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大林木(五)
作品:《修仙人下岗再就业》 邹旎踩着白骨往里跋涉,灵山里头像是虫穴一般,错综复杂的路再加之路旁堆满的尸体,想来味道也不是什么好闻。
她尽力地屏住呼吸,顺着一条路往下走,走到头再换,几弯几绕险些辨不清方向,但越往里尸首越少了,她自觉这个方法是对的,因为大多数人都来过此地要寻什么宝,自然是从山中蹚出了一条路的。
邹旎越往前越谨慎,时不时能发现路旁有些死状凄惨,但都维持生前形状之人,只有周身皮肤尽数风化,留下些许白骨,还有杂乱疯长的头发蔓延至脚下。洞穴内潮湿,这些人身上攀附了许多绿褐色的青苔,无数小虫在上做巢穴。
她将重剑横至身前,俯下身仔细观察了许久侧卧在一旁的这具尸首,一支箭横贯他喉骨前后,双手上弯呈抓取状,捏在箭羽处,想必是被贯喉一击毙命。
邹旎挪了一个方向,看向尸体面朝之处,顺着对方的眼神,她从对面的石壁上发现了一把弩,她收回眼神,仔细观察了半天脚下有无丝线机关之类的东西才敢继续往前走。
兴许是无数前来送命的前辈都着了道,邹旎竟一时真的摸到了灵山里边。
因为她的确瞧见了无数的“前辈”。
首当其冲映入眼帘的是一棵合抱不交的树,生长在深山内部,其根茎竟也四通八达,长得枝繁叶茂,在离路旁最近也是最矮的一根树枝上,挂着一抹红绸,邹旎踮了踮脚取下来,上面写着“百安六年,陆拾玖记。”
邹旎只看了一眼,没品出什么意思,便重新挂回了树上。
继续往前,突然她被什么挡了路,往旁边刚绕开一点距离,她便意识到了那是什么东西,足足有一个人那么高的一只白骨化的脚伫立在她面前,她轻轻伸手触了一下这具白骨。
忽然“簌簌”声不绝于耳,像是某种蛇类动物爬行的声音。邹旎耳朵微动,在那道声音极限靠近她周围时,她飞速地动了起来,同时将重剑拔出,双手握住横在胸前,铁娘给她的这把剑重量扎实却不压手,刚好适合她,身形闪动之间将藤蔓砍断于脚下。
从身后那颗巨大的树上伸出的那藤蔓仿佛有些疑惑于这人的灵敏,于是有些畏首畏尾了,便买一送二讨好似的将另外一个人缠了出来,而被合腰缠住的人就是那窦饶。
藤蔓伸向邹旎的那端极具灵气地指了指窦饶,仿佛再给邹旎卖好。
邹旎微眯了一瞬眼,没在意藤蔓的“指手画脚”,心中装满了这窦饶竟跟着她走到了此处的想法?
窦饶一身武艺,藤蔓并非他敌手,只得偷袭才先发制人,此刻被对方察觉,窦饶一个翻身就从中挣脱出来。
藤蔓被他惹恼了,再加上邹旎并非刻意的忽视——她又不是植物成精,根本看不懂,于是下一秒无数根藤蔓仿佛游蛇一般就袭向二人,邹旎福至心灵跑向了那只大脚所伫立的地方,窦饶不害怕这些玩意,但难缠,于是也跟着邹旎往前跑。
这藤蔓想必是缠绕在方才那颗大树之上,此刻少了它的遮天蔽日,洞穴中透出些许光线。
情急之下,邹旎慌忙中才看到,这个地方赫然就是一处古战场遗址,不过相斗的好像是上古巨人,无数从地下冒出的青苔将这位倒在地下的巨人覆盖住,青苔上还迎风飘着无数低矮的花朵,此刻她们站在巨人的肋骨之中,近看不甚美丽,借着这几缕光远远眺去,是红绿相间的一片花海。
巨人的周身还缠着无数的藤蔓,仿佛给它做了个摇篮,巨人的身体堪堪维持了基本的形状,有些在地面有些藏在土下,从白骨化和其上覆盖植被的程度来看,已经许多年了,这庞然的身体仿佛经历了生死枯荣的洗礼,最后终于获得永生。
邹旎放慢了脚步,被此处的美景惊讶到屏住了呼吸,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乔恭?!”窦饶停下脚步,难以置信地念出邹旎也很熟悉的那个名字。
窦饶人高马大跑起来比邹旎快,等邹旎到了他所处之地,便看到了另一具尸骨,那具尸骨靠近地面的半张脸已经腐烂,供给这片土地以养分,但那脸是乔恭没错。
乔恭不是死在太羽涯了吗?尸体就在桃下的祭坛里,怎么会在这儿,那如果这里躺着的是历代献祭者——
那么刚才那具白骨?
邹旎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扭头便要往回走,谁知此刻窦饶突然出手为难,出剑横在她喉咙处,语气森然,“拿走虫母那个人去了哪?”
邹旎此刻看到那些藤蔓发觉他们并未对那具尸首有任何不敬之处便也放过了他俩,没有到这具乔恭尸体旁。
“你是为了这个?”邹旎并不恼,她现在通身一把剑,连多余的钱都没有,也回答不了对方的问题,便摊开手,“我和他闹掰了,你跟踪他去啊,跟着我做什么?”
窦饶眯着眼判断了一下邹旎话中的真伪,依旧没放过她,“那你来灵山做什么?”
邹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没事找事儿行不行,那我现在走。”说罢就毫不客气地往前挪了一步,窦饶投鼠忌器,慌忙撤了剑,谁知这叫邹旎逮住了机会,重剑朝下,一剑刺在对方的脚尖上。
窦饶没承想被反将一军,额上顿时疼得冒冷汗,“你卑鄙!”
邹旎又用了点力气,轻飘飘地问他,“谁有你卑鄙,为了逼地黄出面,你杀了多少人?我卑鄙?你敢问心无愧地说你们这次来东南不是抱着别有用心?”
邹旎一脚踢在他当胸,窦饶被阴了一把,顺势处于下风。
“我和你不是敌人。”窦饶咬咬牙,他蹙起眉头,右手在身后做着小动作,看来这人的确什么都不知道,既然如此,杀了算了。
邹旎摇摇头,“我和你是敌人。”
窦饶扯起嘴角,“那好啊,那你就下地狱去吧!”说罢不顾脚上的伤,长剑一横,朝着邹旎袭来,邹旎躲闪不急被剑风削到了肩头。
失策了!他有灵力!
邹旎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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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对方脚上那一下,她是拿了十成十的力道的,本想报地黄的仇,没想到她一个小菜鸡果然还是螳臂当车。
窦饶偏了偏头,“为地黄打抱不平?我只是个完成任务的,你找错人了!”说罢,两指竖于唇前,心中默念口诀,他的剑顿时镀了一层光,他站在原地,飞剑贯虹,邹旎出走半身归来仍是新人,她横举重剑格挡,此刻仔细回忆祁霁剑谱中所学,但那飞剑速度之快,根本来不及反应,看来剑修一道,并不是你勤学苦练几天就能够上手的。
“咔嚓”一声,重剑碎裂,她刚打好的剑碎了满地,邹旎被剑气扫到地上,窦饶哼笑道,“替别人报仇,下辈子先掂量一下自己的能力吧!”
话音未落,他自己先飞了出去,当时吐出一口鲜血,不出他所料,肋骨想必断了好几根。
“你要杀人,也得先掂量一下自己的能力。”
邹旎猛地回头——是祁霁。
祁霁回到这里如同回到老家,那些扰人的藤蔓亲昵地缠在他手臂处,他步伐僵硬地从邹旎身边走过,状似不在意地用脚尖抬起窦饶的脸,“我人就在这儿了,你要问什么?问吧。”
窦饶哼哧哼哧半晌,没吭一句声便晕死过去,祁霁没想到下手重了,装逼失败。
邹旎从背影看出对方的僵硬,她将自己翻过来,冷冷道,“你要背对着我说话吗?”
祁霁面色沉重地抹了一把脸,步履沉重地走到邹旎面前,单膝跪地,想要扶她起来,但没敢轻易动手,害怕邹旎愈发讨厌他。
“对不起。”
邹旎硬撑着爬了起来,无所谓道,“不用,你又不欠我什么,用不着跟我说对不起。”
祁霁此时才敢伸手,但被对方躲开了,邹旎这是真的讨厌他了。
一个人心里地方就那么大点儿,曾几何时,祁霁的那颗七窍玲珑心里塞满了仇恨,余下再多的也没地方了,这条路他走得艰难,等的漫长,等到心口都长满了草,才迎来一个看着比他年少时更加不着调的人,成天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就满心幻想着要拯救这个拯救那个,抱着自己执着的快要溢出来的泛滥的同情心,追着一条黑路瞎摸索。
谁知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他的病还真让这个蒙古大夫给治好了,心上的草被她囫囵地推了个平头,还手贱地做了个不那么好看的造型。
从来他对救赎之路嗤之以鼻,时间紧任务重,在晦暗的人生路上他走得明确也走得飞快,旁的一切情愫都不值得他留恋,也不祈求上天给予他一丝温情,他不需要,但现在他希望能再给他点时间,起码在他走前能够奢求一个原谅吧。
曾经也鲜衣怒马不枉少年,却一朝陨落,跌落泥潭,再未爬起。他们二位截然不同,但内核却非常相似,祁霁知道他和邹旎是两条完全不相交的平行线,两人的轨迹重合,却是一个朝东,一个朝西。
“我的时间不多了,你能听我说几句吗?”祁霁微红着眼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