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孤烟望蘅(十五)

作品:《天下当归(女医复仇升职记)

    殿后是一处隐秘的后花园,全然不似昭阳殿那般百花盛放。唯见枯枝在风中摇曳,枯叶与泥土相缠,十余株光秃秃的树桩散落期间。


    琴音从一座破败戏亭中悠悠传来。义姁抬眸望去,但见柳昭仪身着素衣,正垂首抚琴。


    琴音起初平淡缓和,然后曲调行至深处,陡然激昂,如银瓶乍破,似铁骑突出。她十指翩跹,如蝶在琴弦上快速舞动,灵动自如。寒风吹得她的发丝飘舞,有几丝零散的覆盖在脸上,衣摆肆意飞扬,整个人透露出一股深邃的沧桑与悲凉。


    一曲终了,柳昭仪玉手搭在琴弦上,缓缓睁眼,望着戏亭前的残枝败叶,眼中似隐隐透露着落寞,又好似冷淡地空无一物。


    义姁向前走了几步,朝着戏亭用力招了招手,柳昭仪这才注意到她。见她手上拎着药包,便知这个好心的宫女又来给自己送芎归胶艾汤了,远远含笑示意。


    没过多久,义姁便见柳昭仪从戏亭里下来,笑盈盈地朝自己走来。她忙微微欠身,躬身行礼。


    “你何时来的,我练琴久了,未曾注意到,可曾久等?”刚下戏亭,柳昭仪便远远地说着,话落人已至跟前。见义姁不同以往戴着面纱,她好奇关怀道:“今日是如何?为何要带着面纱?”


    义姁摇了摇头,答道:“回昭仪,未曾久等。至于面纱,是昨日晚上饮了些酒,没想到对酒水过敏,脸上生了些红斑,这才戴着面纱,怕吓着昭仪。”


    “原来如此。我与你一样,都对酒水过敏,”柳昭仪轻笑一声,忽又想起什么,提议道:“对了,我房中还有些专治酒水过敏的药膏,你随我一起去拿些吧。”说罢便转身准备离开。


    义姁赶忙跟了上去,有些不好意思:“昭仪不必如此,奴婢已经找太医署的侍医取了些药。”


    “从前我的父...”话刚说一半,柳昭仪突然顿住,稍作停顿后又改口道:“从前我家中也从医的,这过敏的药膏是独门绝技,宫中是寻不到的。”


    听到“从医”二字,义姁愣了一下,登时来了兴致,追问道:“昭仪家中是从医的?那昭仪可会医术?”


    大汉规定,医工属百工之列,若柳昭仪家中是从医,她便不属于良家子的身份,那她是如何入宫选秀为妃的?义姁心中泛起疑问,莫不是皇帝在宫外对她一见钟情,不顾祖制身份规定将她带了回来?可又觉得此问题太过冒昧,且与今日来此目的无关,便将这疑问默默压下。


    柳昭仪也似乎陷入回忆,步子显然慢了下来,沉默半晌后,苦笑道:“我愚笨,并不通岐黄之术,家中医术自我这一代便也断了传承。”


    “人各有所长,昭仪的琴弹得出神入化,方才我暗自听了许久,真叫人羡慕。”


    柳昭仪闻言,轻轻一笑,不再言语,脚下的步子不知不觉快了几分。


    二人行至殿前,忽见东南角落的小厨房冒着缕缕白烟,房内传来熟悉的小芝的声音,还有其他几个小宫女的谈论声,她们似乎在为炒菜放多少油才合理而争执。


    柳昭仪轻轻摇了摇头,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对义姁道:“小芝在里面,你且将药包送给她吧,我进去拿药膏。”说着便走进了寝殿中。


    小厨房里,不大的一块地方氤氲着热气。小芝守在灶台前,盯着锅中咕嘟的粟米。一旁的案桌上堆满切碎的菜蔬,两个脸生的小宫女正慢悠悠地收拾着。


    后宫各殿多有私厨。只因贵人们口味不一,难以适应少府统一供应的膳食,便从宫外品来厨子,按喜好烹饪吃食。不过这等排场,唯有得宠嫔妃或是家世显赫者才能享用。像柳昭仪这般失宠的,少府自然敷衍了事,只能靠这小小厨房自给自足。


    忽见义姁拎着药包立在门口,小芝先是一怔,旋即快步上前接过药包搁在案上,又默默回到锅边。


    往日里小芝最是护主心切,义姁先前答应过她,原以为几日未曾送药,她定会抱怨几句,如今这般沉默倒不像是她的作风了。


    她走了进去,瞥见案桌上刚刚炒好的葵菜,想起方才隐约听见的争执声,笑着打趣:“这葵菜最后放了多少油?你们谁争赢了?”


    案桌旁一胖胖的小宫女一派天真、张口就答:“我从前在汤官那里帮过忙,知道葵菜唯有多油大火快炒方才软嫩爽口。可小芝姐姐偏不听劝,最后还是依了她...


    小芝头也不抬,低头用铲子翻了翻锅中粟米,语气带着几分冷言:“我半月才能出宫一趟,殿中花销全靠昭仪变卖首饰换来,这油来得多不容易,你哪里知道珍惜。”


    “那换来的油水也是给昭仪吃,又没进别人的肚里...”那小宫女还不服气,小声地嘟囔着。


    小芝翻米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狠狠瞪了小宫女一眼:“昭仪身子弱,用了药后胃口差,便吃不了几口。剩下的饭菜谁吃得最多,不用我明说吧?”


    那小宫女被说中心思,面上挂不住,低头摆弄着手中的菜叶子,不再言语。


    又瞥见一旁药炉子下柴火已尽,便对二人吩咐:“你们先去外面捡些柴火来,一会先给昭仪煮药。”


    那两小宫女闻言,满脸不情愿地嘟囔着,相互拉扯着跑了出去。


    义姁早知小芝是个炮仗脾气,向来有话直说。她私下里常感慨,这样直肠子的性子,也只有跟了柳昭仪这样宽和的主子,才能平安度日,不然早死一万遍了。


    “小芝姑娘今日的火气,倒是比往日更旺些。”义姁轻笑一声,顺手将案上未收拾完的菜叶垄作一堆,丢进身后的炉子下。


    “昭阳殿来的人,我自然是给不了她们好脸色。”她冷哼了一下,将锅中粟米盛了起来。


    “昭阳殿?”义姁捻了捻粘在手心的碎叶子,缓缓站起身,眼神中闪过一丝奇异:“昭阳殿中的人怎会在此?


    “还不是昭阳殿的那位。”小芝捧着碗走向案桌,脚步带起一阵风,“昭仪好心抄了祈福经文送去,她倒嫌我们合欢殿冷清,硬塞了两个宫女过来。”


    听到“经文”二字,义姁心一愣,脸上的笑也僵住。正欲开口,便听小芝将碗重重一放,怒道:“送就送罢!偏挑了两个饭桶来,难不成是想把我们合欢殿吃空?”


    “这般无耻作态!难怪她女儿遭人毒手!”话音未落,便被义姁低声喝止:“小芝姑娘,隔墙有耳,你这说的话也太大胆了。”


    被义姁这么一提醒,小芝这才惊觉失言,咬着唇将后半句咽回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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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义姁想起经文之事,正欲开口向小芝询问,忽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侧首望去,方才那两个小宫女正抱着柴火,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


    她侧身让路。二人刚把木柴放下,还没来得喘口气,小芝便皱着眉头走上前,没好气道:“你们这找从何处找来的木柴?形状粗如手臂,如何烧?”


    先前顶嘴的小宫女手不停地扇着风,嗫嚅道:“小芝姐姐,这次当真不是我们故意的,那里的木柴都是这个样子...”


    “旁边没有斧头吗?你们两个人连劈柴也不会?”


    “啊?”闻言,俩人目瞪口呆地面面相觑,而后正过头,以一副求饶的语气道:“小芝姐姐,你放过我们吧。那少府每半月便会补足各宫中的柴火,有现成的咱干嘛不用,干嘛非得自己劈呢...”


    “合欢殿素来如此,你们若是受不了,大可自回你们那昭阳殿去。”话毕,小芝冷哼一声,背过身去,不再理会二人。


    火炉子上青铜壶锈迹斑斑,想来是已用了许久,内壁结着厚厚的褐色药垢。炉底空间逼仄,堆叠着黑灰。义姁远远瞥了眼地上的木柴,根根粗大且长短不齐,斧痕深浅不一,想来是劈柴之人人未曾控制好力度,的确难以塞入炉腔。


    俩小宫女无奈,咬牙再次抱起木柴。刚站直身子,只听“哗啦”几声,几根不听话的木柴窜了出来,滑落在地。


    义姁快步上前帮忙拾起,指尖刚触到木柴的刹那,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钻入鼻腔。她迟疑了片刻,将木柴走进细闻。


    这熟悉的气味,竟与午前那经文的气味如出一撤!


    她心中一惊,有些不敢相信。又细看手中木柴,褐黄的色泽间,纹理如山水画卷般细腻蜿蜒,绝非寻常木柴可比。


    除了柏树。


    那抱着柴火的小宫女疯狂地挤眉弄眼,示意她放回木柴,怀中木柴已经摇摇欲坠:“快些!快放上来!我快撑不住了!!”


    义姁见状,便将几根木柴插到了缝隙中。俩宫女如释重负,小碎步跑了出去。


    “小芝姑娘,那...可是柏木吗?”义姁走上前几步,强压心虚,语气装作随意:“我还从未见过有人用柏木来当木柴烧呢。”


    听到义姁这样的追问,小芝手上抹布骤然一滞,转瞬又用力擦拭起来:“昭仪想烧什么就烧什么,你问这么多干嘛?”


    昭仪?义姁心中一惊,是柳昭仪让烧柏树木的?


    许是看出了义姁凝重的表情,小芝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失言,慌忙辩解:“也...不是昭仪,就是...就是反正这木头也用不着,烧了正正好。”


    义姁不知小芝为何提及这柏树木便如此语无伦次,但她的反应告诉她,这柏树绝不是空穴来风。上午刚刚发现柏树木头做的经文和有毒的柏树花粉,这会便在合欢殿找到了当做柴火焚烧的柏木。想起柳昭仪此刻还在为自己寻找过敏的药膏,义姁一直都是愿意相信她的,可眼下这般巧合,不由让她心乱如麻,酸涩与惊疑翻涌而上。


    “宋姑娘。”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嗓音,不由让她背后一麻。她缓缓转过身,只见柳昭仪手拿着一小药瓶站在门口处,笑盈盈道:“药膏我已经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