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包括小4在内，所有人都呆住了，纷纷扭头看向那不起眼的女孩。


    刚才说话的是小5吗？是不是产生幻听了？


    他们熟悉的小5是个傻子，大部分时候只会蜷缩在角落里发抖，她话都不会说，事也不会做，任谁都可以踹一脚，充当所有人的出气筒。


    一个平日里只会“哼哼唧唧”的傻子，从小到大连一句“爸爸”、“妈妈”都没说过，在他们看来就跟家养的牲口差不多——牲口有时候还会来事，小5什么都不用管，按时喂政府发放的量子餐就行。


    她刚才一字不落地说了一句完整的话，声音听上去还有些悦耳？


    男人和女人都没反应过来，小4率先捂住小5的嘴，阻拦她继续说话。


    她眼神焦急，用力摇头，眼泪都急出来了。


    你忘了我们的约定吗？不要暴露！


    明珂对她的反应漠不关心，嘴虽然被小4捂住了，那双漆黑透亮的眸子仍盯着皮老六，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丝表情。


    皮老六脸上没有多少血色，青得发紫，可能是昨晚嗑药嗑过头了，他的瞳孔看起来比以往更大，神经也有些迟缓。


    “小5说话了？”女人率先反应过来，结合小4的反应立刻有了猜想：“小4！你早就知道她会说话，你故意瞒着不让我们知道？！”


    皮老六尝试抽了下棍子，依然被明珂死死摁住。


    看来男人的力气也不算太大，尤其是嗑药之后。


    小4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慌忙缩回手，低着头疯狂摇晃脑袋。


    女人气得要扇她，明珂开口打断她：“她什么都不知道，我是刚刚苏醒的。”


    语气平和，音色清亮，带有某种让人眼前一亮的色彩，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美好的事物。


    这种突兀的割裂感真实存在，仿佛某种罕见的神迹降临，女人惊得直呼好几声“妈妈咪啊”，双手抓着头皮头发。


    皮老六也忘了愤怒，饶有兴致盯着明珂看了会，嗤笑：“什么情况？傻子还能开口说话？你到底是谁？”


    明珂：“我是小5。”


    “很好，”皮老六直奔主题：“你能替我赚钱吗？”


    明珂唇角带笑，回答说：“可以。”


    小4用力扯明珂的衣角，眼眶溢满泪，嘴唇崩成一条颤抖的曲线，极力想要阻止她。


    明珂不为所动，她像个初临人世无所畏惧的孩子，和皮老六那张贪婪的脸对视。


    在这个家族里，没有人敢这样和皮老六对视。


    皮老六看着眼前陌生的女孩，歪着嘴露出笑：“很好，我正需要你，养了你十几年，是时候给你找个正经活干……”


    女人急忙说：“小5还没到年纪，你别让她接客……”


    皮老六：“你闭嘴，没让你说话！”


    女人无可奈何。


    小4绝望而混乱，但她很快从调整了心情。


    事到如今连李先生也死了，她对自己已经不抱希望，只希望能保护小5，她跪在地上，哀求道：“爸爸，我可以为您赚钱，我已经成年了，小5还太小，求求您放过她。”


    皮老六不屑一顾，“你懂什么？你的事已经吹了，接下来还得给你找新买家！不知道得耽误多少天！政府那边我们已经去申请子宫舱位了，他们现在提高了条件，要求名下不能超过五个孩子，我得尽快把你俩脱手！晚一天都是耽误我赚钱！”


    明珂提议：“您可以送我去做人体改造，我听说改造人都很强悍，能进入军队，前途无量，眼下他们在招募年轻的实验体，出手非常大方。”


    女人倒抽一口气，捂住了嘴。


    小4身子完全僵住了，她不敢相信这是小5说的话。


    改造人？前途无量？那明明是火坑！是地狱！


    皮老六唇角掩不住笑，他先是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明珂乖乖回答：“我听集市上的人说的。”


    这时候皮老六嘴唇都快翘到天上了，小5的每一个字都合他心意，他已经开始迫不及待。


    他最开始有这个想法的时候还瞻前顾后：一来担心被抓到判刑；二是怕实验室那边不愿意要一个傻子；当然他婆娘也阻拦他这么做，想着先处理掉小4再说。


    没想到上帝给他关了一扇门的同时，也给他留了一扇窗。


    李先生虽然死了，但小5突然不傻了，送去实验室是最合适的选择。


    这几天南湾区的人体实验声势越来越浩大，听说他们成功培育出了变态异种军团，实验体存活率高达95%，消息引发极大轰动，岛上已经有几个不怕死的年轻人打算去报名了。


    一个试验体的价格是五千，那短命的李先生恐怕都给不了这么多钱买走小4。


    这不是送小5当耗材，是给她找个好前途。


    皮老六沾沾自喜地想。


    “这是条出路，你很聪明，去收拾一下换身衣服，我带你去南湾区。”


    女人愕然：“现在吗？”


    没人理她，皮老六满脑子都在盘算拿了钱要怎么花。


    小4牵住明珂的手，猛地摇头，“别去，小5，你不要去，你会后悔的，小5！”


    明珂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出去找小1要新衣服。


    小1还没睡醒，枕边留宿着外人，屋子里点着熏香，温暖舒适。


    “给我拿一身干净衣服。”明珂进去说。


    那张香软的床榻上爬起来一个陌生女人，穿上衣服就走，路过时还不忘摸了下明珂的脸，她说：“你比你姐姐漂亮多了。”


    明珂：“？？？”


    小1打哈欠发牢骚：“一大早就来吵我，知不知道我昨晚有多辛苦？等下，你是……小5？你怎么是小5？你刚才说话了？”


    明珂翻开小1的衣柜，挑挑拣拣，拿走了料子最好的一身。


    小1：“喂！！！”


    皮老六家又经历了一个兵荒马乱的早上。


    年轻姑娘们排排站在屋子前面，看着皮老六收拾行囊带小5去坐船。


    小1好奇心要炸了，逮着小3问：“到底怎么回事？小5怎么突然好了？看着好吓人啊……”


    小3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缓缓摇头：她知道才怪！


    小1：“他们到底去哪啊？到底咋回事啊？他们晚上还回不回来？我今天是不是可以放假了？”


    小3若有所思，过了会，她吐了口烟圈，故作神秘说：“他们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另一个劲爆消息。”


    小1和小2都凑了过来，小1：“你快说！别卖关子！”


    小3笑了笑：“小4没戏了。”


    小1惊喜：“真的？！”


    小2：“这个我也知道。”


    小1笑着说：“什么情况？到底咋回事？”


    小2：“李先生死了，被人杀了。”


    小1：“啊？”


    小3：“我听说是毒贩杀的人……”


    小2：“不是，是政府内部的人杀的！”


    小1：“为什么啊？”


    小2压低声音：“我跟你们说，我昨晚一个客人告诉我的，南湾区那边准备搞事情，政府一直在暗地里支持他们。”


    小1：“日了个挖的，这跟李先生被杀有什么关系？”


    小3：“你耐心点，别这么着急。”


    小2：“我听那位客人说，一直以来咱们这贩毒、□□、杀人，还有搞秘密实验，都是地方政府纵容的，他们靠这个赚钱，听说已经买了一支机甲军队了！”


    小1：“我勒个日的，女皇不管吗？”


    小2：“哪管得过来啊？还有谣传说女皇其实已经死了！”


    小1震惊了一会，“不可能……”


    小3：“谁知道呢，咱们也见不到女皇，她死没死跟我们都没关系。”


    小1：“可是，女皇给我们发量子餐，她养活了我们……如果她死了，我们会不会饿肚子？”


    小3：“还会有新的皇帝出现，这种事情根本不用咱们来操心。”


    小2：“而且我还听说，咱们当地政府已经屯了很多量子餐，如果到时候女皇切断供给，咱们这依旧能维持很长时间。”


    小3：“怪不得这儿政府平时经常克扣咱们！原来在这屯着！”


    小3愤愤然：“买机甲的钱也是，都是从我们身上压榨出来的！”


    小1脑子还停留在之前的地方，她问：“女皇为什么要切断供给？”


    小2和小3无语地翻白眼。


    小3：“咱们星球要发动战争了！你还听不出来吗？真是蠢死了！”


    “啊？那……到时候，如果真打仗了，绿地上的人会进攻我们吗？”


    小1仰头看向天空，即便在白天，那轮“红月”的轮廓清晰可见。


    小3笑出声，“大概战争一开始我们都死了吧，想那么多干什么呢？”


    小1提出最后一个问题：“这些……跟李先生的死有什么关系？”


    小2耐着性子告诉她：“李先生是政府里少有的好人，是平和派，反对他们筹备战争，所以被杀了。”


    小1脸上神情消失了，喃喃说：“他们怎么能这样……”


    小1前一秒还在为李先生而难过，下一秒看到小4，立刻露出得意的嘴脸，“阿宝，阿宝！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女孩们笑成一团，一声接着一声喊：“阿宝，你很有福气嘛。”


    “阿宝，姐姐的好宝贝，去把我房间打扫了。”


    “阿宝，李先生有没有给你留好东西？”


    “阿宝——”


    小4捂起耳朵，朝海边跑去。


    *


    船在海上漂，远处有列车在驶过海面，明珂看得出神。


    皮老六蹲在桅杆下，打开药粉吸了一口，沉浸在满足之中。


    海面上风大，一不小心被风刮走一半药粉，皮老六慌忙去抓，起身被麻绳绊倒摔在船板上，气得破口大骂。


    他看上去就是个普通成年男性，由于长期嗑药，脸颊消瘦、眼窝凹陷，眼神涣散，肢体还有些不协调——就这样一个男人，长期控制着他的家人，奴役女孩们为他赚钱嗑药，动辄打骂不给餐食。


    星际文明也不过如此，古往今来人类的历史就是互相压迫的历史。


    “小5，你在不在？”明珂尝试跟身体的原主沟通。


    无人答应，原主只在明珂第一次服药之后短暂出现过。


    算了，先完成任务，然后再交差——原主不大可能会赖账。


    明珂伸手去扶皮老六，男人站起身之后将她推开，“王八羔子！你在看老子笑话？”


    明珂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下，“当然没有。”


    皮老六：“老子送你去改造，你记着老子的恩情！”


    明珂说：“当然。”


    “如果不是老子，你连出生于世都不可能！”皮老六强调。


    明珂：“是，我一定会好好报答您。”


    一定让你不得好死。


    皮老六心情舒坦了些，厚着脸皮去找船上的人要烟，跟他们吹嘘着他将如何如何有钱。


    船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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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火车站，他们要在这里搭乘水上列车才能前往南湾区。


    车站设施设备先进，打扮整洁得体的仿生人主动提供服务，帮忙拿行李，指引他们到候车厅等待。


    空旷的候车厅里能看到海面的视野，旁边便是政府的办公大楼，以及配套的带有空中花园和全景落地窗的员工别墅。


    这里如同另一个世界，起码终于有点星际文明该有的样子。


    “先生，不好意思，这里不能吸烟。”


    一位美丽的女性仿生人彬彬有礼地跟皮老六说。


    皮老六翘着腿，不屑一顾：“如果我偏要吸烟呢？”


    “您可以前往吸烟室，最近的吸烟室距离这里五十米，需要我带路吗？”仿生人笑容甜美，语气温柔。


    皮老六充耳不闻，眯着眼睛吸了一大口，然后“呸”了一声，将烟雾吐在仿生人脸上。


    “咳……”仿生人依然保持微笑，“先生，需要我带您去吸烟室吗？”


    皮老六摇头，招手让她靠近，然后将燃着的烟头按在仿生人的脸上——


    “滋”地一声，仿人皮塑料被烙出一个洞，露出里面的线路结构。


    即便不是血肉之躯，看起来好像也很疼。


    仿生人皱着眉，伸手摸自己的脸，但很快她调节好情绪，露出得体笑容。


    “我不抽了，满意了？”皮老六笑着问。


    “非常感谢您的配合。”美丽的仿生人向他鞠躬，举止优雅。


    皮老六将烟头扔在被打扫得纤尘不染的地面上。


    仿生人蹲下身去捡，包臀西装裙的裙边露出一截漂亮的大腿。


    皮老六直勾勾地盯着裙底看，跟明珂说：“我们的女皇就喜欢造这些塑料垃圾，她以为这样就能让全人类幸福，简直幼稚。”


    明珂倒是很喜欢这些友好的同伴，她说：“你破坏政府财物，不用负责吗？”


    “财物？你说那玩意？”皮老六大笑，“他们不在乎这些，如果能把塑料人改造成战争武器，他们或许还有兴趣进行维护。”


    很显然，问题出在当地政府身上，女皇的心意都是好的。


    明珂脑子里闪过这个想法，同时用力按了按太阳穴。


    距离上次服药已经过去三天了，头疼还是会不时地发作。


    她保留精力，不再想别的事情，裤袋里捏着半颗药丸。


    列车到站，皮老六毫无素质地插队上车，明珂在后面跟着，混乱中跟一名仿生人耳语：“SOS，我被绑架了。”


    仿生人惊住，立刻采集女孩的人脸线索，开始检索信息进行求证……


    列车准点出发，全车禁烟。


    皮老六在车上百无聊懒，起初还老老实实坐了三十分钟，很快他无法忍受，烦躁地敲击桌面制造噪音，不停地抖腿，然后毫无征兆地跟后排乘客吵起来——


    “烦死了，都给老子闭嘴！！”皮老六揪起乘客的衣领，一拳砸下去！


    然而对方也是硬茬，挨了一拳立刻反扑，两人扭打在一起，直到列车长过来叫停两人。


    “这是个瘾君子，他肯定是毒瘾发作了！”倒霉乘客跟列车长投诉。


    “车厢内禁止吸烟，禁止斗殴！”列车长拿出执法仪，“这这位乘客，作为列车长我严重警告你，下次再闹事你将被罚款一千以上！”


    罚钱可是要他老命。


    皮老六人老实了，腿抖得更厉害。


    车程还有3小时，中间不停靠，想想真是煎熬。


    皮老六老老实实坐了两分钟，明珂说：“我看到有人在那边抽大烟。”


    皮老六猛地抬头：“哪里？”


    明珂指向车厢最后面。


    皮老六：“你看见了？”


    明珂点头，“我去那边喝水，看到有人从车窗爬出去，那后面有个小平台。”


    只不过是给紧急情况用的。


    皮老六哪想得了这么多，急得东张西望，想看看能不能问别人借根烟。


    “喂，你——你有烟吗？”皮老六朝一名乘客喊。


    皮老六殴打后排乘客的时候，这些人都看在眼里，此刻人们都懒得搭理他。


    皮老六屡试屡败。


    明珂摸出了一管金箔包的烟，拿给皮老六看。


    皮老六两眼放光，疯了一样抢过去，“王八羔子，你哪来的？！”


    明珂回答：“李先生给的。”


    其实是她昨晚在集市上用李先生的药跟人换的，还拆开了在里面混了高质量的赤焰龙舌兰。


    正常人一次性吸不了这么大的量，会导致神经麻痹甚至死亡。


    皮老六骂骂咧咧，拿着烟贴着鼻子闻，一脸享受。


    “果然是好东西。”


    毕竟李先生生前是政府官员，有这种好东西也不奇怪。


    皮老六完全没有产生怀疑，他起身去找能抽烟的地方。


    最后一节车厢后面，果然有一扇能打开的窗户。


    皮老六不顾旁人劝阻，打开窗爬了出去。


    列车在海面上高速行进，皮老六站在小平台上，欣喜若狂地点燃那根烟，拿在嘴里抿了一口。


    烟雾袅袅进入体内，皮老六眼睛都瞪直了，那一刻仿佛灵魂上了天——


    李先生给的东西果然是好东西！够带劲！


    皮老六浑身毛细血管都扩张了，他不顾一切，接着猛吸了一口，药粉被灌向上颚，从口腔黏膜直达脑颅神经！


    剧烈的刺激让他神经短路，人如尸块直挺挺地僵在那里。


    明珂隔着车窗看着，伸手将他推入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