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五十一章

作品:《所有人都以为我处心积虑

    在摇晃的灯火下,梵西和娜丝塔夏安静地倾听一位迟暮之年的老人絮絮叨叨地抖落出自己记忆中的尘埃。


    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晴天。


    少年和少女在盛放的繁花下私定终身。


    但他们注定无法结婚,因为部落首领的养子和亲女没有睡在一张床铺上的道理。


    你们是兄妹呀!部族里的每一个人都这么说着。


    大萨满在燃烧着的圣火下跳了整整三日三夜,也没有驱逐掉掉这对青年男女身上附着着的邪灵。


    苏菲的第一个孩子就这样在震耳欲聋的载歌载舞声中化为了腥臭粘腻的鲜血。


    “走吧。我们走吧,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她的声音在颤抖,她的眼里满是恳求。


    他仍旧记得苏菲疼到昏厥的模样。


    他带着苍白瘦弱的她,骑着父亲作为成年礼赠送给他的战马,带着萨满婆婆出于怜悯塞给他的草药,就这样离开了部落。


    最开始的日子是幸福的。


    因为爱情切实存在于他们的心间。


    在这片柔情蜜意间,他们在这片荒无人烟的平原上建起了一座遮风避雨的小木屋,又孕育了几个聪明健康的孩子。


    当大儿子帮他将最后一根横梁搬上屋顶的时候,他曾切实地坚信他们能在这片平原上建立起一个崭新的部落,而这个部落要用他和苏菲的名字来命名。


    “但上天要惩罚我,惩罚我的不伦。祂要我忏悔,祂要收走我努力得来的一切。”老人的声音时而高亢时而微弱。梵西可以从他高举着的手臂上看出他曾经是一个多么健壮有力、勤劳能干的小伙子,然而这条曾经坚实有力的臂膀,现在只剩下一层枯树般褶皱发黑的皮。


    洪水席卷了他们的家园。苏菲,那个坚毅善良的女人,也随着这狂暴的水流远去了。


    “我甚至来不及拉住她的手……”


    “我早该知道的……为什么这里的土壤如此肥沃,周围却空空落落没有哪怕一个村庄!就是因为这洪水!该死的洪水!”


    老人的情绪过于激动,以至于他两眼像濒死的鱼类那样凸起,几乎要被自己的情绪淹没。


    梵西拍了两下老人的肩膀。


    娜丝塔夏适时开口:“可恶的天灾啊。还请您节哀。”


    “还好我还有两个儿子。”老人吸了吸鼻子,颤抖的手将桌上的碗筷收拾好,“他们会回来的。只要我这个老头子需要,他们还会回来的。我们的家还没建设完呢,苏菲的愿望还没完成,她还想看着巴伦和巴尼成家呢。就是,会回来的,他们。他们会回来的……”


    说完旧事,她就好像吐出了一口一直以来支撑着他的怨气,整个脊背一下子佝偻下来,脚步虚浮地将陶制餐具端去厨房。


    梵西将目光落在墙上的画像上,一个兼具苏菲的美丽和老人健壮体格的女孩在画上恬淡地微笑着。


    画像下标着的名字是:艾玛。


    “他为什么不提自己的女儿?”娜丝塔夏有些疑惑,“算了。这也不是我们该考虑的问题。等下问完阿舍的行踪,我们就去休息。”


    “梵西。你为什么到现在一言不发?”


    梵西摇摇头,但是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哑巴怎么说话?”


    “可是你那一口蹩脚沃陆尔特话,一开口就露馅啊。”


    趁着老人没回来,她凑到娜丝塔夏耳边:“那就给我们编个塞拉菲拉或者圣嘉兰的来历。侦查意识这么差,是怎么识别出我的?”


    娜丝塔夏推开她,用手指掏了掏发痒的耳朵,切换回了圣嘉兰语:“靠直觉。”


    老人处理完了厨房的餐具,回头向她们招手:“跟我来。”


    她们跟着老人来到了仓库旁一间布满灰尘的屋子前。


    老人将半锈的钥匙插入锁孔,拧开了房间。房间不大,但还算整齐,只散发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和铁锈味混合的味道。


    “这是我女儿艾玛曾经的房间。你们在这里凑合一晚吧。”


    梵西对休息的地方不讲究,她看了一眼娜丝塔夏,也没看见什么异议的表情。她对老人点了点头表示感谢,接过他手中剩下的四分之一蜡烛,走了进去。


    “你说这位艾玛小姐现在应该在哪呢?”


    梵西掀开床铺上罩着的防尘布:“不是在天堂,就是在地狱。”


    “逝者已逝,想这么多干什么?‘这也不是我们该考虑的问题。’这不是你说的?”


    她拂开床上的灰尘,躺了上去:“打扰了,艾玛小姐。”


    “你等等。”娜丝塔夏举着蜡烛趴在床底下找着什么,“我刚刚看见什么白的闪过去了,怕不是老鼠。”


    “老鼠就老鼠,又不能把我们吃了。”


    想到老鼠在她身边爬来爬去的场景娜丝塔夏浑身一抖:“不行,不抓到它我睡不好觉。”


    梵西捂着额头下床帮她抓老鼠。


    两人在床底的灰尘里摸到一节腐烂的指骨。


    “打扰了,打扰了。”梵西双手捧着那指骨放回床下。


    她扯来防尘布用干净的那面擦掉手上的灰:“这下安心了?不是老鼠。”


    她顿了顿:“至少,它不会动。”


    “会动也不是现在的我们能解决的事情了。”


    娜丝塔夏就着蜡烛的余光在房间里乱窜:“不行,房间里肯定还有,找不到它们我睡不好觉。至少要把它们收拢安葬吧。”


    这回梵西躺在床上没动:“这又不是废旧房间。老人家肯定都收拾好了,床下那个八成是遗漏下来的吧。”


    蜡烛快燃尽了,娜丝塔夏把房间翻找了一边,干净得很,除了一个角落里几块腐朽发臭的破布。


    “原来房间怪味的源头就是它啊。他们为什么要把这几块布保留在这里?等等,你有没有感觉到这块布上非常微弱的一点生命的气息?”


    梵西看了一眼娜丝塔夏手中的布:“那是产褥。孕妇生产的时候垫在身下用的。上面有生命的气息是正常的。”


    “不是那种气息。”娜丝塔夏摇了摇头,将布块放在梵西鼻尖,“就是森林清泉的味道。可是我们问老人有没有见过年轻精灵路过的时候,他说不记得了,应该是没有的。”


    “说这话时他气息紊乱,眼神闪烁。你以为这只是因为经历过很大的情绪起伏才导致的吗?”梵西坐起身,叹了口气,“但你永远不能从不想说真话的人口中翘出真相。”


    “虽然魔法带不进来,但是这双神躯的眼睛可还没废。”梵西曲起指关节敲了敲自己的眼眶。


    “你看出什么了?”娜丝塔夏终于愿意坐到床沿上听梵西说话。


    “生产。”


    梵西又指了指娜丝塔夏手上那块布块:“接生。”


    “不对。”娜丝塔夏摇摇头,“这些布上的出血量很大,看起来是难产了。有森林清泉的帮助,怎么还能出那么多血?”


    “也许阿舍来晚了,也许他还没完全掌握森林清泉的力量,也许还有别的因素作祟。我们只要知道他来过这里就够了。”梵西将一只小臂挡在眼睛前,一只手撑在脑后,“总之,根据老人所说,周围只有一个较大的城邦,如果是阿舍的话,应该也会往那里走的。”


    “我怎么觉得,你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心情烦躁了不少?有些人让我别受幻境影响,但自己似乎做不到这一点呢。”娜丝塔夏将产褥放回原位,躺在梵西身边。


    “因为这里也很吵啊。”梵西闷闷的声音从衣料下传来,“这里无时不刻不存在着阿芙洛斯的尖笑。真是吵死了。”


    床底传来嘻嘻索索的声音,随后她们感觉后背正被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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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东西顶了一下。


    娜丝塔夏坐了起来,梵西立刻翻身下床,抽出床边的一根长棍往床下捅去。


    床底传出类似于老鼠般尖锐的惊叫。


    梵西用力捅了两下,将木棍从床底下抽出来,一团面目模糊,鼠耳猪尾的肉团已经没了生息,串在木棍上。


    “好快的反应……这东西从哪来的?”娜丝塔夏眨了眨眼,突然想起之前梵西说出口的那个名字。梵西吞噬神躯的经历让她失去了原本对这位邪神的忌惮,差点都忘了这个名字是这片大陆上的禁忌。在传说中,即便是仅仅提到了名字,也可能引来祂的关注。


    “即便是你,即便是在这种过去的时间点,这么快的响应速度也是非常少见的。”娜丝塔夏爬过去摸了摸梵西的额头,“是不是神躯的影响?”


    “是。也不是。”梵西摇摇头,双手合力将那鼠耳猪尾的肉团撕开,露出其中腐烂的一节指骨。


    按照她的设想,阿芙洛斯是不可能通过神躯影响她的。融合神躯时她借用了血偶提供的信仰,这种信仰和阿芙洛斯本体的血肉教徒信仰有所差别,因此彻底斩断了神躯和阿芙洛斯的联系,也削弱了阿芙洛斯对于人世的影响力。这种抗衡是动态持续的,在梵西压过祂的时候,她甚至能听到血肉教徒的祈祷。


    但在这个幻境里,在这个过去的时间点上,梵西尚未诞生,这种抗衡的前置因果条件不存在,所以神躯会仍会自动地响应阿芙洛斯的号召。


    这样的话,她应该也能在这个幻境中调动阿芙洛斯的力量。


    不行,梵西立刻在心中否决了这个可能。


    这会使那种抗衡失衡。


    她走到阿芙洛斯的对立面是为了消灭祂,而不是成为另一个祂。


    “这节指骨……不是我们刚刚在床底下找到的那个吗?”娜丝塔夏将脑袋凑过来。


    “神名、神躯、血液和它的共同影响引动了阿芙洛斯。”梵西用蜡烛剩余的一点火焰将那肉团点燃,“虽然只是过去的一点残响,但是祂的阴影却依旧笼罩着这里。”


    肉团在火焰下燃烧,发出燃烧头发一般的焦臭刺鼻味。


    “是因为这里有祂的信徒吗?”


    “未必是信徒。”梵西将燃烧后的灰烬包裹着洒到屋外。


    她顿了顿,蘸着那灰烬随手画出一个保护魔法阵,在这里魔力是干涸的,但阿芙洛斯眷属的气息足以支撑魔法阵暂时地发挥作用。


    “还记得阿芙洛斯的祷词吗?”


    娜丝塔夏不确定地开口,她使用了圣嘉兰语,以免祷词生效:“血肉与欢愉之神,您是爱与美的掌控者,是繁育的地母,是不伦者的慈父……”


    梵西点头,指了指远处的产褥:“繁育。”


    她又指了指地上的那节指骨:“不伦。”


    “这里都是祂喜欢的东西,来得不快都难。”梵西仰躺在床上,“怪不得老爷子神神叨叨的。他这个假不伦生下了真不伦,倒真像是宿命一样。”


    梵西年纪大了,见到稀奇古怪的事情也多,解答完娜丝塔夏的疑惑就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娜丝塔夏却睡不着。


    月凉如水。


    她想象着那个在画像上温柔恬淡地笑着的女孩是如何躺在这张床上度过一个个夜晚的。


    她是否对未来充满期待?她是否对着这里的枕头倾诉过少女心事?在她察觉到自己怀孕的那些晚上,没有母亲指引的她该如何惴惴不安地度过一个又一个漫长的夜晚?


    她死于难产吗?还是死于磨人至极的产褥热?


    她的那两个哥哥……知道这些事吗?


    那节指骨是经历了什么才这样掉到床底下,它的父亲是谁?


    一个又一个问题环绕着娜丝塔夏,她就在这样的一个个疑问中筋疲力竭地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