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好风吹进生活里(乐队视角)
作品:《明日回信》 明日回信今年的二轮巡演要开始了。
因为今年恰逢乐队成立十周年,大家都想把巡演规模做大些,在做计划时列入了更多城市。巡演分两轮,上半年八站,下半年八站,年中还开了个千人专场。
第二轮巡演的歌曲编排大部分跟第一轮相同,不过为表诚意,大家还是做了一些新的改编,最近就在为二轮巡演做准备。
这天排练时,谢焰发现姜珏的状态反常,全程冷着个脸,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像是在跟谁怄气,搞得队内的气压都变低了。排了半天,谢焰也有点不爽了,对她道:“你态度能不能端正点,摆个脸给谁看呢?”
姜珏反问:“我态度怎么不端正了,我是弹错了还是唱错了?”
“你看看你那个脸色,跟谁欠了你钱似的。”
“你管我什么脸色,我就问你,我是弹错了还是唱错了?”
眼看这两个人又要吵起来,姜玺出来打圆场:“行了,排了一下午也有点累了。你们俩都少说两句,大家休息会儿吧。”
姜玺点了外卖,等大家开始吃吃喝喝时,姜珏就一个人背对着大家坐在地上玩手机。谢焰看见她这副幼稚赌气的模样,感觉又好笑又无语,问姜玺:“她真的只比你小十五分钟吗?我怀疑她的心智只有小学生水平。”
姜珏听见了,挪动屁股离大家更远了一点。
姜玺叫她:“过来吃点东西吧,给你点了柠檬椰子水。”
陈辩翻了翻那堆吃食:“没点咖喱鱼蛋吗?”
谢焰说:“今天换了别的,老点同样的也腻。”
姜玺又叫了一声:“姜珏,过来吃东西。”见姜珏还是不搭不理,她抬高了声音道:“你听见了能不能应个声,你是死了吗?”
姜珏吼道:“死了!”
姜玺和谢焰都没忍住噗嗤一笑。姜珏听见他们的笑声,心里更加恼火。这时谢焰随口问了姜玺一句:“那哥们儿今天没来等你?”
姜玺道:“已经分开了。”
谢焰惊讶道:“这么快?”
“嗯,不太合得来。”
这时姜珏耳朵一动,从地板上站起来了,走过来假装在桌面上东翻西找:“我椰子水呢?”
姜玺把那杯柠檬椰子水递给她,姜珏接过来喝了一口,突然就开始笑。
谢焰看得十分莫名其妙。一旁的陈辩说:“下回再点鱼蛋吧。”
入秋时,明日回信的二轮巡演正式开始。大家也搭档很久了,配合得十分默契,巡演一路都挺顺利。不过姜珏发现姐姐这回的状态好像略有不佳,精力不是很充足,比以前更容易疲惫困倦。
不过认真说起来,姜玺的本职工作本来就不轻松,周末还要赶到外地进行一到两场演出,放到谁身上压力都不小。而且现在天气开始转凉了,都说春困秋乏冬不醒,人变得疲乏一些也不奇怪。
直到那天姜珏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那天中午他们一行来到巡演城市,下午就得去表演场馆试演,还要跟调音师对接,行程安排得紧,午饭只能抓紧时间解决。
中午出了高铁站,大家就在附近找了个饭馆,吃的是酸菜鱼。姜玺刚吞进一块鱼肉就立刻吐了出来,接着又连续干呕几下,胃里已经饿空了,只吐出了几股酸水。
姜珏连忙给她拍了拍后背,又倒了杯水让她漱口,说:“怎么突然就吐起来了,是这鱼不新鲜吗?”
谢焰关切道:“是不是肠胃炎了?要不下午你去医院挂个水吧。”
陈辩已经吃了好几口,边嚼边说:“鱼挺好。”
姜玺缓过了劲来,道:“我没什么,刚才那下子就是觉得这鱼太腥了。”
姜珏凑近那盆酸菜鱼闻了闻,说:“不是一股酸菜味吗?”
谢焰道:“另外再加两个菜吧,这鱼你吃不惯就别吃了。”
吃过午饭,大家先到酒店办理入住。到了酒店,姐妹俩住一间房,姜珏一进到房间里就问姜玺:“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玺放下琴包:“什么怎么回事?”
“你最近实在不对劲,你不会以为我看不出来吧?”
“我哪儿不对劲了?”姜玺打了个呵欠,“两点出发是吧?那我抓紧时间眯一会儿。”
“你以前有这么嗜睡吗?”
姜玺麻利地脱掉外衣躺上床去,闭上眼睛:“跟以前能比吗?又不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了。”
姜珏站到她床边,道:“你回去以后赶紧去医院做个体检。”
姜玺随意地嗯了一声。
姜珏看她好像睡着了,拿出手机搜了一圈,越想越不对劲。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她摇醒了姜玺,问她:“喂,你跟那男的是什么时候分开的?”
姜玺打了个呵欠,摸到床头的手机看了眼时间:“问这个干嘛?”
“你管我要干嘛,你们到底什么时候分开的?”
“差不多上个月初吧。”
“那上个月和这个月你正常来月经了吗?”
姜玺目光锐利地看向她:“你到底想问什么?”
“你先回答我。”姜珏站在床边俯视着她。
姜玺推开了她,从床上起来,拎起沙发上的外衣往身上套。
姜珏见她闭口不答,正像是坐实了自己的那个猜测。她不可置信道:“姜玺,你不会真怀孩子了吧?”
姜玺穿好了衣服,终于嗯了一声。
姜珏过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回去以后你马上去把它拿掉!”
姜玺挣开她,道:“你知不知道这事伤身体,我要是一回去就把它拿掉,过后还能有精力一边上班一边跑巡演?”
姜珏一怔,低头沉默半晌,突然抬起头来说:“我去跟公司商量一下,后面几站演出就先取消吧。”
“取消?”姜玺不能接受,“票都卖了,这时候说取消就取消?这可是十周年的巡演!”
“那不然呢?”姜珏比她更不愿意取消演出,但她更担心她的身体,“现在还剩下六场,全部结束也要一个多月以后了,你能撑得住吗?”
姜玺看着她的眼睛,冷静而坚决地说道:“我能。”
姜珏愣住,一时间哑口无言。
她差点忘了,当初姜玺为了完成巡演,甚至愿意辞掉工作。她低估了姜玺对乐队的重视和热情。
“那,那就先这样吧。”姜珏也只得妥协,“中途你要是感觉不好了就说,别自己硬撑着。”
晚上的演出照常进行,姐妹俩暂时不打算把这事告诉谢焰和陈辩。
姜珏因为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事,在台上都有些分心了,总忍不住去留意站在右边的姜玺,要么用余光去瞟她,要么直接转头去看。直到被姜玺瞪了一眼回来,示意她专心弹唱。
好不容易完成了整场演出,结束后来一场丰盛夜宵是乐队的惯例。但今晚姜珏主动提出取消:“要不今天就算了吧,实在饿的话回酒店点个外卖得了。也累一天了,大家早点休息。”
谢焰奇怪道:“攒局吃夜宵哪回不是你最积极,今天倒是嫌累要休息了?这太阳也是打西边出来了。”
姜珏说:“我也得养生啊,又不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了。”
姜玺其实也感觉疲惫了,并不想要熬夜再去吃什么夜宵——多半还都是些不健康的路边摊,于是便也赞同姜珏的提议,尽早回到酒店。
只有陈辩在回到酒店门口时,默默又拐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两瓶啤酒。
到冬天时,余下的六场演出也顺利完成了,明日回信二轮巡演完满收官。姜玺的孕反没有想象中严重,但在怀孕的情况下兼顾工作和巡演,也已经接近身心极限。彼时她怀孕快满十六周,肚子能够看出微微的隆起,不过秋冬衣装厚实,也不会被发现。
然而此时又面临另一个问题,因为她怀孕超过十四周,根据现有规定,已经不能进行非医学需要的终止妊娠了。
如果去不那么正规的私人诊所,虽然可以做人工流产,但风险也更大。姜珏觉得不太安全,便建议姜玺:“要不去跟妈说吧,她在医院干了几十年了,肯定有门路。”
姜玺只说:“我再想想。”
“还要再想什么?”姜珏不能理解,“再拖下去只会更难,你身体也会更吃不消的。”
见姜玺没吭声,她突然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问道:“喂,你该不会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把这个孩子拿掉吧?”
姜玺还是沉默,然后终于开口道:“有个孩子不也很好吗?”
“好在哪儿?”姜珏觉得她真是疯了,“你没事吧,还真打算把它生下来?”
“如果能有个女儿,长得就像我们俩,从小教她弹琴,教她爬树,让她听我们的歌,一天天看着她长大,将来变成像我们一样,或者比我们更厉害的大人,这样不好吗?”
“这些好处只是你的想象,但生养孩子的辛苦可是实打实不能避免的!”姜珏极力要劝阻她,“多个孩子会增加多少麻烦和负担,你考虑过吗?你有了孩子还能像原来那样专心工作和做乐队吗?”
姜玺笑道:“说到底,你还是担心会影响到乐队吧?”
“我是担心会影响你啊!”姜珏大声道,“你又不是没见过那些生了孩子的同学同事,她们还能像原来那样自由吗?你现在本来也不轻松了,再拖着个小的,将来真能应付得过来?反正我可不会帮你带孩子!”
姜玺说:“本来也没指望你。”
姜珏气急:“你——”
姜玺知道妹妹也是一心为自己考虑,便不跟她斗嘴了,道:“我再去问问妈的意见吧,看看她是怎么个主意。”
如果姜玺生下这个孩子,必然要依靠退休的姜玉梅帮忙照护婴儿,因此母亲的意见其实比妹妹的还要重要。
晚饭时,姜玺在饭桌上跟姜玉梅说了这事。姜玉梅因为太过震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饭也吃不下了。这个大女儿从小就稳重懂事,一向最让人放心,到头来竟比谁都叛经离道,打算不婚生下一个孩子。
姜玉梅考虑半天,问:“那我们辛辛苦苦把孩子养大了,万一将来那男的要把孩子抢走怎么办?”
姜珏大惊:“你真打算养啊?”
姜玺说:“早没联系了,不会让他知道的。就算他知道了,也没办法证明孩子跟他有关系。”
姜珏握住老妈的手,劝道:“妈,你可要慎重啊。我得工作,姜玺也得工作,要是真留下这个孩子,你现在这潇洒的退休生活可就再也过不上了。”
姜玉梅又考虑半天,终于下了决心,对姜玺道:“你要是实在想留这个孩子,那就生下来吧。当初我一个人也把你们俩养大了,现在我们三个人,还养不了一个孩子吗?”
有了母亲的支持,姜玺终于可以放心留下孩子,姜珏也只能喜当姨。
虽然姜珏之前一直持反对意见,但既然姐姐真做了这个决定,她自然也不可能袖手旁观,将来的许多事情都得考虑到。等到姜玺怀孕月份大了,出门肯定不能再挤地铁,以后还要带孩子出行,看来必须得买辆车。是不是还得换个大点的房子?现在的房价可不便宜。据说养孩子是个相当费钱的事,不多赚点可不行。
姜珏想着想着都觉得头大,万万没料到如今自己也得面对这些庸俗的烦恼。
但无论如何,她当然还是会尽力支持姐姐,就像姐姐一直支持她那样。
为了多赚钱,她现在除了做制作人,还接点广告编曲之类的活儿,也跟公司要求了多安排点商演,但现在又有一个问题——姜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将无法参与乐队演出,这个空缺该由谁顶上呢?
姜珏自有人选。
她一早就把主意打到了友人身上——大音酒吧的老板蒋希声,资深贝斯手,先后待过好几支乐队。两人交情不错,姜珏又经常在她开的酒吧里帮衬唱歌,而她目前所在的黑释迦乐队正处于半死不活状态,一年到头也得不到什么正经的演出机会。要是拉她进明日回信当个临时贝斯手,想必她不会拒绝。
果不其然,姜珏把这事跟蒋希声一说,她立马就答应了,兴致勃勃地要过来参与排练。她也是个老手了,要熟练配合他们自然不在话下,就照着明日回信最常演出的歌单排一个下午,基本就能胜任贝斯手的位置了,跑个商演、上个音乐节什么的不是问题。
次年初,明日回信带着新贝斯手开始活动,而这时乐队与野草音乐的五年合约即将期满,经纪人小杜来跟他们谈续约的事。大家对这五年来跟公司的合作还算满意,一致同意续约。因为其他成员近期也有别的行程,便授权作为队长的姜珏去把续约合同签了。
这天姜珏去到公司,跟小杜来到法务部准备签合同,正好听到里面的同事在谈论新经理的事。她不由也好奇地插了一嘴:“之前也听说要来个新经理,怎么,人已经上任了?”
“对,付经理这周一刚来的。看着人还行,挺好说话的。”
姜珏奇怪道:“副的?我听说是正的啊。”
“不是,经理就姓付,叫付辽。”
“付什么?”姜珏一听这名字,立刻想起了当年的一位故人,当即把笔给撩了,“合同我就先不签了,叫他过来。”
故人重逢,付辽此刻感觉分外尴尬。
“付经理,好久不见啊。”姜珏笑嘻嘻地看着这位久违的秃子,“扭屁股都扭到这儿来了?”
付辽窘迫地笑笑,锃亮的脑门简直快要冒汗:“瞧你这话说的,我都多大年纪了,就别开我的玩笑了。”
他当然还记得自己当初如何贬低刁难过姜珏,没想到风水轮流转,如今明日回信已成为野草音乐的三大台柱子之一,还刚好来到了要续约的档口。
印象里姜珏是个挺难缠的人,现在看来还是个记仇的。自己这刚刚走马上任,要是因为私人恩怨导致明日回信不愿续约,公司失去一个赚钱台柱、一个得力的音乐制作人,他也是不好向老板交代了。
姜珏笑道:“你说这缘分也真是玄,兜兜转转的,我们这三流乐队又归到你的手下了。”
付辽连忙道:“哪儿的话,你们要是算三流,这世界上就没有一流了。当初也是我有眼无珠,放着你们这么有潜力的乐队也没好好发展。幸好还算有缘分,现在又有机会跟你们合作了。”又客客气气道:“刚好今天你也过来了,要不咱们就顺手把续约合同签了吧,也省得下回再跑一躺。”
姜珏双手抱胸,笑而不语。
付辽擦了擦汗,道:“虽然咱俩之前确实闹过一些不愉快,但毕竟都是私事。你既然能把乐队做得这么好,我看肯定也是个公私分明的人。”
姜珏道:“我可不是。”
付辽心里暗道不妙,这人看着是比当年更加难缠了。
这时姜珏的手机响了,她掏出来一看,道:“嚯,竟然这么快。”
接完电话,她对付辽说:“付经理,我刚才专门给你点了个外卖。你在这儿等会儿,我去给你拿上来。”
付辽一头雾水地目送她下楼去拿外卖,心头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不多久,姜珏拎着个袋子回来了,笑容满面地把它递给付辽:“一点心意,我估计你会喜欢。”
付辽接过来打开一看,见里面竟是一瓶白酒——酒精度55%,五百毫升。
“你把它干了,再跟我道个歉,我今天就把这续约合同签了。”
付辽简直哭笑不得,这人怎么能记仇成这样,当年她被迫向自己敬酒道歉,如今就非要用一模一样的方式让自己加倍奉还。
他道:“当初你就喝了一杯,今天我得喝完一瓶吗?”
“当然了,这都过去六年了,物价都涨了多少?让你一瓶抵一杯已经算我慷慨了。不过你要是实在喝不完——”姜珏大发慈悲地笑道,“那就扭个屁股给大家看看吧。”
小杜和法务部的同事们都憋了半天,这时候终于纷纷破功偷笑了。
比起吹瓶,付辽显然更不愿意刚一上任就沦为全司笑柄。他打开那瓶白酒,心一横,仰起头就开始往下灌,表情痛苦地灌了半天,数次停下来缓口气,好不容易把整瓶酒都喝完了。
“当年的事,嗝儿,对不起了。”
“行,原谅你了。”姜珏大仇得报,神清气爽,大笔一挥把续约合同签了。
随着开春,天气逐渐暖和起来,姜玺也进入了孕晚期。有时姜珏会贴着她的肚子感受胎动,她感觉这真是神奇,里面竟有一个生命等待降临。
不知道姜玺准备好了没有,一想到家里即将有个孩子,姜珏仍然觉得这很不真实。虽然今年都三十岁了,但她一直过得浪荡不羁,从未把生育这类属于“大人”的事情纳入计划,也理所当然地以为姐姐跟自己是同样的步调。可是一转眼,姜玺马上就要成为母亲了。
为人母的姜玺会是什么样子,她们俩又将变成什么样子,还会是彼此最亲近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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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玺一直工作到了预产期前一周,五月初,她顺产生下一个女儿,取名姜璧朗,因为出生那天刚好是立夏,小名就叫夏夏。
对于这个刚刚出生的侄女,姜珏心情很是复杂。她还记得那天自己焦虑地等在产房外面,听见里面的姜玺发出痛苦的哭喊声。那一刻她真恨透了这个寄生在姐姐身体里的小东西,因为她的降生让她最爱的人受尽折磨。
当初她一心要劝姜玺拿掉孩子,其实还有一个未曾说出口过的理由——她不愿意任何人插足她们姐妹之间。
今后夏夏会取代自己成为姜玺心中最重要的人吗?姐妹俩还会像原先那样亲密无间吗?
然而她爱姜玺,本能地就会去爱这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更何况,夏夏本身也与她流着同样的血。
出院后,姜玺和夏夏一同住进了月子中心。里面的服务周到完善,产妇和家属都不需要操心太多,姜玺的身体得到了很好的恢复。然而出了月子中心后才是真正的硬仗,三大一小鸡飞狗跳的带娃生活正式开始。
姜珏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但也没料到养活一个人类幼崽居然会这么麻烦。姜玺和姜玉梅是带娃的两大主力,姜珏就负责给她们打下手。连她都感到不可思议,自己有一天竟也会熟练掌握冲泡奶粉和换尿不湿的技能。
而姜玉梅当年因为工作太忙,对两个女儿的成长疏于照顾,心里多少有些歉疚,尤其是对一直替她管教小女儿的大女儿。如今大女儿也有了女儿,她怀着补偿的心思,在照顾夏夏时自然尽心尽力。
姜家喜得千金,不少亲友都前来探望和祝贺,乐队几个成员当然也都在第一时间赶到。郭源远专门从老家寄来了礼物,谢焰出手最阔绰,大包小包的买了一堆补品和玩具,还对着尚不认人的夏夏笑说:“将来要是想学钢琴,叔叔教你。”
熬过了新手期,三个大人对付一个婴儿也渐渐得心应手。这天晚上,姜珏伏在婴儿床边,吹着口琴逗弄夏夏。夏夏喜欢这个声响,一听就笑个不停。她戳了戳夏夏圆乎乎的小脸,心里有些不舍,明天她就要带领乐队开始今年的巡演了。
“她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姜珏感叹道,又看向坐在旁边的姜玺,“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姜玺知道她指的是让自己回到乐队中,说:“明年吧,我尽量。”
“你在家里有空也弹会儿琴,别到时候手都生了。”
姜玺无奈道:“那也得有空才行。”
姜珏放下口琴,起身来到姐姐身后,双手搂住她的肩膀,俯下来把下巴搭在她肩上:“所以我才希望她快点长大,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折腾人了。头两年是辛苦一点,但你心里也别只有孩子。”
姜玺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不是还有你吗?”
姜珏也笑起来,用脸贴着姐姐的脖子蹭了蹭。
当初姜玺离队之后,姜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相当不适应。虽然名义上她是队长,但实际上是由姜玺承担了乐队的大部分管理工作。她总是能摸清每个人的性格与喜好,游刃有余地平衡成员之间的关系。有她在,队内的气氛一向融洽,合作起来效率也高。
而姜珏的情商有限,脾气又比较急,并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谢焰、陈辩、蒋希声,各个都很有性格,要把大家凝聚到一起并不容易。现在没了姜玺,队内矛盾都增加了不少。
谢焰就不用说了,其性情倔强程度比起姜珏也不遑多让,还带有一点学院派的高傲,两个人多说几句就要吵起来,这么多年来也没和平共处过几天。
陈辩则俨然是个巨型闷葫芦。因为打鼓多年,听力比普通人要差一些,跟他说话经常得不到回应,也不知道他到底听见了没。当然,就算听见了也不影响他照样闷不吭声。整天仿佛除了打鼓就是打坐,让姜珏时常有种强迫老僧还俗的无力感。
而蒋希声,嗜酒如命,不喝几口弹不了贝斯。经常随身揣着一瓶高度威士忌,咕噜咕噜灌下半瓶,再豪迈地一抹嘴唇:“本人,滚圈李白是也!”
因为喝酒误车误机也不是没有过,有几次差点错过了演出,把大家急得团团转。更可怕的是还把这股嗜酒的风气带进了乐队里。陈辩本来也好喝几口,跟着她混了一阵子,越发的酒精上头。连谢焰都近墨者黑了,从酒中悟道:“你还别说,喝两杯再上台,弹起琴来都带劲多了。”
于是队里一个酒鬼,一个木鱼,一个吵架搭子,让姜珏身心俱疲。她越发地怀念姜玺还在的日子,也由衷地佩服她的本事。有这种情商,难怪能在职场上混那么好。
姜玺之于明日回信正如贝斯手之于乐队。贝斯是种低频乐器,人耳对低频声音不那么敏感,常常听不清楚贝斯声。然而贝斯在演奏中控制着音乐的律动,是乐队中非常重要的存在。
如果把乐队比喻成人,创作就是大脑,主唱是头脸,吉他铺垫了皮肤,鼓撑起了骨架,键盘填充血肉,而贝斯,正是灵魂。
明日回信现在的灵魂不能说不好,但酒精浓度有点高了。
巡演过半,这天晚上演出结束,大家按照惯例聚在一起吃夜宵。姐哥几个又喝上了,姜珏还是只喝汽水。
现在天气冷了,今晚吃的是火锅。谢焰边烫菜边说:“今晚台下有个乐迷挺面熟,看着像是我以前的学生。”
姜珏道:“你还有学生呢?误过多少子弟啊?”
“什么话,当初我在艺培机构教钢琴,就他那水平,能跟着我学琴是走大运了。”
蒋希声给谢焰喝空的杯子倒上酒:“一日为师,终身为爹啊。”又给自己的杯子也满上,一拍桌子:“来,干了!”
四个人一起举杯,各自畅快地一饮而尽。
这一站的演出是在本地,吃完夜宵,大家各自回家。姜珏深夜回到家时,妈妈和姐姐都已经睡下了。
她悄悄打开姜玺房间的门,借着客厅的光线想看一看夏夏。姜玺现在睡得轻,听见动静便醒来了,轻声道:“回来了?”
“嗯。”姜珏也放轻声音,“她今晚还乖吧?”
“还行,没怎么哭,睡得也挺早的。”姜玺问她,“今晚演出怎么样?”
“挺好。”姜珏说,“你要是也在,那就更好了。”
“快了。”姜玺笑道,“下周我就回去上班了,贝斯也该捡起来了。”
姜珏说:“你可赶紧的,乐队里没了你真不行。”
“只要你还在就行了。”
姜珏却说:“只有你在,明日回信才在。”
又是一年过去,在新年伊始的一次拼盘演出上,姜玺终于重新站上了舞台。这大半年里习惯了抱着婴儿,不到十斤的贝斯相比起来要轻松多了。
因为她现在还在哺乳期,夏夏离不开妈妈,平时还得兼顾工作,暂时不可能完全回归乐队。明日回信的两位贝斯手交替出场,异地的演出还是由蒋希声来参与完成。
距离明日回信的上一张专辑已经过去了两年半,乐迷们没少催他们,新专辑是不能再拖了。在这一年的立夏,明日回信发布第四张专辑《女儿歌》。同名歌曲是一首没有歌词的纯音乐,唯一出现的人声是夏夏的嘤咛和欢笑。编曲凸出了贝斯的部分,辅以三节拍的口琴旋律,整曲活泼童趣中不失坚定沉稳,奠定了整张专辑的基调。
《女儿歌》的灵感当然来自于夏夏,这个纯真美好的新生命,是乐队新的缪斯。
在这一年,明日回信拿下了惊鸣奖年度最佳乐队奖,这是对国内乐队的最高认可,也是姜珏从一开始就梦寐以求的殊荣,时至今日她终于得到了它。
她知道,每个成员都知道,这一路走来的十二年有多么坎坷不易。
那天站上领奖台的有五个人——两名贝斯手都来了。每个人都发表了感言,连一向不善言辞的陈辩都努力挤出了两句话。末了姜珏捧着奖杯朝镜头喊道:“姜璧朗,你看到了吗?你妈和你姨都牛死了!”
这回获奖姜珏还是发了条朋友圈,点赞评论人数众多,她也没仔细留意其中有没有范昭羽。现在她已经不需要范大律师——那个代表着主流的成功和正确的人,给予自己认可了。
日子还是照常过下去,当制作人、写歌、演出、带娃。虽然现在收入不低,但家里买了新房子,又养着一个吞金兽,手头还变得更紧了,但姜珏每天都感到充实和快乐。
家人在,朋友在,事业在,梦想也在,生活还有更幸福的模样吗?
她一时也想象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