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以珂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你要是想好了，明天就能进组。”


    “这么快？”沈纵白惊讶。


    唐以珂带过来的是简略剧本，他一目十行，这会已经看了大半，不难看出剧本质量很不错，可以说是最近送到他这最好的剧本了。


    只是为什么这么急，他后续还有满满的行程，怎么推掉是个麻烦问题。


    而且看唐以珂对这部电影的重视程度，他势必要进组很长一段时间，短则半年，长则一两年都有可能。


    唐以珂见他犹豫，耸肩说道：“我想让你提前进组训练。”


    他指了指沈纵白手里的剧本，“想必你也看出来了，男主角与你有很大的相似点，这也是我说非你不可的原因。”


    “但你与男主身形外表给人的感觉这方面还有点差别。减肥，塑形，了解男主角职业相关知识，包括与其他主演培养感情，这些都是训练内容。”


    的确如此。


    剧本悬疑题材，故事发生在深山老林里的一栋废弃别墅，男主角程青事业不顺外出散心，偶然间在里面发现了一具刚死亡的尸体。


    ——新鲜，温热，血液尚未停止流动。


    这说明凶手就在附近，甚至就在这栋别墅里。


    正确的做法是迅速离开，报警寻求援助，然而程青迈出别墅大门的前一刻转身了。


    大门在身后轰然关闭，程青接受了凶手的邀请，一场猫和老鼠的追杀游戏就此开始。


    男主角程青给沈纵白的第一印象是阴暗、病态、苍白、锋利、沉默，有着天才般推理大脑的年轻刑警，平日以一副可靠寡言的形象示人，实际上因为心理创伤，享受游走于死亡边缘的惊险与放纵。


    这个角色，简直是为沈纵白量身打造。


    唐以珂有着文艺工作者特有的敏锐，与沈纵白合作过后，就精准捕捉到了他隐藏在无害外表下的某种特质。


    很难用话语形容，就像一块细细描绘了纹路的玻璃艺术品，精致易碎。完整时捧在手心赏玩，然而只要稍不留心，玻璃就会把自己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等你心疼捡起的时候，发现掌心已经被碎片锋利的边缘划伤，原本通透的玻璃变得鲜血淋漓，却在太阳底下折射出比之前更为夺目的光芒。


    正是因为洞悉了这种残忍又美丽的特质，唐以珂从朋友角度出发，不看好沈纵白与贺呈洲的感情，后来两人分手也在他意料之中。


    但是作为一个导演，他相当欣赏沈纵白，包括欣赏他从不示人的真面目。


    沈纵白放下了剧本，身后就是落地窗，夜色一如他的双眼，黑白分明，沉静如水。


    他静静看了唐以珂一会儿，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眼底流淌而过的情绪多而复杂，难以分辨。


    就在唐以珂忍不住挑眉询问时，沈纵白微微垂眸，避开了他的眼神，鸦羽似的睫毛重新覆上那双玻璃珠子一般的深色眼睛。


    “你来这里，真的是为了让我答应出演剧本里的男主角，没有其他目的吗？”


    沈纵白突然问，声音很轻。


    也许是房间里的灯光太温暖，唐以珂从他脸上看出了一丝混杂了些许柔软的脆弱。


    “是啊，不然呢？”


    唐以珂一本正经回答，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浮现他躲在树后面看到的一幕。


    沈纵白被陌生男人抵在墙上任对方亲吻，男人高大的身形挡住了视线，他只能看到一双被紧紧扣住的手腕。


    等男人亲够了退开后，沈纵白喘息不匀地靠在墙上，腰间还缠着一条结实有力的胳膊，不复原本的冷淡矜贵，反而眼角盈了几滴泪珠，任由男人用粗糙的指腹摩擦了自己红润的双唇，最后擦去唇角残留的透明水痕才离开。


    也是这么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态。


    他不是故意偷看，而是替贺呈洲偷看的，视情况而定以后要不要给贺呈洲描述这个画面。


    “没什么，只是感觉太巧了。”


    沈纵白唇角弯起的弧度玩味，笑容有一瞬间冰冷，“怎么贺呈洲刚说过让他在娱乐圈的朋友对我不要客气，你就找到了我，还让我出演一个无比重要的角色。”


    “唐导，我记得你是贺呈洲的好朋友。”


    唐以珂一听，立刻明白他误会自己是来帮贺呈洲出气的，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是一个纯粹的导演，怎么会帮他干那样下作的事，你要相信艺术才是我毕生追求。”


    唐以珂丝毫不提这部电影贺呈洲投资了几千万的事，毕竟钱已经到位，但最重要的男主角还没答应出演。


    唐以珂就差指天发誓。


    他急切的样子不似作假，沈纵白见状稍稍放下心，“我还要看看剧本再考虑一下，明天一早给你答复。”


    唐以珂深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的道理，马上表示理解：“正好我也困了，反正你这有多余房间，太晚了我先在客房睡下，方便你有任何问题及时找我。”


    沈纵白点头同意，随手指了一个房间，说道：“新的床单被罩和洗漱用品都在房间柜子里面。”


    唐以珂看着他拿了剧本正要进卧室，应该是要抓紧时间看，想起他眼下的黑眼圈，忍不住嘱咐：“别熬得太晚了，明天中午前看完告诉我你的决定就可以了。”


    卧室门轻轻关上，唐以珂摇摇头，边打哈欠边进了自己的房间。


    一晚上过去了，唐以珂一觉睡到大中午才醒，房间太冷，他有点感冒了。


    来到客厅，主卧房门还没打开，他走过去站在门边，也没有听到里面有起床的声音，应该还在睡觉。


    唐以珂洗漱完，打算在附近找家药店买感冒药，顺便带个早餐回去，等沈纵白睡醒了，边吃边聊剧本。


    结果一下楼，发现楼下路边停了辆熟悉的黑色豪车。


    只一眼，他就认出是贺呈洲最经常开的那辆。


    唐以珂来到车窗边，发现驾驶座的窗户没关，往里面看，贺呈洲正坐在副驾，似乎一夜未睡，他眼下乌青浓重，神色格外疲惫，笔挺的西装此时浑身布满褶皱。


    “哟，这不是贺总吗，怎么半夜遛弯溜到这破地方来了。”


    唐以珂吊儿郎当倚在车门上，似笑非笑问。


    看看，他就知道，贺呈洲放不下。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贺呈洲的性格他再清楚不过，有多爱沈纵白他也一直看在眼里，才不会舍得沈纵白露出伤心的表情。


    这不，放完狠话估计就彻夜难眠了，巴巴儿的在沈纵白楼下等了一整夜。


    贺呈洲转头看他，目光发冷，“我倒要问问你为什么来这里，还一大早从楼上下来了。”


    他越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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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以珂越觉得有戏。


    这不是吃醋是什么。


    唐以珂云淡风轻一笑：“贺总很好奇吗？不过是跟我的男主角聊了聊剧本，彻夜长谈而已。”


    此话一出，只见贺呈洲握着方向盘的手背青筋鼓起，十分用力，明显内心很不平静，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的一字一句：“请问你的男主角是谁？”


    “这就不用多说了。”


    唐以珂看他明明想念得快要发疯了，还是竭力维持冷静的样子，话头一转，“不过我昨晚过来遇见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你要不要听听？”


    没等贺呈洲回答，他就自顾自说了出来。


    正是沈纵白和新男朋友搂在一起的画面，唐以珂越说越尽兴，用尽辞藻将两人的楼下约会描述得美轮美奂。


    他说完之后看了贺呈洲一眼，惊觉对方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可怖。


    再一看，贺呈洲正拿着手机，屏幕页面显示正在给助手打电话。


    唐以珂一惊，他的几千万支票还没真切地拿到手里，可不能打水漂，“唉唉唉，别激动，好好的打电话做什么，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周六周日拼命加班，助手也是人也需要休息，别打扰他们了好吗好的。”


    贺呈洲看也不看他一眼，“你以为我要撤资？”


    “你错了。”


    “我给出去的东西，不会再要回来。”


    唐以珂刚放下心，只见贺呈洲轻蔑一笑，电话接通了，他冷酷的对助手命令道：“动用所有资源，马上封杀沈纵白，围剿他的一切资源。从今天开始，我不想在网络上见到他的任何一条消息。”


    电话两头同时沉默了。


    唐以珂刚想说什么，贺呈洲挂了电话，接着拿出手机给他看，照片上赫然是他与沈纵白前后脚上楼的时候。


    拍摄照片的人技术很高，通过巧妙的错位和神态捕捉，竟然硬生生拍出了一种唯美浪漫的氛围。


    “这你怎么解释，聊剧本，已经聊到房间里了吧？”贺呈洲冷笑，“我看你说的跟沈纵白搂搂抱抱的男人就是你自己，装什么蒜。”


    唐以珂怒道：“我来这里真的只是为了谈剧本，找沈纵白出演男一号，其他都没什么发生，你别发疯！”


    贺呈洲却说：“投资我说过不会撤回，只是这个主角，一定不能是沈纵白。”


    唐以珂在剧组向来说一不二，此刻火气上来了，“好好好，我偏要你看看，这部戏无论谁来了，男一号只会是沈纵白。”


    他说：“你不是说投资给出去了就不会收回吗，那你就看着我怎么用你的钱让沈纵白绝地翻身！”


    拿出手机，唐以珂当着贺呈洲的面给沈纵白打电话，接通后打开免提，“沈纵白，醒了吗？我下面说的话听好了，做不到我就是狗。”


    “什么……”


    隔着网线，传来迷迷糊糊一声，似乎刚睡醒，说话带着软乎的鼻音。


    唐以珂放下豪言壮志：“我们这部戏的目标是国际一流大奖，等得了奖，像你那个垃圾前男友想谈几个谈几个。沈纵白，我相信我们能做到。”


    “……嗯嗯……好……”


    沈纵白似乎翻了个身，离手机更近，能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从听筒放大传出来，与此同时还有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可是…我有男朋友了……先不找了……江盛他，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