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中第一时间想的不是林若烟被救起来后如何了，而是沈宴为什么会亲他……


    脚下传来的疼痛和他脑子紧绷着的线好似都要将他撕碎，眼前的一切像一把把尖刀，直插向他的眼眶，疼得他头昏目眩。


    他后悔跟过来了，头部的昏沉让他不得不依靠着门槛才能站稳。


    他张着嘴想要惊呼出声，却惊觉自己发不出声线，那哽咽的气压早已堵在了喉间。


    眼前的人忽然抬头起身，徐秋池立马转步躲在门外，没有经过思考，他下意识就这么做了。


    沈宴看对方眼皮有着轻微的翕动，俯身又在外胸部用力按压了几下。


    “咳——”


    总算吐了水，床上的人看着快要醒来，沈宴急忙帮他理好胸前衣物转身向外走去。


    然后她迈出一步，手就被牵住了。


    她转身，一个身影立马将她抱住。


    “都是若烟的错，妻主，妻主原谅若烟吧。若烟会为您准备好酒水，不会违背您的，求妻主宽恕……”


    他声音有种被破坏过的低哑，语速断断续续，但却说得急促，生怕没有机会开口，听着让人怜惜同情。


    但沈宴神情漠然，她看着埋头抱着她的人，心下想的却是：她今天的腰有些太受欢迎了……


    还一个个都抱得这么用力，密不透风的，她受到了工伤。


    她抬手试图将人推开，但刚放在他肩上还没起劲，身后传来了一道阴森森的声音。


    “沈娘。”


    是徐秋池，他单手撑着门边，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这边。


    沈宴的心突然抽动了一下，她手一时有些泄力，且林若烟又抱得紧，这咋一看倒像是两人亲密抱成一团。


    氛围一时有些诡异，但林若烟却毫无所觉，发出的声音变得低柔，叫个不停。


    “妻主，妻主……”


    ……


    为什么她有种自己劈腿被发现的错觉。


    摸了摸鼻尖，沈宴连忙把怀中的人推开，并开口解释：“你认错人了。”


    林若烟茫然抬头，眼中泪水还半挂着，白皙的脸庞楚楚可怜。


    待看清眼前的人后，他匆忙向后挪开，他眼露惊慌，但苍白的脸颊却浮起淡淡的红晕。


    沈宴轻咳了一声，向外走去。经过徐秋池时停顿了下，开口道：“你们先处理下，外边还乱着。”


    见两人分开，徐秋池周身的阴霾消散了不少。这时他也反应过来，沈宴一身薄衣已经湿透尽显身躯体态。


    墨黑长发紧贴在脊背，额前还有不少水珠随着她的动作滴落下来。


    他连忙拉住沈宴的手，满是关切道：“沈娘，你这样出去会受凉的。”


    沈娘肯定是看出了自己的恳求才会下水救人，他为此感到沾沾自喜，可若是她因此生病，他内心是不愿意的。


    沈宴本想拒绝，古代毕竟注意名节，他们二人都湿透了，她只穿着里衣不方便在室内待太久。


    但她刚开口就打了个喷嚏，身后林若烟又传来了话，“我这还有刚制的新衣，沈娘子救了我，如果因此着了凉生了病，若烟难辞其咎。”


    他又恢复了平日温润模样，是正常的关切话语，坐姿端正，和刚刚依附她怀中的样子完全不同。


    如果不是在这简陋房中，倒像是富家小郎。


    有条件那就当然没必要委屈自己，沈宴接过对方递来的衣物就去旁屋换好。


    是一身青色的布衣，不长不短刚刚好，倒是合身。


    沈宴出来时徐秋池已经坐在床边，因此她并未发现徐秋池的腿有伤，只朝他们点头点头便出门了。


    “秋池，这次真谢谢你和沈娘子了，如若不是你们我恐怕活不下来。”林若烟斜靠在床榻边，单手抚着额头。


    “……没事，若烟哥也帮过我不少。”徐秋池神色复杂，那一幕还恍在眼前，让他无法自然的面对林若烟。


    “秋池，我刚刚，好像，好像感觉有人亲了我……”林若烟食指抵在唇边，轻轻的擦拭。


    他语气轻飘飘的，让人一时听不出他的情绪。


    “若烟哥昏迷糊了，我一路跟在沈娘后头，并没有其他人来过。”


    徐秋池压下眼中的晦暗，关切之色溢于言表。


    “难道若烟哥不信秋池吗？”


    林若烟面露纠结，随后又像是释然，“是我想多了，大难不死，但脑子却是昏昏沉沉的。秋池不要介意，我自然是信得过你的……”


    他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但却让人觉得苦楚。


    “若烟哥还是先换身衣物，那潭水寒凉，别受冻伤身。”徐秋池拿起一旁刚拿出的衣物，想要结束这个话题。


    林若烟随手接过，然，刚换下一半外面却传来一道尖锐的哭闹声。


    徐秋池：“你先换好，我去外边看看。”


    沈宴还在外边，他担忧出事说着便转身要走，然而他起身太快，脚又扭了一下。


    脚踝处已经肿大的明显，林若烟连忙将他扶起，看着这伤他难得感到愧疚。


    徐秋池赶来的时候，李生正掐着他的脖子，徐秋池想要将他们分开却被李生推倒在地。


    徐秋池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一把按住。


    “你现在这样出去更加不安全，沈娘子见了肯定会担心的。”


    林若烟急忙找来一块湿巾帮他敷好，“有事肯定是和我有关的，你好好休息，我出去看看。”


    他说的都是事实，徐秋池只能应下。


    林若烟匆忙换好衣物便刚出门，便在院门口看见站着的沈宴。


    他神情一怔，缓步走过去刚要开口，沈宴却先一步开了口，“徐秋池呢？”


    他扯了下嘴角，回道：“秋池他脚扭伤了，不方便出来在里边休息，沈娘子快去看看吧。”


    扭了脚？她完全没发现。


    沈宴蹙了下眉，朝林若烟点了下头便向屋内走去。


    林若烟望着沈宴离开的背影，心中突然升起一丝不甘，他抿了抿唇继续向外走去。


    不急，他把李生的事处理干净，之后……


    院外池水边，一群老少村民都围成一圈，哭嚎声响得惊天动地。


    “妹妹呀！我的妹妹怎么就这么没了，你让哥哥我可怎么办呀！你真是命苦，还这么年轻怎么就没了。”


    林若烟皱着眉头，光听声音他便认出了来人是李生的哥哥，李招妹。


    那李生嘴唇发紫，脸色发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胸口也毫无起伏。


    林若烟眼神中透着讽意，但很快又悲痛无措被神情掩盖了下去。


    他迈步向前，还未靠近便被眼尖的李招妹瞧见了。


    他面露凶相，噌得窜起来便向着林若烟扑过来，像是要将面前的人撕碎。


    “都是你这个赌夫！都是因为你，是你害了我妹妹！你这个扫把星！”


    李招妹和李生的关系其实并不不算好，李生是老来得女，从小就被娇惯着养。


    家务，徭役，种田也都是李招妹在做，李生被宠着只负责吃喝玩乐。直到李生母父快要去世，前担心自己女儿没人照顾，便将李招妹以三两银子的价格嫁了出去。


    随后又花钱买来了林若烟，李招妹嫁出去后也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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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时会回来一趟。


    林若烟看得出来他对李生有怨恨，但他却会在他做事出错时挑他的毛病，在他面前大呼小叫，在李生面前却是低声下气。


    明明因为李生的婚事被逼着嫁过去，却天天在他面前说教要好好服侍他妹妹。


    他好像把他所有的不幸和怨恨都还在了林若烟身上，却忽视整天喝酒玩乐的李生。


    李招妹对他不喜，他对李招妹也同样厌恶，继而他早有防备。他快步向一旁闪去，李招妹扑了个空，摔在地上吃了一嘴草。


    “李生平日对我非打即骂，家中徭役生计全靠我为付出，这次她酒后发疯拉着我坠湖，我想活命她却死命按着我的头想将我淹死！”


    他抬手指着李生的尸体，声音温和但却不失力度，“若非我命大被人救起，在黄泉之下的就是我。周围的乡亲都可作证，你竟满口胡言污蔑于我！”


    李生是个什么样，村里的人都清楚。一开始还有人闲着看热闹，但任何事发生的频繁了，也就不新鲜了。


    也不再有人会上来凑热闹，这次纯粹是这李生揪着人往院门口跑，嘴里还说着“卖掉”之类的话，这才引来了一堆人。


    这世道男子的名声就是命，败坏人名声等同谋杀，造谣碎语是最狠毒的勾魂索，可以轻易将男子拉下深渊。


    许是顾影自怜，不少男子也出声维护。


    “对啊，人林小郎任劳任怨照顾了李生这么久，你这哥哥怎么还想败坏人名声。”


    “就是，这李生天天游手好闲的，也就这段时间腿断了在家养着没出来惹事，你妹妹是个什么德行我们能不知道。”


    “我们可都看得清楚，在水中的时候那李生压着林小郎的身子就往上窜，可没管他死活。”


    “对对对！我也看见了。我眼神可好了，不会看错，而且落水也是李生站不稳将林小郎拉下去的。李招妹，做人不能这么黑白不分。”


    李招妹啐嘴将口中的杂草吐出来，周围人的帮腔气得他脸色发黑。


    他眼神狠毒，手指着林若烟就开骂：“好你个林若烟，倒没看出你是个心思深的，拉着一帮人帮你说话。我告诉你，就算是这样你也逃不了，如若不是你惹着了我妹妹，她怎么会出手打你，我妹妹的死都是因为你！你不配我妹夫，你赔我妹妹的命！”


    林若烟满脸讥讽，但依旧端庄站立，荣辱不惊，“那你呢，李招妹，你自称妻主的好哥哥。但妻主脚伤没钱抓药医治向你借银两，你却百般推脱躲着我不见，你就是这么对你妹妹的？”


    “你胡说！我这段日子，我不在家。对。我在外边做工，不在家我根本不知道这事！”陈招妹面露慌张，声音却依旧尖锐。


    但林若烟直接就戳破了他的谎言，他急步上前。一把就拉住他的手腕，将他的衣袖翻起，露出了带着抓痕的手臂。


    “你知道你妹妹受伤，又担心她还不了以前借的钱，便偷偷来找我想要我拿房契抵押。但那日我并不在家，你被妻主发现动手发生了争执，这手臂就是你们争执时就在的证据！”


    他话落，周围惊起一片喧哗。看陈招妹的眼神或是惊讶，或是鄙夷。


    “天啦，这可是他亲妹妹，他不帮忙就算了，竟然还落井下石，乘人之危！”


    “太可怕了，真是恶毒！娶了他的女子真是可怜，摊上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夫郎。”


    周围的奚落指点如雨水倾盆，压得林招妹面色扭曲。


    他死死盯着林若烟，却发现对方在周围人看不到的地方对他露出得逞的坏笑。


    理智如崩断绳线，他拔出头上的发钗便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