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假期一晃而过，第八天去学校的时候，大部分脸上都带着假期放纵的后遗症。


    叶明珠平时都是八九点醒，一下调整到六点半起床，也有点不适应，打着呵欠上楼时，步伐都沉重了些。


    忽然，眼前落下一道身影，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迷茫地抬眼，一个面带羞涩地女生站在她面前。


    “请问，你是贺炀的同桌吗？”她问。


    叶明珠微微张着唇，点点头。


    女生听后，伸出一封信，期待地眨眨眼：“那你能帮忙把这个送给他吗？”


    她垂下眼，信是粉红色的，好像还喷了香水，散发着似有若无的香气。


    这是……给贺炀的情书？


    以为叶明珠不愿意，女生又拿出一颗巧克力连着粉色的信一齐塞她怀里，然后转头往自己班跑。


    “巧克力是给你的，谢了啊！”


    叶明珠目瞪口呆，不知该做何反应。


    原来是要她帮忙送信啊。


    她拿着信封，这一刻心情复杂得很。


    一方面，贺炀这么受欢迎，她应该为这位儿时的玩伴感到开心啊，但另一方面，又隐隐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失落感。


    贺炀是如此的优秀，他的成绩，他的外貌，他已经成长为耀眼的少年，一举一动都牵动了好多女生的心。


    走到班上，她发现贺炀还没来，男生的课桌上只有凌乱的几本书，抽屉里……


    她往后靠，余光去瞟他的课桌，好像还有空位，她瞟眼四周，见没人注意到她这里，忙不迭塞进贺炀的课桌，却在慌乱中，不小心带出了他抽屉的一本书。


    书本掉在地上，她连忙弯腰去捡，身后有人比她快一步，修长两指捏住书本，先捡了起来。


    贺炀站在走廊上，眸光一顿。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叶明珠站起来，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她刚刚鬼鬼祟祟的动作。


    贺炀奇怪看她一眼，单腿跨到自己座位上，从书包里摸出作业本，翻出语文作业交给她。


    然而身边的女孩不像往常那样接过，而是反复看了他好几眼，欲言又止。


    她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你是不是——”


    “你要不要看一下抽屉？”


    叶明珠和他同时开口，她觉得自己应该大大方方一点，不就是帮人送个情书嘛，这事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呢？


    甚至还朝扬起嘴角，扯出了一个笑。


    贺炀不明所以，顺着她的话往抽屉一看，角落里躺着一个粉色的信封。


    他捏着信封问她：“你送的？”


    叶明珠点点头。


    谁知，他的眼神瞬间变得耐人寻味起来，难不成是叶明珠想起什么来了，不好意思跟她说，决定写封信告诉他？


    “你——”他挠了挠额角，忽然不知道要怎么说，“其实你要是觉得说出来难为情可以……”


    话音未落，牛乃棠背着书包进来坐下，扬着腻死人的声音叫叶明珠：“哇亲爱的朋友，我们又见面啦！”


    贺炀后半句话就咽了回去。


    他顺手把信封塞进衣袋里，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头勾了勾嘴角。


    -


    课间操后还有十分钟的时间，周璟穿过人流跑到五班的队伍去找贺炀和彭鹏，“走啊，打一会儿？”


    贺炀这会心情还不错，就跟周璟来到操场后的露天篮球场，那里已经开了一局，时不时爆出高亢的喝彩声。


    趁着热身活动的间隙，周璟朝贺炀抬抬下巴，“怎么样，你那朋友认出你没？”


    他国庆就想找贺炀问进展了，奈何梁音琦说要去逛街，彭鹏和贺炀又有事，只能他陪着去了。


    贺炀活动了下脖颈，漫无目的地扫了眼操场上的人群，淡声说：“有进展。”


    周璟眉梢一扬，来了兴趣，立刻凑到他身前，“哟，不是我们学校的啊？外面的朋友？”


    贺炀这人交朋友的准则别人都摸不准，无所谓成绩家世长相，只要性格聊得来就行。


    所以周璟也没意外，直接把那个人定性为社会上的朋友。


    贺炀知道他听岔了，不过也没解释，伸手在裤兜里一摸，那封粉色的信件就摊在了周璟眼前。


    “这什么东西？情书啊？”


    周璟对贺炀收情书这事早就见怪不怪了，加上又是这么暧昧的带香味的粉色，顿时，他笑得就很微妙。


    贺炀本来想说你懂什么，但这信一直被他揣在身上，也没拆开过，被周璟这么一说，他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球也没心思打了，他准备回去找个安静的地方拆开看一下。


    刚好去套球衣的彭鹏换好衣服，屁颠屁颠跑过来，结果一看贺炀要走，忙问周璟：“这怎么回事？到底还打不打啊？”


    周璟耸耸肩，谁知道？


    贺炀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盯着手里的信良久，才缓缓动手……


    上课铃铛铛响起，叶明珠和牛乃棠上完厕所回教室，两人坐下时，莫名觉得座位周围的温度低了几度。


    贺炀早就坐下来了，靠在椅背上，一张脸绷着，和早上刚来学校时简直天壤之别。


    叶明珠不解，觉得还是应该尽一下同桌的责任，好心提醒他：“该拿英语书出来了。”


    贺炀瞥她一眼，神色晦暗不明。


    他怎么了？


    “你怎么了啊？”她关切地问，“是不舒服吗？”


    脸色好难看哦。


    她望过来，是他记忆中的那双眼睛，干净，澄澈，圆溜，即便脸比小时候圆了一些，但眼神不会错。


    他在期待什么，早上那会儿他竟然在幻想叶明珠终于愿意承认她就是云野镇的那个叶明珠。


    她之所以会写信是因为她觉得当面解释会很难为情，所以选择写信告诉他。


    贺炀撇开眼，沉默地拿出英语书，说：“没什么。”


    孟龙端着保温杯施施然走进教室，还是他招牌的微笑，招牌的动作，“Classbegins！”


    每个人神情都变得紧张起来，死去的记忆开始攻击大脑，他们瞬间想起了国庆前的运动会上，迅猛龙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孟龙显然很满意大家的表情，双手交叠在身前，飘然走下台阶：“看来一个国庆过去心思还没玩野，想知道这次月考咱们班英语考得怎么样吗？”


    没有人想知道，但心里这么想，嘴上说的却是：“想——”


    吧？


    “这次月考，我们班上有两个满分，”班上一片惊呼声，这次英语还挺难的，能拿满分当然不容易，孟龙战术性暂停，然后又说：“而且这次月考的及格率也是几个平行班中最高的。”


    大家情不自禁屏住呼吸，紧绷的神情一松。


    他转身走上讲台，“所以今天这节课的听写，我们换个方式，点到名的人上来，由同桌来出题。”


    “啊？”


    全班一怔，难以置信地转向自己的身边人。


    牛乃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错愕地看着彭鹏：“不是吧？”


    这就很考验同桌之间的感情了，要是和同桌关系不好，故意为难，真是丢脸丢尽了。


    孟龙：“对自己的同桌有点信心，相信你们的英语成绩提高叶离不开对方的鼓励，是不是？”


    “OK，开始。”


    叶明珠一脸紧张，前面的牛乃棠和彭鹏平时三句话就要呛对方一句，这会居然开始实施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小声商量要是对方不幸被选中，另外一个报什么比较好。


    那她呢？她要不要问下贺炀啊？


    但是贺炀刚刚进教室，好像不是很开心诶？


    算了，听天命尽人事吧，待会无论是她还是贺炀被点上去，她都会发挥好自己作为同桌的作用的。


    第一个被点上去的同学已经下来，他的同桌报了一个很简单的词组，他下来的时候满脸喜悦。


    孟龙扫了眼全班，“张岩。”


    张岩认命的站起来，他的同桌是陈泽，平时和陈泽关系说不上坏，但陈泽绝对不是雪中送炭的性格。


    孟龙让陈泽站起来，陈泽一脸坏笑，大剌剌靠着墙角，“那就把——哈利波特第一部第一段默写出来吧。”


    平常和陈泽经常玩的几个男生笑出了声，张岩捏着粉笔背对大家，他怎么知道哈利波特第一段是什么，他都没看过英文版的。


    孟龙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对陈泽说：“换一个，这个太长了，我提醒一下接下来的同学，最好以我们学过的单词、词组和句型为主，不是让你们上来玩游戏的。”


    陈泽“哎”了声，觉得有点没意思，“那就写下abandon吧。”


    这个张岩知道，他写出来后，匆匆回到座位。


    陈泽拍拍他肩膀，“兄弟这把放过你了，晚自习帮我带碗炒粉呗？”


    张岩抿抿唇：“好。”


    牛乃棠一直不敢和孟龙对视，生怕一不小心就被点上去，然而怕什么，偏偏就来什么，孟龙下一个叫了她——旁边的彭鹏。


    “彭鹏，你来。”


    牛乃棠抚着胸口松了口气，甚至在彭鹏上去时，冲他放松地嘿嘿一笑，彭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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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之前趁孟龙不注意，飞速朝牛乃棠对嘴型：别搞难的！


    “你们这组听写什么？”孟龙问。


    牛乃棠站起来，唇角微微一动，本来想说之前商量好的“”


    彭鹏回到座位上后，一脸郁闷。


    牛乃棠也不想把事情搞成这个样子啊，彭鹏不会生气了吧。


    虽然他平时总是把生气挂在嘴边，但那都只是说说，他都没放在心上，


    已经点了三个人上去了，按照孟龙之前的习惯，每节课就点三个人，但是此刻，他环顾四周，看了眼叶明珠，叫住了她。


    “最后一个，你来吧。”


    全班同学看了过来，经历了前面搞怪的，放水的，好笑的，大家都在想，贺炀会给他的同桌报什么呢？


    叶明珠上去之前看了眼贺炀，贺炀坐姿疏懒，他们刚刚没有商量，所有叶明珠也不知道他会报什么。


    她一路忐忑的走到讲台前，拿起一根粉笔。


    身后，贺炀站了起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脸上神色淡淡的，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就在叶明珠差点回头时，贺炀开口了，清淡开口：“翻译一下这句话：我们乘着热气球，一起飞回了家。”


    叶明珠瞳孔倏地放大，甚至忘了这是在听写，下意识回头看了他一眼。


    没有人知道贺炀为什么会让翻译这句话。


    但是她懂。


    小时候她带着大家玩吹大大卷的游戏，安慰所有留在云野镇的小朋友，爸爸妈妈会载着热气球来接他们。


    所以贺炀是猜到了，已经认出来她就是云野镇的叶明珠，所有才会这样说。


    是在提示她，别躲了，他认出来了。


    句子不难翻译，她写字的手几乎在颤抖，翻译出来后，孟龙念了一遍，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不错，语法工整，用词准确，这次叶明珠的英语也考得不错。”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座位的，只觉得自己走下来坐下时，贺炀好像一直在看着她。


    但她垂着眼，避开了所有人的目光。


    -


    一连好几天，叶明珠都不知道要怎么跟贺炀相处了。


    他那么直白的提示，再装傻，是不是就有点不道德了。


    不过。


    要是她装傻试试看呢？


    只要她打定主意装傻充楞，他也不能拿她怎么着吧？


    长大的标志之一，大概就是面对困难时不再只有非黑即白两个选项，只是敢想，办法总比困难多。


    这么想着，她觉得自己能自如一点的面对贺炀了。


    这天体育课，前二十分钟做完训练，体育老师放他们自由活动，叶明珠和牛乃棠决定去小卖部买水去。


    走到一半，又有人拦住了她。


    这次是另一个女生，手里拿着一个玻璃罐，闪着星星眼请她把这个转交给贺炀。


    牛乃棠问：“你们干嘛不自己去？”


    女生说：“我们不在一个班啊，而且她是贺炀的同桌诶。”


    “哇，她只是同桌，不是你们的传信鸽啊。”


    女主不再和牛乃棠说话，转向叶明珠，一脸祈求道：“帮帮忙吧，好不好嘛。”


    “我……”


    叶明珠头皮发麻，脑子一抽，接下了。


    “谢谢你咯。”女生兴高采烈的撤退。


    牛乃棠嘴巴微张，盯着她手里的玻璃罐子，“这，你不会真的要转交给贺炀吧。”


    叶明珠叹了口气，早知道上次就不接那封信了。


    “我们先回趟教室吧，我偷偷塞他抽屉里。”


    牛乃棠转而和她上楼梯，“谁懂啊，我下辈子也要当帅哥美女，收礼物收到手软。”


    两人回到教室，本来以为教室里没有人，没想到贺炀竟然上来了，这会正在座位上写东西。


    牛乃棠捅了捅她胳膊，示意她过去。


    叶明珠顶着压力，走到自己座位旁边，贺炀也没抬头，只在刷刷写卷子。


    过了会，他抬起头，见叶明珠双手背在身后，像是有什么话对他说，他放下笔，撩起眼皮瞥了她一眼：“有事？”


    不管了，最后一次，下次要是还有人找她，她说什么也要拒绝。


    她从身后拿出一个玻璃罐，里面是叠好的五颜六色的星星，忐忑放在他桌上。


    贺炀一只手搭在椅背上，轻笑了一声：“又是别人让你送的？”


    叶明珠迟疑地点点，“叠这一罐也挺不容易得……”


    贺炀缓缓吐出一口气，胳膊架到胸前，从胸膛哼出一漫笑，“这么不容易，你怎么不给我叠一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