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


    填充眼眶的黑红幽火崩散，巨蟒发出惊天动地的嚎叫，庞大身躯则晃了几晃，轰然倒塌。


    层林震荡、大地龟裂。


    翡雪夜旋身落地，一手撑剑，一手按住胸口正中。


    再抬眸，深红近黑的鲜血由贯穿巨兽头颅的大洞喷薄而出，又与覆盖万物的乱彩薄膜一同如泡沫般消融崩解。


    不过几息时间，一切竟已消失无踪，再无痕迹。


    【……那就是“祟”？】


    穿越前，她飞快扫读过《春情仙途》的原著，可惜此文背景介绍少得可怜，除了知道修炼等级与前世无甚差异外，基本上没得到什么有用信息。


    【没错，世间灵物，均有可能遭祟气污染，堕落为“祟”。】


    【邪祟现世，即会催生域场，再汲取域内生灵之力进化，继而扩张“祟域”。】


    见翡雪夜没回应，小黄长叹一声，后怕道。


    【老大你这次算是幸运，这些NPC并非真正生灵，堕落后威力不如真正的“祟”，所催生之域亦不完整，所以才这般容易。】


    【堕落为“祟”的生灵再也无法回归轮回六道，故此界修士避“祟”如蛇蝎，更不会轻易主动进入祟域。除却一些占据近清境的大型道门外，浊世若需除祟，皆会寻求各处神殿的帮助。】


    这题翡雪夜会做。


    将女主剔骨扬灰的元凶中，便有一位“太一”神殿的圣尊。


    她追问道：【若放任祟域不理，有何后果？】


    系统顿了顿。


    【被祟域吞噬的生灵会堕落为新的“祟”，而新的“祟”又会催生新的域。】


    【因此这片祟域会无休止地扩散下去，且愈发凶戾残暴，直至吞噬整个世界。】


    素羽岚简单调息完毕，吐出一口浊气。


    桃花眼环视一圈，有些惋惜道：“可惜了，若有圣物随身，此番定能获益良多。”


    “别急啊，”翡雪夜握紧逢雪，目光沉凝，“还没完呢。”


    若今已筑道，甚至是穿书前的闻道巅峰修为，对付这些“祟”自然不在话下。


    可她如今刚刚踏过闻道境门槛，破境后尚算丰盈的气海被方才一剑抽干，连带着奇经八脉都隐隐作痛。


    非但如此，胸口的多情骨也不安分了。


    有些棘手。


    素羽岚面色一变：“什——”


    他不曾得到黑夜加持，因而直到借了泛起鱼肚白的天光，才看清那些苍翠深处一动不动的细长影子并非林木，而是无数条与方才那只一模一样的人面蟒蛇！


    怪不得他一直听到风拂过叶片的簌簌声，竟是这些蟒蛇悄无声息包围时的动静！


    深林阴影中，有风被扰动的声音。


    素羽岚狐耳微压，敏锐地捕捉到了难以分辨的缥缈呢喃。


    翡雪夜猛然起身，步法变换，同时扬剑连劈！


    一连串的叮叮当当声打破林间寂静，火星溅落，却只是几片柔软嫩叶。


    素羽岚毫不迟疑让出战场，但见夜色中一道水玉清光从天而降，将适才二人身后的断木并着一只人面巨蟒劈碎！


    烟尘飞腾，清芒入地，顷刻气浪扩迭起，弥散四野，合围的十数条巨蟒几乎毫无反抗之力，齐齐爆烈！


    无与伦比的腐臭腥气被呼啸夜风卷散，可那清光却再次拔地而起，势头一转，直逼翡雪夜面门！


    铮——


    红浪如叠，逢雪出鞘，不偏不倚格下对方攻击。


    翡雪夜右臂几近麻痹，握紧逢雪飞身而退。


    风压逼散烟尘，那光华方显现轮廓，竟是一支通身流云雕篆的长萧。


    翡雪夜来不及多想，那萧已被人信手提起，扬臂一掷！


    又是无数碎芒席卷而来，同一时刻，少女挥剑迎击，金铁次第相交，铿锵之音响彻天际。


    沉如渊海的威压此刻方迟迟落下，翡雪夜接连防守，又被震退数尺，足尖借力于一根斜出的树梢，毫不犹疑，旋身再刺！


    “叮！”


    锋芒相对，不差毫厘。


    来人修为高深，身法又极精妙，仿若难以捉摸的鬼魅。


    翡雪夜连接三招，已半身麻痹，几乎要被迫弃剑。


    “的确不俗。”


    那股压迫感极强的灵压如影随形，来人淡声评价，掌中玉箫无风自奏。


    “——但也仅至于此了。”


    清幽音波卷动流云，数以千计的无形气刃凝结悬浮，仿佛一场即将兜头而下的暴雨，矛头直指翡雪夜。


    ……这一招自己接不住。


    即便面对暴怒的秦欢，翡雪夜也从未产生过这种感觉。


    可此时此刻，她无比清晰、又无比遗憾地认知到了这一点。


    心脏因空前澎湃的战意狂跳不止，甚至连身体都在微微战栗。


    对方翻转掌心轻轻压下的同时，黑云罩顶、恢宏暴雨已至。


    可翡雪夜毫无惧色，眸光亮得骇人，提剑而上！


    “雨滴”太过密集，但好在不够锋利，翡雪夜只需堪堪避开要害，长剑一往无前，直指对方胸口。


    后者下意识伸出两根手指擒住剑锋，却不料对上那双翡玉瑰丽般通透的眼眸。


    又是这双眼睛。


    明冽恣肆的含笑眼神仿若一泓汹涌寒流，在他擒住剑锋的刹那，与蕴满剑气的剑鞘内外夹击，狠狠击中他的心脉！


    二人实力差距过大，她拼尽全力，也只能令其灵路滞涩一瞬。


    对方闷哼一声，卸去灵力。


    可他却似已达成目的般，左腕一旋，长萧隔空抵中翡雪夜心口。


    “你还是败了。”


    他似乎很是执着于此：“若为实战，你当亡于此一击下。”


    翡雪夜眉心紧蹙，随手拨开长萧：“若为实战，方才击中你的便不是剑鞘了。”


    虽看不出对方境界，可短短几招，她已觉察这位凌霄仙境弟子实力比筑道境的秦欢不知高出多少。


    她抹了把脸，形容有些狼狈。


    那些雨滴在她欺身上前时几乎划破了翡雪夜四肢每一处皮肤，温热血液沿着手臂与衣袖淌落，长剑饮血，锈迹再度显现剥落迹象。


    孟寒霆顿了顿，不再反驳她。


    他垂眸望向逢雪剑鞘，冰冷语调隐含一声喟叹：“终于来了——”


    不知怎的，对方话音落下，本就有些不安分的多情骨骤然滚烫。


    翡雪夜面不改色，剑尖一旋，对方就势松手，唇瓣开合，嗓音沉凝：“妖族诡诈，你不该与他同行。”


    素羽岚：“？”


    他倚着树干，冷笑一声：“卑劣人族，也配染指本殿下看中的人？”


    翡雪夜：“……”


    你俩有病？


    见被人横插一脚，孟寒霆从袖中掏出一枚流云白玉牌递来：“跟我走，凌霄仙境允你一席之地。”


    分明面容未褪青涩，这少年举手投足间，却流露出一股常年浸淫高位的上位者气质。


    自他现身到现在，几乎每一句话都是评价或命令。


    真是令人不爽。


    【……哇哦。】


    小黄也忍不住出声了。


    【老大，他好拽啊！】


    素羽岚不干了，他快步上前，拉住翡雪夜袖角：“跟我回妖庭，待吾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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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少君，你便是少君妃——”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幻，折身闪过逼面而来的无数水滴，怒目而视：“可恶，你要开战吗？！”


    “妖皇虽老病缠身，但意识清醒。”


    孟寒霆收回出招的手，冷静道：“吾信他不会为了一个私生子，打破三族合力维持数百年的平衡。”


    素羽岚下意识要反驳，却一时语塞。


    孟寒霆说得不错，但他既敢去争少君之位，自是已得了不错的筹码。


    元光在上，素羽岚向来耐心，计划完成前，不会容忍半点变数。


    “……淞霆君，或者说他身上的那个人。”


    狐狸气鼓鼓走开了，翡雪夜终于从这莫名其妙的雄竞环节找到插话之机，嗓音压低些许：“强忍污染的滋味不好受吧？”


    孟寒霆神情镇定地看着她，不发一言。


    “你和他一样，”翡雪夜指指不远处佯装调息实则在偷听的素羽岚，“看中了我身上的什么？”


    从第一次见面，意识混沌下的对方——或者说寄生于他的那道神魂，便对她有种近乎疯魔的执着。


    翡雪夜的直觉告诉她，此事绝不简单。


    “翡道友！淞霆君！”


    林叶被人拨动，曲红衣的呼唤声越来越近：“你们如何了？”


    孟寒霆顺势移开眼神：“无碍。”


    曲红衣松了口气：“太好了，我们遥遥望见祟域出现，还以为你们遭遇了不测——”


    话音未落，她惊呼一声：“翡道友，你怎的……”


    曲红衣有点卡壳，落后一步的白星棠皱眉将她的话补全：“怎的添了如此多新伤？”


    ……向来以污染为攻击手段的祟，也会造成如此细密的伤口么？


    孟寒霆平静抢白：“祟兽众多，负伤亦属常事。”


    翡雪夜乜他一眼，胡乱摸出一粒伤药，仰头咽下。


    暖流涌入周身经脉，温和而迅速地充盈着她的气海。


    多情骨的状态有点特殊，此刻不好详细调查，翡雪夜只好调动灵力将其压制。


    调息完毕，睁开双眼，视野中当即闯入一张漂亮勾人的脸。


    “喏，”素羽岚将一枚乌金色的丹药递给她，别开视线，“浊世能有什么好药？这颗七绝凝神丹给你。”


    翡雪夜没接，视线地扫过少年身后摇来摆去的蓬松狐尾，扬眉道：“哪来的？”


    素羽岚耳尖微压，板着脸道：“我们妖族王庭，自然不缺这种东西。”


    小黄大怒：【呸，区区七绝凝神丹，我们老大手里多的是，臭显摆什么！】


    翡雪夜点头：“哦，从小丫头那顺的——你真无耻，抢小孩的东西。”


    小黄熄火：【……】


    ……谁懂。


    素羽岚瞪大双眼：“你这凡人——”


    话未出口，他骤然敛眉旋身一避，险险让过身后起来的雪银枪尖：“你做什么？！”


    “我呸！”


    曲红衣单手叉腰，银枪直指对方鼻尖：“凡人凡人凡人，姑奶奶看你才是‘烦人’！不就是老杂毛遍地撒种撒出来的野狐狸，傲什么呢你！”


    素羽岚气结：“你！”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看在金阙府的份上，懒得同你计较！”


    “好了好了，”白星棠上前一步，“眼看天亮了，当务之急是先想办法离开这里——”


    “……诸位。”


    争执被打断，四人一顿，齐齐回首。


    只见红衣少女眸光灼灼，指着一旁逐渐浮出血字的老树干，发出了极具诱惑力的邀请——


    “要不要搞一票大的？”