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纳川注意到对面人紧皱的眉头，她在盯着屏幕打字，删删减减地看起来很纠结，最后仿佛赶在打铃前最后一秒才交了试卷的学生一样，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轻轻呼出一口气。


    突然想起来之前高中的时候，她每次回答完数学老师的问题，坐下来的反应和这个一模一样。


    好像什么事情对她来说都很重要，就连一个简单的短信都值得她反反复复斟酌。


    感受到那似有若无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谭淼不敢转头，只假装在听旁边人讲话，喝水的频率都高了不少。


    她刚刚想了半天才想明白周纳川给她发短信的原因。


    或许是想间接表明自己已经认出了她，然后再无关痛痒地表达一下问候？


    毕竟要是这个时候还认不出，那她就实在有些可悲了。


    “我们来玩游戏吧。”


    张曦曦的提议适时地解救了谭淼。


    “就玩‘你有我没有’，规则大家都知道吧，所有人轮流讲一件自己做过或者在自己身上发生过的事情，其他没有经历过的人去掉一根手指，但提前声明，必须诚实，别整那些虚的。”


    张曦曦兴致很高，开始摩拳擦掌，“来，我先来，大家举起手来。”


    所有人都配合地举起手，期待她能说出什么有意思的事儿。


    “我嘛，我喜欢贺泽宇！”


    众人：……


    张漾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什么呢，这不独特吧，我也喜欢泽宇哥，谭淼姐还和泽宇哥合作过好几次呢，我俩都喜欢，是吧，姐？”


    面对周围看过来的眼神，谭淼扯了扯嘴角，刚准备弯下去的手指又僵硬地抬起来，“对，贺老师很优秀。”


    “你们这不算，我说的是那种能将他设为手机屏保的喜欢，撤回去。”


    谭淼求之不得，听话地弯下手指，真是不想再听到这见鬼的三个字了，她盼望有人赶快揭过这个话题。


    “我种过地。”


    上帝似乎听到了她的急切呼唤，这一句出来，一下子抓住所有人的注意力。


    张曦曦瞪大眼睛，“看不出来呀。”


    周纳川很淡定，“我家在青俞，小时候一直生活在农村。”


    众人更震惊了，“青俞？不就是这儿？”


    周纳川点头：“对。”


    张曦曦朝他竖起大拇指，“原本还以为文远是最有优势的，因为他是农学专业的，现在看来，你才是高手。所以你是为了宣传家乡来参加节目的吗，你家在哪里呀？”


    周纳川平静地回答：“很偏的一个地方，比这里还偏。”


    留溪。


    谭淼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这两个字。


    他的家在一个叫留溪的村庄，不知道为什么，隔了这么久她竟然没有忘。


    插曲过后，游戏继续。


    张漾说：“我参加过选秀节目。”


    李晴说：“我处理过二十几起离婚案子。”


    赵涵诗：“我还在读大学。”


    刘子睿：“我健身减肥瘦了三十斤。”


    谭淼：“我演过十二部戏。”


    ……


    最后到了吴梦瑶这里，她思考了挺久，“那我就说一个感情上的吧，嗯……我暗恋过一个人超过四年。”


    张曦曦惊叹：“我粉贺泽宇都没这么久。”


    大家纷纷弯下手指，互相观察，却发现场上唯独周纳川迟迟没有动静。


    李晴最先反应过来，微笑着问：“方便讲讲吗？”


    周纳川习惯性地摩挲了下拇指与中指，过了几秒才答：“不太方便。”


    笑容顿时有些僵，李晴不自然地理了下头发。


    张曦曦见状再次竖起大拇指，“真是完全看不出来。”


    大家都笑起来，周纳川不置可否。


    谭淼端起水杯，灌了一口水。


    她还沉浸在周纳川竟然会暗恋人这一事实带给她的巨大震惊里，还暗恋这么久，实在是想象不出来。


    仍然不敢相信，谭淼放下水杯，偷偷去看他的表情，不料他突然一个眼神扫过来，吓得她又开始举杯。


    那眼神很奇怪，谭淼觉得他可能在暗示自己，既然没有戳破彼此的同学关系，最好不要乱说话。


    她其实很想告诉他，她不会乱说的，因为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


    第二天早上七点，谭淼早早醒来，她蹑手蹑脚地起床，尽量让架子床不发出声响。


    等走出房间，发现前厅餐桌边已经有了人，是李晴和周纳川，二人正面对面坐着。


    “早。”李晴转过头来打招呼，“纳川做了早餐，谭老师过来吃吧。”


    对于谭老师这个称呼，谭淼一直都有种莫名的羞耻感，她到底算哪门子老师？


    “好，我洗漱完马上过来。”谭淼想了想还是停下脚步。


    “不过不用叫我老师，叫我名字就好了。”她朝李晴笑了笑，继续走向洗手间。


    李晴转过身来看了眼对面人，“谭老师还挺有意思的，第一次见她还以为她很高冷，没想到挺亲和的。”


    周纳川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谭淼洗漱完出来，还没走过去，就看到周纳川端着盘子起身。


    她一出来他就走，这么不待见她吗？


    好吧，谭淼挪到餐桌边，想着等他离开后她再进去拿早餐。


    望着在厨房里忙活的那个高大身影，他穿了一件黑色T恤，头发应该是刚洗过，额前发丝随着他低头的动作垂下来，显得有些长，一脸认真的模样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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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分居家，这和他以往的形象简直大相径庭。


    感觉到他要抬头，谭淼移开眼，索性找了个凳子坐下。


    李晴这才发现谭淼的存在，她问：“怎么不进去？早餐在厨房。”


    谭淼摇摇头，“有人在忙，我等会儿再进去。”


    “没事，他——”


    李晴的话突然吞在嗓子里，因为她看到周纳川已经站在餐桌前，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拿着水杯。


    周纳川将东西放在谭淼面前，“这里没有牛奶，只有温水。”


    “我不用牛奶。”谭淼下意识答完，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食物，玉米、煎蛋、西兰花还有切好的苹果，摆盘精致，看起来很有食欲，谭淼很快仰起头，“谢谢。”


    “没事，趁热吃。”周纳川说完顺便坐在旁边的凳子上。


    谭淼发现，自从再次相遇到现在，短短几天里，她总是在和他道谢。


    “早上好呀，家人们。”张曦曦的声音适时传出来，“哇，哪位田螺姑娘做的早餐？”


    李晴收回脸上的表情，“不是田螺姑娘，是纳川，他做了所有人的份儿。”


    张曦曦对着周纳川鞠了一躬，“辛苦了。”


    周纳川抬手示意，“在厨房里。”


    一个人做所有人的早餐，不知道他得起多早，想起刚还误解他不待见自己，谭淼在心里为她的小人之心默默道歉。


    ***


    昨天休息了一天，今天众人需要继续完成种地任务。


    玉米掰完了，还需要处理玉米秸秆，节目组为所有人重新分了组，落单的周纳川则被安排给大家帮忙。


    谭淼手里拿着镰刀正砍得热火朝天，身后张漾追上来。


    “我的姐姐呀，你干慢点，别又低血糖了！”


    “不会的，那天是个意外。”虽然这样说，谭淼还是将手里的动作放慢了些。


    听到多出来的脚步声，她回头去看，不小心踩到地上的湿草。


    眼看又要出意外，一只手臂拦在她腰间，属于另一个人的呼吸近在耳边。


    那只手臂很快撤开，谭淼站稳后，在烈日下看到了周纳川，他趁她发愣的间隙接过她手里的镰刀。


    张漾也看到来人，“纳川哥，你怎么来了，其他人那里忙完了吗？”


    周纳川嗯了声，“导演怕谭淼身体不适还强忍着，所以让我过来帮忙。”


    “哦，那正好，谭淼姐你赶快去休息吧。”


    “去那边树下吧，凉快。”周纳川低声叮嘱，弯下腰开始干活。


    谭淼站在原地没动，汗水不小心流进眼睛里，但她还是看到了周纳川后背上因为弯腰而凸显出来的脊骨。


    她的思绪突然飘到了很久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