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日，她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醒来觉得十分渴，抓过床头的杯子猛喝一大口，才渐渐醒过神来。


    看看手机，时间已过十点。


    到厨房做一杯咖啡，点开音乐，在咖啡的香气里烤一片芝士吐司，站在厨房慢慢吃。


    吃到一半，忽然听到门铃响。


    从屏幕里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孔，是昨天在马场遇见的孟幸羽。


    点了开锁键，放对方进来。


    三分钟后，敲门声传来。


    她已迅速套上一件宽大T恤，并用手指简单梳理了头发。


    打开门，孟幸羽站在门口。


    她穿一件淡黄商务风连衣裙，质地考究，头发打理得无比顺滑，妆容精致，肩上挎一只奢牌皮包。


    “打扰了，林记者，请原谅我不请自来。”


    “没关系，请进，正好今天没事。”


    林锦舒请她坐下，给她端来一杯自己做的咖啡。


    “要糖吗？”


    “不了，谢谢，在控糖。”


    林锦舒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


    “孟小姐，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对方衣装得体，表情带一丝凝重，不像是来闲话家常。


    孟幸羽喝一口咖啡，开口。


    “我通过李海韵要到了你的地址。”


    “猜到了。不过，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孟幸羽看着她蓬松的头发和略旧的宽大T恤，未施粉黛的面孔十分明净，一双眼睛像孩子一样晶亮。


    她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背地里发生了什么，不知道有人担惊受怕，更不知有人付出心血与金钱。


    孟幸羽吐出一口气，从皮包里掏出一只硕大牛皮纸袋，放到桌上。


    纸袋敞着口，放到桌上时，里面的东西露出头来，林锦舒注意到，那似乎是几张照片。


    但她没有动手去碰，这毕竟是对方的东西。


    孟幸羽立刻说，“请看吧，我今天来，就是为送来这些东西。”


    林锦舒取过纸袋，掏出里面的东西。


    一张、两张……足足数十张照片，全是她和祁越渊。


    他拖着她的手走进房车，他在她家楼下仰头等待，他和她走在雨后路灯下，他扯下口罩与她亲吻，他把她紧紧抱起直至离开地面……


    像有一只手紧紧攥住她的心脏，林锦舒几乎透不过气来，她努力抑制住嗓音中的颤抖，看向孟幸羽。


    “这是什么意思，孟小姐？有人在跟踪偷拍我？你从哪里得来这些照片？”


    孟幸羽欣赏着她的表情，她凝固的笑容和微颤的嘴唇，让她失衡的心态得到稍许舒缓。


    孟幸羽喝下一大口咖啡。


    “林记者，先叫你放心，此事已经解决，这些照片连同底片已经一起买下，不会公布在网上。”


    “谁买的？”


    话一出口，她已经明白过来。


    是他。


    孟幸羽点点头。


    “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孟幸羽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一个叫郑晓雅的女人拿着这些照片联系到越渊，威胁他如果不给够500万，就要立刻把这些照片发布网络上。”


    郑晓雅？


    500万？！


    林锦舒的嘴唇动了动，对方已经继续说下去。


    “越渊二话不说，就把钱打给她了，这些你都不知道吧？”


    孟幸羽的嘴角勾出一个讥讽的笑。


    她说得不错，她一点也不知情，不论是祁越渊还是郑晓雅，都从未对她提起此事。


    这种完全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并不舒服。


    孟幸羽调整了一下姿势，背脊挺得更直。


    “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不是以个人的身份，而是以公司的立场”，她说着，目光锐利地射向她，“请你放过越渊。”


    “什么公司立场？你和祁越渊是什么关系？”


    林锦舒抿了抿嘴唇。


    孟幸羽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轻笑出声，笑声里却带着一丝嘲讽。


    “你和他在一起，竟然丝毫不关心他？不知道他所在的公司是星海影视？”


    “而我，是星海影视目前负责东亚市场的总监。”


    想起来了，祁越渊似乎提过一句，他所在的公司叫星海，但她并没太放在心上，她与他恋爱，在意的是他这个人，而不是他工作的地方叫星海还是月海。


    难怪昨天马场初见，孟幸羽的表情就有些不快，像是早就认识她，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越渊走到这一步不容易，如今他事业正在上升期，没有时间恋爱，更不能被这等丑闻拖累，你要是真为他好，请尽早与他分手。”


    孟幸羽一口气说完，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复杂，像是有些鄙夷，又有些忌惮。


    林锦舒默默看着她，不发一言，半晌缓缓道，“是他叫你来的？”


    孟幸羽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不，是我自己来的。”


    “恋爱分手是两人之间的事，他要是想分手，自然会跟我说，外人无权干涉。”


    孟幸羽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可她很快镇定下来。


    “不，对普通人或许如此，可明星不一样，他们一举一动都被公众视线关注，成名的代价就是牺牲许多个人隐私。”


    “他的恋情曝光，或许会影响即将上映的剧，甚至进而影响公司股价和他身边工作团队的薪水。”


    林锦舒的目光冷下来，“即便如此，这也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不容你来置喙。”


    孟幸羽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她忽然站起身，咬牙切齿道，“林锦舒，你真是一点没变，还是这么自私！”


    “他从群演做起，没资源没人脉，一步步走到今天，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他从不奢侈享受，穿得衣服都是品牌方送的，出门代步只有一辆旧车，可这500万他说给就给，连一句讨价还价都没有！”


    “你只顾着自己玩乐享受，就没想过万一他受了影响，绯闻缠身，该如何解决？”


    “你从来都只想自己，不想别人!”


    她连珠炮似发问，叫林锦舒一怔，不明白她的恶意和不满为何如此汹涌。


    “一直没变”、“从来”，这些话已足够提示林锦舒，孟幸羽与她或是旧相识。


    她看着她，“孟小姐，我们从前认识？”


    孟幸羽看着她，忽然抬起手指，指向自己。


    “林锦舒，你仔细看看我这张脸，没觉得有哪里熟悉吗？”


    林锦舒仔细打量她一番，摇摇头，“抱歉，我不认为我认识你。”


    “呵，”孟幸羽冷笑一声，“是的，林大小姐怎么会认识我这样的丑小鸭，在你眼里，我不过是一个无名无姓的普通同学罢了。”


    林锦舒迅速抓住了“同学”这个关键词。


    “你是我的同学？高中还是大学？”


    孟幸羽深吸一口气，“大学，我和越渊同在校学生会，我比你认识他更早。”


    “可是后来，他认识了你，做了你男朋友，没多久就退出了学生会，再后来，把我微信也删了。”


    说起往事，孟幸羽视线移向空气，仿佛透过那里看到了过去的情形。


    一口一个“越渊”，强调“我比你认识他更早”，林锦舒已明白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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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喜欢他？”


    孟幸羽紧抿双唇，片刻后又松懈下来，紧绷的双肩也放松。


    “没错，我喜欢他，开学时我们乘同一列火车、同一辆公交到校，他曾帮我提行李，我那时就开始喜欢他。”


    “我们的缘分，比你更早。”


    林锦舒在心底叹一口气，缘分何曾分先后？


    “他加入学生会，我也努力申请进去；他加入篮球队，我就去做啦啦队；他去英语角，我也去……在我的努力之下，我们终于成为比较熟悉的朋友，可你，你林大小姐一出现，就强迫我退出他的世界。”


    她说的没错，的确有这回事，当时雇祁越渊做男朋友，她曾霸道地要求他不许跟别的女生说话，不许跟别的女生一起吃饭，只能陪着她。


    “当时年少轻狂，的确是我不懂事。”


    林锦舒轻轻地说。


    “你喜欢他，就拿他当个仆人一样，谁都知道，越渊为了做你的24孝好男友，退出学生会和篮球队，所有时间扑在你身上，可你倒好，临毕业一脚踹了他，自己潇洒出国，从此音讯全无。”


    “我后来才从二豹那里得知，当年你是花钱雇他做男友，每月两万！林锦舒，你可真是轻浮放荡，用钱来侮辱人，你把他当什么？商品是吗？”


    孟幸羽激动地双眼泛红，一双手紧紧握成拳。


    林锦舒沉默，任她说下去。


    “你离开他没多久，他妈妈因病去世，那段最难熬的日子，是我和二豹陪在他身边。我早已打定主意，他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自从他进了演艺圈，我就想办法转行，去年终于应聘到他所在公司，做了市场总监。”


    说到此处，孟幸羽微微仰头，大有扬眉吐气之意。


    “如今，他是万众瞩目的大明星，而你，林锦舒，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平凡的你配不上耀眼的他。”


    “只有我配站在他身边，给予他事业上的助力，陪他一起走下去。”


    接连说了许多话，孟幸羽胸口剧烈起伏着，鼻翼微张，十分激动。


    “说完了吗？”


    孟幸羽一愣，没想到林锦舒会这样冷静，她想象中，她应该歇斯底里，或者嚎啕大哭。


    “如果说完了，请走吧。”


    她起身走到门边，打开门。


    孟幸羽悻悻收起桌上的东西。


    她今天来是做了精心准备的，穿上新买的衣服和鞋子，烫了头发，精心打理发丝弧度，可是见了林锦舒，却觉得自己失之用力过猛。


    她纯素颜，随意穿一件家居服，依然清丽脱俗，美得毫不费力。


    就像当初她一出现，就轻轻松松抢走了祁越渊。


    她有钱、好看、会弹钢琴、会骑马，而自己却是个只会死读书的女学生。?


    多少次，她看见林锦舒由家里的司机送到学校，穿着漂亮的裙子走下锃亮的汽车，暗暗发誓将来自己也要有一整柜这样的漂亮衣服。


    如今，她在业内小有名气，买了房子、车子，衣帽间比小时候住的卧室都大，去马场骑马，学习弹竖琴，因为觉得竖琴比钢琴更高雅。


    祁越渊却依然选了林锦舒。


    想到这里，她心头的妒意就如火焰般熊熊燃烧。


    出门前，她挑衅似地看向林锦舒。


    “那匹马现在不叫云宝，我已买下它，给它取了新的名字，叫踏云。”


    说完转身走向电梯。


    林锦舒关上了门，走进卧室拨通了黎遇的电话。


    “怎么突然问起她？没错，郑晓雅已经提了离职，听说发了一笔财，要前往巴黎度假……”


    放下电话，她把自己丢到床上，脸深深埋进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