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守正为心，疾恶不惧！赵兄一言，力拔千钧，本王先敬你一杯。”英王听罢，胸中豁然开朗，当即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宁淮川也举起酒杯，与赵存真手中的酒杯对碰一下：“兄长真知灼见，虽为布衣，却胜过公门人无数，妹夫也敬你一杯。”


    赵存真摆摆手：“二位真是折煞小道了，我就是一个不知深浅的小道士，读过几本圣贤书罢了，与你们相比，自是不值一提。”


    三人推杯换盏，谈天说地地聊了许久，赵宸玉坐在宁淮川身侧，眼神却有意无意地往英王那里瞟了几眼。照她的谋划来看，这一路虽出了不少变数，但无论是半路杀出的护国公或是北旻，她都有信心也有对策应付，唯独这个英王，她一点办法都没有。眼下，自己的亲哥哥，堂堂南凌太子，非但没有将他视为死敌，甚至还生出了扶持他的想法，想到这，她不禁有些心烦意乱。


    许是她想得太过入神，旁边的宁淮川忽然靠过来，轻轻拢了拢她的肩，在她耳边道：“夫人累了？”


    赵宸玉猛然回神，冲着他微微笑着摇头：“没有，妾身是看菜要凉了，想着要不要吩咐厨房再备几个热菜来。”


    宁淮川亲昵地在她鼻尖刮了一下：“也好，那就有劳夫人了。”


    赵宸玉恭恭敬敬地起身离开，英王却轻叹一声，打趣道：“哎，果然还是成亲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在身边，不像我和赵兄，两个孤家寡人呐......”


    宁淮川忽然神秘地冲他眨眨眼：“殿下莫急，今日过后，京城里想与你英王府做姻亲的，怕是多得能踩坏你家门槛。”


    英王撇撇嘴：“可是见风使舵之辈，本王视如敝屣。”


    宁淮川听罢，不禁凝起眉，啧啧两声：“那就可惜了。”


    英王与赵存真被他这没来由的感叹搅得摸不着头脑，异口同声道：“可惜什么？”


    宁淮川憋着笑：“可惜，兄长只有我家夫人这么一个妹妹，没办法许给殿下一个像我家夫人这般好的人儿。”


    “......”


    二人实在有些受不了他这般得意的模样，双双冲他翻了个白眼。


    宁淮川笑中带泪：“哈哈哈，好了好了，不与你们开玩笑了。殿下不是说，有事要与我商议么，是什么事？”


    英王这才回归正题：“想必你也看过李谦带回来的卷宗了吧？根据账簿记录，这些年从凌州运出的假黄金足有三千七百万两，可我也粗略算过笔帐，皇兄就算笼络了朝中九成官员，送出去的假金也绝不可能有这么多。”


    宁淮川道：“嗯，此事我也存疑。废太子送礼收买人心我们都有所听闻，可他不会单单只送金条，奇珍异宝，绫罗锦缎也有不少，况且东宫在江南又不是不做生意，就算是想节省府中开销，也不可能短短几年间，送了这么多假黄金出去。不过......”他思索着，话音一转，“不过李谦带回来的证据未必是假，李大人的为人我还是信的，他没有理由在这里做手脚。”


    英王点点头，表示同意：“所以我更怀疑，多出来的那些假黄金，另有去处。”


    膳厅忽然静得可怕，三人围坐一桌，各有心思。


    片刻后，宁淮川才道：“那英王殿下的意思是？”


    “今日皇兄与护国公当庭翻脸，甚至怀疑是我与护国公联手陷害他，我看，不像是他装出来的。或许，他是知道了什么。只是他现在最恨的就是我，如今他被逐出东宫，在宫外旧府思过，我若上门询问，他只会觉得我是在向他示威。不离兄好歹差点做了他的亲妹夫，不如你去他府上一趟？”


    “......”


    宁淮川汗颜，被他这说辞逗得哭笑不得：“殿下也太看得起我了......”


    “怎么这会儿还谦虚上了，再怎么着你都是公认的准附马爷，这点薄面他还是会给的......”


    “什么附马爷？”


    英王话还没说完，便被刚刚从厨房回来，只听了一字半句的赵宸玉打断。宁淮川被她这一声骇得一个哆嗦，舌头都不由自主地开始打结。


    他顾不得许多，张口便开始胡扯：“夫人听错了，我们没说什么附马爷啊，哦，英王殿下是说废太子的一个手下......福玛，也替他出了不少力！”


    “......”


    英王和赵存真一愣，双双瞪大眼睛朝他看过去。赵宸玉也被他这一句拙劣的解释逗得轻声笑起来：“福玛啊......这名字可不像我们大郯人的。”


    “嘿嘿......是不像哈......”宁淮川冒了一头的汗，忽然灵机一动，转了个话题：“对了，今日护国公捱了五十廷杖，想必得一个月下不了床，我们倒是能趁着这个时机去查查他。听说前段时日他府上一个随从在怀璧寺失踪，此事也许与伽蓝殿秘密炼丹有关。英王殿下，如今萧相左迁出京，朝中动荡不安，能主持大局的只有你了。”


    气氛随着他的话音重新归于寂静，英王面色凝重地抿了一口酒：“不离兄放心，我定竭尽所能。只是今日还有一事我想不太明白，父皇废了皇兄太子之位，除了因为他结党营私，还有另一个你我都清楚的原因——连山寨。当年他为夺太子之位不惜弑兄，父皇为保他的名声，下令诛杀连山寨，可这么些年过去，他对当年的大皇子仍旧耿耿于怀，甚至还暗中集结了连山寨余孽为他做事，父皇因此气得不轻。”


    “但今日廷上，父皇罚了所有涉事人员，受贿官员罚俸，云州官员即日斩首，而对于连山寨余孽，他却没有说如何处罚。”


    宁淮川道：“圣意难测，许是圣上另有打算吧。”


    英王左思右想都没有个结果，也只好先将此事搁下，正要与宁淮川商讨如何去查护国公时，却被横冲直撞跑过来的魏安与谢大成打断。


    只见他二人气喘吁吁，像是跑了很远的路，面色更是焦急带着几分惊恐，一见到他们，甚至都忘了行礼。


    宁淮川略有不悦，喝到：“都慌什么！没点规矩！”


    “太子！不，废太子！当街杀人！”魏安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急着吼了一句。


    “什么？！”宁淮川等几人登时怔住，同时道。


    谢大成补充道：“回禀殿下、将军，今日皇后娘娘得知太子被废，特意赶出宫去见废太子，可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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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皇后娘娘回府的路上，废太子忽然闯出来，提刀砍了皇后娘娘身边的两个内侍公公，还想冲皇后娘娘发难时才被人拦了下来，皇后娘娘当场便被吓晕了过去，废太子得手后，又马不停蹄地往府里跑，这会儿，圣上大怒，下令封了他的旧王府。”


    不仅英王与宁淮川陷入了震惊，就连赵宸玉和赵存真也不由地对视一眼，任凭怎么想也没想出此事的缘由。废太子秦燮，是皇帝和皇后唯一在世的儿子，往日二人对他百般恩宠，就算他今日被废，也并非贬为庶人，只是让他回受封太子前的旧王府思过，再者，他得此结局全是他咎由自取，他总不能因此就迁怒于自己母亲，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来吧？


    英王坐不住，立刻起身，喃喃道：“这么会出这样的事，本王去看看。”


    步子刚迈出一步，魏安忽然张开双臂，做了个拦他的姿势：“英王殿下且慢，圣上已经下了口谕，叫所有目击者不得议论此事，更不许官员上奏询问此事，殿下还是不要这个时候去触霉头了。”


    宁淮川也道：“是啊殿下，事情刚刚发生，圣上定会亲自去审问废太子，你若去了，他只会认为你是在看废太子与皇后娘娘的好戏，我看咱们还是耐心等结果的好。”


    英王叹口气：“好，先听你的。”说罢，他又在恍惚间喃喃自语了一声：“大郯，到底是怎么了......”


    赵宸玉暗暗向哥哥使了个眼色，她身边时时跟着宁淮川，不便与栖风阁往来，要想快些查清此事，只有让哥哥今晚连夜跑一趟栖风阁了。赵存真也自然明白此事紧要，暗暗朝她点了下头。


    --


    秦燮心如死灰，呆坐在已经凋零许久的旧王府。往日一幕幕从他眼前划过，如过眼云烟，雾散了，他做了十多年的美梦也终于醒了。


    不知呆坐了多久，远处的夜空忽然被几束火光点亮，接踵而来的是整齐划一的铁甲在巷中奔跑的声音。


    “外面出什么事了？快去看看。”他也不知怎么，一种不安的预兆涌上心头，忙朝身边一个畏首畏尾的小丫鬟招手。


    那小丫鬟得了吩咐，小碎步跑去门外，一打开门，就被眼前这一幕骇得跌坐到地上。禁军铁甲乌泱泱地将王府围住，门外立着一个满嘴胡茬的黑脸男人，是禁军统领乌将军。他既不说话，也不进府，只是命人将这里严加把守，不许放任何人出府。


    秦燮听着动静赶过来，对眼前这景象也是半点摸不准，他没好气地质问乌将军：“大胆，谁允许你半夜围我的王府！本宫即便已经不是太子，也轮不到你在这放肆！”


    乌将军显然没有被他这一怒吓到，只是不屑地冷笑一声：“末将是奉圣上之命，前来封府，殿下若有不满，不妨等面见圣上时当面解释。”


    听到这话，秦燮心中也不禁打起了鼓，他缓和了语气，又赔着笑地问道：“敢问将军，今日之事又是为何？”


    乌将军也被他这话整得一头雾水，不禁发出几声讥笑：“殿下方才当街杀了皇后娘娘身边的公公，不会还想着装傻充愣就能蒙混过关吧？”


    “什么！”


    “本宫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