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俩从小一起长大，坦诚相对过无数次。所以当阿尔文扒阿洛特衣服遭到激烈抵抗时，前者大为诧异。


    “我都闻到你身上的血腥味了！”阿尔文说，“你想自己处理？”


    他怀疑地皱着眉，扫视阿洛特被血洇湿的黑衬衫。阿尔文没有真的上手把他扒光，但手仍然按在他腰间——出于对弟弟的最后一点尊重。绝对不是因为阿洛特也死死地按住了哥哥的手，表情扭曲地维持最后一点体面。


    “呃，对，”阿洛特狼狈地说，“我自己处理。”


    阿尔文怀疑地盯着他的眼睛。


    “有什么不能让我看到的？”他犀利地问。


    阿洛特欲言又止，“向我发誓你不会在我松手的那一瞬间动手。”


    阿尔文眯起眼睛。在僵持中，他不情不愿地承诺了这一点，松开了手。随着他的动作，阿洛特松了口气，也挪开了手。他手指向上移动，解开了衬衫的第二颗纽扣，往下扯了扯衣领。


    那里有一枚暗红的咬痕。


    阿尔文的表情迅速从怀疑过渡成了无语。


    “前两天西尔维奥和我…”阿洛特揣度着阿尔文的心情，省略了部分内容，“总之，我觉得你可能不太想看到。”


    阿尔文什么也没说地站了起来。他变化了几个手势，看起来想说些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面无表情地离开了房间。


    在他身后，阿洛特从床沿坐起身，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他走到镜子面前，面色平静地解开衬衫，开始处理自己的伤势。


    出乎阿尔文的预料（如果他看到这一幕的话），阿洛特浑身是伤；不是在激烈的性中留下的那种伤口，只是搏斗厮杀中留下的伤口。刀痕，子弹，火焰灼烧…


    阿洛特嘶了一声。


    “一点也不痛，”他嘀咕，“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在包扎完伤口之后，阿洛特吃了点阿司匹林。他倒头就睡。


    时针咔咔转动。当它指向数字八，夜晚降临时，阿洛特听到了闹钟的声响。他从梦里挣扎着醒过来，伸手想要关掉闹钟，但有一只手比他更快。


    阿洛特猛地睁开了眼。


    刺客从床上跳了起来，将闯入者一把推到墙边——碰倒的物品稀里哗啦叮叮当当——阿洛特高高扬起手，手指一弹，然后才发现他的手腕上没有袖剑。


    他在睡前收起了它。


    “…如果你不喜欢我关掉你的闹钟，”被他掐着脖子的闯入者哑声说，“你只需要说一声。”


    是熟悉的嗓音。


    阿洛特迟缓地眨了眨眼。在黑暗中，窗外透过来一道光，照亮一双熟悉的、瞪着他的蓝眼睛。


    是西尔维奥。


    阿洛特立刻松开手，倒退两步。西尔维奥没说他，捂着喉咙在咳嗽。总算清醒过来的阿洛特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半晌低低挤出一句，“我很抱歉。”


    “太棒了，”西尔维奥干巴巴地说，“你真有礼貌。”


    “…如果你喜欢，”阿洛特说，“你可以掐回来。”


    西尔维奥不善地打量了他一会儿。就在阿洛特以为他要这么做的时候，西尔维奥掀开了他的睡衣下摆。


    “你的伤口迸裂了。”西尔维奥指出。


    阿洛特不知道该说什么。当西尔维奥从地上捡起被掀翻的医药箱，为他重新处理伤口的时候，他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阿洛特尝试着伸出手，把西尔维奥垂下的长发拨到了另一边，只得到一个掀起的白眼。


    “我还以为你在开会。”阿洛特说。


    “我就知道某人在偷看我的日程。”西尔维奥说，“会议早就结束了，是你的好哥哥喊我回来的。”


    “嗯？他说了什么？”


    西尔维奥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阿洛特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开。


    “再这么污蔑我，”西尔维奥收拾完伤口，转身摆回医药箱，“我就让你所说的事情成真。”


    阿洛特笑了，“求之不得。”


    “少来这套，”西尔维奥指出，“我的意思是我不会一直为你打掩护。你能骗过他一次，骗过他两次，运气好的话还能骗过他第三次，但你没法让他一直买账。”


    阿洛特没想到他忽然这么严肃，一时陷入沉默。这不是一个适合俏皮话的场合，而西尔维奥竟然没有立刻走开，而是在他身边坐下了。


    这是一个“谈话”。阿洛特立刻意识到了。


    “我们需要谈谈。”西尔维奥对他说，“和我说点什么吧，阿洛特，你可以暂时把我当成你的朋友。”


    “‘暂时’…”阿洛特重复了一遍那个词，轻轻地笑了。


    “暂时。”西尔维奥肯定地说。但他没有阻止阿洛特缓缓倒在他肩膀上。刺客歪头倒下的动作很慢很慢，慢到像是一个试探，像是他在等待西尔维奥随时拒绝。但西尔维奥没有。


    阿洛特在他肩膀上埋下脸，深吸了一口气。他得寸进尺地张开双手，紧紧地抱住了西尔维奥的身体。


    “…我真喜欢这样做。”阿洛特满足地叹息。他几乎要发出咕噜声了。


    西尔维奥拍了拍他的手臂，“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不完全是，”阿洛特低声说，“让我想想怎么开口…唉，你知道的，阿尔文是我失而复得的兄弟，我们比任何人都亲密……”


    “正在紧紧抱着我的人如是说。”


    “干嘛啊？”阿洛特没忍住笑了，“不管你喜不喜欢，反正我们比任何人都要亲密。我们是兄弟。但也许就是因为太亲密了，有些事我没法对他开口。我没法告诉他…我这些年经历的事情。


    “我不想看到他流泪的眼睛…”阿洛特逐渐放慢了语速，“我没法承受这一点……”


    他停了停，忧伤的表情忽然变得奇怪起来。


    “这是朋友之间该做的事情吗？”阿洛特说，“‘朋友’？”


    西尔维奥把手伸进了他的睡衣里，正轻轻地抚摸着那些伤口。新的和旧的。他的动作非常轻，阿洛特认为那或许是在确保他的触摸不会让它们再次迸裂，但那反而摸得阿洛特浑身发痒。


    “嗯，”西尔维奥说，“我在关心你，‘朋友’。”


    “天哪，你会和其他朋友做这种事吗？”


    轮到西尔维奥动作一顿。但那不是因为阿洛特所说的话，而是因为阿洛特也开始解他的衣扣。


    “真的要做？”西尔维奥问。


    “嗯？”阿洛特停了下来，“你不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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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尔维奥沉默了一会儿，把阿洛特的手挪了开来。


    “别尴尬，”他说，“但我摸你不是因为我想做。这不是暗示——至少这一次不是。”


    阿洛特抬头看他，发现西尔维奥是认真的。


    “这…真让我意外。”他喃喃说。


    在西尔维奥手中，阿洛特顺从地躺了下去。刺客安静地看着圣殿骑士垂着目光抚摸他的伤痕，新的和旧的。他仍然浑身发痒，但他忍住了。西尔维奥时不时地问起伤疤的来源，阿洛特回答了少数他记得的，但更多的他想不起来。


    它们就只是太多了，也太常见了。


    室内逐渐陷入静默。


    “…疼吗？”西尔维奥问。


    “有时候会。”阿洛特承认，“但我已经习惯了。”


    他伸出手，想要拨开西尔维奥的长发。他的蓝眼睛藏在那里，让阿洛特看不清他的眼神。但西尔维奥阻止了他的动作。西尔维奥握住了他的手，轻轻地贴到自己脸上。


    “…有时候我会希望你过得更好一些，”西尔维奥低声说，“你值得更好的。你可以把这个世界留给其他人去拯救，多给自己放几个假…但如果那样做，你也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你。”


    阿洛特轻声笑了。


    “如果我没有成为刺客，”他低声描绘另一种可能，“如果我顺利毕业，找到一份还算满意的工作…我有时候会幻想另一个世界的我远离一切纷争，然后，你出现在了那里。你会在路边的咖啡厅里坐一会吗，西尔维奥？我也许会在那种时候问你要电话号。”


    西尔维奥也笑了。“我不会。”


    “真绝情。”阿洛特佯装叹息，“我知道你只会让你的下属给你带进办公室，但配合我一次又能怎样？”


    事实是阿洛特也想象不出他会怎么遇到西尔维奥——如果这一切没有发生——他怎么都不会遇到西尔维奥的。距离最近的那一次，是他入职加拉哈德的慈善基金会，偶然一瞥前来视察的小加拉哈德。


    他们甚至无法“擦肩而过”。


    或许他会以“阿尔文的弟弟”的身份结识西尔维奥。但那更糟。


    “我有时候也会想象事情能有不同的发展方向，阿洛特，”西尔维奥说，“但所有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无法改变过去的事情。”


    “我知道。”


    阿洛特撑起身体，坐了起来。西尔维奥往旁边让了让，但阿洛特抓住了他的衣领，吻了吻他的脸颊。


    “但你能不能和我分享一下你的想象？”阿洛特低声说，“我很好奇。”


    西尔维奥坐到一边。阿洛特清楚地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变化，最后终结于一个微笑。


    “不能。”西尔维奥说，“我永远也不会告诉你的。”


    阿洛特也笑了。他偏过头，亲吻落在西尔维奥的另一边脸颊，又落到嘴唇上。


    “这不公平，西尔维奥，”他轻声说，“这一点也不公平……”


    他一点也不具有说服力的控诉就这样被亲吻的水声吞没，逐渐低了下去。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响了起来，夹杂着“你身上还有伤”“但我想要你”的耳语…


    但所有的这一切声响，都被卷进了干松柔软的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