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个小厮匆匆跑来，在姜清芷身旁单膝跪地：


    “小姐，门外有位自称是顾先生的人求见，说是与学堂之事有关。”


    姜清芷微微一怔，与萧乾对视一眼后，说道：


    “快请他进来。”


    这时，萧乾听着有人来访，微微皱眉，随即对姜清芷说道：


    “小姐，那我先去查云升阁了。这顾先生虽看着来头不小，但云升阁那边的情况更为要紧，我得去探探虚实。”


    他顿了顿，又接着道：


    “竹一和竹二会在暗处保护您，您要是有任何需要，叫他俩一声便行。”


    姜清芷微微点头，目光中透着信任：


    “萧叔，您自己也多加小心。”


    萧乾抱拳应下，身形一闪，如一道黑影般消失在夜色之中。


    不多时，一位身着素色长袍、气质儒雅的男子走了进来。


    他朝着姜清芷拱手行礼：


    “姜小姐久仰，在下顾逸尘。听闻小姐一心兴办免费学堂，实乃义举。在下不才，略通诗书，愿为学堂尽一份绵薄之力。”


    姜清芷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回礼：


    “顾先生愿意相助，实在是学堂之幸事。不知先生有何想法？”


    顾逸尘抬眸，目光温和而坚定：


    “小姐，免费办学虽善举，但长久之计，除了资金，师资力量也极为关键。我认识一些同样心怀教育之志的友人，若能将他们召集起来，学堂定能更添光彩。”


    姜清芷连连点头：


    “顾先生所言极是。只是，召集这些先生并非易事，不知先生可有良策？”


    顾逸尘轻轻一笑，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


    “这是我事先写好的几封信，若小姐信得过，可差人分别送去。这些友人皆是重情重义之人，想必会被小姐的义举所打动。”


    姜清芷接过书信，郑重地说道：


    “多谢顾先生，清芷定不负所托。”


    顾逸尘忽然抚了抚素色衣摆，竹影在他眉眼间摇晃，声音里裹着几分探究：


    “小姐，顾某早有耳闻，姜家不仅免费开设学堂，如今还在城门口施粥，之前安兴城流民过多，也是姜家率先送去粮米。如此善举，在这乱世实在难得。”


    他指尖轻点茶盏，忽然抬眸，目光如深潭映月，


    “只是顾某心中存疑——以小姐的见识，定明白这些不过是杯水车薪。敢问小姐，您觉得当今这天下，究竟该如何才能拨乱反正？”


    姜清芷握着茶盏的手微微收紧，杯沿的暗纹硌得掌心生疼。


    窗外夜风掠过檐角铜铃，叮咚声里，她想起白日里流民蜷缩在城墙下的模样，想起学堂里孩子们渴望读书的眼神，轻声道：


    “顾先生说得对，施粥、办学，终究只能解一时之困。可我总想着，哪怕只能照亮一隅，也好过坐视黑暗蔓延。”


    “所以小姐选择育人？”


    顾逸尘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杯盏，


    “可书生执笔，如何敌得过武将的刀枪？”


    “正因如此，才更要教出明事理、有气节的人。”


    姜清芷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盏中茶汤晃出涟漪，


    “若满朝皆是贪生怕死之辈，纵使有千军万马又如何？顾先生，您觉得天下大乱根源何在？是缺兵，还是缺心？”


    顾逸尘闻言，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壁上的冰裂纹，薄唇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苦笑：


    “小姐，书生执笔如握风，轻飘飘写几句‘天下大同’，可风过无痕。前朝崇文书院三百学子联名上书，换来的不过是菜市口的斩立决。”


    他忽然抬眼，烛火在他眼底跳跃，映得神色格外诡谲，


    “您当真觉得，靠几句道理，就能让那些麻木的百姓放下锄头，拿起刀枪？”


    姜清芷起身走到窗前，月光将她的影子投在斑驳的窗纸上，宛如一幅水墨剪影。


    她推开雕花窗棂，夜风卷着远处更鼓声灌进屋内，裹挟着街巷里若隐若现的饥民叹息。


    “顾先生可知，为何野草烧不尽？”


    她的声音混着风声，却字字清晰，


    “因为它的根早已扎进土里。当百姓连野菜都挖不到时，他们缺的只是一把点燃野草的火。”


    顾逸尘猛地站起，木椅在青砖地上拖出刺耳声响：


    “可这把火一旦点燃，燎原之势谁能控制？届时生灵涂炭，您担得起这罪孽吗？”


    “担不起也要担！”


    姜清芷骤然转身，鬓边银簪随着动作晃出冷光，


    “您见过七岁孩童跪在粥棚前，用沾满泥巴的手捧着半碗稀粥，却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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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给饿得直抽气的母亲吗？您见过白发老翁在城墙下，将最后半块糠饼塞进孙子嘴里，自己咽着雪块充饥吗？”


    她的眼眶发红，声音却愈发冷静，


    “当人活着比死更艰难时，反抗不是选择，而是本能。我们要做的，是让这本能不再盲目。”


    屋内陷入死寂，唯有烛芯爆裂的噼啪声。


    顾逸尘凝视着姜清芷被火光映得通红的侧脸，忽然想起自己幼时在江南见过的野火——初春时节，枯草遇风即燃，看似柔弱的火苗却能撕开冻土，让新芽破土而出。


    他喉头滚动，终是缓缓落座：


    “小姐让顾某想起一句话......”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案上未拆封的邀约信，


    “‘愿以寸心寄华夏，且将岁月赠山河’。”


    檐角铜铃突然叮当作响，竹一在暗处握紧刀柄。


    姜清芷却露出今夜第一个笑容，她走到案前展开宣纸，饱蘸浓墨写下“燎原”二字，笔锋凌厉如剑：


    “顾先生，敢不敢与我赌一局？赌这天下，终将换个模样。”


    顾逸尘沉默良久，眼中的神色变幻不定。


    许久，他缓缓开口：


    “小姐的勇气令人钦佩，只是这一路必定布满荆棘，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小姐可有想过，若失败了，会有怎样的后果？”


    姜清芷轻轻一笑，笑容里透着决绝：


    “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若能为这天下苍生谋得一线生机，即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顾先生，难道您忍心看着这世间继续生灵涂炭，百姓们在苦难中挣扎吗？”


    顾逸尘凝视着姜清芷，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模样刻在心底。


    终于，他站起身，郑重地抱拳行礼：


    “小姐大义，顾某自愧不如。从今日起，顾某愿追随小姐，为改变这世道尽一份绵薄之力。”


    姜清芷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也起身回礼：


    “有顾先生相助，实乃学堂之幸，天下之幸。往后的路，咱们携手共进。”


    话音未落，廊下忽有猫叫，惊起一阵簌簌响动。


    萧乾安排在暗处的竹一竹二瞬间屏息，而顾逸尘却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姜小姐果然名不虚传。看来顾某这一趟，来得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