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Ch16

作品:《面包真理

    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周麦琦觉得蒋浮淮不是例外。


    邀请他参与一场狂欢,脱口而出往往比深思熟虑过后要轻松很多。


    看着彼此停顿的几秒间,周麦琦没有后悔,反倒是蒋浮淮拒绝了。


    他问:“我们算和好了吗?”


    她摇摇头,“不算。”


    “那你为什么和我提这个?”


    她也特别直白,“你干净。”


    蒋浮淮听笑了,“就因为我干净?”


    “你还省事。”


    “你不怕我缠着你要你负责?”


    周麦琦郑重其事地看着他,“出来玩讲负不负责这种话是有点扫兴了。”


    蒋浮淮却板起脸来,“周麦琦你不要在外面装熟女。”


    见他没有想法,也不会改口,周麦琦自顾自起身重新理了理头发,特别理所当然地陈述事实:“都快三十了还说这种话。”


    “男人三十也是一枝花。”蒋浮淮强调。


    “什么花?高岭之花?高高在上不让人采的花?”


    说起话来总是暗含火药味,掺点讽刺,加点挖苦,生生把反问变了味。


    蒋浮淮也冤,也纳闷。他一个家里的米虫,徒有“少爷”和“富二代”的虚名,几乎没有多少可流动的现金,吃家里的用家里的,怎么周麦琦天天说他端着,说他高高在上。


    “我坐的已经够矮了。”


    他不仅委屈,他还有点烦闷。


    周麦琦不解风情,听见少爷这么一句,赶紧搀着他的胳膊要把他扶起来,“少爷您快请起吧。”


    简直是对牛弹琴,话不投机。


    蒋浮淮也是给台阶就下,特别好说话,借力就要站起来的时候,周麦琦突然来了通电话。


    她看了眼屏幕,即便备注的这个名字中午放了她鸽子,念在行走江湖不得不装傻的份上,还是不由分说甩开蒋浮淮的手,接起了电话。


    蒋浮淮扑回地面,听她开口叫了个名字,忽然不快地阴沉下脸来。


    *


    再次和江奕杉约见面是在胡怀巷子口新开的一家酒吧。


    开业活动做得很丰富,驻唱歌手也小有名气。


    江奕杉倚在吧台,打了个响指招呼酒保,要给周麦琦点单。


    “我不喝酒。”


    “什么?”


    光线恰到好处,分辨得清人脸和五官位置。


    江奕杉属于好看的那一卦,也知道自身优势的那一卦,但不足以惊艳到周麦琦。


    她重述:“我不喝酒。”


    他低头靠近,蹙眉仿佛厌恶闹哄哄的环境音,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周麦琦一根手指推开他的肩膀,识破他顽劣的游戏。


    江奕杉勾起嘴角,十指交叠放在台面,侧头看着周麦琦,“不喝酒怎么谈生意?”


    她指指声带位置,言简意赅地说:“吃了头孢。”


    “病了?”


    摆摆手,周麦琦拉开高脚凳坐下,“小毛病。”


    他们要聊早教机构投资的事情。周麦琦做了很多轮评估,排查过风险,眼下大家都不乐意生孩子了,早教机构怎么看都是桩赔钱差事。江奕杉却笑笑,替她回忆起刚做生意时畏手畏脚又讳疾忌医的毛病。


    他原话是:“普通人不乐意生而已,有钱人还要传宗接代,没有好的教育,哪来这么多风度翩翩善解人意的少爷和小姐。”


    话里还有点酸溜溜和不屑一顾的成分。


    周麦琦左思右想,认为他说的有道理。当年自立门户时就是这样,怕不回本,怕被人拒之门外,怕这个怕那个,迈不出去那只脚,江奕杉也推了她一把,让她不要忘记她做的是高端生意,赚的是回头客。


    现在,江奕杉再次一语点醒。


    这个项目不能做到百分百的稳赚不赔,但姑且是个风口。


    冒险的事情,她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总想去试试。


    周麦琦说:“大致没问题,其他的你等我再想想。”


    聊完这些,江奕杉特别感慨地问她:“忙得过来吗?”


    “忙不过来又能怎么办。”


    “忙不过来的话——”


    他欲言又止,酒杯悬在嘴边,意思已经很明显。既想当伯乐,又想当周麦琦的千里马。有些钱怎么赚不是赚,多掺一脚多分一杯羹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况且,周麦琦很漂亮,事情无论发展到哪一步他都不吃亏。


    若有似无的灯光闪过,照亮江奕杉脸上容易让人混淆的细节。手指沿着吧台游走,几步就到了周麦琦手边。


    宛如攀岩一般,从指甲到指骨,再到她手背,说着清幽又仿佛气若游丝的勾引。


    “忙不过来记得找我帮忙。”


    他终于和盘托出自己的目的。


    周麦琦也笑,“那肯定啊。”


    然后猛然抽出手,在对方尚未反应之时,以一种玩笑的态度反方向掰过江奕杉的五指。力气之大,叫江奕杉酒杯里的液体都洒了。


    “疼疼疼,Magi!”


    “哎呀,弄痛你了吗?”她装模作样的本领也了得,查看江奕杉状况,“Sorry啊,我以为你想和我试试身手,我是不是没和你说过?我小时候练过一段时间少年武术,下意识就——”


    江奕杉发出类“多大点事”这种感叹的一句“嗐”,给自己找台阶下时的反应也相当幽默,“既然如此,下次一定找你过招。”


    喝完那杯酒,江奕杉就走了。


    这个在香港就喜欢对她动手动脚还装作痴心绝对的男人,实在让她头疼又觉得难办。


    他的眉眼有三分像蒋浮淮,那种深情到眼里带光带泪水的姿态,常常让周麦琦产生错觉,也常常让周麦琦从记忆里拉出原版来比对。


    江奕杉是装的,她清醒后能得出结论。


    但是,接受人家帮忙是真,从前进入珠宝市场也托了他的面子牵线,如今还涉及其他项目的投资。


    进账的时候还得提醒自己忍一时。


    周麦琦想,真应了那句俗语,钱难赚屎难吃。


    这段时间忙东忙西,看了早教机构项目的介绍书,她百分之八十已经决定要做,但总觉得还缺少一把推力。


    踩着月光往回走,中途停在路上回了几段长消息,接听了一通香港来的电话。重新提步,重新思考,那种缺少推力的感觉重回脑中。


    拐弯处,响起蹩脚难听的音乐。


    周麦琦心中却有灯泡亮起,想到什么,快步往前。


    果不其然,上次抱着葫芦丝的道长就站在月色里,看样子,应该是在吸收天地之精华。


    他今天不吹葫芦丝,改了一支洋气的口琴。


    吸吸呼呼,每个音都不到位,但胜在态度积极。


    周麦琦清清嗓打断:“咳咳,道长。”


    音乐声停,道长转头看见周麦琦,俨然故人之姿,恨不得握着她的手甩两甩。“哎哟,是你,我们果然有缘。”


    胡怀巷子四通八达但就这点长度这点深度,多走走总能碰到新事和旧事。


    周麦琦想起上次那一卦,主动靠近道长,“道长,今天还能算吗?”


    道长一听,眼睛直瞪,连连点头,席地而坐,沐浴着月光,让周麦琦也坐下说话。


    蒋亦雄半个道家弟子,算卦出于爱好,也出于那么些责任感。播撒爱与和平,这个中年男人义不容辞。


    他像问诊把脉一样看看周麦琦的眼睛,看看周麦琦的额头,再看看周麦琦的手掌,然后问她:“最近有烦心事?”


    烦心事是多了去了,周麦琦点头。


    “事业发展方面得顺一顺。”


    “怎么说?”


    蒋亦雄又开始捋他不存在的胡子,端得高深莫测,劝得苦口婆心:“有些事情啊,你不要自己一个人扛,也有找人分担一下的。”


    “分、分担什么?”


    “你能力有的,一个人硬扛只怕对身体健康不好,合伙或投资,有人参与进来,分散注意力的同时,财运疏通,健康也能保持。”


    周麦琦将信将疑。“我已经单干很多年了。”


    她实实在在想证明自己的独立能力。


    “水滴石穿,积少成多,厚积薄发。”


    一连三个励志成语出口,周麦琦彻底信了眼前道长的高深是装的。她说:“道长,这几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眼下是没问题,我的意思是你六亲缘浅,还是要多发展些别的感情,多和别人交涉交涉,不能把自己关起来啊是不是?”


    “比如呢?”她着急地倾身。


    蒋亦雄害怕地后仰,“你问我?”


    “你不是算命的吗?”


    道长摇摇头,“天机不可泄露。”


    周麦琦有所顾虑,“那我凭什么信你?”


    道长已经起身,月光下,他拍拍身上灰尘言之有物:“信不信当然是由你。只不过你这趟又跑回来找我,难道不是因为上一回已经信了吗?”


    周麦琦站在原地,无话可说。


    三天后,江奕杉打电话给她问投资意向。周麦琦说可以,挂电话前,她在心里反反复复地摇摆,最终问出了口:“江奕杉,你要跟我合伙吗?”


    *


    蒋家的院子里,江奕杉拿着水喷枪在给植物浇水,蒋浮淮站在他身边,一起听着这通开了免提的电话。


    周麦琦说:“江奕杉,你要和我合伙吗?”


    闻言的两个人愣住。


    蒋浮淮下意识想抢过手机发出点声音,江奕杉却眼疾手快格挡住他,率先对着那头答应下来。


    “好啊,我跟你合伙。”


    水喷枪掉在地上,角度倾斜,打湿两人的鞋子和裤脚。


    阿姨出来喊吃饭,见状忙拧紧了水龙头,让他们不要磨蹭快进去。


    应了两声,蒋浮淮脸色挂了下去。“没听你讲过这茬。”


    “我也不知道啊,”江奕杉把手机放进口袋,摊开双手做无辜状,“有人邀约,是个赚钱的机会,不上才傻吧。”


    阳光下,畏光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江奕杉用手掌遮阳,就这么坦荡荡地看着蒋浮淮。


    好像话里有话地挑衅。


    良久,蒋浮淮捡起水喷枪,避开他的视线说:“你没必要为了报复我做这些。”


    “报复你?”江奕杉踢了踢被打湿的鞋子,“别太自作多情了。”


    成年人的利益中,有取舍,有进退。如果提交问卷的答案不是A,那一定是B,江奕杉不出所料地继续开口:“我是真的喜欢她。”


    这个她,自然是周麦琦。


    蒋浮淮将水喷枪挂回水龙头,若无其事地踩过鹅卵石和半片草地,甩了甩打湿的手掌。


    江奕杉生怕他没听清,直白地问:“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啊。”蒋浮淮的尾音拉的很高,那是种佯装的不在意。


    “你还真是,”曾经的发小兼兄弟摇了摇头,淡声评价,“死性不改——”


    最后一个字的音没发完,艳阳晴天下,江奕杉只觉得视野内的画面180度调转。


    迅速地扭曲,色彩迅速地融合,身体迅速地做出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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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踉跄两步之后,江奕杉堪堪扶住身后的篱笆站稳,对这番没有预告的拳脚相见有些发懵。


    随后,他笑了起来,擦了擦嘴角不存在的血。“怎么,生气了?”


    蒋浮淮看着他。


    即便这个人算作发小,曾经是兄弟,也让人右眼皮隐隐跳动,觉得不安。


    这个常驻香港却突然要回杏川发展起生意的人一定有蹊跷。


    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又突然说要合伙做生意的想法说不定也有诈。


    江奕杉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蒋浮淮潜意识里觉得他要搞事。


    “你别打周麦琦的主意。”


    “为什么?”他笑得阴森可怖,“你给她做标记了?她是你的所有物了?没有吧,没有我怎么就不能打她主意?”


    物化,是周麦琦的雷区之一,蒋浮淮皱眉。


    “不要装深情啦弟弟,都什么年代了,外面到处是饮食男女,你念着她,她在意你吗?蠢不蠢啊,明明早分手了。”江奕杉站直了,正了正身上那件中间印着显眼商标的休闲T恤,“还有,我劝你也不要太安心当家里的米虫了,不然,你前女友会不会变成我老婆不好说,你们家这条巷子万一没法交到你手里,从蒋改姓江就有意思了。”


    男人之间,是有特殊的磁场和莫名其妙的胜负欲。


    蒋浮淮和江奕杉,没有仇只有缘,后者却要衍生出战场来和前者一决高下。


    蒋浮淮拽住了他的衣领。


    江奕杉却说:“哪句话惹你不高兴了?”


    头一歪而后继续道:“周麦琦变成我老婆还是这条巷子改姓江?”


    第二拳攥得很紧,几乎就要挥上去时,季芸开门出来了。


    “住手!”


    *


    被问到打架的理由是什么,他们还像小时候一样搪塞。


    江奕杉说:“最近股市情况不错,多赚了点,得瑟两句他就不开心了。”


    蒋浮淮说:“得瑟归得瑟,你把我的鞋踩脏了。”


    江奕杉似乎捕捉到什么信息,一语双关把话说的更难听:“不就是鞋?都是双破鞋了!”


    蒋浮淮把筷子一放,人就要站起来。


    “行了行了,”蒋亦雄发话,“非得吵你们妈不开心,不吃饭的都给我滚下去。”


    *


    晚上九点,蒋浮淮走进巷口新开的酒吧,特意倒退回去看了眼店名,发出疑问:“谁家酒吧会取名叫‘收到’?真有生意?”


    方沂南跟小厮似的跟在他身边问:“有没有生意你这尊大佛不都来了吗!”


    蒋浮淮面无表情,重新抬脚往里面走。


    方沂南看出来他心情不好,洁身自好的大少爷从前别说是酒吧,就连稍微聚众多一点的娱乐场所都不去。今晚看来像是真的踢到了钢板,气得都要去灯红酒绿的地方解闷。


    他们往里走,好巧不巧,有些人就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刚才饭桌上恨不得撕烂的那张嘴,这会儿正伏在吧台和周麦琦说着点什么。


    蒋浮淮蹙眉,停在半道。


    方沂南倒是如临大敌地帮他找借口:“没来过这家,呆着难受,走走走,我们换一家。”


    “换什么,不换,就这里。”


    蒋浮淮在卡座上坐下,眼神却黏在吧台处。


    江奕杉对着周麦琦有意无意拍拍颧骨处的红肿,生动地用肢体比划着,想来大概是在演绎卖惨的一些东西。


    方沂南问:“我就纳了闷了,周麦琦去趟香港,怎么谁都认识了,难不成真给她混进圈子里来了?”


    “什么圈子?”蒋浮淮漠然平移眼神,“胡怀巷子只有东西南北四条分岔,没有圈子。”


    不食人间烟火的少爷,总是理想主义的化身。


    方沂南除了说“行行行”,也没别的话了。


    带着气的少爷喝酒不分口感也顾不上举杯,一杯一杯下肚,眼神始终直勾勾地盯着吧台。


    十分钟过去,他们还没说完话。


    二十分钟过去,江奕杉往周麦琦身边挪了一寸。


    二十五分钟,他频频举起配合言语的肢体就要搭上周麦琦的肩膀了。


    蒋浮淮放下杯子站了起来。


    方沂南忙问:“干嘛呢?”


    “搭讪。”他把嘴角的酒渍豪爽一擦。


    搭的哪门子讪?跟前女友搭讪还是用武力招呼自己兄弟啊?


    方沂南拖不住他,干脆摆烂随他去了。


    几米的距离,好像凿了地嵌进去几十米深的执念一样,蒋浮淮每一步都走得气势汹汹。


    他还没抵达,却有另一只手先打断了吧台男女的对谈。


    蒋浮淮脚步顿住,周麦琦侧身扭过头来。


    酒吧光影虚幻,配合演出的干冰制造云里雾里的飘渺感。没喝多少酒,脑子却开始晕了。眨眼企图重启视线,恢复清明,却仍然有那种镭射光彩的滤镜在眼前。


    蒋浮淮往前走。


    周麦琦挥开了肩膀上的手。


    蒋浮淮扒拉住来人,来人看过来,表情从担忧着急变成了救星来临。


    周麦琦推开眼前的人,分隔任何的肢体接触,大叫保安在哪。


    蒋浮淮反手拉住她要往外走,另一头却被江奕牵制。


    “你有点礼貌行吗?”


    他用蛮力拽过周麦琦,不管不顾地留下身后的的诘问和残局。


    保安匆匆赶来,压制住着装明显不适配眼下场所的中年男性,听他挣扎地对着酒吧的另一出口处狂喊:“我是她爸,我真是她爸,周麦琦,你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