是放弃了劝阻康熙的念头,对着身边的两个侄儿送去无奈的眼神,他这个弟弟从小就是个主意大的,登基之后更是城府日深,连他都只能摸索到浅浅的一层,如今在明知察哈尔心怀叵测的情况下依然收下东珠格格,想必心中另有盘算,既如此他也不好违逆了皇帝的心意,这个女人固然有些不对劲,但是皇帝身边的女人也不是吃素的,想必短时间内这女人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康熙的话一出口,许多人就变了脸色,尤其是打算将女儿送到皇帝身边的部族更是恨不能吃了东珠格格,其中以科尔沁达尔罕亲王为最,本来他的一对双生女儿依然博得满堂彩,眼看着再加把劲就能成功的当儿,偏偏察哈尔就出来捣乱,差点毁了他精心策划的一步好棋,如今还弄出个妖精似的女人抢先夺得了大清皇帝的注意,这下子他还怎么把两个女儿送到皇帝身边?
“察哈尔汗还真是大方,千娇万宠的格格都能拿来送人,罗布藏台吉若是知道了恐怕要心疼了吧?”他可没察哈尔汗那么厚的脸皮,居然把身份尊贵的格格当成舞姬一般送人!他科尔沁的女儿就算要进宫,那也要光明正大、有名有份地进,不然不仅是打了科尔沁的脸,更会让两位太后颜面扫地,如先前那般当众献艺已经是极限了,他不可能让两个女儿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太出格的举动!
布尔尼亲王一听就知道这个老对头是个什么心思,立刻反讽道:“本王的弟弟是个明理之人,若得知女儿有了这样好的归宿,自然只有高兴的份,不过达尔罕亲王这般疼爱女儿,想必定是想让两位格格一出嫁就能当家作主吧?”哼,这老狐狸打什么主意他清楚得很,若是真让那对姐妹花进了宫,难保不会分得大清皇帝一部分宠爱,又有两位太后撑腰,到时候定是哈日格的一大威胁!
“我科尔沁的女儿自是金贵的,定然会风风光光地出阁,不牢察哈尔汗费心!”达尔罕亲王咬牙切齿地瞪着布尔尼亲王,恨不能咬下他一块肉,你不仁我不义,这事儿没完!这混蛋似乎忘了此行还有皇太后在,这样一个不检点的女人总有空子可钻,到时候他倒要看看什么叫做偷鸡不着蚀把米!
狂欢的巨大篝火在喧嚣的气氛中缓缓变小,闹腾了一晚上的人群纷纷散去,意犹未尽地讨论着宴会上的种种见闻,尤其那场震撼人心的祭祀舞更是口口相传,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传遍整个草原,人人都知道那个一舞倾城的东珠格格已经被大清皇帝看上了,想必此时正在春宵一刻值千金地快活着呢!
可惜此时传闻的中心人物东珠格格却并不如众人所想象一般快活,她得意满满地回到营帐之后,偏偏左等右等也没等到预期中皇帝的宣召,打发了几波人打探之后,好不容易才探到皇帝一回到御帐,佟妃随后就跟了过去,至今也没有人见出来!
“佟妃这个贱人!竟然敢坏我的好事!本格格与你势不两立!”东珠格格狠狠地将帐内的东西砸了个遍,又抽出鞭子把整个帐篷打了个稀巴烂,面目扭曲地恨声咒骂着,为了能够顺利勾上皇帝,她不惜当众跳那支舞,更连那东西都用上了,没想到了竟然便宜了佟妃这个对头,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皇太后鸾帐内,孝惠老神在在地侧卧于榻上,手中握着佛珠轻轻捻动,神情淡淡地对着气急败坏而来的达尔尼亲王道:“行了,把目光放长远些,那个东珠格格不过是个玩物一般的角色而已,一个佟妃就足以让她焦头烂额了,你可别自乱阵脚坏了哀家的布置,图娅和朵娅可是皇额娘留着有大用的,岂能毁在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头?”
达尔尼亲王闻言一怔,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皇太后,您的意思是让佟妃去对付察哈尔那位?”不是他小看佟妃,而是从调查得来的结果看,这个佟妃简直就是个没脑子的,能斗得过那只狐狸精似的女人吗?何况男人都是爱美色的,那东珠格格的风情连他看了都心动不已,大清皇帝真的能把持得住?
孝惠没好气地横了达尔尼亲王一眼:“你真是越老越糊涂了,哀家能眼看着那狐媚子勾引皇上不成?刚刚佟妃就在哀家帐中,前头的动静一点不漏地进了她的耳朵里,以佟妃对皇帝的心思,岂能容许那察哈尔女人近皇帝的身?别以为佟妃对宫里那位束手无策就觉得她是个简单的,那不过是因为对手太强罢了,以佟妃的手段对付一个小小的格格那是绰绰有余了,再不济还有哀家盯着呢,还能让只狐狸精翻天了不成?”
达尔尼亲王一听这话顿时笑了,他就等着这句话呢,若没有皇太后鼎力支持,他的女儿就算再聪明再能干又有什么用?如今不过是投石问路罢了,既然皇太后摆明了要力挺自家女儿,那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他还是回去好好为两个备下丰厚的嫁妆是正经,当初草原的姑奶奶们进宫,有哪个不是带着不菲的嫁妆?就算女儿进宫不可能是皇后,但是嫁妆上决不能弱了气势,何况皇后早就失宠了,将来皇后之位花落谁家还说不定呢!
孝惠冷眼看着达尔罕亲王的沾沾自喜,心中淡漠无波,反正皇额娘让她做的事她已经做了,两个丫头也是极好的,若是能顺利进宫倒不失为一步好棋,当然就算失败了她也没什么损失,反倒是皇额娘的身体让她担忧不已,京城传来的消息说太皇太后身体每况愈下,若不是太医院院正沈行济医术了得,恐怕早就撑不住了。
这个消息让孝惠一直心神不宁,恨不能立即结束木兰秋狝回到紫禁城,她很清楚太皇太后的存在就是科尔沁的支柱,也是她在大清最大的倚仗,即使皇帝与太皇太后的关系早已陷入冰点,但是在外人眼里太皇太后依然是皇帝最敬爱的皇祖母,只要太皇太后还在世一天,康熙就绝不会轻举妄动,对她这个皇太后也会保持一份尊重,可一旦太皇太后去了……
不行!她决不能坐以待毙,如今后宫完全掌握在皇贵妃手里,只要稍微动点手脚就足以给太皇太后造成致命的打击,她必须早日回到紫禁城,否则永远无法摆脱被动的局面,看来有些事不能再拖了,希望他们不会让她失望才好啊!
第136章 夜半请脉
夜色静谧,虫儿鸣叫,草原上夜风习习,御帐内春色无边,压抑不住的娥吟声断断续续地从营帐的缝隙中流泻而出,不远不近守着的御前侍卫们脸色微红,眼神飘忽显然思绪难以集中,毕竟任谁听了一晚上的活春宫,都难免会浮想联翩,何况这些侍卫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哪有无动于衷的道理。
喀纳一手按住腰间的刀柄,一边四处巡逻,无奈地借此提醒那些走神的侍卫们,只是偶尔转头看向御帐的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担忧,别人不知道康熙的实际情况,他这个贴身保护康熙的人却是一清二楚,从晚宴后半段起他就察觉了不对劲,皇上的呼吸明显变得粗重,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皇上的神智已经变得朦胧,看向场中献舞的女人眼神满是欲念……
幸好那时候大多数蒙古王公都喝多了,皇上的异样没有多少人察觉,就算有人发现不对劲,顶多觉得皇帝可能是醉了,不至于想到其他方面去,唯有喀纳知道康熙全凭意志力一直坚持到最后,但是一回到御帐就立刻坚持不住了,正巧佟妃求见,立刻就被召幸了,一直胡天胡地到了此刻。
又过了半个时辰,御帐内的动静终于歇了下来,喀纳立刻不着痕迹地踱步靠近御帐门口,竖起耳朵倾听内里的动静,隐约听见女人娇嗔的声音和男子不耐烦的呵斥,然后就是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不到片刻,就见梁九功一副恭敬的模样送了佟妃出门,满腹不情愿的佟妃被皇帝身边的宫女扶着出来,脸上隐有泪痕,走路姿势带着点别扭怪异,在周围侍卫们或明或暗的目光洗礼中,慢慢地向着妃嫔的营地行去,毕竟这荒郊野外的可没有轿辇可供代步。
梁九功耐心地看着佟妃和两名宫女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这才撇了撇嘴,甩甩袖子转过身,对着早就凑过来的喀纳一点头,低声道:“统领大人放心,皇上这会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这事儿可透着古怪……”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喀纳一眼,“想必皇上稍后就有旨意了,统领大人切勿急躁,尤其莫要透露了风声……”
“谢梁公公提点,本统领省得!”喀纳闻言赞同地点头,跟了康熙这么多年,自然明白自己主子最是爱惜名声羽毛,不然也不会硬是忍耐了那么久才在佟妃身上发泄出来,皇帝宠爱后宫妃嫔过火点还说得过去,若是换成其他部落的格格,那可就成了昏庸好色,不知节制了,真要传出这等风声,他们这些奴才也就混到头了!
梁九功只是微微点头,两人对这等默契心照不宣,毕竟都是康熙贴身的奴才,只有互相照应提点才是长久之道,毕竟两人之间并无利益冲突,合则两利的事情自然乐意去做。
梁九功不敢在外就留,很快就回到御帐,一进门就看见刚刚还闭目装睡的康熙已经清醒地坐在床上,眼中没了先前赤红的情欲,已经恢复了清明的模样,连忙命人将已经准备好的热水伺候着康熙沐浴更衣,心中暗自嘀咕这佟妃不知是幸运还是倒霉,平日里也不见得多么得宠,怎地今日就这么刚好赶上了这趟特殊的侍寝呢?
不过管她是谁呢!只要能顶替察哈尔东珠格格解了皇上的围,那就是件好事儿,虽然日后皇上想起此事,难免会对佟妃不待见,端看今日佟妃被折腾得这么惨却依然没能留在龙床上过夜,就知道皇上对今晚的事儿心中何等的恼怒,幸好皇上没召幸那个妖艳惑人的东珠格格,否则以皇上的性子,一旦清醒过来,身边的人绝对没一个能讨得好处!
“梁九功,去宣太医过来……”康熙泡在温热的清水中,低沉暗哑的声音传来,带着激情过后的余韵,有种说不出的魅惑深沉,一旁伺候沐浴的两名宫女顿时脸色通红,眼中几乎能滴下水来,手上更添几分细致柔和,却丝毫不敢做出任何出格的勾引动作。
皇帝身边的宫女可不是轻易做得的,不但大多出身上三旗包衣世家,而且必须家室清白,品行良好,行事规矩上更不许行差踏错半步,在没有康熙同意的情况下,没有哪个敢随便造次,乾清宫早前的四位大宫女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她们可都是从小服侍皇帝的人,可是就因为一次犯错,轻的被找个错处撵去辛者库,重的被打得半死扔出去自生自灭,这会怕是早就消失在紫禁城的某个角落里了。
“记得,千万莫要让人察觉!命喀纳将曾经出现异状的侍卫们召集起来,朕自有用处!”不等梁九功答应下来,康熙突然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去查查佟妃来此之前身在何处!”
梁九功闻言却是一个激灵,险些拿不住手中的东西,佟妃的来处倒是容易查,他早在佟妃来得巧合时就让人查探过了,正是从皇太后哪里过来的,只是皇上这是准备干什么呢?难道这是对皇太后有了疑心不成?
梁九功咽了口唾沫,壮着胆子试探道:“皇上可要将左右院判都宣过来?”倘若真要两位齐至,就说明皇上是不打算善罢甘休了,这事儿没完了!
康熙没有回答,只是睁开眼睛,淡淡看了梁九功一眼,阴沉冷厉的眼神看得梁九功两腿发软,再也不敢多问,飞快地跑去传召左右院判去了,心中不住哀嚎,万岁爷您行行好吧!奴才的胆子小的很,经不住您这般惊吓好不好?
梁九功从小伺候康熙,最是了解康熙淡漠内敛的性子,知道那样露骨的眼神只有这位主子爷心中怒极的时候才会出现,恐怕这回的事儿当真没法善了,就是不知道谁该倒霉了?
得到口谕传召的两位太医不一会就匆匆而至,此时康熙已经梳洗完毕,身着明黄常服衣衫侧靠在卧榻上,手中持着一卷书册,一副轻松写意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刚刚的阴沉,唯独侍立一旁的梁九功才能摸到一两分他的真是心思。
两位院判恭敬地行礼请安,康熙淡淡地叫起,伸出手腕示意他们上前请脉,梁九功连忙拿出一条明黄绸帕铺在康熙手上,两位太医互视一眼,他们两个三更半夜地被叫醒,催促着来御帐诊脉,本以为皇上突发急症或是出了其他意外,如今看来皇上面上并无急色,想必并非原先猜想的急症,那么由更擅长内科调治的右院判诊脉更合适些。
右院判迈出一步跪在康熙榻前,伸手手指搭在康熙腕脉上,静静地开始请脉,右院判是个年过五旬、精神矍铄的老者,他捻着小胡子沉吟了半响,又抬眼看了看康熙的面色,略微安心地拱手道:“皇上龙体安泰,只是虚火略有上升,并无大碍,只要多多休息,少食油腻燥热之物,膳食清淡些即可。”
当然若能少思少虑,多吃素菜就更好了,可惜太医院的人都知道皇帝素来勤政,不但每日必然批改奏折到深夜,膳食更是每餐无肉不欢,日子长了太医们连规劝都懒得了,幸好皇上还算能听得进皇贵妃的劝,不至于让太医院的人愁白了头发,如今皇上身体健康得很,不过是到了草原气候干燥,有多食用牛羊烧烤之类的膳食才导致火气旺盛,并无大碍,何况皇贵妃没有随行,他很怀疑自己的话能被听进去几句。
果然康熙没等听完就皱起了眉头,不悦地道:“怎么还是这些陈腔滥调,难道朕身上就没有其他不妥的地方? ”右院判微微一愕,似乎对康熙不同以往的反应有些惊讶,思绪电转间,心中猛地一跳,暗骂自己太过大意,若是没有特殊情况,皇上岂会三更半夜找太医,明显就是有什么猫腻存在啊!只是话已出口,如同覆水难收,不由得给默立一旁的左院判拼命使眼色,暗暗祈祷这位素来不懂看眼色的同僚能够救场。
左院判自然看到了右院判那眨到快抽筋的眼神,心中好笑之余对着康熙拱手道:“皇上可否容奴才也诊脉一番。”按常理来说同行相忌,同一个病人不该让两个以上的大夫诊脉,毕竟每个大夫行医风格不同,用药搭配方式也各不相同,同一种脉象开出的药方说不定差距甚远,所以会诊之说只适用于疑难杂症,一般病症很少经二人之手。
即使后宫妃嫔请脉亦然,太医都是全大清医术最顶尖的大夫,心中自有傲气,除非皇上下旨,否则很难让两名以上的太医会诊,当然如宜敏这样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贵妃、皇太后和太皇太后自然不在此例,皇上就更不用说了,只有院正和左右院判才有资格为皇上诊脉。
康熙点了点头,对左院判的医术他还是有信心的,毕竟这位对于各种少见的疑难杂症和各种秘药多有研究,当年宜敏被白嬷嬷下了秘药蛊毒,无数太医皆束手无策,还是这位年纪最轻的太医出手才得以解毒,从那以后他就对这人上心了,细细调查之下发现此人出身不凡,其父乃是苗疆余氏一族之长,与大明皇室有灭门之仇,清军入关之后投靠了太宗皇帝,被赐予旗人的身份。
其母身份更是特殊,乃是出至以毒药暗器闻名于世的四川唐门,是前任门主之女,现任的门主的嫡亲妹妹,故而此人乃医毒双修,集两家之长,端得厉害无比,若非他在武艺上没有天赋,恐怕这皇宫也留不住这样的人才。
康熙对于这等人物自然极尽拉拢,不但升他为左院判,仅仅位列院正之下,而且平日里优容无比,正如此刻康熙就让梁九功给左院判赐坐,丝毫不顾及刚刚右院判是跪在地上给他请的脉。
左院判淡定无比地谢了恩,落落大方地在梁九功搬来的矮凳上坐了下来,直接伸出手指开始请脉,既没有关注右院判是否嫉恨,也没有对梁九功表示一番谢意,一副不通人情的模样,跟他那副平易近人的外表极为不相符,偏偏这幅脾气正对了康熙的胃口,对任何人都不买帐的太医他用这才放心。
左院判一副心无旁骛的模样,神情凝注地闭目读脉,慢慢地眉头皱了起来,让看到的人心跟着提了起来,右院判是怕真的诊出什么问题,无疑是凸显他的医术不精,而梁九功则是担心康熙有个什么好歹,他这个贴身太监必然第一个被人问罪,一个伺候不利的罪名足以让他死十次不只。
康熙心中也是紧张的,紧紧盯着左院判的神情,深怕出现任何不妙的苗头,他对自己的身体还是很顾惜的,尤其见识过当初抄检白氏一族时,那各式各样杀人于无形的毒药和诡异离奇的秘药之后,更是对这类东西忌讳无比。
“恕奴才直言,不知皇上不久前是否感觉到精神恍惚,似看到心中想念之人,且胸中欲念大盛,急于纾解?”左院判突然语出惊人,梁九功和右院判都是心中一跳,只不过前者是因为佩服,后者却是被吓的,但是心中都是感叹这左院判当真是个愣头青,怎么什么话都敢说,没看到皇上的脸色完全变了吗?
第137章 相思
康熙闻言心中震动,脸色立时就变了,目光凝重地看着左院判,沉声问道:“爱卿缘何作此猜测?莫非朕的脉息有何不妥?”在他没给任何提示的情况下,竟然能把症状说得如此精准,看来自己确实着了他人算计!
“启禀皇上,依奴才看,您的脉象沉稳中略显急促,血气上涌、阳气之盛大异于往常,许是使用了催情助兴之物……”说到这里梁九功和右院判都偷偷地观察康熙脸色,本以为左院判这样口无遮拦的说法定会惹恼这位爱面子的主子,没想到康熙却面色如常,显然已经料到了这种情况。
康熙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偷偷观望的二人,那种明显警告的眼神让梁九功和右院判出了一身冷汗,纷纷垂下头不敢抬起,康熙这才转向左院判,神色缓和了些,继续追问道:“那依爱卿之见,朕摄入之物是何种药物?对朕的身体可还有其他影响?”古来**多为虎狼之物,为贪一时之欢愉而误终身者比比皆是。
左院判这时却犹豫了片刻,状似为难地吞吐道:“这……回皇上的话,催情助兴之物古来有之,且种类繁多,奴才观皇上脉象,所中并非那等损伤身体的凶猛之药,只是具体种类一时难以判断,而且……”
康熙心中刚刚松了口气,却被左院判的态度弄得再度高高提起,连忙追问道:“如何?莫非还有什么不妥之处?爱卿尽管直言,朕恕你无罪!”他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幸好随行的还有左院判这个敢于直言之人,否则还真不好办,毕竟大多数太医都如右院判一般,生怕担上责任,一味地顾左右而言他,其实一句实话都没有!
“恕奴才无礼……”左院判说完这话,抬眼端详查看康熙面色和眸色,好一会这才肯定地道:“依奴才观察,皇上如今神志清醒,但眸光却有涣散之状,显然曾受某种控制神智的药物影响。只可惜如今药力即将散去,奴才无法断定皇上所中之药物是单品抑或混合,倘若是不同品种的药物混合在一起,那么效力自然倍增,说不定还会有暗香潜伏,故而不敢轻易下定论……奴才斗胆,能否请皇上将实情告知,以利于奴才的诊断?”
梁九功在一旁身子一抖,心中暗念阿弥陀佛,这位院判大人可真是胆大包天呀,连这等阴私之事都敢直言询问,他难道不知道伴君如伴虎,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的道理吗?要知道当当一国之君,却险些被人用这等宵小之物弄得当众出丑,可谓大伤皇帝尊严,这种事捂都捂不过来,这个愣头青竟然自个贴上去找死,他能不能更傻一点呀?
康熙眼中闪过深沉冷冽的阴霾,此前若非他凭着毅力撑到最后,恐怕整个蒙古都要开始宣扬大清皇帝是个见到女人就走不动路的色鬼了!即使最后借酒装醉躲过一劫,但是抓着佟妃胡天胡地一个晚上的经历依然让康熙深感羞辱,恨不能将所有知情之人灭口!抬眼看了看梁九功和右院判,这两人立刻一个机灵,磕头识趣地告退,至于其他伺候的奴才早在两位太医进来之前就被秉退了。
梁九功出了御帐,被冷风一吹顿时打了个哆嗦,仿若死里逃生一般,身上满是冷汗,若非他这个贴身内侍没有康熙点头无法脱身,他早在康熙出现异状的时候,就想要有多远跑多远了,尤其这种让皇帝恼羞成怒的阴私之事,他们这些奴才更是容易成为替罪羊,他可不想不明不白就被暗中处理了!
等整个御帐中独留下康熙与左院判二人,康熙这才深吸口气,毫不保留地将今晚的情况缓缓道出,最后补充道:“朕已经命人查验过晚宴上的酒水烧烤等物,可以确定没有异常!”他的膳食不但由御厨单独准备,上桌前又经过多人试毒,被人做手脚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至于酒水都是宫廷御酒,从紫禁城一路密封运至塞外,其酒香之浓郁只要一打开立刻香飘数里,想瞒都瞒不住!
左院判捻着小胡子时不时询问康熙一些细节之处,思虑良久之后断然道:“依奴才之间,此事最可疑之人便是那献舞的察哈尔格格!皇上接近她时曾闻到的那股特殊的香气很有可能便带着惑神之效,以皇上意志力之坚定,普通的**顶多让您恍惚,却无法让您产生幻觉,可见察哈尔格格身上的香气定然带着极为强烈的迷幻之效!”
康熙眸子深沉,一开始他确实对东珠格格惊艳了,尤其她那种桀骜不驯的眼神,更是少有地激起他的征服欲,所以当这个女人匍匐在他脚下的时候,他竟有种难以言喻的快感,但光是这些并不足以让他降低身份亲自搀扶,只因当时他恍然间似乎将她看做了宜敏,那个留在紫禁城中翘首企盼他归去的爱妻,是以他立刻习惯性地将眼前之人扶起,若非喀纳在耳边的一声惊呼,恐怕他早已情不自禁地将之拥入怀中了吧?
康熙心中恼怒已极,竟然敢用这种下作手段,分明就是想在蒙古王公和满朝文武面前打击他的威信,更可恨的是,他竟然将那等卑贱之人看做心中珍爱之人,简直是种令人难以忍受的亵渎!只不过康熙并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发觉了其中的不妥之处,疑惑道:“倘若那东珠格格身上的香气当真厉害至此,那么中招之人定然不止朕一人,可是朕并未发现在场诸人有何不妥之处啊!”
要知道可是当时在场观赏这场献舞之人极多,东珠格格身上的香气更是弥漫甚广,如果闻到的人都如他一般**焚身的话,那察哈尔岂非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下子将整个草原的部落权贵都得罪个遍?以布尔尼亲王那只老狐狸的狡猾,肯定不会做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
左院判冷笑一声解释道:“只因察哈尔格格对皇上所下的药物不止一种,身上的香气不过是引子,只怕是为了能够引皇上近身,为下**做准备吧?正如皇上所言,察哈尔格格当众献舞,必然旁观者众,若是人人都出现症状,那岂不是不打自招?何况四野空旷之地,香气弥散极快,倘若通过香气下药,效力不过瞬间,绝对无法达到让皇上难以自持的地步!”
左院判说着偷偷看了康熙一眼,犹豫了半响才咬牙问道:“不知皇上可曾与那东珠格格有过直接的身体接触?”话一出口,左院判背后的冷汗偷偷渗了出来,毕竟这种几乎是质疑康熙的话,已经算得上是不敬了。
康熙闻言脸色略微不自然起来,才轻咳一声,好一会才低声道:“当时察哈尔王在侧,为表示朕对察哈尔的重视,朕曾扶了东珠格格一把……”到了这等地步就算丢脸他也不得不说了,毕竟自己的性命更重要不是?但是他却不愿意说出自己去扶东珠格格的真正原因,毕竟他对宜敏的感情绝不容许第三人窥探。
左院判当做没看到康熙的尴尬,自顾自地击掌叫道:“这便是了,东珠格格定然是借此机会对皇上下药,甚至可能一开始就将药物洒在肌肤上,皇上一触碰就会着了道!据奴才所知,蒙古各部代代皆流传有秘药,效果不一而足,且大多无需直接服食,只要接触就能渗入机理,见效极快!”
康熙脸色变幻不定,蒙古秘药么?当初太皇太后身边的白嬷嬷伏诛之前,他可是从她口中掏出了不少太皇太后当年的阴私之事,蒙古秘药在其中可谓大放异彩,无论是孝端文皇后哲哲,还是孝献皇后海兰珠都栽倒在秘药之下,其余中招的后宫女人更是数不甚数,有的令人身体衰弱至死,有的令人终身无法孕育子嗣,有的令女人快速衰老,有的……
各种诡秘之极的手段令康熙叹为观止,也因此对太皇太后的不忍和顾念变成了深深地忌惮,尤其他的亲生额娘孝康皇后同样死于这等秘药之下,他岂能不引以为戒?但是正如左院判所言,蒙古部落都有自己秘而不宣的传承,即使科尔沁各旗之间也多有不同,他这些年尽力查探也是收效甚微!
“爱卿能否推断是何种秘药?可有解法?”康熙对自己的安危是极为看重的,即使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此时并无异常,但依然不放心,毕竟秘药中也有不少是潜伏多年不发的,一日不弄清楚是何种药物,他就一日不得安心。
左院判皱着眉头苦思半响,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道:“皇上恕罪,奴才虽然自认对天下奇药了解甚多,但是蒙古秘药不在其中,何况这种一看便是极为珍罕之物,更是闻所未闻!可惜蒙古各部对秘药素来口口相传,看管甚严,流传出来的更是几乎没有,医药典籍中对此记载寥寥,奴才着实难以确定究竟是何种秘药了!”
康熙脸色难看了起来,难道就这样算了?万一哪一天发作起来呢?有这样一颗定时发作的毒瘤在体内,让他如何能够安心?
左院判见康熙面色不悦,连忙安抚道:“不过皇上大可放宽心,奴才虽不能确定具体成分,但是药效可以肯定是为了催情助兴之用,此种药物的共同特点就是行房之后即可解除药性,除非行房的对象本身有所不妥,否则单凭此药是无法对皇上造成其他影响的!”
康熙眼神微微闪动,左院判的言外之意他听出来了,行房对象有所不妥指的是谁更是彼此心知肚明,这也是他宁可面对佟妃也不愿招幸东珠格格的根源所在。
康熙本身是个果断之人,更明白左院判是个直白不推诿的性子,便不再纠缠此时,直接对着左院判点头道:“幸亏此行有爱卿在,否则朕必然乱了方寸!此功劳朕记下了,待回宫之后再论功行赏,朕许你随时进入皇家书库之权,里面的医药典籍任你翻阅抄录!”
原本宫中有此特权的仅太医院正一人,只是沈行济的医术明显偏向正统,对于偏门的毒药秘药显然不如左院判来得精通,不过是些蒙尘的典籍罢了,若是左院判能够借此在这方面更进一步了,那么日后自己被那些阴险伎俩算计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
素来不动如山的左院判一听康熙这话,顿时满面喜色,真心实意地对着康熙行了大礼,声音中带着难得的激动:“奴才谢皇上大恩,奴才毕生之愿就是能够遍览古今药典,曾闻院正大人言道宫中医药典藏之丰冠绝天下,且多是早已绝迹的孤本,令奴才欣羡不已,恨不能以身代之,如今能得偿所愿,此生足矣!”
“爱卿快快免礼!”康熙有些惊异地看着这个一向宠辱不惊的太医,看来这人还真是个医痴,过去为了拉拢这位杏林圣手,他没少赏赐他金银珠宝、豪宅美妾,但不是被婉拒就是淡然受之,明显不怎么放在心上,没想到不过一些他从不放在眼里的陈旧书籍就能让这位激动至此,早知如此他之前何必费那么多的心思呢?
左院判满心欢愉地站起身,他这下是真正毫不作为的欢喜,若说整个紫禁城有什么东西最吸引他,那么无疑是皇家的藏书库,那里收罗了无数前朝典籍,虽然经历过满清入关之时,李自成防火焚烧皇城之时毁损无数,但是最为偏僻冷门的医书药典却幸存了下来,他曾经无数次偷偷潜入其中查看,除了一部分沈行济整理出来的之外,大多数珍贵的典籍被胡乱堆放在一起,上面蒙上了厚厚的灰尘,甚至还有老鼠爬动,看得他心中滴血,无数次咒骂爱新觉罗家都是一群不识货的草包,偏偏他又不敢随意带走这些东西,以免被人发觉异常。
虽然宜敏给了地狱许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医书药典,但是不代表他对其他医书就没有兴趣,相反他对于一些偏门冷僻的典籍更为狂热,若非宫中还有宜敏坐镇和天枢压制,恐怕他早就不顾后果将那些看得上眼的书全都搬走了,如今眼馋了这么多年的东西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收为己用,他岂能不打心眼里高兴?
康熙等左院判冷静下来之后,才用手指轻敲扶手,沉吟着交代道:“若朕所料不错,察哈尔这次算计不成,明日想必会直接将那东珠格格送过来,到时候劳烦爱卿亲自走一趟,好好给那东珠格格诊断一番,如有任何异常之处立刻报与朕知晓……”虽然明白察哈尔不会傻到在这方面留下破绽,但是东珠格格既然是他们花了大的力气培养,又千方百计送到他身边,那么这女人肯定有猫腻,他可不信察哈尔会真心臣服于大清,谁知道这个东珠格格身上有什么猫腻?
只可惜他当时金口玉言已经接下了这份烫手山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反悔,否则不光他这个皇帝颜面无存,察哈尔更不知会拿这个当借口生出多少事端来?甚至其他有心依附大清的蒙古部落恐怕也会因此裹足不前,这样的代价他付不起也不想付!左右不过是个女人罢了,他只要不去碰她,难不成她还能翻起什么风浪不成?虽然这个女人确实脸蛋漂亮得不像话、身段更是妖娆惹火,堪称难得一见的尤物,但是还没达到能让他为之不顾一切的地步!被算计一次叫大意,要是栽进同一个坑两次那就叫愚不可及了!
“嗻!奴才必不负皇上所望!”左院判闻言低下头应诺了下来,掩住嘴角缓缓勾起的弧度,慢慢倒退着出了御帐,对着在帐外踱来踱去,带着些焦虑不安的梁九功和右院判招呼了一声。
梁九功眼前一亮,连忙上前一步悄声问道:“院判大人可需开方问药?”刚刚皇上将他和右院判都被支出了御帐,显然皇上不想让第三人知道内情,梁九功自然很是识趣地不去问具体情况,只问是否需要开方子熬药,以此讨好这个明显得了皇上另眼相看的左院判。
左院判笑着摇摇头,压低声音回道:“梁公公放心,皇上身体并无大碍,只需多进些温水,再好好歇息一宿即可!至于开方问药却是不必了……不过本官看皇上精神不振,怕是有所劳累,需要好生调养一番……至于该如何调养?”说着意有所指看了看默立于不远处的右院判:“梁公公何不请教右院判,本官对调养一道可远远不及司徒大人呢!”
最后那句话被竖起耳朵偷听的右院判心中一阵舒坦,眉目舒展开来,暗自嘀咕总算这左院判还没傻到家,还知道给他铺个台阶下,从刚刚起就憋着一股子火气消散了不少,转念一想,自己和左院判本身擅长的领域不同,他本就长于调理身体一道,在偏方秘药房门确实没必要与左院判这个天才鬼才较劲,没得自找不自在而已。
等梁九功凑过去询问的时候,右院判立刻和颜悦色地细细交代了一番,还暗地交代弄些补精益气的食材给皇上补补,毕竟催情之物大多凶猛,若不及时调养必然导致身体亏损,听得梁九功不停点头,深以为然,他可是知道今个晚上皇上的疯狂的,幸好此时不是在宫里,不然他可不知道该如何应付皇贵妃的责难了!
好不容易将右院判的话都一一记下,梁九功这才轻轻舒了口气,拱了拱手感激道:“多谢院判大人指点!”
右院判笑呵呵地拱手道:“不过是本官分内之事,本官这就先告辞了,稍后会写好食补方子命人送来,梁公公接下照办便是了。”
梁九功自然连连应是,亲自将一老一少两位院判送出了营地,目送他们离开后才往回走,一旁的小李子凑上前嘀咕道:“师傅,您老人家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何必对那两位这般客气!”
梁九功狠狠地拍了他的脑袋一下,恨铁不成钢地气道:“你这小猴子竟会说浑话,这宫里什么人最难缠?非那群太医莫属,尤其品级高的太医,动动手指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你!连那些妃嫔主子都要好声好气地巴结他们,咱们有什么资格拿乔?给本公公记住了,这宫里什么人都不能轻易得罪,即使背地里恨不得整死的人,当面也要带上七分笑,否则先死的难保不会是你!”
小李子缩了缩脖子,讨好地一笑:“还是师傅见多识广,我这小猴子果然还有的学呢!”那副搞怪的模样惹得梁九功一阵笑骂,这小李子便是李全了,自从梁九功发觉他入了皇贵妃的眼,便刻意地拉拢了他,收了他当徒弟,这些年下来倒也有了几分真心疼爱。
梁九功带着小李子走到御帐前,却见喀呐大统领依然守在门外,没有被召进去,不由得暗自奇怪,依着皇上的性子,定然是要彻查此事的,怎地这会竟然没有动作?想了想,壮着胆子微微抬高声音对内请示道:“皇上,可容奴才入账服侍?”他可不想冒冒然进去触了万岁爷的霉头,到时候才真叫冤呢!
“不必了,你就在外面守着,有事朕自会传唤你。”帐内沉默了片刻才传来康熙的回应,低沉的声音中带着说不出的疲惫和倦怠,梁九功一听这语气顿时不敢再接话,只以为康熙折腾了一夜,这会是打算要歇息了,连忙对立在一旁眼神担忧的喀呐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会意地点点头,对着周围的侍卫打了个手势,侍卫们立刻悄无声息地扩大了保护圈,保证百米之内不会有任何声响惊扰御帐内的九五之尊。
御帐内,众人认为已经倦极歇下的康熙,此时却端坐在书案后,就着明亮的灯火,垂首专注地翻看几张写满字迹的宣纸,口中喃喃念着信中的内容,一字一句细细咀嚼,康熙面上僵硬的神情终于慢慢放松了下来,眼底的暴躁抑郁的风暴慢慢平息,变得温柔而眷念,忍不住伸手轻柔地触摸上面娟秀飘逸的字迹。
康熙将信细细看了一遍又一遍,伸手拿起一旁随信而来的精致荷包细细端详,小心地从中取出一小团绒细的毛发,凑到鼻尖轻轻嗅闻,只觉得一阵浓郁的奶香味扑鼻而来,仿佛钟粹宫里那个软软糯糯的可爱小娃娃就在眼前一般扑腾一般,忍不住在心中反复描绘着那对母女相似的眉眼与轮廓,只觉得压抑不住的思念涌上心头。
“敏儿……”康熙紧紧握住那尤带熟悉香气的荷包,将之凑到唇边轻吻,眼前仿若浮现那女子如画的容颜,“敏儿……朕想你了……怎么办呢?”
第138章 事发
辽阔的草原上,数千顶营帐仿若天上的白云聚集在一起,覆盖了一大片碧绿的原野,在正中心的位置特地留出的一大片空地上,此刻人声鼎沸,呼和呐喊之声不绝于耳,气氛之热烈前所未有,只因大清皇帝亲自主持的蒙古第一勇士大比正如火如荼地进行。
正北方的高台上康熙和孝惠高居主位,两人左右是承瑞和赛音察浑这两位随行的阿哥,往下两侧则是爱新觉罗氏爷们和蒙古王公贝勒,再下则是满蒙文武大臣,可以说但凡够得上品级的人全都到场,满蒙皆崇尚勇武,是以对第一勇士之类的称呼尤为重视,尤其背后还有康熙许诺的让人难以拒绝的好处。
空地正中间正进行布库,两名高大壮硕的蒙古汉子互相对峙,警惕地绕着圈子,寻找着彼此间的破绽,周围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各自为自己部落的勇士鼓劲呐喊,两名大汉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目光凶狠,表情狰狞,霍然间两人同时扑出,扭在一起,双脚不停移动勾缠,上身拧动着想要压倒对方,你来我往的动作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突然扎赉特旗勇士一个扭腰使了个巧劲,将一味用蛮力压制他的杜尔伯特旗勇士摔了出去,地面一阵颤动,杜尔伯特旗勇士壮硕的身躯猛地砸在地上,顿时烟尘四起,扎赉特旗的勇士欢叫着扑进族人堆里,族人们纷纷热情的拍打祝贺,让那勇士受到英雄一般的待遇。
失败的杜尔伯特旗勇士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刚刚那一摔明显让他受伤了,却没有人上前搀扶,他自己黯然地退出场外,一瘸一拐地向着自己部落的方向而去,迎接他的是众人的不屑和冷眼,这样的场景不停地重复上演着,胜者得到荣誉,败者品尝耻辱,草原上的胜败就是如此简单!没有虚伪,没有同情,有的只是弱肉强食!
“好——!”一阵震天的欢呼从东边靶场传来,无数的惊叹声传来引起其他场地的注意力,高台上的大人物们也纷纷翘首张望,只见靶场内一匹雪白的高大骏马正扬蹄奔驰,马上的骑士张弓搭箭赫然是一箭三矢,一声嘣然弓响,三枚箭矢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同时没入红色靶心之中,神乎其技的箭术再次惹来山呼海啸的惊叹和掌声,连高台上的王公大臣也忍不住用力拍起了巴掌。
更别说那些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们,一个个面带桃花、眼泛红光,立刻那马上的骑士视作梦中情人,家中有待嫁女儿的父兄也立刻命人四处打听那骑士的身份背景,即使出身地点也没什么,毕竟这样哲别等级的神射手可谓万里挑一,若能拉来当女婿(孙女婿)就连做梦都能笑醒了!
就连康熙和皇太后也忍不住好奇地打探起这骑士的身份,皇帝要知道的事儿自然很快有人给出答案,不一会梁九功就凑到康熙旁边,笑着禀报道:“皇上,那位骑士是郭尔罗斯旗布木巴镇国公的嫡长孙穆尔泰,今年刚满十六,听说从小就是部落里有名的神射手,族人们都称呼他‘小哲别’呢!”
康熙闻言满意地点头笑道:“此子箭术确实不凡,倒是能与吾儿一较高下了,承瑞觉得如何?”说着看了一眼承瑞和赛音察浑,这两个儿子的骑射之术早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教导他们骑射的安达早几年就没什么可教的了,若是认真起来,百发百中绝对不是问题!
承瑞只是轻轻一笑,看着远处的骑士目露赞赏:“皇阿玛所言甚是,此人箭术确实不凡,尤其在奔射连珠箭方面更是独具天赋,只是力量方面稍显不足,五十米开外准头明显下降,不过此人不过十六岁,待年纪稍长想必能弥补这一缺漏,届时定能更上一层楼!”承瑞从来不吝夸奖别人,尤其对方确有过人之处的时候,他更是乐于给人成长的空间,这也是身为皇长子该有的心胸和气度。
康熙明显对承瑞的回答十分满意,转而又问端坐皇太后侧旁的赛音察浑:“赛音,你说呢?”一转头康熙就忍不住想要扶额,这孩子那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何等眼熟,康熙一看就知道他这是又手痒了。天知道他和宜敏都是稳重的性子,长子承瑞也是个沉得住气的,怎么就生出了赛音察浑这样一个混世魔王?
赛音察浑这孩子从小就是静不下的性子,这回离了紫禁城更是犹如脱缰的野马,要不是还有个承瑞在一旁看着,这一路上绝对是人仰马翻的局面,天知道他堂堂一个皇子阿哥,竟然跑到军营跟将士们赌斗,天天弄得灰头土脸,短短两个月几乎挑遍整个前锋营,就连最精锐的骁骑营见了他都绕道走,这叫什么事儿啊?
赛音察浑嘻嘻一笑,对着康熙拱手道:“皇阿玛都说了那小子是个好手,儿子自然是同意的,不过想要跟我和大哥一较高下,那还得比过才知道!要不皇阿玛您开开尊口,允了儿子下场试试身手如何?”
康熙的脸顿时就黑了,偏偏看着次子那福嬉皮笑脸的讨好模样又舍不得骂,只能不痛不痒地呵斥几句:“没规矩,底下那些人是个什么身份,也值当你亲自下场?给朕好好坐着,要是敢偷偷下去,看朕怎么收拾你!”平时在自家人眼皮子地下胡闹就算了,一个皇子阿哥真要在蒙古四十九旗的王公面前跟那些粗俗大汉打成一团,这脸可就丢到家了,这小子脸皮够厚也就罢了,他这个皇帝可丢不起这个人!
赛音察浑一听不让他下场,顿时就蔫了,天知道这样热血沸腾的场面多刺激呀,尤其其中还真有几个看得上眼的高手在,他恨不得每个场子都参上一脚,这些天收拾的那些蒙古王公子弟一个个都是软脚虾,没两下就被揍趴下了,偏偏事后连个屁也不敢放,更不用说有勇气找他场子了,简直没劲到了极点,还不如前锋营里那些痞子一般的将士带劲呢!人家好歹一开始被揍了会积极地找机会揍回来,直到确认没赢的希望才绕道走,而蒙古这些孬货居然被揍了还凑上来巴结,就差没叫唤几声说打得好了,有点骨气好不好啊?
承瑞见不得自家弟弟那副蔫头耷脑的模样,忍不住安抚道:“二弟何必失望,这场中的勇士实力良莠不齐,即使你下场也不一定能遇到好对手,还不如等今日的比试结束后,再找那些脱颖而出的真正勇士较量一番,岂不更好?”他当然直到自家弟弟近日被那些二世祖弄得心情抑郁,他自个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一想到这样的脓包以后有可能尚公主,就跟吃了苍蝇一般腻味,偏偏身份贵重的蒙古子弟一个个从小被捧着长大,大多养成一副眼高手低的得瑟模样,就算矮子里头挑高个,能有一个半出息都叫长生天保佑了!
赛音察浑顿时眼睛一亮,一扫低靡之态,立刻目光灼灼地看向康熙:“皇阿玛——大哥的办法再好不过了,您就答应了吧!儿子保证绝对不会乱来的!”额娘给的任务是在蒙古立下根基,顺便好生考察一番年轻一代的蒙古贵胄,虽然他和大哥早就打算好了,威望是靠打出来的,人才更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一切都要靠他们自己去试探,如今这选拔蒙古第一勇士的比试可不就是现成的馅饼,无论如何也要找机会先把这些人揍趴下,然后再徐徐图之,能收则收,不能收的……哼!
康熙被儿子那炙热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暗叫不好,这小子一旦认准了肯定撒泼耍赖无所不用其极,偏偏能制住的人还助纣为虐,想着忍不住扭头去看一直温和微笑的长子,头痛地想着这臭小子也不是省心的主,成天顶着张温良的外皮欺骗世人,实则在赛音察浑背后出馊主意的绝对是他,赛音察浑的武力值别人不知道,他这个当兄长的还不清楚吗?光是那一身怪力就没几个人能应付得了,更不用说这小子的武学天分高的出奇,连宫里的供奉都见猎心喜,对其倾囊相授,这些年下来早已不知到了何等地步,眼前这些空有蛮力的蒙古汉子能是他的对手吗?
承瑞端着一副温良的笑脸,对着康熙劝道:“皇阿玛便应了二弟又何妨,这些日子儿子倒也看明白了,这蒙古汉子大多自恃勇武,这些日子没少挑衅咱们护军营的儿郎,既如此何不让二弟与之切磋一番,也让他们懂得人外有人的道理不是?”嘴里说着客气话,眼神却带着冷意,自从御驾到了草原地界,陆续前来汇合的蒙古旗人时不时就以切磋为名找护军营的麻烦,前锋营大多是骑兵,且独立成营,蒙古人无法接触,只能找守卫营地的护军将士,美其名曰是切磋,实则不过是试探满洲八旗的实力,顺便挑衅一番耀武扬威罢了,既如此大清又何必对他们太客气?
康熙看着两个儿子如出一辙的认真眼神,不由得心中苦笑,果然还是太年轻了啊!蒙古在试探大清虚实的同时,大清何尝不是在借机试探蒙古的深浅?这些选拔出来的勇士说得好听点是人才,说的不好听不过是双方抛出来试探的棋子,真正得用的人才肯定都被隐藏得极好,怎么可能大大方方地暴露在人前呢?
“皇帝,既然二阿哥有这样的兴致,便让那群奴才陪着他玩耍一番又何妨?”这时一直坐在康熙旁边的皇太后突然插口,惹来康熙父子三人的侧目,心中大为惊异,皇太后素来沉默寡言,更是从未在外事上指手画脚,今儿竟破天荒地开口,就连康熙也不得不重视一二,沉吟了半响才勉为其难地点头应下了。
承瑞和赛音察浑不着痕迹地对视了一眼,就见赛音察浑眉开眼笑地拉着皇太后的手,讨好地道:“还是皇玛嬷最疼孙儿了,您放心,到时候孙儿一定把那些人全都打趴下,好替皇玛嬷争口气!”虽然不知道这位老太太是个什么心思,但只要不妨碍他达到目的就好,其中的缘由早晚会知道,他也懒得去猜
孝惠对赛音察浑的亲近显然极为受用,拍着他的手慈爱道:“赛音察浑自然是好样的,谅那些奴才也伤不着哀家的孙儿!”与其让承瑞找机会收买人心,还不如把机会让给赛音察浑,回头就让科尔沁的人好好与赛音察浑亲近,若能借机安插到这个孙儿身边就更好了。
康熙的眼神沉了沉,看来皇太后也开始打起自己的算盘了,竟然想要越过承瑞捧起赛音察浑吗?哼,先是太皇太后千方百计拉拢承瑞,如今皇太后竟打起赛音察浑的主意?当他和宜敏都死了不成?幸好两个儿子从小就养在一块儿,又是在自己和宜敏眼皮子底下长大,教养之事不假他人人手,否则还不被生生离间了兄弟之情?
“皇上,各个场地的比试已经全部完毕,优胜的勇士共一十三人已然等候在外,陛下是否要召见他们?”负责统筹此次大比的理藩院官员来到高台之下,将大比情况对着康熙细细禀报了一遍。
“宣!”康熙摆了摆手,兴致盎然地同意了,他也想看看能从数千人中杀出一条血路的人会是何等模样?
“奴才参见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一行十三人来到御前,拜倒在地三呼万岁,十三人的气势竟是压倒了四周欢呼的人群,可见都是有真材实料的勇武之人。
“免礼平身吧!”康熙细细端详起这些过关斩将脱颖而出的勇士,大多数是肌肉纠结的大汉,为由两人身材修长匀称,夹杂在一群壮汉之中尤为明显,其中一人就是刚刚在靶场大出风头的郭尔罗斯旗穆尔泰,另一人却是巴林郡王之幼子扎萨克巴彦,两人皆是相貌俊美的年轻人,并无一般蒙古人那种粗豪之态,反而带着些书卷气,在一群蒙古大汉之中不免显得鹤立鸡群,也让康熙觉得眼前一亮,心中蛰伏已久念头开始泛起,对眼前两人的目光不免变得审视起来。
康熙对着底下的十三人和颜悦色地慰问了一番,然后又重重地夸奖一番他们的年少有为,虽然有一部分人早已过了而立之年,但是不妨碍他们被称为年轻人,言语中特别试探了一番郭尔罗斯的穆尔泰和巴林的扎萨克巴彦,以康熙的眼力很容易便将两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年看透了,而康熙这种不着痕迹地试探自然引起周围众人的注意,皇太后首先警觉起来,她可是知道宫里大格格和三格格已经到了找人家的年纪,她早已打定主意要为科尔沁再娶回一位公主,好再次加固大清和科尔沁之间的姻亲关系,万一眼前这两人入了皇上的眼,她的打算岂不是要落空了?
只可恨科尔沁竟连一个胜出的都没有,不然她只要顺势提出尚主,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儿?如今眼看就要被捷足先登了,她就算想要阻止都底气不足,天知道宫里太皇太后还能撑多久,一旦太皇太后去了,她在皇上心里还有多少话语权可就不得而知了,剩下的几位格格年纪又太小,以科尔沁当前的局势怕是很难等她们长到联姻的年纪了。
承瑞冷眼旁观皇太后眼底的焦躁,心中嘲讽不已,果然不出额娘所料,皇太后不但想要往宫里塞女人,更希望大清的公主统统嫁到科尔沁去,难道三位长公主还不够满足科尔沁的胃口么?是了,额娘貌似提过孝端皇后所出的两位固伦长公主身体不太好,难道她们快不行了?所以皇太后才火急火燎地想要再为科尔沁娶回公主?
正在心中恶意腹诽的承瑞并不知道他已经接近了真相,两位固伦公主的身体确实不好,此时她们的心情却更不好,固伦永安长公主猛地将营帐中的物件全都砸了个遍,丝毫不顾及这是不是她的地方,而是姐姐固伦端靖长公主的金帐。
而固伦端靖长公主却对此视为不见,任由自己的小妹妹在帐内撒泼,她只是面色阴沉地捧着茶盏,盯着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的老嬷嬷道:“塔娜嬷嬷,你所言当真?皇额娘当真是布木布泰那个贱人所害?为何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这狗奴才一点消息都不漏,偏偏现在才来告诉本宫?”她不是不想相信,而是不敢相信罢了,不愿承认自己这半辈子都在对仇人和仇人的女儿伏低做小,不愿承认自己的可悲!
听到这话,正在发疯一般泄愤的永安长公主风一般地猛冲过来,抓着塔娜嬷嬷的头发一阵拉扯,尖叫道:“你这老货莫非在欺骗本公主?皇额娘过世这么多年,如果当真有心早就让人给本宫姐妹俩通风报信了,为何到了今时今日才说?你要是敢说一句假话,本宫定要灭你九族,鸡犬不留!”
第139章 不共戴天
塔娜嬷嬷被固伦永安长公主这么一抓,只觉得头皮一阵尖锐的疼痛,被巨大的力道迫得向后仰起,却丝毫不敢有任何放抗的举动,只能口中艰难地辩解道:“公……公主饶命,奴婢绝不敢有半句虚言!此……事并非主子临终交待,而……而是奴婢九死一生才探得的机密……”
断断续续的声音好不容易才将一句话说完,塔娜嬷嬷已经快要喘不过气来,固伦永安长公主才轻哼一声,放开了紧抓的发髻,手一松落下一大把花白的头发,可见她刚刚用了多大的力气,塔娜嬷嬷顺势倒在了地上,只觉得整个头皮都要被扒拉下来一样抽痛不已。
固伦端靖长公主语带责备地嗔道,“嬷嬷怎么说也是额娘身边的老人,妹妹怎可如此待她?塔娜嬷嬷快起来吧,我这妹妹素来就是个急性子的,你可莫要怪她才好!”嘴里说着歉意的话语,眼神却带着理所当然的高高在上,面对伏在地上不停喘息的老嬷嬷,脸上的笑容说不出的冷淡和不以为然,显然心里对自家妹妹刚刚的作为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若不是眼前这人还有点用处的话,便是被固伦永安公主当场打死,她连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
塔娜嬷嬷闻言却不敢怠慢,连忙跪正了身子磕头道:“公主殿下折杀奴婢了,奴婢这条贱命都是主子给的,能让公主出出气是奴婢的福气,便是公主要了奴婢这条性命,奴婢也绝不会有半分犹豫,打骂两句又算得了什么?”话虽如此,塔娜嬷嬷心里也是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两位公主早在出嫁之前就是极端骄纵的性子,尤其永安长公主由于是孝端文皇后幼女,更是自小就被宠得无法无天,对底下的奴才动辄打骂,出嫁之前死在她手底下的奴婢不知凡几,长大后更是嫁到母家科尔沁,更没人敢拦着她,没成想比起当初更多了分歇斯底里的疯狂!
固伦端靖长公主眯了眯眼,心中对这老嬷嬷的知情识趣很是满意,便放缓了语气道:“塔娜嬷嬷果然对皇额娘忠心耿耿,可怜本宫出嫁得早,没能在皇额娘膝下多多尽孝,多亏了嬷嬷那些年尽心尽力地服侍皇额娘,这些好本宫都记着呢!只是本宫有个疑问,记得当初皇额娘去后,宫里的老人死的死、散的散,本宫连找个往外递消息的人的没有……不知嬷嬷是如何逃过一劫的?”
固伦端靖长公主不傻,她清楚地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她的皇额娘过世后,当家的就成了布木布泰这个圣母皇太后,肯定不会让皇额娘的心腹继续留在眼前膈应自己,事实上当年她和妹妹回京奔丧之前,皇额娘留下的人手就已经清理过了,尤其心腹奴才更是无一幸免,就算她怀疑自己额娘的死因,却也找不到任何线索证据,最后只能不了了之,以那个女人的细心和谨慎,若真是她害死了皇额娘,必然不会留下任何知情人成为隐患,塔娜嬷嬷当初可是皇额娘的大宫女,在慈宁宫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如何会被轻易放过?若不弄清楚这个疑点,她很难相信塔娜嬷嬷的任何话!
塔娜嬷嬷对此毫不慌张,只是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面带悲戚地开口道:“奴婢之所以能逃过一劫,全仗主子临终前的安排,否则奴婢早就和那些老姐妹一般追随主子于九泉之下了!”说着匍匐在地双肩颤抖地呜咽起来,加上灰白的头发,鞠楼的身躯,无不让人感觉到那发自内心悲哀和痛苦!
“不过幸亏主子英明,否则也无法查出主子被害的真相,奴婢苟且逃得一条贱命,就是为了替主子报仇,将真相告知三位公主,只可惜大公主……幸而此次木兰秋狝给了奴婢机会,否则奴婢当真死了也无颜去地下见主子了……”
“皇额娘作了什么安排?她老人家留下什么话交代本宫和姐姐?”永安长公主闻言立刻性急地接口追问起来,比起早早出嫁的两位姐姐,永安长公主是皇太极大业已定之后才出生的,称得上万千宠爱于一身,跟生母的感情远比两位长姐深得多,自然也更沉不住气,她急切地想要知道自己生母留下的只言片语,毕竟当年接到皇额娘病逝消息的时候,她们姐妹远在科尔沁,根本鞭长莫及,等她们日夜兼程赶回京城的时候,一切早已尘埃落定,连皇额娘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更是在出殡之后就被一道圣旨强行送回科尔沁,丝毫不给她们发难和调查的机会。
端靖长公主也神色凝重地看着塔娜嬷嬷,认真地道:“嬷嬷发现了什么还请直言!无论如何你是皇额娘身边的人,本宫虽然没多少本事,但是保住你一家衣食无忧还是可以的,不管是谁害了我皇额娘,本宫对长生天发誓定要让她血债血偿!生不如死!”这位公主早已收起了面上的温和,露出了深藏剑鞘一般的锐利锋芒!
当初的她们姐妹三人势单力孤,作为出嫁的公主,对大清的后宫早已没有任何掌控力,即使她们想要反抗,想要报复,但是对已然大局在握的布木布泰而言,只需要一道圣旨就足以遏制她们的任何蠢动,只需要一个暗示就足以让她们在蒙古的日子举步维艰!可是如今情势不同了,她们所在地部落的首领之位已经被亲生儿子所继承,她们早不是当初毫无根基、任人拿捏的媳妇儿了,她们已经有了报仇的本钱和实力!
塔娜嬷嬷抬起头恨声道:“两位公主,主子的身子素来康健,平日里更是极为注重养生,却在先帝登基不久就开始染病,一场风寒让主子缠绵病榻半年之久,之后主子的身体急剧衰弱,稍有不慎便会大病一场,主子心中存疑,命我等将平日里的吃穿用度查了一遍又一遍,偏偏没发现任何不妥之处,最终只能不了了之!可是奴婢眼睁睁地看着主子一天天衰弱,心疼啊!劝着主子给公主们送信,主子却执意不许,说是怕那暗中的人会对公主们不利……”
“皇额娘……”端靖长公主和永安长公主都红了眼眶,仿佛看到了自家额娘明知道命不久矣,却强忍着不见女儿最后一面的倔强模样,她们知道这只是为了保护她们不受伤害,毕竟下手的人能够让一国皇后都察觉不出蛛丝马迹,要对付几个出嫁的公主再容易不过了,她们的额娘病重至此都一心为她们着想,独自忍受着病痛与孤寂,宁愿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她们的平安,而她们却懵懂无知地过了这么多年,丝毫没想过为自己的额娘报仇,天底下还有比她们更可悲、更不孝的人么?
塔娜嬷嬷喘了口气,继续道:“可怜主子病势沉重却丝毫不敢声张,明明日夜思念三位公主,却硬撑着在外人面前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背地里不知落了多少眼泪,后来乌日娜嬷嬷实在看不下去,私下里向科尔沁传了讯息,想着三位公主若能回京侍疾,说不定能让主子病体早日痊愈……不曾想这消息一传竟成了主子的催命符!”眼中忍不住流露出愤恨,“本来主子的病情已经得到控制,假以时日并非不能好转,可是在得到三位公主启程回京的消息之后却突然恶化,不过半月时间就撒手人寰!这其中若说没有猫腻谁信啊!”
固伦永安长公主已经痛哭出声,固伦端靖长公主也压抑不住落下泪来,她们怎么也没想到竟是自己的孝心竟成了额娘的催命符,这让她们情何以堪?两人抱头痛哭了半天才慢慢平息下来,固伦端靖长公主沙哑着嗓音沉声道:“嬷嬷还没说额娘临行前做了什么安排?”
塔娜嬷嬷陪着哭了一场,睁着红肿不堪的眼睛泣声道:“主子本想装着病势沉重引出幕后之人,谁知可惜乌日娜嬷嬷的擅自行动令对方狗急跳墙,竟然直接下了辣手,主子本就虚弱不堪的身体沉底垮了下来,主子说她没时间了,打草惊蛇之后,这幕后之人肯定不会轻易现身,惟今之计只有待她去后,看哪个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大肆铲除异己,那么那人便是最大的嫌疑人!因此主子用出最后的手段,安排奴婢等人假死出宫,借此避过之后必然会有的后宫清洗……”
大肆铲除异己?两位长公主闻言心中已然了然,这幕后之人不是呼之欲出了吗?大清两位皇太后,除掉了母后皇太后,这后宫第一人舍她其谁?
塔娜嬷嬷冷声道:“果然主子死讯传出之后,圣母皇太后就以伺候母后皇太后不利为由,大肆清洗打杀主子宫中的奴才,慈宁宫中服侍的人手一个都没能幸免,主子的陪嫁侍女更是被勒令陪葬,就连主子宫中的洒扫太监和苏拉宫女都不放过!但凡服侍过主子的奴才都陆陆续续地出意外,总之就没一个有好下场!哈哈!甚至连主子最爱的那只猫儿都被剥了皮挂在了乱葬岗的枝头上!那人对主子该有多恨多怨啊!要有多狠的心肠!多辣的手段才能做得这么绝!”塔拉嬷嬷恨到极点竟然笑了起来,神情却带着癫狂。
端靖长公主和永安长公主完全呆住了,哭得通红的眼睛瞪得老大,仿佛看到了皇额娘去后,慈宁宫中那树倒猢狲散的凄凉景象:“果然是布木布泰!那个贱人!”永安长公主一字一顿地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那女人的肉一块块咬下来,她从小就对这个惯会在皇额娘面前装乖卖好的女人没有好感,果然会咬人的狗不叫,那女人就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没想到自己额娘精明厉害了一辈子,最后竟然栽倒在自己一手培养的亲侄女手中,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这女人占了本该自己皇额娘的荣光不算,竟还摆出一副慈母的嘴脸口口声声关照她们,如今想来简直恶心得让人想吐!
“说!那女人究竟是怎么害皇额娘的?还有哪些同伙都一并说出来?本宫若不将其挫骨扬灰,这爱新觉罗的姓氏就到过来写!”端靖长公主脸上凝结着寒冰,眼中流露出丝丝杀气,她不信一直唯唯诺诺的布木布泰会有那般本事,能将皇额娘玩弄于鼓掌之间,肯定还有人与之合谋,而那人才是皇额娘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吧?
塔娜嬷嬷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有些语无伦次地喃喃道:“同伙?那人的同伙已经被顺治爷挫骨扬灰了!主子!奴婢已经为您报了一半仇了,您开心吗?公主们一定会为您报另一半的,很快奴婢就能来陪您了……”
端靖长公主和永安长公主面面相觑,塔娜嬷嬷那有些神志不清的模样固然骇人,但是她们更心惊于她话中的深意,难道那个合谋害死皇额娘的人竟然是她们的皇叔多尔衮吗?原来如此,这样一切就可以解释了,除了当时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还有谁能够让身为母后皇太后的额娘投鼠忌器?除了那个一生跟布木布泰暧昧不清的多尔衮之外,还有哪个肯冒天下之大不闱,谋害一国皇太后?
永安长公主扑到塔娜嬷嬷跟前,对着那张有些恍惚的老脸就是一巴掌,啪地一声脆响,通红的巴掌印出现在塔娜嬷嬷的脸颊上,也将她那陷入魔障的神智唤了回来,似乎想起刚刚自己的举动,塔娜嬷嬷脸色煞白地伏地请罪:“老奴罪该万死,还请公主恕罪!”
永安长公主难得和颜悦色起来,她拍着塔娜嬷嬷的肩膀赞赏道:“本宫没有怪你,你做得很好!来!把所有的事统统说出来,本宫要知道全部!”从刚刚的一番对答和塔娜的作态,她已然深信塔娜嬷嬷对自家额娘的忠心,尤其听到多尔衮被挫骨扬灰似乎也是她所为,不由得对她更亲近了几分。
塔娜嬷嬷对永安长公主难得的亲近感动不已,哆嗦着嘴唇竹筒倒豆子一般就当年如何改头换面重回后宫,如何凑巧在孝庄与摄政王私会的谈话中,发现了自家主子的死因,后来又如何蛰伏以待,努力混到顺治帝身边成为其倚重的心腹嬷嬷,如何撺掇着顺治日复一日地仇恨摄政王,如何挑拨皇帝和生母之间的关系等等,事无巨细地说了个一干二净,听得两位长公主目瞪口呆,只觉得世事之奇莫过于此,皇额娘当年留下的后手竟然能够起到如此大的作用,只怕连皇额娘自己都没想到吧?
只是随着塔娜嬷嬷的叙述,她们对于布木布泰的野心和狠辣有了更深的认识,也对当初姐妹三人没有冲动行事庆幸不已,否则只怕此时此刻她们连尸骨都已经找不到了吧?她们固然是最尊贵的固伦公主,更是嫁到了生母娘家科尔沁,但是科尔沁同样是仇人的娘家,布木布泰同样是科尔沁的女儿,她们的皇额娘不在了,科尔沁必然转而支持能给他们带来最大利益的人,而布木布泰是顺治帝福临的生母,后来更成了康熙帝的皇祖母,她先后登上了皇太后和太皇太后的宝座,所以科尔沁必然死死就站在她那一边,她们姐妹三人若是与之作对,必然是众叛亲离的下场!
天知道她们姐妹这后半辈子在科尔沁的日子有多艰难,只因她们没了皇额娘,所以再也没有了骄纵的资本,丈夫在她们面前挺直了腰杆,夫家也敢给她们脸色看,从那时起她们才真正认识到她们最大的倚仗,不是身为一国之君的阿玛皇太极,是身为正宫皇后的生母哲哲!
她们的额娘不但给了她们嫡长公主的尊贵身份,更煞费苦心在她们出嫁前就在科尔沁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更毫不保留地将她在蒙古数十年苦心经营的人手交到她们手中,让她们能够在出嫁之后不被夫家慢待,更给了她们在失去倚仗之后重新立足的资本!但这样为她们着想的额娘被害死了,为她们撑起一片天的生母倒下了,当年那四顾无依的无助如此刻骨铭心!让她们一生都不愿再去回忆那段屈辱的日子。
后来她们的长姐熬不住先去了,她们的日子就更难过了,她和小妹不得不屈从于现实,对着原本看不上眼的庶母低头讨好,忍受着低贱的庶出姐妹踩在自己头上耀武扬威,如今这一切到了该偿还的时候了,虽然她们知道真相的时间太晚太晚,但是报仇的时机却是刚好,罪魁祸首如今已经是日薄西山,被软禁在遥远的慈宁宫苟延残喘,再也不能对她们构成威胁,她们可以放开手脚,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了!
她们虽然没办法到紫禁城亲手了结那个罪魁祸首,但是她不是还有女儿么?不是还有阿图那个下贱胚子在她们眼皮子底下么?母债女偿天经地义!若不让阿图那贱蹄子把她们受过的苦统统尝一遍,她们怎么舍得让她死呢?若不让布木布泰这罪魁祸首即使死了也无法瞑目,她们怎么对得起含恨多年的额娘?此仇此恨不共戴天!不死不休!
第140章 石下暗流
随着一声号角声响起,巨大的营地从寂静中醒了过来,开始了一日的喧闹,各个奢华的营帐内外人影忙忙碌碌地进出着,仿佛预示着今日的特殊与不平静。
皇帝的金帐内,康熙伸开双手让内侍为其着装,一身金盔铠甲明晃晃地刺目,穿在康熙身上却平添七分威武雄壮,他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上面,对着在一旁忙碌状的梁九功问道:“阿哥们那里情况如何?该预备的东西可都备下了?”两个宝贝儿子第一次出远门,更是第一次随他狩猎,有没有宜敏在身边照顾着,他这个当阿玛的说不得要事事费心些才好!
梁九功闻言立刻不假思索地回道:“回皇上的话,两位阿哥那里有碧水伺候着呢,昨个奴才已经把今儿该备的东西,该注意的事儿跟碧水细细嘱咐过了,以碧水的细心周到想必是不会出什么岔子的,要不奴才亲自过去看看?”虽然两位阿哥身边的奴才都是皇贵妃亲自调教的,想必事无巨细都会考虑到了,不过他这个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可不能什么都不做,不然看在爱子如命的皇上眼里可不就是大错特错了?
康熙想着终究还是不放心,对着梁九功点点头,吩咐道:“既如此,你就过去走一遭,尤其是阿哥们用的弓箭、马匹更要详细检查,绝不许有一丝懈怠!”这些细节最是容易被人动手脚,尤其在猎场上,稍有疏忽就是性命攸关,他绝不容许上次的意外再次发生,“另外,把喀纳给朕叫进来,朕有事吩咐他!”
梁九功嗻了一声,很是利落地躬身退出营帐,对着早早伺候在帐外的禁卫军大统领笑道:“统领大人,皇上宣您进去呢!说是有事吩咐。”然后摆了摆手中的拂尘,带着几个小太监就往不远处那个仅比御帐小一号的巨大营帐走去,心中美滋滋地想着一大早就能出肥差,只要伺候得两位阿哥满意了,想必那赏赐是少不了的,这方面两位阿哥倒是跟皇贵妃娘娘一脉相承,不愧是亲生母子呢!
赛音察浑姿态随意地倚在案桌边上,把玩着手中华丽长剑的剑鞘,懒懒地道:“大哥,咱们今儿可有一场硬仗要打呢!你把人手都给派出去了,到时候咱们可就成了光杆阿哥,真要有事咱们可就动弹不得了……额娘可不许咱们玩得太过呢!”总不能事到临头他们亲自动手吧?他倒是无所谓了,不过到时候他可不一定收得住手,万一暴露得太多惹来疑窦可就不妙了。
正抬着手让碧水整理身上软甲的承瑞轻笑一声,看着自己这个不安份的弟弟,没好气地道:“你少在那胡思乱想,咱们今儿肯定会被皇阿玛寸步不离地带在身边,到时候身边定然密布皇阿玛的心腹侍卫,你倒是动一动给我看看呀?还不如一早把身边的人都给派出去,咱们就一心享受围猎的乐趣吧!”
反正今儿会发生什么事不是早就知道得八九不离十了吗?只要不出意外今儿肯定是热闹得很,指不定比大年夜里漱芳斋的戏台子还要精彩三分,他们兄弟的任务就在自家皇阿玛身边冷眼看戏,顺便敲敲边鼓,至于冲锋陷阵、出头掐尖的事儿可不是他们该干的!
“你这没用的奴才,挑的这是什么衣裳?存心让本宫出丑吗?还不快把本宫那件月白色骑装拿来,要是误了出行的时辰,看本宫怎么收拾你!”佟妃营帐内正一副乱哄哄的景象,佟妃那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满是怒气,狠狠地将一件嫣红色骑装甩在地上,恨不能踩上一脚,天知道她有多恨这些不属于正红的眼色,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她没资格着正色吗?
尤其进宫那一年见过马佳氏身着火红色骑装的绝代风华之后,佟妃就痛恨红色,除非必要否则绝不会去碰这个色系,如今身边的奴才竟然没眼色地拿出来碍她的眼,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嘶——“太过猛烈的动作顿时让佟妃身子一僵,下身和腰部顿时一阵阵酸麻刺痛传来,不由得摇晃了一下,云嬷嬷连忙眼明手快地扶住她,焦急道,“主子,您快坐下来歇歇吧!昨个折腾了一宿,今儿天不亮就要起身,您的身子怎么受得住哟!”
说着瞪起眼睛对着一旁的宫女呵斥道:“没眼色的东西,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不滚下去思过!”要不是这宫女乃是佟家旗下数得上的包衣大族出来的,她哪里会对她这般客气,早就直接让人拖下去打板子了。
那宫女唯唯诺诺地低头应是,眼中的泪珠转啊转地就是不敢落下来,连忙匆匆退出帐外,这才敢那袖子拭去眼角的泪花,袖子里的小手握得紧紧的,小跑着冲回自己的宫女帐房内,扑在床上蒙着被子放声大哭起来,她在家也是千娇万宠的娇小姐,谁知一遭入宫门就成为伺候人的奴才,任打任骂还不许有半分委屈,想起入宫这半年来在承乾宫暗无天日的生活,以及二十五岁才能出宫的未来,不由得万念俱灰!
就在这小宫女哭的天昏地暗的时候,佟妃身边的大宫女春蕊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对着那高高隆起的被子轻轻拍抚了几下,只觉得被子里的剧烈颤抖了一下,然后彻底安静下来,好一会才偷偷掀开被角往外瞧,正对上春蕊那含笑的眼神,不由得一个哆嗦连忙掀开被子就要起身,生怕对这个佟妃最为信重的大宫女失礼,到时候可比犯些小错眼中无数倍!
春蕊仿佛没看到那哭得红肿的眼睛一般,笑着拉过小宫女的手,拍了拍安抚道:“别怕!是主子让我过来看看你,刚刚主子不过是气急了而已,不是真的恼了你,要知道主子可是最恨红色系的衣裳,今儿只是骂了几句已经是轻的了,上回出错的宫人可是直接被送进慎刑司的,主子对你这丫头已经是格外纵容了,你可要心里明白才是,懂吗?”
小宫女连忙小鸡啄米一般死命点头,她哪里敢说一个不字,其实她心里很清楚来安抚她绝不会是佟妃的意思,毕竟佟妃可不是个好相与的,更不是个体恤下人的主子,如今在气头上哪里会让人来安抚她?还不是春蕊这个大宫女想方设法地为佟妃拉拢人心,毕竟自己家里好歹在内务府也是排的上号的……
这么一想这小宫女顿时对佟妃的印象更恶劣了几分,对眼前的春蕊倒是印象极好,毕竟作为承乾宫的大宫女,这位在佟妃心目中的地位比起那位云嬷嬷都要高,说的话也更有分量,而且对下面的宫女太监都是极好的,若不是有她帮着佟妃管理承乾宫,以佟妃那性子怕不是早就众叛亲离了!
春蕊又轻声细语地安慰了小宫女一会,哄得小丫头转悲为喜之后,这才起身笑道:“得了,笑了就好!我就先回了,一会还要随主子去给皇太后请安呢!今儿你就歇息一天,好生在营房里呆着,可别出去乱走,等主子气消了肯定会让你进去伺候,到时候多看多听,有什么不懂的就问问主子身边的老人,总不会再出错了吧?”
小宫女连连点头,对着春蕊感激地道:“多谢姐姐提点,彩儿记住了,下次定不会再犯了!”说着亲自送了春蕊出去,站在营房外头目送着春蕊离去,还没长开的秀丽小脸上感激渐渐退去,凭什么她要这样卑躬屈膝地过一辈子?难道她真要要等耗尽年华之后出宫当个老姑娘,然后被家族送货物一样地嫁出去吗?眼中浮起坚定和不甘,总有一天……
随着一声悠长的鹿哨响起,草原上万马奔腾,八旗儿郎驾着骏马,挥舞着马鞭,一声声呼喝着催马前行,远处的猎物被赶着从四面八方围聚而来,此为木兰围猎最后一日,也是规模最为宏大的一天。
行围开始时先以数百骑兵分别插入山林进行布围,分散而列,围而不合,布围是在五鼓前,管围大臣率领蒙古管围大臣及虞卒①和八旗劲旅,虎枪营士卒,各部射牲手,齐出营盘,观察围场地形,视度山川大小远近,三十里、五十里、七八十里,两翼一齐至看城,如星之拱所,似月以圆称,称之为“合围”。
合围后,自乌图裹处,虞卒脱帽,擎手举鞭,高喊玛尔噶②口号,这信号连续三次传至中军,中军知道行围已合,便举旗徐行,左右指挥俟皇上入围,这时刚刚进入早晨。合围的圆月形“人墙”,从数十里渐促渐进,越来越小,从林而出到风阜,缩小的包围圈一直缩到看城,两翼与看城左右相接。这时虞卒皆紧并一起,人并肩,马并头。这时在“人墙”之外的放围处,又设一层人马,有虎枪营士卒和诸部落射牲手,专射从围内逃出之兽。
在日出之前,皇帝御驾从御营乘马到看城③稍息,皇太后銮驾也留在此处观览,毕竟围猎之事从未让女子参与,能够跟随皇太后銮驾的只有身份够高的贵妇贵女,就连康熙的御嫔中也仅有佟妃和成嫔有资格伴着皇太后观览,其余贵人之流只能安份地留在御营中等待,不得随意出营,否则留守的兵卒可没有足够大人手看护她们,万一被流窜的野兽伤着了,那可就只能怪自己命不好了。
待两翼乌图里蓝旗到后,康熙留了皇太后在看城上,带着承瑞和赛音察浑出看城,御櫜鞬④,在诸扈从大臣侍卫和亲随射牲手、虎枪手等维护下由中道直抵中军。在中军前半里许,纵览围内形势,根据山形地势,开始打围。康熙驾马奔到在中央平坦的草场处,有一队骁骑营飞骑左右穿插,领头的正红旗骑兵举着长号,正在驰奔鸣号追击,将兽轰赶到山谷中的“口袋”里,恭请御驾狩猎。
康熙哈哈一笑,朗声道:“儿郎们,今日尔等可要拿出全部的本事来,谁若能夺魁朕重重有赏!”在左右侍从大声应诺之后,康熙双腿一夹马腹,身飞逐走,左右开弓,毫不客气地猎杀奔到自己眼前的猎物。承瑞和赛音察浑也是不甘示弱,紧跟在康熙侧后方,箭无虚发,每一只箭矢射出必定放翻一头猎物,父子三人一路跨着千里良驹风驰电掣,左右两翼雁行侍卫足有千骑,五色旌旗鱼贯联翩,几乎是碾压似的极速前进。
一路上留下的无数猎物,自有身后的护军步卒捡拾,根据箭矢上的标记分门别类,送往后方由军需官统计,由此决出数量最多之人为胜,各族各部的王公自然也参与了这场盛典,只是他们行猎并不与康熙一起,而是分班扈猎,星罗景从地分布各处,霆驱雨合般若即若离地游猎于御驾视线可及的范围之内。
忽而远远闻得一声虎啸,打围的众人皆是动作一顿,继而兴奋地抬头向来声处望去,只见远远地一只斑斓猛虎从林中跳出,显然是被虎枪营合围的动静所惊,竟然径直往中央虎扑而来,惊得所经之路的王公纷纷闪避,无一人敢对其放箭,倒不是说他们当真怕了这样一只畜生,而是因为虎为百兽之王,除了皇帝有资格视为猎物之外,谁人敢下手狩之?真要不知死活地伤了这头畜生,只怕一顶野心勃勃的帽子就要被死死地扣在自个头上了!
康熙自然也看见了那体型硕大的猛虎,顿时两眼放光地跃跃欲试起来,到了木兰这么些日子,熊、豹子之类的倒是猎了几头,老虎却是从未见到,没有百兽之王来给自己添加功绩,不免让这场秋狝有些美中不足,如今这畜生偏偏在最后一日送上门来,看来还真是天意啊!他岂能错过这个宣扬自己武功的机会!
康熙立时勒马转向往猛虎方向奔去,握紧了手中的大弓,承瑞和赛音察浑紧随其后,两人都暗暗提起戒备,为防万一承瑞对着身后的侍卫低声吩咐道:“将火筒备好,如有不测立刻开火,其余人等盯紧那头畜生,若是离得太近就掷抢将其挡回去……”
碰到老虎固然能让自家皇阿玛大逞威风,但是虎类最是凶猛难缠,若是杀虎不成反被虎所伤,在蒙古王公面前大失颜面不说,万一擦破点皮都是件捅破天的事情,到时候可就大大不妙了,还是有备无患的好!
喀呐这位禁卫军大统领自然堂听到了承瑞的话,心中暗自点头,大阿哥果然是个心思细密又孝顺的,这种话也只有两位阿哥才能说,换了他可不敢下这种命令,毕竟越过康熙直接射杀猛虎可不是件小事,皇子阿哥下令可以说是一片孝心,换了奴才可就成了僭越本份,罪该万死了。
康熙没注意到自己宝贝大儿子的小动作,他只是专注地盯着那头猛虎弯弓搭箭,双腿控马向着它越奔越近,到了将近百步远的距离手一松,嗡地一声弦动,金色箭矢宛若流星赶月一般瞬间没入猛虎右眼,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啸声响起,那头老虎痛的在地上吼叫连连地剧烈翻滚着,地上扬起滚滚烟尘,掩盖了猛虎那巨大的身躯,只余下阵阵痛苦的虎啸不停传出。
康熙勒马停在不到百步的地方,双目紧紧盯着那片尘土飞扬的地方,好一会那虎啸才渐渐低弱下去,飞扬的尘土慢慢落下,只见那头刚刚还凶狠无比的猛虎如今已经安静地伏在地上不动了,围观的王公大臣和侍卫们纷纷高声欢呼起来,万岁之声不绝于耳,对康熙精准犀利的箭法不停滴歌功颂德,康熙心中也是一阵得意,毕竟能够一箭射死一只凶猛的老虎,可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
喀呐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一抬头却看见两位阿哥丝毫不见喜色,反而表情严肃地盯着那头猛虎,不由得心中一个咯噔,立刻转头去瞧那头猛虎,看了半天却不见丝毫异样,不由觉得两位阿哥是不是太过小心了,不过事关皇上安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看了看那几个准备上前抬老虎尸体的侍卫,不由得心中暗自摇头,这几个侍卫的身手绝佳的那种,万一被猛虎临死反扑,恐怕得不了好。
目光四处逡巡之后,不由得落在巴克什和巴图鲁身上,对着素来细心的巴克什使了个眼色,暗中指了指那头猛虎,然后比了个杀的手势,巴克什顿时心中一凛,立刻明白那头猛虎恐怕没有死透,这是要他们暗中下手将那畜生彻底解决呢,而且还不能露出破绽让人看出来,不然皇上的面子可就挂不住了,毕竟人人都认定了皇上一箭射死猛虎,结果这老虎有活蹦乱跳地伤了人的话,那可就变成了天大的笑话了。
巴图鲁自然看见了顶头上司的动作,素来懂得装傻的他立刻憨声憨气地对康熙道:“皇上,奴才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巨大的猛虎,求皇上准奴才前去见识见识!”巴克什见状倒是不吭声了,毕竟这话由素来憨直的巴图鲁来说没人会怀疑,换了他来说恐怕康熙第一个就会明了事有蹊跷,不免扫了皇上的兴致。
果然康熙毫不怀疑地答应了:“哈哈,去吧去吧!依朕看这头畜生少说也有上千斤,朕倒想知道咱们的巴图鲁能不能成为扛虎力士,若你能一人扛起,朕就赏你这头畜生身上一宝,如何?”对着这个身手绝佳却脑子一根筋的小舅子,康熙是极为欣赏的,尤其在这等心怀大畅的时候,更是丝毫不吝啬。不过其他人闻言却不曾露出嫉妒之色,毕竟力鼎千钧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古往今来又几人能够做到?难道眼前这个大块头会是楚霸王那种天赋异禀之人不成?
“皇上就看着吧!奴才绝不会给您丢人的!”巴图鲁对那些怀疑的目光视为不见,面不改色地大包大揽,摩拳擦掌地向着伏在地上的老虎尸体快步冲了过去,众人的目光也随着移动,只见巴图鲁快步来到老虎跟前,蒲扇般的大掌在那硕大的脑袋上拍了几下,巨大的力道拍得虎尸都震动了起来,这才粗声粗气地道,“好家伙,果然是个大块头,光这脑门都有半个马身大,还真得拿出看门的本事来才行了!”
说着在两手上呸了口唾沫,摩挲了两下,将手掌探入虎尸下腹处,抓紧了厚实的皮肉,这才深深吐纳了两下,嘿咻猛地将千斤巨虎托了起来,然后大吼一声高举过头,所有人打着看笑话主意的人顿时一个个瞠目结舌,看着巴图鲁那高高贲起的夸张肌肉,咬紧牙关的狰狞面孔,纷纷倒吸了口冷气,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不绝于耳,显然被巴图鲁的巨力给吓得不轻。
康熙在震惊之后却是得意非常地大笑起来,连连夸赞道:“好!好!好!巴图鲁果然人如其名,盖山生了个好儿子啊!”他着实没想到巴图鲁竟然真的能独自举起那头老虎,要知道满蒙对天赋异禀之人素来尊崇,尤其崇尚勇武之风的蒙古草原上,巴图鲁这样的大力士更是争相笼络崇拜的对象,端看那些一脸羡慕嫉妒恨的部落首领,康熙就觉得心怀大畅,比起亲手射杀一头老虎还要来的舒坦。
康熙觉得巴图鲁在蒙古王公面前给他挣了面子,立刻大手一挥,大方地道:“朕金口玉言,这头猛虎身上的任何一宝随便汝选!”要知道老虎一身皆是宝,虎皮、虎骨、虎血、虎肉、虎鞭皆是难得的珍品,便是大内有些库存,那也是陈年存下的,论功效可不比不得这等新鲜猎杀的猛虎,是以这份赏赐可谓极重了。
巴图鲁举着大踏步来到康熙御马前丢下,这才跪地谢恩:“奴才谢皇上厚赐,奴才不过靠着点蛮力而已,不敢居功……”就在所有人都觉得这厮是想要矜持地推脱赏赐的时候,巴图鲁却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摸了摸后脑勺,“只是奴才还是斗胆求皇上赏几根虎骨,奴才感激不尽了!”
康熙感兴趣地问道:“你倒是说说为何要选虎骨?莫非你还想继续长力气不成?”按理说以巴图鲁的性子,即使割上快虎肉大快朵颐也比要虎骨的可能性要大得多才是,如今却要了那需要繁琐工序入药的虎骨,不由得康熙不好奇。
巴图鲁憨憨一笑:“奴才不是为了自个儿,而是为阿玛求的,阿玛年纪大了,遇着阴冷天气总是痛苦不堪,奴才听大夫说新鲜虎骨最是对症,这才厚着脸皮求皇上!”他这话半真半假,盖山年轻时征战沙场,身上留下不少暗伤,虽然早被宜敏调养过来了,但是这些年时不时会借此来个装病之类的,毕竟上过战场的人都少不了出现这种症状,是以一般人对此都是深信不疑的。
康熙闻言心中动容,轻叹了口气道:“马佳氏代代为我大清征战沙场,可谓劳苦功高,如今不过几根虎骨又算得了什么,待回京之后,朕让太医去马佳府上为你阿玛诊治,但有所需御药房虎骨尽可取用。”他感慨着盖山一家果然皆是忠君本份之人,这些年来恐怕一次也不曾向身为皇贵妃的女儿开口,不然以敏儿的孝顺,若知道自己阿玛深受病痛之苦,哪里会吝啬什么虎骨?倒是他对功臣太过疏忽了,每每只看到盖山红光满面的健朗模样,却不曾深究到他偶尔告假的缘由,若是敏儿知道了肯定要伤心的吧?
巴克什这会也坐不住了,连忙翻身下马跪倒在巴图鲁身边:“皇上大恩,奴才一家没齿难忘,只是祖训有言为大清驰骋疆场乃是马佳氏分内之事,决不可居功自傲,更不可恃功求赏,今日巴图鲁已是违背祖训,回去肯定要被阿玛罚跪祠堂,还请皇上千万莫要兴师动众,不然阿玛肯定饶不了奴才的!”、
为大清打天下的家族多了去,战功赫赫的也不独盖山一人,这次求虎骨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毕竟阿玛已经考虑要隐退了,姐姐临行前嘱咐他们要找机会让皇上记起自家阿玛的功劳,尤其兄弟几人更要努力表现自己,这样皇上肯定会给阿玛一个体面的荣退,到时候就算九门步军不再掌握在阿玛手中,但也不至于真的人走茶凉,好歹能对朝政保持一定的影响力。
“罢了,朕自有主张,必不会让尔等为难便是!”康熙闻言面上不显,心中却是极为高兴的,口中答应着,心底却暗自思量回去要跟宜敏通通气,让人好好给盖山诊治一番,毕竟这样铁骨铮铮的忠良之臣可谓是奇葩了,相信只要有他在一天,马佳氏一族定能继续保持这样忠君的家风,那么军队也将稳如泰山,他的皇位自然无人能够动摇!
巴克什和巴图鲁双双磕头谢恩,这才翻身上马,继续跟着康熙狩猎去了,只是远处蒙古王公望着他们兄弟二人的眼神已经不同了,毕竟这等天赋异禀、身手了得的勇士本就难得一见,何况看两人长相身材皆是相同,想必本事也差不离的,一想到大清皇帝身边一下子拥有两个万夫不当之勇的侍卫,那些心里打着小九九的蒙古王公不由得收起了那点子念想。
尤其察哈尔亲王布尔尼更是脸色发冷,握紧缰绳的拳头捏得发白,额头上青筋毕露,低垂的眸子中布满杀气,不甘地扫过那头死的不能再死的巨虎,心中怒气勃发,没想到大清皇帝身边竟然有这等高手,一掌就将被喂食药物已久的巨虎杀死,还瞒过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硬是破去了他安排好的杀局,可恨!不甘心地看着那些弓箭手渐渐隐没在人群中,无法再靠近大清皇帝的队伍,该死!
究竟是谁竟然察觉了他的异动,这样不动声色的手笔绝不会是简单的人物,难道是大清皇帝不成?若当真怀疑了察哈尔,为何今晨他会毫不在意地收下东珠哈日格?不会的!一切都是巧合!他的谋划极为隐秘,除了少数心腹根本无人得知,就连他的弟弟都不曾知晓,怎么可能会被识破?肯定是大清皇帝的护卫太过精明厉害,这才让自己的人无从下手而已……
有些惶然不安的布尔尼没有发现背后不止一双眸子在盯视着他,更没察觉康熙看向他时那阴冷到极点的眼神,他只是用力鞭打着马匹,发泄般地奔驰开来,带着自己的人马很快消失在丛林之中……
①虞卒,古代帝王狩猎时,担任围合禽兽的士兵。
②玛尔噶者,蒙古语帽也。
③清代皇帝行围打猎时设在高地的瞭望点。
④櫜鞬,读音:gāo jiān,指藏箭和弓的器具。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